红军西入贵州,大出敌军意外。蒋介石、何键原定在湘西同红军决战的计划落空,被迫调整部署,令“追剿”军第一兵团主力,由湘西经剑河向施秉方向尾追,1934年12月28日该部进驻锦屏;“追剿”军第二兵团主力由芷江、洪江地区,经晃县(今新晃)、玉屏向施秉、凯里方向追击,27日该部吴奇伟纵队向镇远进攻;黔军王家烈部集中6个团于施秉、黄平地区布防,阻止红军西进贵阳。
根据上述敌情,中央红军按照中革军委命令,日夜兼程向西疾进。1934年12月28日,右纵队红一军团第一师第一团占领余庆,第二师进占老黄平(今旧州);左纵队红三军团占领黄平,军委纵队进到施秉、黄平之间地区,红五军团进到台拱(台江)。29日,红一军团分两路进逼乌江,红二师30日进占猴场(今草塘)、陈家寨,31日进至木老平及其东北地区。红一师由余庆出发,30日到达乌江渡口龙溪。30日15时,野战军司令部到达猴场。
1935年1月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猴场召开会议,重申了黎平会议关于创建川黔边新根据地决议,批评了博古、李德不愿过乌江和在川黔边地区建立苏区,而仍要回头与红二、红六军团会合的错误主张;决定红军抢渡乌江,攻占遵义。会议通过了《关于野战军通过乌江以后的行动方针的决定》。决定指出:“野战军渡过乌江后,主要的是和蒋介石主力部队(如薛岳的第二兵团或其他部队)作战,首先消灭他的一部,——建立川黔边新苏区根据地,然后向川南发展,是目前最中心的任务。”决定还指出:“必须尽量利用我们所争取的时间,使部队得到短期的休息,并进行整顿、补充工作。特别加强在连队中的政治工作。”会议要求军委纵队必须继续缩小,以适合于新的作战环境。会议还要求军委必须特别注意敌情的分析研究,道路、敌情的侦察,抓住反攻的有利时机,并不失时机地求得在运动战中各个击破敌人,以便有把握地取得胜利。
这时,尾追红军之敌吴奇伟纵队4个师已进占施秉,周浑元纵队4个师已进占施洞口,正向新老黄平逼近,企图将红军歼灭于乌江以东、以南地区。中央红军为执行中共中央政治局猴场会议的决议,决心在薛岳部尚未到达之际,迅速抢渡乌江,向遵义地区前进。
乌江,是贵州省最大的一条河流。它从西南到东北斜贯贵州全省,也是黔北各线的一道天然屏障。
当红一方面军抵达乌江南岸以前,王家烈已命令东自思南县的塘头,西到遵义的老君关,在这长达100多公里的江流中的十几个渡口,加紧修筑防御工事。这时,贵州另外一个军阀、时任国民党二十五军副军长兼教导师师长、川南边防军司令侯之担也将其所率林秀生旅的两个团调回乌江以北。王家烈还拨驻湄潭的第八军(万式炯部)归侯之担统一指挥;尾追红一方面军的吴奇伟、周浑元两个纵队,此时已到达施秉、黄平、镇远一线。桂军廖磊部也已进入都匀、独山地区。当红一军团第二师分三路进抵乌江南岸时,侯之担派他的副师长侯汉佑为前敌指挥,指挥部设瓮安县猪场(现珠藏),他自己带川南边防军第一旅第一团驻守遵义,负责城防。
侯之担回到遵义后,召集旅、团长开会。他在会上说:“教导师奉命防守乌江,必须堵截红军越过,如有玩忽职守,军法从事。”他还说,“乌江素称天险,红军远征,疲惫之师,必难飞渡。红军或不敢来攻乌江,可能走其他路线。”但他还是委派他的旅长林秀生担任江防司令,加强各渡口的守备。同时,尾追的敌人也正在加紧逼近。
乌江宽只有二三百米,江水很深,流速达1.8米/秒左右。两岸群峰连绵起伏,江界渡口两岸都高达500米。红二师第四团来到渡口时,船只和器材都已被转移或烧毁,连渡口的茅屋也烧光了。当地群众说:渡乌江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要有大木船,二必须是大晴天,三要有熟悉乌江的好船夫。可是,目前这三个条件都不具备。如果不迅速渡江,就有被迫与敌背水而战的危险。
在这个紧急关头,中革军委命令林彪率领的红一军团强渡乌江,二师由军委直接指挥,一师由林彪和聂荣臻率领,分别在江界、龙溪渡口突破。
1935年1月3日拂晓,军委副参谋长张云逸赶到红二师红四团驻地江界渡口,告诉团长耿彪、政委杨成武说,后面尾追红军的薛岳纵队离这里不远了,并督促他们迅速完成渡江任务。随后,他还派来了一个工兵营,归红四团指挥,专门担任架桥任务。上午9时,部队已经绑扎了60多个竹筏。此外,头一天白天一次强渡,夜晚一次偷渡,只有三连连长毛振华率领四名战士乘一小竹筏登上对岸,隐蔽在江边的石崖下,等待攻击时机。强渡乌江开始,红四团在大渡口仍以小部队佯攻,真正的攻击目标却在上游500米处一个叫老虎洞的小渡口。3日清晨,经过挑选的十几名游水能手,赤膊短裤,冒着严寒乘竹筏开始强渡。他们在密集的火力掩护下,加上埋伏在对岸的毛连长等5人火力配合,抢渡成功。在抢占江北岸工事战斗中,多亏军团直属炮兵连连长赵章成这个神炮手。炮兵连从中央苏区出发时背的5发迫击炮弹,这一次就用了4发。炮弹像长了眼睛似的在敌群爆炸,顿时倒下一大片敌尸,其余的敌人号叫着向后溃逃。
这时,工兵营用竹筏和门板架起浮桥,部队踏着浮桥浩浩荡荡跨过了乌江。
与此同时,红一师的一团在乌江下游龙溪的回龙坝渡口,在团长杨得志、政委黎林指挥下强渡。杨得志在他的回忆录中,谈到这次强渡乌江的情况。他和政委黎林一起到附近村庄调查,这里别说没有船,甚至连像样的木板也叫敌军搜走了。船渡、架桥都不可能。凫水渡,水深流急,汹涌的江水会把你吞没、冲走。下午,他们派到附近村庄的人也回来了,根本没有船只,船夫也都跑光了。这天又是狂风大雨,风声、浪声呼呼地号叫,雨也越下越大。杨得志和黎林苦苦思索,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急得在江边凹处来回踱着步子。这时骄横的敌人大概猜透了红军没有办法,又向对岸打起枪来。杨得志正想拿出望远镜看看对岸敌人的情况,忽然发现从江心漂过来一节竹子,随着水浪的冲击旋转着,尽管一个个浪头淹没了它,浪头一过,它又浮出水面。他看见忽起忽陷的竹子,忽然得到了启发。“老黎!”他用手指着竹子说:“看!有办法了!”他们一边抹着脸上的雨珠,一边跑向山后的村子。对大家一说,立刻从村子里弄来了许多竹子,大家七手八脚地你扎我捆,3个小时,便扎成了1丈多宽、2丈多长的竹排。这一来大家情绪都很高,战士们纷纷报名要划第一个竹排过江。
竹排扎成了,但是能不能渡过江还没有把握,于是便从前卫营里挑了8位熟悉水性的战士,决定由他们先试渡。8个战士,每人都配足了武器、弹药,没有木桨,就用竹片代替。
天黑了,这8个勇士跳上了竹排,对岸稀疏的枪声还在响着,竹排缓缓地离开了江边,冲过一个个险浪,突然,竹排在江中颠了两下,一个小山似的水浪向竹排猛扑过来,竹排上的人全被水吞没了。岸边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不一会,竹排又从水中冒了出来,上面还是8个人。“继续向前!”从江中传来了竹排上班长的声音,大家都为有这样勇敢的战士而自豪。
忽然又听“啪”的一声,竹排撞在礁石上,大家又紧张起来。不过,毫无关系,竹排一点也不在乎,继续前进。大约又过了几分钟,突然岸上的红军战士中有人“啊呀”一声,大家急忙往江心看去,隐隐约约地看到竹排在江心翻动了一阵,接着随汹涌的江水,迅速地冲向下游。几个黑点在浪里浮游一会,便被旋涡卷走了,不用说,是竹排上的同志。
风还在刮着,雨还在下着。杨得志看着凝望江心的黎林政委,低声说:“怎么办?”“一定要渡过去!”黎林说。接着,他们又把继续渡江的任务交给一营营长孙继先。孙继先挑选了十几个战士,装备与渡江工具和方才一样,不同的是这次渡江点换在下游几十米处水流较缓的地方,竹排上又补充了几个水手。这时,天已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了。竹排离开江边。大家都在黑暗中瞪着眼睛,注视着对岸,不时,江上传来几声冷枪声。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突然江上传来“砰砰”两枪。黎林立刻惊叫起来:“是我们的!”大家无法控制内心的喜悦。“开船!”杨得志兴奋地大声下达命令,早已准备好了的另外一只竹排又出动了。第二天上午11点多钟,全团胜利渡过了乌江。
1月3日,两个渡口的红军全部渡过乌江。当后面薛岳的部队追到江边时,红军已烧毁浮桥,拆散竹排,继续向北挺进。
红军先头部队渡过乌江到达北岸,敌江防部队便节节败退。红四团一营的一个连队,登上北岸立即向敌军跟踪追击,吓得敌人溃不成军,“双枪兵”的烟枪、步枪沿途丢弃。敌江防司令林秀生,连电报稿、机要文件都不要了,带着他的守乌江渡口的3个团,向遵义方向逃去。红军一鼓作气追出20公里,当日下午占领猪场,并在该地宿营。
1935年1月15日,中革军委的《红星报》上刊出大字标题“军委奖励乌江战斗中的英雄”:“红四团三连连长毛振华得红星奖章,其余每人均奖军衣一套。战斗英雄的名单有罗有保、林玉、王海云、钟锦友、江大标、杨尚坤、孙明、朱光定、林文来、罗家平、丁胜心等同志。”杨成武同志后来说,奖励的文字“没有什么形容词,几乎都是名字,可是这些金榜题名的英雄,他们会像乌江的流水那样,永远扬名在历史的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