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
我很厚颜地说出这话,我是被日寇强奸了的,知道我的你一定会原谅吧!实则,这不仅是我的耻辱,而是我们整个中华民族的耻辱,和我同样命运的人,我真没有法子用数字统计,呵!天呵!爱我的!你听到这话,一定是增加一层仇恨,而原谅是你的我,遭受了这不幸,遇着了这污辱!
爱我的!费宫人的故事我是知道的,而我当时所遇那蛮暴,实不容我有从容的对那强盗来虚伪的献媚的机会,他们真是畜牲!畜牲!畜牲!
自从你披着征衣上北战场以后,因为你的鼓励,我也脱离了家庭而去实习看护,纵然我的父母都反对,但我终于听了你的话而离开了他们,你不是曾来信赞美我,说我是时代的女性,配做你的爱人的吗,哪知,你的爱人在今天已受一层不可磨灭的污辱了,你如果还爱我,则我这污辱,你应当来替我洗刷,不,不是的,是替中华民族洗刷这不可磨灭的污辱。
我索性详细地告诉你吧!我的爱!
大场失守,闸北退出,南市失陷,嘉定沦亡……这一串串的不幸消息,每天由前线退下的伤兵带来,那时,我们医院的所在地宜兴,就向南京搬,当时,我们都觉得南京是我们首都,终不会有什么事变,纵然敌人所必攻,而我们也会死守的,西班牙的马德里,不是有这个先例吗?谁知道,我们的首都竟遭遇了这惨史呢!
我们的医院搬到南京不多时,又向更后的后方去了,而我却被留在中央大学原址的一三五医院,当时,我觉得都是服务,就没有和他们同去,哪知,我的命运是要受这一个不可形容的耻辱呢!
接着,敌人是更进来了,南京也不安起来,整个的都城动摇,政府机关,都搬到四川或湖北,居民,有钱的也都走光,我们院内的护士,也搭伤兵船而走了不少,但因为人走的多了,我所负的任务更重,于是,我终于留下。
炮声是越响越近,终于响到我们的身边了,我们医院后面的北极阁,也落下一个巨型的炮弹,幸而我们这里没被波及,但这声巨响是几乎要震聋了我们的耳鼓了,但我们还在工作,还在替受伤的士卒换药,包扎。
12日下午,形势更紧张了,有的说光华门已经陷落,大家都惊慌起来,接着,院长尤××,不知去向——这尤院长,后来却化名洪少文,在自治委员会里当汉奸了——于是大家都作鸟兽散,我也只得逃到难民区里面去。而当时医院里,还有一百多个伤兵呢,可是,大家都不管了,我惭愧,我是没有尽职,然而,这不能说是我的不是。
一进难民区,我就到金陵大学的收容所里去,这个惨象使我真没有法子来说明,老的,幼的,成群的妇女,都在叹惜!在号哭!
15日,日寇就到我们住的收容所里来了,大家都惴惴不安,像有大祸下降,果然,有若干的年轻的妇女,被装上卡车拉走了,我欣幸自己竟能幸免。
哪知这幸免是暂时的呢!
我记不清哪一天,是个下着毛毛雨的傍晚,寇盗又来了,我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而被拖去不少的人中,竟有我在内。天呵!
那地方是邻近新街口的一间民房,一进屋,我们的衣服就立时被剥光,稍挣扎,就是挨打,我是在暴力下被污辱了,而且一连是三个哩!
在暴力的污辱下我是昏了过去,到我清醒时,则我还是赤裸地,而日寇不知哪里去了,我连忙披了衣裳,走出虎口,但还有两个同难的妇女,在地上呻吟,我是顾不得她们了。
我爱的,你读了这信,一定是更加一层仇恨的,如果你因我被污而厌弃的话,那么,我也不丝毫地怨你,只要你能不自馁地和敌人对抗,我被你厌弃,也没有一点怨恨。
现在,我是冒险离开那敌人铁蹄下的南京而来到上海了,我将绕道香港到武汉去,依旧去服务,我还想到你的身边,不知有否可能?
含着血泪告诉你,希望你要替我报仇。不,替整个民族报仇。
我希望今夜能够梦到你!
这是友人某君的未婚妻给他的一封私信,他接到这信后,悲愤欲绝,以这信示我,我就录寄《狂潮》,读者们读完此信,可明了敌人横暴之一斑了。
季黄寄于汉口
(原载于《狂潮旬刊》1卷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