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战“战毕”,塞班岛上的陆战却还刚刚进入高潮。以塞班美军总指挥霍兰·史密斯中将的想法,其实在海战还没开始时,日本人就应该知道他们是败定了。他们不但没有把美军赶下海,还被逼得步步后退,发动的大规模逆袭也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令霍兰·史密斯格外费解的是,岛上日军烂归烂,却似乎已经烂出了一种境界,日本兵居然越打越狠,越挫越勇,丝毫看不出要崩溃的迹象。
后来才知道,其中的原因之一是日本人有一种“自欺”的能力。尽管他们每次战斗都败得很惨很狼狈,但无论是内部宣传还是对上报告,都是说打得如何英勇卓绝,每一次溃退也无一例外地被描绘成是惊人的胜利,“使鲁莽的敌人受到了极惨重的损失”。
战后,美军缴获了日军塞班司令部的无线电稿。假如霍兰·史密斯不是清楚地知道实际作战的经过,只是阅读这些电稿,他一定也会认为日军是在打胜仗,而且还胜得非常漂亮。换句话说,如果不给塞班岛日军一面照妖镜,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想象有多么奇葩。
海战爆发之前,特纳已将作为预备队的陆军第27师提前送上岸,大批美军开始拥进塞班岛,但斋藤还以为能将美军赶回海里。
这时日军的通讯网已残破不堪,通信联络的能力很差,加上地形复杂,原定于黄昏展开的进攻直到10小时后才得以正式启动,其目标是集结于加拉班郊外的美军陆战队,进攻方式仍为坦克加步兵,共25辆坦克,搭配500名海军陆战队员。
上次坦克没帮上什么忙,这次忙倒是帮上了,不过是倒忙——美军听到了坦克那特有的吱吱嘎嘎的声音,要求支援舰船发射照明弹。
照明弹一上天空,进攻日军的位置完全暴露,美军阵地上枪炮齐鸣,不到一个小时,大部分坦克都已被击毁或抛弃,失去坦克支援的日本兵继续冲击,但是一直冲到天亮,也没能冲出个子丑寅卯来。
天亮后,设在山谷里的日军野战医院里躺满伤兵,少说也有1000人,伤兵们的痛苦呻吟响彻山谷。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有一名伤兵告诉护士:“我负伤后只想我的妻子,为了她,我要活下去。但是我快死了……”
这名伤兵的左眼大得像乒乓球,里面长满了蛆,而右眼球已经被蛆虫给蛀出来了,虽然不是死人,样子却比死人还可怕。护士一边给他夹蛆虫,一边安慰他:“援军一定会来的。一定要坚持到那个时候,因为你的妻子还在等你。”
日军大本营对塞班守军地狱一般的处境毫不为意,仍执着于将这种无意义的作战继续下去。兼任参谋总长的东条以天皇的名义,向第31军发来一封电报:“继续勇敢杀敌,以消天皇之忧。”
第31军参谋长井桁敬治少将复电:“誓必让塞班岛成为太平洋之堡垒,万死不辞,以报皇恩。”
有了天皇的所谓关注,塞班守军变得更加顽固,不仅白天寸步不让,晚上还用迫击炮进行袭击。美军陆战队蒙受了不小伤亡,医务人员不停地往卡车上装运尸体。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塞班守军的命运,“翔鹤”号、“大凤”号相继沉没的当天,霍兰·史密斯就做好了攻占全岛的准备。随着马里亚纳海战的结束,他更是稳操胜券,因为第五舰队和第58特混舰队从此就能心无旁骛地对登陆部队进行支援了,一些临时退出作战海域的两栖作战舰船也将重新回归。
另一边,在失去得到援军的最后一线希望后,南云、斋藤采取的对策却是继续欺骗士兵,他们捏造了一连串胜利的消息,说日本海军在整个太平洋上已经大获全胜,为此虚构的“击沉美国海军吨数”,居然超过了美国海军实有数的两三倍。
日本兵习惯性地接受了这种欺骗式宣传,一直到塞班登陆战的最后关头,还以为援兵会到来。而斋藤则下达死命令,要求战斗到最后一粒子弹,让美军为夺取塞班岛付出沉重代价。
到海战收官,塞班岛南部已差不多被美军全部占领。1944年6月22日,陆战二师、陆战四师开始交错向北推进,陆军27步兵师则负责消灭被分割在南部的残敌。
塞班岛的南北地形有很大不同,南部平坦低下,多数为蔗田和开阔地,北部由于火山力量的向上压迫,地面形成了许多狭岭深沟,到处都是珊瑚、石灰石构造的岩洞,飞机大炮都打不着,成为天然的优良防御工事。
美国海军陆战队向来认为,在战场上时间是第一重要的因素,他们的战术理念就是连续不断地攻击敌人,直至敌军丧失平衡为止。为此,前卫部队会绕过岩洞继续前进,而让后卫部队用火焰喷射器和炸药包慢慢地对岩洞进行清理。
陆战师推进速度很快,到黄昏时,战线正面的宽度已扩大了三千米以上。这样一来,正面的兵力就不够用了,于是霍兰·史密斯赶紧将步27师调上前线,以担负中央地区的作战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