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施乐雅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一个月来,时家没有一通电话,更别说有人上门。现在施乐雅好歹算是快熬过来了,精神也好,说话也正常了很多,倒有人来了!

周姨根本不让施乐雅知道时家有人来过。她和曹医生商量过,即使有什么事需要清理,也再等等,至少等施乐雅情绪经受得住风浪,那个时候再商量也不迟。或许就这样过下去也行,断了时家那条路,亏的,损的就当是命了。只要人好好的,眼睛能好起来,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要紧。

周姨也算是在施家的富贵里浸淫半生的人,施乐雅身上那么一笔钱如何消耗殆尽,大概能猜到点。时家那样的人家,长辈生辰、年、节礼能少得了?她就见过施老太太在时,施母就定制过一件七位数的玉佩给老人家贺大寿。

施乐雅嫁过去半年多,正遇时老太70大寿,怕就是这些礼节给霍霍了。

周姨在施乐雅面前绝不提时家,所有委屈愤恨,只为了施乐施的健康往肚子里咽。而与此同时,南山别墅,一个月过去时承景是总算又回来了,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派人接施乐雅的事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老太太正将姑妈叫到面前“审问”。

“我哪撮合了,谁哪只眼睛见我撮合了。那有时候我一个长辈,就说点好听话这有什么的。再说那丫头都走一个月了,这么多天,我做什么了,这种事怎么还赖我了。这种事您就能保证不是外传了,公司里的人听了去,再传到承景耳朵里的?”

姑妈连珠炮的辩解,死活不承认走露过施乐雅从离婚那天起就一直没回家的消息,老太太冷静地看着人。

时承景从那天后就没有回来过,两天的公事处理完,取消原本订下的小假,从酒店直接回了海城,这是时承景对一个不听话的人做的惩罚。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闹不出什么花样,最终只会乖乖回家等着,等他有功夫想起她了,再回来。

然而事情似乎有异。

这边别墅里,书房,灯火通明,冷气开得足。时承景身上衬衫整洁,端正地坐在办公桌电脑前开因临时回江城而耽搁下的会议,沈远更端正地侍立在旁,辅助。

余北从城里回来的时候,会议刚刚结束。时承景从椅子上起身,松了脖子上的领带,朝门口来。

“董事长,太太,太太她不跟我回来。”一向直来直往的余北,说话打起了磕巴。

时承景停步,皱眉。

余北:“您让我说的话我都照说了。”

“那为什么不回?”

“不知道。我……没见到太太的人。”

余北这不清不楚的回答承景不满,“说清楚。”

“照顾太太的周姨拦着不让见。”

时承景不满意余北的办事能力,但也不想在这种多说已然无用的事上纠缠。他低了下脸,灯光落在冷白的颈脖间。动了下脖子,解了衬衫领口,抽走衬衫上深色的领带一把扔在余北身上,转身向沈远要手机。

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听沈远的鬼话,什么亲自上门给施乐雅一个台阶下。

一旁沈远正关电脑,被时承景的眼刀扎中,赶紧将桌子上的手机送上去。时承景握着手机,翻半天。从不需要拨打的号码,突然想找也不知从何找起。

沈远看着翻手机通迅录的人越翻越暴躁,赶紧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找到那几十个以S开头的名字中的其中一个。

时承景再拿回手机,自己拨通。脸上的怒色还在,只是莫明就不如前一刻骇人。电话默了几秒,立刻响起一个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愣了一会儿,再摁下,还是默了几秒,立刻响起那段机械女声。

白色衬衫下的胸膛起伏了一次,时承景将手机扔回沈远手上。“我先洗澡,有电话过来告诉我。”

时承景走了,沈远还双掌并在一起,是接着手机扔来的姿势。

他看了眼余北。

如果时承景需要亲自拨打某个人的电话号码,那对方一定是严阵以待地等着的,当然也就从来没有遇上过会将他拉黑的情况,所以他不知道拉黑后就是这种回答。

等时承景洗好澡出来问沈远要电话时,沈远只得实话实说,时承景像是听了什么天外之音。

“什么?”

“太太把您,拉黑了。”

“……”

“我又试了两次还是,所以……要不,用我们的电话打过去?”

“她到底想干什么!”时承景突然拔高嗓门,沈远和余北同时惊得一凛。

贫寒人家锁事多,何况周姨还要兼顾洗衣店里的活,人的精力好歹有限。昨晚骂走余北,周姨也就没将这件事挂在心上,一早跟施乐雅吃完早饭,就上店里忙活去了。

施乐雅一个人在家,细瘦的手指上握着张毛巾摸索着将家里边边角角都认真擦了一遍。她能在黑暗中擦桌子,也能在黑暗中擦地了。

她愿意做这些事,周姨不愿意,但拗不过曹医生支持。

大门上被敲响,她回到水池边将毛巾大概洗好挂了去开门。门扇打开,一阵香水味扑面来,虽然浓郁,但不是什么劣质香水。

施乐雅失神,时家姑妈在门口一把揽了施乐雅的胳膊。施乐雅还在遥远得如同恍如隔世中一点点醒转,姑妈几句话就要她跟着她上车回家。

回家?家?

那个所谓的家,已经被施乐雅选择性遗忘。在坐上时承景的车,在从民政局出来,在落水的那一瞬间,就和她是两个世界了。

那个地狱里的她已经溺死在那个雷雨天。

“那不是我家。”

“傻丫头,别说气话,走吧。承景专程从海城回来了,是他让我来的,他不发话我还不方便过来。承景就在家里等着你呢。”

这个名字,施乐雅明显抖了一下,脸上被周姨一天天养起来的血色在一瞬间就退得干干净净,挂上了离开时家前的一贯苍白。

施乐雅回身就要关门,像要隔绝什么恐怖的东西。施乐雅态度决绝,神情古怪,姑妈也不知道这个人发什么精神,只得硬挤进门里。施乐雅逃似的拄着盲杖回屋,院子里没有她不熟悉的角落,却走的踉踉跄跄。

姑妈跟着,几步路将院子瞧了一圈。富贵里待惯的人,干净整洁的小院在她眼里还是太旧太破,进屋更是眉头越皱越深。大热天,客厅里竟然没有冷气。

施乐雅苍白着脸坐在沙发上,握着盲杖,像入定了一样。姑妈进来一会儿就热得浑身冒汗,只得用手朝自己扇风,极不耐烦但又没办法。

“傻丫头,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害怕奶奶是不是。哎,你也是傻,奶奶是奶奶,承景是承景,你还不清楚他什么脾气,别说他今年28,就是18岁那会儿也不是个听什么就干什么的人。承景别的不说,守信是没问题的,他当年既然答应了爷爷照顾你,就不管你今后是个什么样。踏踏实实的过,怕什么,难不成,你还真离婚?”

“已经,离婚了。”沙发上的人微弱出声。时家的人倒也已经习惯施乐雅这副没有生气的状态,她再小声,说话再简省,姑妈也捕促到她的意思。

姑妈用巴掌扇着风,嘴巴也不空。

“说你傻,还真傻,真离婚了你怎么活,眼睛又看不见,也没什么财产,这种破房子你闹脾气住住也就得了,长期住人,不得疯咯。你这不是有空调,坏啦?”姑妈指着墙根的空调问了句题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