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鲜卑民族建立的北魏帝国,本世纪(六世纪)三〇年代开始,因不停地内乱——全是官逼民反,由贪官污吏所引起;遂分裂为东魏、西魏。五〇年代,东魏被北齐帝国篡夺,西魏被北周帝国篡夺,最后隋王朝兴起,统一“北朝”。“南朝”则南齐帝国、南梁帝国、陈帝国,相继兴亡。
本世纪,暴君层出不穷。八〇年代,隋王朝消灭陈帝国。大分裂时代以及后期的南北朝时代,同时结束。“分久必合”,分裂长达二百八十六年的中国,复归统一。
南梁·天监二年 北魏·景明四年 (柔然汗国太安十二年)
1、春季,正月二日,南梁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政府任命国务院执行长(尚书仆射)沈约当国务院左执行长(左仆射);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范云当国务院右执行长(右仆射);国务院总理(尚书令)王亮当左最高资政官(左光禄大夫)。
正月三日,王亮被指控元旦假装有病,不肯登殿朝贺,南梁帝(一任武帝)萧衍(本年四十岁)下诏剥夺王亮的封爵,贬作平民。
2、正月二十二日,北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皇帝(八任宣武帝)元恪(本年二十一岁)主持亲自耕田大典。
梁州(州政府设骆谷城〔甘肃省西和县南〕)氐部落酋长杨会聚众起兵,反抗中央。梁州总部执行官(行梁州事)杨椿等率军讨伐。
3、南梁帝国成都(四川省成都市)城中粮食吃完(成都被围事,参考去年〔五〇二年〕六月),每斗米卖三万钱,人民饥饿,互相格杀吞食(人间惨事)。益州(州政府成都)州长(刺史)刘季连,几个月以来,一直吃稀饭,束手无策。南梁帝萧衍派文书助理官(主书)赵景悦前往宣布诏书,接受刘季连投降;刘季连脱掉上衣,赤裸胸背,请求定罪。中央政府任命的益州州长邓元起把刘季连全家送到城外居住,不久,邓元起亲自前去拜访,对刘季连十分有礼。刘季连感激说:“早知道如此,怎么会发生前天那种事(指朱道琛把他逼反)。”琕城(四川省郫县)也跟着投降,邓元起斩琕城守将李奉伯等,而把刘季连送回首都建康。最初,邓元起率军向前推进时,恐怕事情万一不能成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赏赐,所以,凡是知识分子前来投靠的,都应允给他们官做,于是,仅拿到总务官(别驾)、行政官(治中)任官令的,就将近两千人。
刘季连抵达建康,进宫城东掖门,走数步就跪下来,用前额撞地,叩一次头;一直叩到南梁帝萧衍面前。萧衍笑着说:“你打算效法刘备(蜀汉帝国一任帝),可是连公孙述(成家帝国一任帝)都不如,岂不是你没有诸葛亮那样的部属?”赦免他的罪,贬作平民。
4、三月十七日,北魏帝元恪的皇后(顺皇后)于女士在首都洛阳北郊举行养蚕典礼。
三月二十八日,扬州(州政府设寿阳〔安徽省寿县〕)州长、任城王元澄,派长风(湖北省麻城市西北)城防司令(城主)奇道显(奇,姓)攻击南梁帝国,占领阴山(湖北省麻城市东北)、白藳(河南省潢川县西南)两个军事据点。
故南齐帝国鄱阳王萧宝寅跪在北魏帝国首都洛阳皇宫大门之前(萧宝寅逃亡事,参考去年〔五〇二年〕三月),请求出动大军,讨伐南梁帝国;一连数日,虽然有时天气有变,刮风落雨,但萧宝寅始终不肯移动。正巧,南梁帝国江州(州政府设寻阳〔江西省九江市〕)州长陈伯之投奔北魏帝国(参考去年〔五〇二年〕六月)后,也请求出动大军南下,使自己有机会为北魏帝国效命。北魏帝元恪召集国务院八位高级官员(“八座”:国务院总理〔令〕、执行长〔仆〕以及六部部长)及监督院高级官员(监督院总监督长〔侍中〕),共同讨论,决定发兵。
夏季,四月一日,元恪任命萧宝寅当东扬州(州政府设东城〔安徽省定远县东南〕)等三州军区司令长官(都督东扬等三州诸军事。三州:东扬、南徐、兖)、镇东将军、扬州(东扬州)州长,封丹阳公、齐王;对他十分礼遇,赏赐丰厚,配备军队一万人,命他驻防东城(安徽省定远县东南);任命陈伯之当淮河以南军区司令长官(都督淮南诸军事)、平南将军、江州州长(北魏帝国没有江州),驻防阳石(羊石城·安徽省霍丘县南);等待秋冬时节开始行动。萧宝寅明天正式就职,当天夜晚,悲痛哭号,直到凌晨。北魏政府准许萧宝寅招募四方英雄豪杰,又集结数千人。萧宝寅任命颜文智、华文荣等六人当将军、带兵官(军主。颜文智帮助萧宝寅逃亡,华文荣弃家追随;参考去年〔五〇二年〕三月)。萧宝寅性情稳重,感情丰富,为老哥萧宝卷(南齐帝国六任帝)穿戴丧服,虽然超过一年,仍不吃酒肉,脸色憔悴,只吃蔬菜,只穿粗布衣裳,从来不曾嬉笑欢愉。
5、四月二十一日,南梁帝国国务院文官部法令司长(删定郎)蔡法度呈递《梁律》二十卷、《条列》(《令》)三十卷、《判例》(《科》)四十卷(蔡法度奉命修律事,参考去年〔五〇二年〕八月)。南梁帝萧衍下诏公布施行。
五月六日,国务院右执行长(尚书右仆射)、霄城侯(文侯)范云逝世(年五十三岁)。范云对萧衍竭尽忠心,应该做的事都全力去做,处理繁杂艰难的事务,精力超过常人。逝世后,大家认为沈约应接替他的机要位置。但萧衍认为沈约性情轻浮,不够稳重,不如国务院左秘书长(左丞)徐勉;遂任命徐勉以及首都西区卫戍司令(右卫将军)周舍,同时参与帝国最高决策。周舍的胸襟度量不如徐勉,但操行清廉和处理事务的迅速明确超过徐勉;两人都被称为贤明的宰相(仅只“参与帝国最高决策”,不能算是宰相,否则,受宠爱的家奴弄臣,也参与帝国最高决策。宰相必须有实质官职,史学家应该说清楚二人是什么正式官职,却偏说不清楚)。二人时常留在国务院(尚书省)住宿,很少休假。徐勉有时候回家,家里的狗都向他惊吠。二人每次所上的奏章,一定把草稿烧掉,免得泄露。周舍参与帝国最高决策二十余年,没有离开过皇帝左右(周舍于五二四年被免职,参考该年十二月)。凡帝国史的编辑、诏书以及文告的撰写、礼仪典礼的修订、法律条例的制定、武装部队的参谋作业都由他负责。平时,跟别人谈笑风生,玩笑嬉戏,整天不停,却能不泄露一点机密,人们尤其佩服。
五月二十一日,萧衍下诏,禁止各郡县直接向皇宫和太子宫(东宫)进贡。但各州及会稽郡(浙江省绍兴市)例外,可以进贡土产;如果不是土产,也不准进贡。
6、五月二十三日,北魏帝国梁州(州政府骆谷城)总部执行官(行梁州事)杨椿等大破氐部落变民军,杀数千人。
六月一日,北魏帝元恪封皇弟元悦当汝南王。
扬州(州政府设寿阳〔安徽省寿县〕)州长、任城王元澄上疏说:“萧衍(南梁帝国)的军队,屡次封锁东关(濡须坞·安徽省含山县西南)对外的交通,明显地想使用人力,制造巢湖泛滥,用湖水淹没淮河以南我们的各军事据点。吴楚地区(长江中下游两岸)河流纵横,萧衍一面决堤灌我们的基地,一面攻击劫掠,则淮河以南的领土,将不再属于帝国。寿阳距长江五百余里(寿阳距长江河道直线距离一百九十千米),居民惶恐不安,固然恐惧兵灾,同时更恐惧水患。假如我们顺应人民的盼望,在敌人还没有防备的时候,发动攻击,先行下令各州,征召兵马,在秋季集合,等待行动良机,虽然不一定能使天下重新统一,但江西地区(安徽省中部)应该从此再没有忧虑。”
六月五日,北魏政府动员冀州(州政府设信都〔河北省冀县〕)、定州(州政府设中山〔河北省定州市〕)、瀛州(州政府设赵都军城〔河北省河间市〕)、相州(州政府设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并州(州政府设晋阳〔山西省太原市〕)、济州(州政府设碻磝〔山东省茌平县西南〕)六州武装部队二万人、马一千五百匹,预定中秋节(八月十五日)在淮河以南集合,连同原驻寿阳的三万人马,全部交由元澄指挥;萧宝寅(东扬州〔州政府东城〕州长)、陈伯之(江州〔州政府不详〕州长)也受元澄节制。
7、南梁帝国弃官隐居的谢朏(音fěi〔匪〕)乘轻便小船,前往首都建康;南梁帝萧衍下诏,任命他当监督院总监督长(侍中)、宰相(司徒)、国务院总理(尚书令)。谢朏辞让,说他患有脚病,叩拜不便;于是,头戴隐士帽,身坐小轿,亲自到云龙门(宫城东门),陈述歉意。萧衍在华林园召见谢朏,谢朏改乘小车,坐上指定的席位。第二天早上,萧衍到谢朏家回拜,筵席上谈笑风生,十分融洽,谢朏坚持请求继续隐居,萧衍不准。谢朏遂请求回东方迎接他的娘亲,萧衍同意。谢朏临动身时,萧衍再到他家,赋诗饯行。皇帝尚且如此,政府官员前来送行的,道路上更是前后相望。谢朏不久回京(首都建康),萧衍下诏,在谢朏旧宅原址另行改建新舍,礼遇超过别人。但谢朏一向厌烦工作,对他职务内的事,从不处理,大家十分失望。
六月十三日,萧衍任命立法院总立法长(中书监)王莹当国务院右执行长(尚书右仆射)。
8、秋季,七月五日,北魏帝国平阳公(平公)元丕逝世(年八十二岁)。
北魏既然解除盐池禁令(胡三省注:“北魏帝国八任帝元恪登基时,首都洛阳警备区司令〔中尉〕甄琛上疏建议解除盐禁,彭城王元勰反对,元恪却下诏批准,《资治通鉴·目录》记载于五〇〇年,而《资治通鉴》却记载于五〇六年,当是误置。”),利益全被富家豪族吞没。
七月二十日,元恪下诏,盐池再度收归国有。
七月二十一日,元恪任命彭城王元勰当太师(上三公之一),元勰坚决辞让。元恪下诏殷勤征召,又以侄儿的身份写信给老叔,诚恳请求。元勰实在无法推辞,只好接受任命。
9、北魏帝国开始进攻南梁帝国(第九次南北大战爆发)。
八月二十日,北魏政府任命镇南将军元英当南征义阳(河南省信阳市)大军总司令官(都督征义阳诸军事)。南梁司州(州政府设义阳〔河南省信阳市〕)州长蔡道恭得到北魏大军即将进攻的情报,派骁骑将军杨由率城外居民三千余家,进保贤首山(义阳城西南),建立三个堡寨。
冬季,十月,元英命各军包围杨由最前方的堡寨;寨民任马驹击斩杨由,投降北魏。(西战场)
任城王元澄命指挥官(统军)党法宗、傅竖眼、太原郡(山西省太原市)人王神念等,分别攻击东关(安徽省含山县西南)、大岘(含山县东北)、淮陵(应是睢陵·安徽省明光市东北)、九山(江苏省盱眙县西);命高祖珍率骑兵三千人当机动支援部队,而元澄率主力随后进发。傅竖眼,是傅灵越的儿子(傅灵越是薛安都部将,参考四六六年正月)。北魏一连串攻陷南梁帝国的关要(今地不详)、颍川(侨郡·安徽省含山县南)、大岘;南梁帝国白塔、牵城、清溪(今地均不详)等基地,全部崩溃。南梁帝国徐州(州政府设钟离〔安徽省凤阳县东北临淮关〕)州长司马明素率军三千人,增援九山;徐州州政府秘书长(长史)潘伯邻,增援睢陵;宁朔将军王燮,进保焦城(淮陵西)。北魏帝国指挥官(统军)党法宗等进击,攻陷焦城,攻破睢陵。
十一月四日(原文“壬午”,据《魏书》改),党法宗生擒司马明素,击斩潘伯邻。(中战场)
最初,南梁帝国南梁郡(崇义·安徽省寿县东南)郡长冯道根驻防阜陵(安徽省全椒县东南);刚刚就职,立即修筑城墙,命斥候深入敌境,侦察动静,好像北魏帝国大军已经逼近,大家对他这种煞有介事的穷紧张大为失笑。冯道根说:“守势时要处处小心谨慎,好像胆怯。攻击时要争先恐后,勇不可当;正是我们目前的情况。”城墙还没有整修完毕,北魏指挥官(统军)党法宗等大军二万人,突然抵达城下,大家面无人色,冯道根命大开城门,身穿家常穿的衣服,登上城楼,遴选精锐部队二百人,出城迎战,击破北魏军攻势。北魏军看他神情镇定,态度安闲;而进攻又不顺利,遂向后撤退。冯道根率一百余人的骑兵,攻击北魏帝国的别动部队高祖珍,击破高祖珍军。北魏军队因粮秣运输线被切断,分别撤回。南梁政府任命冯道根当豫州(州政府设历阳〔安徽省和县〕)州长。
“氐王”(首府武兴〔陕西省略阳县〕)武兴王(安王)杨集始逝世。
十一月十一日,北魏中央政府封杨集始的世子杨绍先继任武兴王。杨绍先年龄还幼,这个半独立的小王国事务,由杨绍先的两位叔父杨集起、杨集义裁决。
10、十一月二十七日,南梁帝国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沈约因娘亲逝世,辞职(要在家服三年之丧,术语称“丁忧”)。
11、北魏帝国迁都洛阳之后,北方边陲开始凋零荒芜;又因距离京师(首都洛阳)太过遥远,遂发生饥馑,人民困苦贫穷。北魏帝元恪加授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源怀监督院总监督长、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使持节”(一级权力),巡察北方六镇(参考四八四年九月)及恒州(州政府设平城〔山西省大同市〕)、燕州(州政府设广宁〔河北省涿鹿县〕)、朔州(州政府设盛乐〔内蒙古和林格尔县〕)三州,赈济贫苦人民,考核官员好坏以及行政措施对错,先行裁决施行,然后奏报。源怀到任之后,对贫富作适当的调整,饥饿的人民,因他的缘故,得以保住残生。沃野镇(内蒙古杭锦旗北黄河南岸)防卫司令(镇将)于祚(沃野不在六镇之内),是于皇后的嫡伯父(于家嫡长子),跟源怀家也有婚姻之好。当时,于皇后的老爹于劲(参考前年〔五〇一年〕九月)正受北魏帝元恪重用,权势之大,震撼政府与民间;而于祚却相当贪赃枉法。源怀快到沃野镇时,于祚亲到郊外,站在道路边恭迎,源怀不跟他对话,立即上奏弹劾,要求把于祚免职。怀朔镇(内蒙古固阳县)防卫司令元尼须贪赃枉法,无所不为,跟源怀原是亲密老友,元尼须特别摆下酒宴,招待源怀,对源怀说:“我性命的长短,决定于你一句话,怎么会不肯饶恕!”源怀说:“今天,我跟老友饮酒欢乐,不是我问官司的场所。明天,公堂之上,钦差大臣才调查防卫司令的罪状。”元尼须用手拭去眼泪,无法回答。最后,源怀终于确定元尼须的罪证,提出弹劾,元尼须受到处罚。源怀又奏称:“沿边军事重镇事情很少,而官员太多。沃野镇一镇自防卫司令(将)以下,武官就有八百余人,请减少五分之二。”北魏帝元恪批准。
12、十一月二十七日(原文“乙酉”,据《魏书》改),南梁帝国将军吴子阳,跟北魏帝国镇南将军元英在白沙(河南省光山县西南)会战,吴子阳战败。(西战场)
13、北魏帝国东荆州(州政府设沘阳〔河南省泌阳县〕)蛮夷首领樊素安聚众起兵。
十一月乙酉日(十一月己酉朔,没有乙酉),北魏中央政府任命首都东区卫戍司令(左卫将军)李崇当镇南将军、征剿蛮夷大军总司令官(都督征蛮诸军事),率步骑兵南下讨伐。
14、南梁帝国冯翊郡(侨郡·湖北省宜城县东南)人吉翂(音fēn〔分〕)的老爹当原乡(浙江省安吉县)县长,被部属诬告,中央政府下令逮捕,押解京师,交付最高法院(廷尉)审判,最高法院认为他有罪,判处死刑。吉翂年十五岁,到宫门外敲响登闻鼓,请求代父一死(自晋王朝以来,皇帝为了使人民有诉冤的渠道,特在宫门外悬挂大鼓,称“登闻鼓”,参考二九一年六月。冤民击鼓后,皇帝即亲自处理;意义跟“谤木”“肺石”相同)。南梁帝萧衍认为吉翂的年龄是那么小,定然有人在背后指使,命最高法院院长(廷尉卿)蔡法度严厉的威逼利诱,要吉翂供出实情。蔡法度把各种拷打的刑具都摆到庭上,询问吉翂说:“你请求代替老爹一死,皇上已经批准,难道你真的要死?而且,你还是个不懂事的傻小子,如果是别人教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吉翂说:“我虽然愚劣幼稚,怎么不知道死的可怕!只因不愿见我老爹受到极刑,所以请求替他一死,这不是一件小事,怎么能接受别人教导。皇上既已发布诏书,准我代替,在我看来,好像登天成仙,怎么会有反悔。”蔡法度更满脸慈祥,引诱吉翂说:“皇上已经知道你老爹没有罪,马上就会释放,看你的模样,一定是一个好孩子。今天你如果改变说辞,可能父子全都活命。”吉翂说:“我老爹被人用重罪弹劾,一定会受刑罚,我闭上眼睛,伸长脖子,等候斩首,没有多余的话可说。”当时,吉翂脚镣手铐,身上全是刑具,蔡法度顿觉可怜,命改换轻一号的,吉翂不肯,说:“犯死罪的囚犯,只有加重刑具,怎么可以减少!”竟不肯脱下。蔡法度据实奏报,萧衍赦免吉翂的老爹。
首都建康市长(丹阳尹)王志知道吉翂在最高法院的表现,再向吉翂的同乡们探听,打算明年(五〇四年)春季,向中央推荐吉翂“纯孝”。吉翂说:“王大人可真是有点怪,为什么把我看得这么肤浅?老爹受到羞辱,做儿子的代替一死,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如果因此而被推荐到中央做官,岂不是利用老爹的苦难,自己成名,这可是最大的羞辱。”坚决辞让。
柏杨曰:
吉翂小娃代父一死的整个事件,都在“背后有没有人指使”上打转。只要有人指使,父子就一同治罪;没有人指使,则老爹就轻松出狱!没有一句话提到吉老爹是否被冤枉?事实上,他是被诬陷的,但他却不是因为无罪获免,而是因为儿子没有人指使获免。翻来覆去,法律事件不用法律解决,却用政治解决。这就是文化传统。
我们对那位幕后教导的神秘人物的谋略和道德勇气深为尊敬,明哲保身的人早就跟吉家划清界限,谁肯一伸援手?传统知识分子一向怀有神经质恐惧,直迄二十世纪,仍然如此,遇到有人诉苦呼冤,从不先问对方是不是苦冤,而只紧张万状地追究:“谁在幕后指使他诉苦呼冤!”这种奇怪反应,竟然没有受到谴责!
15、北魏帝元恪收纳国务院执行长(仆射)高肇的老哥高偃的女儿高女士(元恪的表妹)当贵嫔(小老婆群第一级)。
顾问院总顾问长(散骑常侍)赵脩,出身寒微,家庭贫贱,却突然之间,身居高官贵爵;仗恃北魏帝元恪对他的宠爱,骄傲放肆,凌辱亲王公爵,人人都对他痛恨入骨。元恪为赵脩兴建住宅,豪华盖世,可以跟王府相比,邻居捐献土地给赵脩的,往往会被越级超等擢升,出去当大郡的郡长。赵脩请求回家安葬他的亡父,一切开支和差役,都由地方政府供给(赵脩是赵郡〔河北省赵县〕人)。赵脩回家途中,照旧荒淫放纵;皇帝左右侍从就利用赵脩外出、不在皇帝身边的机会,揭发他的恶行。所以赵脩回京之后,受宠爱的程度稍稍降低。元恪的舅父、国务院执行长(仆射)高肇遂抓住机会,对赵脩秘密陷害,证实他的罪状。监督院总监督长(侍中)兼总监察官(领御史中尉)甄琛,监督院宫廷监督官(黄门郎)李凭,最高法院院长(廷尉卿)、阳平郡(河北省馆陶县)人王显,一向攀附谄媚赵脩,是赵脩的死党;现在发现情势有变,恐怕赵脩一旦垮台,自己受到牵连,于是,立刻跟赵脩保持距离,反而帮助高肇,共同打击赵脩。北魏帝元恪命国务院执行官(尚书)元绍主持调查审问,下诏公布赵脩的奸恶罪状,赦免他的死刑,命抽打一百皮鞭,放逐敦煌(甘肃省敦煌市)当一个普通士兵。赵脩性情愚昧粗疏,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竟察觉不出周遭的气氛异于平常,更不知道大祸已经临头,还在中央禁军总监(领军)于劲家里打牌赌博。羽林警卫军官几个人,宣称皇帝有诏召见,命赵脩前往,赵脩出来后,即被押送到中央禁军总监部(领军府)。由过去亲信死党甄琛、王显监刑,事先,甄琛、王显在行刑队中,特别遴选力大无穷的壮士五人,轮流鞭打,目的就是要赵脩死在鞭下。可是,赵脩不但肥胖,而且健壮,禁得起毒打,以致暗中增加到三百皮鞭,而仍不死。甄琛、王显只好叫来驿马,命赵脩立即出发前往敦煌报到,赵脩出城之后,身上伤势太重,在马上已无法坐稳,押解人员用绳子把他捆绑到马鞍上,鞭打马背,狂奔八十里,赵脩才终于断气。北魏帝元恪得到报告,责备元绍为什么不再请示,而径自制裁?元绍说:“赵脩的奸邪谄媚,是帝国的蠹虫,我如果不利用他犯罪的机会把他除掉,恐怕陛下会受到万世的批评。”元恪认为他的道理正直,也不处罚。元绍出宫,广平王元怀向他拜谢致敬,说:“你老人家的正直,超过汲黯(西汉王朝汲黯事,参考前一二〇年)。”元绍说:“唯一的恨事,是杀得太晚,深感惭愧。”元绍,是元素的孙儿(常山王拓跋素事,参考四二七年四月)。第二天,甄琛、李凭都因是赵脩的党羽,免除官职。北魏帝元恪左右侍从受赵脩牵连而被罢黜或处死的有二十余人。总顾问长(散骑常侍)高聪,跟赵脩平日非常亲密,但因他姓“高”的缘故,转过来谄媚北魏帝元恪的舅父高肇,所以只有他免受处罚。
柏杨曰:
官场友谊,变化多端,在赵脩的密友甄琛、王显身上,充分显露。不过,二人翻脸之后,挑选壮士,在一旁监刑,固然面目狰狞,但在翻脸之前,他们可是有马屁奇功,使有权的大爷——赵脩,舒服得要死,信任得入迷。世界上有谁不愿舒服得要死和信任得入迷?所以官场友谊,也长存人间。
南梁·天监三年 北魏·景明五年 正始元年 (柔然汗国太安十三年)
1、春季,正月三日,南梁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征虏将军赵祖悦,跟北魏帝国江州(州政府所在不详)州长(刺史)陈伯之(陈伯之投降北魏事,参考前年〔五〇二年〕六月)在东关(安徽省含山县西南)会战,赵祖悦失败。(中战场)
正月六日,南梁帝(一任武帝)萧衍(本年四十一岁)任命国务院右执行长(右仆射)王莹当国务院左执行长(左仆射);太子宫总管(太子詹事)柳惔当国务院右执行长。
2、正月九日,北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东荆州(州政府设沘阳〔河南省泌阳县〕)州长杨大眼攻击州境内蛮夷反抗军将领樊季安等,大破蛮夷反抗军。樊季安,是酋长樊素安的老弟(樊素安起兵事,参考去年〔五〇三年〕十一月)。
正月十九日,北魏帝(八任宣武帝)元恪(本年二十二岁)下诏大赦,改年号正始(之前是景明五年,之后是正始元年)。
镇东将军萧宝寅南征大军(参考去年〔五〇三年〕四月)抵达汝阴(南汝阴·安徽省合肥市)时,东城(安徽省定远县东南)已被南梁帝国攻陷,只好把司令部设在寿阳(安徽省寿县)栖贤寺。
二月十一日,南梁将军姜庆真乘着北魏任城王元澄(扬州〔州政府寿阳〕州长)率军在外,寿阳防务空虚,于是向寿阳发动大胆的奇袭,攻陷外城。元澄的秘书长(长史)韦缵惊恐交集,手足失措。任城王元澄的娘亲孟太妃紧急集结军队,登上内城,先行把守险要,勉励文武官员,安抚原来住民及新近归附的流人,军民战志昂扬。孟太妃不避艰险,身冒飞箭乱石,亲自视察防务。而萧宝寅正好率军抵达,跟扬州州政府军前后夹攻,从四更(凌晨三时)苦战到日落西山,姜庆真终于失败退走。韦缵被免除官职。(中战场)
任城王元澄攻击南梁帝国的钟离(安徽省凤阳县东北临淮关),南梁派冠军将军张惠绍等率五千人运送粮秣,接济钟离守军。元澄派平远将军刘思祖等拦腰截击。
二月二十日,在邵阳洲(钟离〔临淮关〕西北淮河中小岛)会战,北魏帝国南征兵团大败南梁援军,生擒张惠绍等十个将领,南梁士卒被杀或被俘,没有几人生还。刘思祖,是刘芳的侄儿(刘芳,参考四九四年十二月)。国务院(尚书)认为刘思祖的功劳,应封一千户人家的侯爵。可是监督院总监督长(侍中)兼首都西区卫戍司令(领右卫将军)元晖,向刘思祖索取两个美丽婢女,刘思祖拒绝,事情遂被搁置。元晖,是元素的孙儿(拓跋素,参考四二七年四月)。
3、南梁帝萧衍派平西将军曹景宗(时任郢州〔州政府夏口〕州长)、后军将军王僧炳等,率步骑兵混合兵团三万人增援义阳(河南省信阳市)。王僧炳率二万人进驻凿岘(河南省信阳市南曹店),曹景宗率一万人在后续进。北魏帝国镇南将军元英,派冠军将军元逞等进驻樊城(今地不详),严阵以待。
三月二十五日,就在樊城大败王僧炳,斩杀及俘虏南梁士卒四千余人。(西战场)
北魏帝元恪下诏给任城王元澄,说:“四月即将来临,淮河水位一定上涨,船舶通行,没有阻碍,南方(南梁帝国)军队得到天时地利,不要贪小便宜,以免后悔。”正巧,连绵大雨,淮河果然猛涨,元澄率军返回寿阳。北魏军仓促撤退,失踪士卒四千余人。立法院主任立法官(中书侍郎)、齐郡(山东省淄博市东临淄镇)人贾思伯,当元澄的参谋长(军司),担任殿后部队。元澄认为贾思伯是个文官,一定被杀,想不到贾思伯却安全撤退,元澄大喜,说:“仁爱的人,一定勇敢(《论语》孔丘语:“仁者必有勇。”),在参谋长(军司贾思伯)身上应验。”贾思伯推托说他的军队迷路,不强调自己的功劳。中央政府主管单位追究战败责任,于是免除元澄的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另贬降三级。南梁帝萧衍把俘虏的北魏帝国的将士归还北魏,请求交换张惠绍,北魏遂把张惠绍送回。
太傅(上三公之二)兼宰相(领司徒)、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北海王元详,骄傲奢侈(“骄傲”二字出现),喜爱声色犬马,贪婪没有止境,尽量扩大修建家宅,强行夺取别人的房舍,对左右家奴弄臣十分宠爱,到处请托说情,无论中央及地方,对元详无不痛恨。但北魏帝元恪认为元详是长辈亲属(元恪的叔父),所以对他的尊敬和礼节,并没有减低,军事上以及政治上的大事决策都让元详参与;元详所有奏章,元恪没有一件事不同意。当元恪亲自接管政府时,用武装军警传见各位叔父(参考五〇一年正月)。元详跟咸阳王元禧、彭城王元勰,共乘一辆车子入宫,防卫戒备十分森严。元详的娘亲高太妃大为恐惧,乘坐小车,尾随大军之后,一面追,一面哭。后来平安无事,高太妃对元详说:“从今以后,再不盼望什么荣华富贵,只要我们母子能保住性命,我跟你宁可去扫街为生。”可是,等元详再度掌握权柄(参考五〇一年十一月),高太妃已忘了这段遭遇,反而帮助元详贪污暴虐。冠军将军茹皓,因心思灵敏而受北魏帝元恪的宠爱,经常侍奉左右,传达元恪的旨意,裁决监督院(门下省)的奏章,玩弄权势,收受贿赂,无论官员或平民都对他畏惧;连元详对他也很是巴结。茹皓娶国务院总理(尚书令)高肇的堂妹为妻,这位堂妹的姐姐,嫁给元详的堂叔、安定王元燮当王妃。元详跟这位婶母通奸,因为这个原因,元详跟茹皓之间,越发亲密。直阁将军刘胄,本是元详推荐任用;殿中将军常季贤,本是养马专家;而陈扫静侍候元恪梳头洗脸,都受元恪的宠爱,跟茹皓内外相结,卖弄权势。
高肇本是高句丽王国(首都平壤〔朝鲜平壤市〕)人,在社会上没有声望,受到轻视(当时正重门第,高肇又来自外邦),北魏帝元恪既然解除六个托孤大臣的职务(参考五〇一年正月),又诛杀咸阳王元禧,于是专心信赖高肇,高肇遂掌握大权。高肇因在政府中担任官职的亲属太少,遂广结党羽,作为奥援(官场中不能没有官场友谊,但绝不可信赖官场友谊。高肇的官场友谊,只能增加他的罪恶,不能拯救他的覆灭)。凡是攀附他的人,十天半月,就越级升迁;不向他低头的,高肇就用重大的罪名陷害(诬以谋反)。对于所有亲王,更是忌恨。而元详在亲王群中居于领袖地位,高肇急于把元详排除,由自己单独控制政府,遂向元恪告密,说:“元详跟茹皓、刘胄、常季贤、陈扫静等,打算发动政变。”
夏季,四月,元恪深夜召见首都洛阳警备区司令(中尉)崔亮入宫,命他弹劾元详:收受贿赂,荒淫无耻,骄傲放纵,以及茹皓等四人:仗势欺人,贪污横暴。于是,元恪下诏逮捕茹皓等,囚禁总监察署(南台);派虎贲禁卫军武士一百人,包围元详住宅。元恪恐怕元详惊恐过度,突围逃亡,于是派左右侍从郭翼打开金墉城(洛阳城西北角)城门,先去传达旨意,把首都洛阳警备区司令的弹劾奏章,拿给元详过目,元详说:“真的只是这些罪状,我还有什么担心?只怕有更大的灾祸临头。人家送给我东西,我确实接受。”第二天早上,主管官员奏报:茹皓等四人有罪。元恪下令四人自杀。
元恪命高阳王元雍等五位亲王进宫讨论元详罪刑。元详乘坐一辆小车,在严密防卫下,送到华林园。娘亲和正妻一同跟随。元恪另派年幼奴仆及纤弱婢女数人,听元详使唤;元恪用武装部队把华林园层层包围,内外不通。
五月一日,元恪下诏,赦免元详死罪,只剥夺他的爵位和所有官职,贬作平民。不久,把元详移送到宫廷库藏部(太府寺);但武装包围戒备,比以前更为严密。元详的娘亲和正妻都准返回自己私宅,每隔五天探望一次。
最初,元详娶宋王刘昶的女儿当王妃,对她十分冷淡(刘昶原是南宋帝国亲王,投奔北魏帝国,参考四六五年九月)。元详既被囚禁,娘亲高太妃才知道元详跟婶母、安定王高妃通奸丑闻,大怒说:“你的妻妾多得成群结队,怎么还去找那个高丽(高句丽王国)贱货?闯下这场大难!”打他一百余棍,元详身上伤口溃烂,流出脓血,十几天之后,才能勉强起床。高太妃再打刘妃数十棍,责备说:“女人都嫉妒,你为什么偏偏不嫉妒?”刘妃笑着受罚,不作任何辩解。
元详的家奴数人,秘密结党,打算劫狱,救出元详。暗中写下姓名,托元详的随身婢女禀告元详。元详刚打开来看,负责看守的门禁司令望见,闯进来把那张纸条从元详手中夺走,奏报北魏帝元恪。元详大哭数声,突然断气(家奴结党救主,固然可能是真,但更可能是敌人陷害,使门禁司令适时的把那张纸条夺走,不如此,不能达到诛杀目的。政治诡秘,一言难尽。《魏书·元详传》评论说:元详贪污荒淫,远近皆知,但身死之日,政府并没有宣布他的罪名,使国人感到奇怪叹息)。元恪下诏给有关单位,依照平民的礼仪把元详安葬。
最初,国务院事务管理员(典事)史元显呈献一只特殊的小鸡,小鸡长有四个翅膀四只脚。北魏帝元恪下诏问监督院总监督长崔光,崔光上疏回答:“西汉王朝十一任帝(元帝)刘奭在位时,前四八年稍后,宰相府助理(丞相府史)家的孵卵母鸡渐渐变成公鸡,长出鸡冠和利爪,昂头高啼,率领鸡群。前四三年稍后,有人进贡一只公鸡,头上生角。刘向(刘更生)认为:‘鸡,是小号家禽,负责报告时辰,它的奇异出现,是卑微的小官将执掌权柄,主持政府的征兆。前三三年,石显因罪被杀,是它的见证。’东汉王朝十二任帝(灵帝)刘宏在位时,一七八年,南宫寺的母鸡正要变成公鸡,全身都已变了,只有鸡冠还没有变。刘宏下诏询问参议官(议郎)蔡邕,蔡邕解释说:‘头是元首,象征君王。而今,鸡身虽然已变,而头还没有变,已被陛下发现,这是预告将发生大的变动,但结果不能成功。如果因应不得其法,政治不能革新,头部可能跟着变化,灾难将非常严重。’(参考《后汉书·蔡邕传》)后来黄巾变民集团踏破四方,天下大乱,不可收拾。今天鸡的形状,虽然跟两汉王朝不同,但形象十分类似,使人深感畏惧。我用刘向、蔡邕的话,推测目前现象:翅膀及鸡脚,竟如此之多,象征臣属互相结党营私。小鸡还没有长大,翅膀和脚仍然很小,说明他们的势力还很微弱,容易克制。我曾经听说,灾祸和变异的出现,都在显示吉凶,圣明的君王看到,内心恐惧,反而会召来幸福;愚蠢的君王看到,满不在意,正足以加速祸患。或许就在此时,莫非也有什么人,从卑贱的地位爬到高峰,掌握权柄,干涉军国大事,好像前代的石显一样?但愿陛下任用贤才,斥退奸佞,则妖气就可自然消除,吉庆就可自然来临。”几天之后,茹皓等被诛杀;元恪越发敬重崔光。(胡三省注:“高肇难道不是由贱而贵?”)
高肇更向元恪建议:派出禁卫军特遣队长(队主),率羽林及虎贲武士守卫各亲王家宅;元恪同意,各亲王从此等于受到软禁。彭城王元勰恳切劝阻,元恪不接受。元勰志向高超,不喜爱荣华权势,不愿被事务干扰,只愿躲在家里静养。出门没有游山玩水的乐趣,居家又没有知己朋友可以交往,一个人孤单的和妻子儿女面对,心中忧郁,感到人生没有乐趣。
4、北魏帝国南征大军包围南梁帝国义阳(河南省信阳市。参考去年〔五〇三年〕八月),而城中守军不满五千人,粮食最多只能支持半年。北魏军发动猛烈攻击,日夜不停,南梁政府任命的司州(州政府义阳)州长蔡道恭随机应变抵抗,节节粉碎攻势,苦战一百多天,前后斩杀及俘虏北魏官兵不计其数。北魏军对他十分忌惮,打算撤退,而蔡道恭患病沉重,把堂弟骁骑将军蔡灵恩、侄儿国务院助理官(尚书郎)蔡僧勰以及各将领、各参谋官召到床前,对他们说:“我受帝国厚恩,竟不能消灭盗贼(北魏帝国),而今病又比以前沉重,看情形支持不久。我死之后,你们当用生命保全你们的节操,不要让我在九泉之下,仍留遗憾。”大家流泪哭泣。蔡道恭逝世,蔡灵恩摄理司州总部执行官(摄行州事),接替蔡道恭工作,加强城防。
5、六月八日,南梁帝国大赦。
6、北魏帝国大旱,总顾问长(散骑常侍)兼国务院执行官(兼尚书)邢峦奏称:“从前圣明的帝王看重粮食,轻视黄金璧玉,为什么?为的是粮食养育人民,安定国家,黄金璧玉没有用处,只能败坏品德。先帝(七任孝文帝元宏)深刻警觉到奢侈浪费的弊端,所以提倡节约,甚至用纸张做帷帐和屏风,用铜铁做马鞍和口勒,政府库存黄金刚好够用,不再买来囤积,去浪费国家财产。到了五〇〇年稍后,陛下继承先世太平大业,四方一派清平,远近的人都来归附,于是各地进贡的贵重和精致物品不绝于路,商人所缴的捐税以及用其他方法呈献的金银财宝比正常捐税还要多出一倍。在国库中,黄金璧玉有很多盈余,可是政府开支却感到不足,假设不迅速采取措施,恐怕总收入不能充裕。我建议:从今以后,除非民生必需品,其他进贡的东西,一概拒不接受。”北魏帝元恪批准。
7、秋季,七月八日,南梁帝国角城(江苏省淮阴市西)驻军司令(戍主)柴庆宗献出城池,投降北魏帝国。北魏徐州(州政府设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州长元鉴,派淮阳郡(睢陵·江苏省睢宁县)郡长吴秦生率军一千余人前往受降。南梁淮阴(江苏省淮阴市)派出援军(援助不降北魏的城池)阻挠吴秦生前进。吴秦生不断攻击,不断击败南梁部队,终于夺取角城。
8、七月十九日,南梁帝萧衍封皇子萧综当豫章王。
9、北魏帝国镇南将军李崇击平东荆州蛮夷反抗军,生擒酋长樊素安(蛮夷起兵事,参考去年〔五〇三年〕十一月),再进攻西荆州(即荆州·州政府设穰城〔河南省邓州市〕)各蛮夷部落,接受他们全体投降。
围攻义阳的北魏帝国南征大军听到守城司令、南梁司州(州政府义阳)州长蔡道恭逝世消息,攻势越发猛烈,拔栅爬城,用短兵器肉搏。南梁帝国援军、平西将军曹景宗逗留凿岘(河南省信阳市南曹店),只敢派出军队打猎,用来展示自己的兵力,而不敢进攻。南梁帝萧衍再派宁朔将军马仙琕向义阳增援,马仙琕一面作战,一面挺进,锐不可当,北魏镇南将军元英在上雅山(信阳市南三千米)扎营布阵,构筑防御工事,分别派各将领在四面乱山丛中设下埋伏,故意显示自己兵力薄弱。马仙琕乘胜追击,直抵围困义阳的长墙之下,突击元英大营。元英假装战败,向后撤退,引诱马仙琕深入;马仙琕果然深入,进到平地,元英发动埋伏,北魏军全部投入战场;指挥官(统军)傅永身披铠甲,手舞长矛,单人匹马,杀入重围,只有带兵官(军主)蔡三虎做他的助手,向阵地突击,横穿而过。南梁士卒争向傅永射箭,一支流箭正洞穿左大腿,傅永回到大营拔箭,翻身再行杀入敌阵,马仙琕不能抵挡,大败,一个儿子战死,马仙琕撤退。元英对傅永说:“你已受伤,且请回营。”傅永说:“从前,刘邦(西汉王朝一任帝)用手扪脚,就是不要人知道胸脯中箭(参考前二〇三年十月)。我虽然官职微小,但也是帝国的一员战将,怎能使贼寇(南梁帝国)有射伤我们将军的荣耀!”于是随同各路人马追击,直追到天亮才返。本年,傅永已七十余岁(本年七十岁),军中将士没有人不敬佩他的勇壮!马仙琕再率一万余人攻击元英,元英再把马仙琕击败,斩南梁帝国将军陈秀之。马仙琕知道义阳危在旦夕,全靠他这支救兵,于是,集中全军精锐,一天之内,发动三次攻击,但三次均大败而回(马仙琕孤军苦战,曹景宗却坐在营房里心旷神怡旁观,怎能成功!马仙琕虽败犹荣,他已尽了全力)。义阳守将蔡灵恩势穷力竭,完全绝望。八月十一日,打开城门,投降北魏帝国。三关(信阳市南)驻军司令得到消息,八月十七日,也纷纷放弃城池逃走。
元英命军政官(司马)陆希道撰写公开告捷文书,陆希道撰写后,元英嫌他写得啰嗦,命傅永修改,傅永删掉那些夸耀的形容词句,而只简单扼要的叙述作战经过。元英至为赞赏,说:“看这种谋略,义阳纵是金城汤池,也不能再守下去。”(中国历史上,傅永这种文武全才的将领,如凤毛麟角。)最初,元英的老爹、南安王(惠王)元桢(景穆太子拓跋晃的儿子)参与穆泰的强行还都阴谋,被剥夺官爵(参考四九六年闰九月)。现在,元英攻克义阳,北魏帝元恪又重新封元英当中山王。
10、南梁帝国总监察官(御史中丞)任昉弹劾贻误军机的平西将军曹景宗。南梁帝萧衍因曹景宗是开国功臣,搁置不再追究。
皇城保安司令(卫尉)郑绍叔对萧衍十分忠心,在外面听到批评,就全盘报告萧衍。每次执行皇帝命令时,美好的事,都说是皇帝的指示;不好的事,都说是自己的错误;因为这个缘故,萧衍对他越发亲信。义阳既然陷落,萧衍下诏,设立南义阳郡(鹿城关·湖北省孝昌县),再在南义阳郡设立司州,把州政府移到关南(三关之南),任命郑绍叔当州长。郑绍叔修筑城墙、磨利武器、推广开荒垦田、招收流失逃散的农家,人民逐渐安定。
北魏帝国设立郢州,州政府置于义阳,任命司马悦当州长。南梁帝萧衍派宁朔将军马仙琕在三关(信阳市南)以南,兴筑竹敦、麻阳二城(今地不详);司马悦派军攻击,占领竹敦。
11、九月八日,南梁帝国政府任命吐谷浑汗国(青海省)可汗(十四任)慕容伏连筹当西秦、河州二州州长(刺史。空头官衔),封河南王。
12、柔然汗国(瀚海沙漠群)南下攻击北魏帝国北疆的重要军事基地沃野镇(内蒙古杭锦旗北黄河南岸)及怀朔镇(内蒙古固阳县)。北魏帝元恪下诏命车骑大将军源怀出巡,向各镇防卫司令(镇将)指示作战方略;并授权源怀,可以依自己的需要,随时遣兵调将,动用粮秣武器,一切全权行事。源怀抵达云中郡(盛乐·内蒙古和林格尔县),柔然军撤退。源怀认为,对付蛮夷,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兴筑城堡。在回程中,抵达恒代(故都平城〔山西省大同市〕)一带,勘察各镇左右前后要害,调查可以兴建基地的地方,打算从东到西,增加九个城池;再研究如何储蓄粮秣、辎重、武器,以及各军事基地互相交错、一旦发生战争、如何支援的形势;综合列出五十八条,奏报中央,说:“而今,帝国定都成周(洛阳),距北方边界十分遥远,代都(平城)以北各蛮夷部落很多背叛帝国,远离我们而去。边界之内,也遭受旱灾饥馑,边防军人员武器十成中缺少八成(边防败坏到这种地步,使人震惊,北魏帝国正在迅速溃烂),我建议应比照原来已有的军事基地,增加新的重镇,东西互相守望,形势结成一体,兴建城池,驻军防御,分别把守要害,鼓励人民耕田种桑。一旦边防紧急,就可以随时动员他们出发讨伐。北方那些马不停蹄的贼寇(柔然汗国),既不敢攻城,也不敢绕城南下。这样,北方边疆可以无忧无虑。”元恪批准。
四九二年时,北魏帝国七任帝(孝文帝)元宏曾命立法院总立法长(中书监)高闾,会同御前监督官(给事中)公孙崇调查审定“雅乐”,很久没有完成(高闾制乐事,参考四九四年十二月)。后来元宏逝世,高闾跟着也逝世。五〇〇年稍后,公孙崇当祭祀部音乐管理官(太乐令),呈报他所调查审定的乐器和乐谱。本年,北魏帝元恪命八座(国务院高阶层八官)以下官员研究讨论。
冬季,十一月十五日,元恪下诏设置国立学校。当时,北魏帝国升平时间已相当长久,教育发达,燕(河北省北部)、齐(山东省)、赵(河北省中南部)、魏(河南省北部)一带(各地区均在华北大平原)从事教育事业的不计其数。登记在案的学生,多的有一千余人,少的也有数百人。州政府推荐“茂异”、郡政府推荐“孝廉”,每年的人数都有增加。
13、十一月二十一日,南梁帝国废除缴纳罚金赎罪办法(参考前年〔五〇二年〕四月)。
14、十二月四日,北魏帝元恪命国务院宫廷保安部宫廷保安司长(殿中郎)陈郡(河南省沈丘县)人袁翻等,拟定帝国法律及条例,由彭城王元勰等监督。
十二月二十七日,元恪前往伊阙(洛阳南龙门)。
15、南梁帝萧衍非常喜爱儒家学派的理论与实践,认为晋帝国、南宋帝国、南齐帝国,虽然都曾经设置过国立学校,但每次不到十年都被废弃,所存的不过一个形式而已,从没有讲课授业。(胡三省注:“三一七年,晋帝国时,戴邈建议设置国立大学〔参考该年十一月〕。王敦、苏峻之难,遂被废除。三三七年,再设国立大学,而儒家学派的理论与实践,仍不能复兴〔参考该年二月〕。三五二年,殷浩因北伐军起,解散国立大学〔参考该年九月〕。四三八年,南宋帝国时,设立学校,征召雷次宗,教授学生〔参考该年十二月〕;当时,儒学、玄学〔哲学〕、文学、史学,四科并立。四八二年,南齐帝国时,招收国立大学学生二百人〔参考该年正月〕。四九四年稍后,又归萧条,教师只靠着椅子打盹,已不开讲。”)
南梁·天监四年 北魏·正始二年 (柔然汗国太安十四年) (皇帝杨绍先元年)
1、春季,正月一日,南梁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皇帝(一任武帝)萧衍(本年四十二岁)下诏说:“两汉王朝所任用的贤能人才,没有一个不深通儒家学派经典。他们坚持正大光明的立场,所以事业成功,声名远播。曹魏帝国以及晋王朝,社会风气轻浮放荡,儒家思想跌到谷底;风范节操无法树立,原因在此。现在,设立五经教授(博士)各一人(五经:《诗经》《书经》《礼经》《易经》《春秋》),尽量兴建学校房舍,招收青年学生。”于是,任命贺玚(音yáng〔洋〕)、平原郡(侨郡)人明山宾、吴兴郡(浙江省湖州市)人沈峻、建平郡(重庆市巫山县)人严植之,分别当大学教授(博士),每人主持一个学院(馆),每个学院有数百名学生,由政府供应他们饮食,发给津贴。考试时,如果见解适当,文字通顺,就任命他当初级官吏。一年之间,手拿儒家学派经书、身背装书竹箱,到京师(首都建康)留学的年轻学子,像风云一样聚集。贺玚,是贺循的玄孙(贺循,晋帝国名宰相,参考三一七年三月)。政府又选派学生,前去会稽郡(浙江省绍兴市)云门山(绍兴市南东山),追随隐士何胤读书,命何胤物色对儒家学派经典有明确了解、而又品行端正的学生,开列姓名,奏报皇帝(何胤隐居会稽郡事,参考四九八年四月)。政府同时也分别派出主任教授(博士祭酒)巡行视察各州立学校及郡立学校。
2、最初,谯国(安徽省蒙城县)人夏侯道迁在南齐帝国时期当辅国将军,追随豫州(州政府设寿阳〔安徽省寿县〕)州长裴叔业镇守寿阳,当南谯郡(安徽省巢湖市东南)郡长;跟裴叔业之间,摩擦生怨,夏侯道迁单人匹马,投奔北魏帝国。北魏政府(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任命夏侯道迁当骁骑将军,做王肃的部属,也镇守寿阳。而王肃命夏侯道迁驻防合肥(安徽省合肥市)。王肃逝世后,夏侯道迁抛弃基地,再回南梁帝国,追随梁、秦二州(州政府南郑)州长庄丘黑,镇守南郑(陕西省汉中市),庄丘黑任命夏侯道迁当秘书长(长史)兼汉中郡郡长(郡政府与州政府同设南郑)。庄丘黑逝世,南梁政府任命国务院法务部长(都官尚书)王珍国当州长。王珍国还没有到,夏侯道迁跟带兵官(军主)、考城(侨县·江苏省盱眙县南)人江忱之密谋再投降北魏帝国。
最初,北魏帝国仇池镇(甘肃省西和县南)防守司令(镇将)杨灵珍背叛北魏,投奔南梁帝国(参考四九七年八月),南梁政府任命他当征虏将军,代理武都王,协防汉中(陕西省南部),有私人部队六百人,夏侯道迁心里畏惧。南梁帝萧衍派左右侍从吴公之等出使南郑,夏侯道迁认为时机已经成熟,遂斩吴公之等,出兵袭击杨灵珍军,斩杨灵珍父子,连同吴公之的人头,一起送到北魏帝国。南梁帝国白马(陕西省勉县西)驻军司令(戍主)尹天宝得到消息,率军北伐,击败夏侯道迁的部将庞树,遂包围南郑。夏侯道迁向“氐王”(首府武兴〔陕西省略阳县〕)杨绍先以及杨集起、杨集义求救,“三杨”没有反应。只杨集义的老弟杨集朗率军赴援,攻击尹天宝军,斩尹天宝。北魏政府任命夏侯道迁当平南将军、豫州(州政府悬瓠)州长,封丰县侯。又任命国务院执行官(尚书)邢峦当镇西将军、梁州汉水军区司令长官(都督梁汉诸军事),率军前往接收。夏侯道迁接受平南将军,但坚辞豫州(州政府悬瓠)州长(夏侯道迁志在梁州),又请求晋封公爵,北魏帝(八任宣武帝)元恪(本年二十三岁)不准。(梁益战场)
3、正月九日,南梁帝萧衍到首都建康南郊祭祀天神。大赦。
4、正月二十三日,北魏政府任命骠骑大将军、高阳王元雍当最高监察长(司空);加授国务院总理(尚书令)、广阳王元嘉仪同三司(宰相级)。
二月五日,任命宕昌国(甘肃省宕昌县)世子梁弥博当宕昌王。
5、南梁帝萧衍准备大举反攻北魏帝国。
二月十一日,派皇城保安司令(卫尉卿)杨公则率皇家禁卫军封锁洛口(洛涧注入淮河处·安徽省怀远县西南)。
二月二十一日,交州(州政府设龙编〔越南河内市东北北宁府〕)州长李凯宣布脱离中央;秘书长(长史)李畟讨伐平定(畟,音cè〔册〕)。
6、北魏帝国镇西将军邢峦抵达汉中(陕西省汉中市),攻击拒绝投降的各城,大军所至,全都摧破。南梁帝国晋寿郡(四川省广元市西南)郡长王景胤据守石亭(广元市北),邢峦派指挥官(统军)李义珍攻击,王景胤撤退。中央遂任命邢峦当梁、秦二州(州政府南郑)州长。南梁帝国巴西郡(北巴西郡·四川省阆中市)郡长庞景民仍坚守城池,不肯屈服;郡民严玄思聚众起兵,自称巴州州长,归附北魏帝国,攻击庞景民军,斩庞景民。杨集起、杨集义得到北魏已进入汉中地区(陕西省南部)消息,大为恐惧。闰二月,率领氐民族各部落,背叛北魏帝国,切断北魏汉中补给线。邢峦派军队不断把他们击败。(梁益战场)
7、夏季,四月十七日,南梁帝国政府任命代理宕昌王(甘肃省宕昌县)梁弥博当河、凉二州州长,晋封宕昌王(南北都对这个蛮夷部落,用虚名空衔争取)。
冠军将军孔陵等,率军二万人,驻防深杭(四川省剑阁县北);鲁方达驻防南安(剑阁县北剑门关);任僧褒等驻防石同(今地不详),共同抗拒北魏帝国大军。北魏镇西将军邢峦,派带兵官(统军)王足率军进击,连战连胜,遂攻克剑阁(即南安)。孔陵等退到梓潼(四川省梓潼县),登城拒守。王足再进击,又攻克梓潼。于是,梁州(州政府南郑)十四郡土地,东西七百里,南北一千里,全部并入北魏帝国版图。(梁益战场)
8、最初,南梁帝国益州(州政府成都)州长邓元起因娘亲年老,请求回京(首都建康)。南梁帝萧衍下诏征调他当首都西区卫戍司令(右卫将军),任命西昌侯萧渊藻接替他的职务。萧渊藻,是萧懿的儿子(萧懿是萧衍的老哥,被萧宝卷所杀,参考五〇〇年十月)。夏侯道迁刚刚叛变时,尹天宝派人飞马报告邓元起。稍后北魏军攻击晋寿,晋寿郡郡长王景胤等也立即派人告急求援,大家劝邓元起火速派出救兵。邓元起说:“中央政府在万里之外,军队无法迅速抵达,如果贼寇不停地深入侵犯,定有大规模的征讨。指挥作战的任务,不交给我交给谁?何必这么仓促出军!”果然,萧衍下诏,命邓元起当征剿大军总司令官(都督征讨诸军事),增援汉中(南郑·陕西省汉中市);可是,晋寿已经陷落。萧渊藻将要来到,邓元起收拾行装回京,把粮食储蓄和武器辎重,一点也不遗漏地全都运走。萧渊藻进城后,发现被搜括一空,十分气愤。有一天,他要求邓元起留下良马,邓元起说:“年轻小娃,要马干什么?”萧渊藻大怒,借着酒醉,斩邓元起(年四十八岁)。邓元起部下包围成都城,高声大哭,质问缘故,萧渊藻说:“奉皇上诏书!”大家才解散。萧渊藻遂上奏中央,诬称邓元起谋反,萧衍怀疑这次弹劾的真实性。邓元起的旧部、广汉郡人罗研前往京师皇宫城门,替邓元起申冤。萧衍说:“果然不出我所料。”派使节责备萧渊藻说:“邓元起替你报杀父之仇(指邓元起参加反抗军,参考五〇〇年十二月),你却替仇人报仇,忠孝的道理在什么地方?”贬降萧渊藻当冠军将军。追赠邓元起“征西将军”,谥号忠侯。
李延寿曰:
邓元起具有高度的工作热情,对上对下,十分亲和,有开疆辟土的功劳,还没有赏赐,大祸却先临头。萧渊藻贬为冠军将军,处罚太轻。南梁帝国的政治法律已失去尊严和公平。萧衍袒护自己家属的自私行为从此开端。政权的寿命不长,难道不合理!(李延寿,唐王朝人,著《南史》。)
益州(四川省中南部)变民首领焦僧护聚众起兵。萧渊藻还不到二十岁(据《梁书·萧渊藻传》,萧渊藻本年已二十三岁),召集幕僚参谋官等,讨论亲自讨伐,有人认为不可以,萧渊藻大怒,就在台阶一侧把他斩首。然后乘坐两人抬的露天小轿(四川省称“滑竿”),沿着变民军的营垒巡视;变民军万弓齐发,飞箭好像大雨,侍从人员举起盾牌掩护,萧渊藻命他们拿开,因此人心安定。遂进攻焦僧护变民集团,把他们削平(《资治通鉴》没有说明这件事发生在什么地方,《梁书·萧渊藻传》说焦僧护占据琕县〔四川省郫县〕、繁县〔四川省新都县西北新繁镇〕起兵)。
六月十一日,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开始建立儒家学派首领的孔丘庙。
豫州(州政府设历阳〔安徽省和县〕)州长王超宗率军包围北魏帝国小岘(安徽省含山县西北)。
六月二十八日,北魏帝国扬州(州政府设寿阳〔安徽省寿县〕)州长薛真度派兼任指挥官(兼统军)李叔仁等反攻,王超宗军大败。(中战场)
南梁帝国冠军将军王景胤、李畎、辅国将军鲁方达等,对抗北魏帝国任命的益州(州政府所在不详)州长王足,屡战屡败。
秋季,七月,王足进逼涪城(四川省绵阳市)。(梁益战场)
9、八月四日,北魏帝国中山王元英进攻南梁帝国雍州(州政府襄阳)。
八月十二日,南梁帝国秦、梁二州(州政府南郑)州长(遥领)鲁方达,跟北魏帝国益州州长王足的指挥官纪洪雅、卢祖迁会战;鲁方达大败,连同十五个将领全部阵亡。
八月十四日,晋寿郡郡长王景胤等,继续阻击卢祖迁,也大败,连同二十四个将领,也全部阵亡。
南梁帝国皇城保安司令(卫尉卿)杨公则率军抵达洛口(洛涧注入淮河处·安徽省怀远县西南),跟北魏帝国豫州州政府秘书长(长史)石荣会战,斩石荣。
八月十六日,南梁帝国将军姜庆真跟北魏军在羊石(安徽省霍丘县南)会战,不能取胜;杨公则退守马头(安徽省怀远县南马城)。
南梁帝国雍州蛮(湖北省北部少数民族)沔东郡(湖北省襄樊市东)郡长田青喜背叛南梁,投降北魏。
10、北魏帝国皇宫太极殿西廊下生长出了灵芝(古人认为预报祥瑞的神秘菌类),北魏帝元恪拿给监督院总监督长(侍中)崔光看。崔光上疏,认为:“这正是《庄子》上所说:‘热气上蒸,生长成菌。’灵芝是一种柔软脆弱的东西,应该生长在废墟荒田、肮脏污秽的地方,不应该生长在明亮玉屋、华丽高堂;可是,现在却忽然出现在明亮玉屋、华丽高堂,而又十分茂盛、生气勃勃,实在使人震惊。野树生在金銮宝殿之上,野鸟飞到皇家祭庙之中,古人都认为是一种败亡的象征,所以子太戊(商王朝十任帝中宗)、子武丁(商王朝二十三任帝高宗)恐惧地上的灾难和天际的变异,竭力改正自己的错误,推广皇家的恩德,商王朝得以复兴(参考二三五年八月注)。这正是所谓:‘家族旺盛,先有怪事。国要复兴,先有妖物。’(这两句话的原文是:“家利而怪先,国兴而妖豫。”与全文主旨相悖,引用并不恰当,不知是否有误?)而今,西南二方,战争仍没有停止,京畿之内,大旱已持续很久,人民劳苦,物资缺乏,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承受天命(皇帝)和抚育人民(官员),正是哀怜救助之时。但愿陛下亲自垂问,留意下情,改革政治弊端,节制夜间饮酒欢宴的娱乐,爱护陛下正当年轻的身体,则魏国的国脉就可以长久兴隆,皇上(元恪)的寿命也可以如同山岳。”因元恪喜爱饮宴欢乐,所以崔光特别提及(我们不知道元恪如何反应,只知道崔光有这么一篇文章;而传统史学家正认为我们只要知道这篇文章就够了)。
11、九月一日,南梁帝国皇城保安司令(卫尉卿)杨公则等,跟北魏帝国扬州州长元嵩会战,杨公则失败。
冬季,十月五日,南梁帝萧衍动员全国兵力,大规模向北魏帝国反击。任命京畿总卫戍司令(扬州刺史)、临川王萧宏当北伐大军总司令官(都督北讨诸军事);国务院右执行长(尚书右仆射)柳惔当副总司令官。亲王、公爵以下官员都呈献他们采邑的田赋和稻米,支援大军。萧宏扎营洛口。
12、氐部落酋长杨集起、杨集义,共同拥戴“氐王”武兴王杨绍先(参考前年〔五〇三年〕十一月)当皇帝,二人则自称亲王。
十一月一日,北魏帝国政府派高级资政官(光禄大夫)杨椿率军讨伐。
13、北魏帝国益州州长王足围攻涪城,蜀地(四川省中部)人民震恐,益州(南梁益州·州政府成都)城防部队投降北魏军的有十分之二三,民间自动把户籍呈献给王足的,有五万余家。北魏镇西将军邢峦上书北魏帝元恪,请求乘胜南下,夺取益州(四川省中南部),他说:“建康(南梁首都·江苏省南京市)与成都(四川省成都市)相距一万里(航空距离一千五百千米),陆路根本难以相连(当时建康、成都间陆上交通,要经过襄阳、汉中,汉中既陷入北魏帝国之手,就别无其他坦途可通),只有依靠长江一条水运。而船舰逆水西上,从建康到成都,要有一年时间才能到达。益州外没有援军,这是可以夺取的原因之一。最近,益州经过刘季连叛变(参考前年〔五〇三年〕正月),邓元起征讨,物资辎重,完全枯竭,无论官员或平民,都没有抗战到底的决心,这是可以夺取的原因之二。萧渊藻不过一个少年,不知道如何管理政府,旧日的名将,很多人被囚被杀,现在他所信任的人,都是少不更事之辈,这是可以夺取的原因之三。蜀地所仗恃的,只有一个剑阁(四川省剑阁县北剑门关),而今,已经攻克南安(南安就是剑阁,南安郡郡政府设剑阁县),消灭他们的屏障,而在他们国境之内建立军事据点,三分土地,已占一分;从南安(剑阁)向南,直到涪城,大道平坦,两辆车子可以并肩奔驰,他们前方部队不断战败,后方部队一定闻风丧胆,这是可以夺取的原因之四。萧渊藻是萧衍的骨肉至亲(萧渊藻是萧懿的儿子),他绝对不可能舍命固守,只要攻克涪城,萧渊藻怎么肯安心坐在危城中受困?他一定拔腿就跑。如果他出来战斗,庸蜀地区士卒既笨拙而又胆怯(庸,古庸国,湖北省上庸县西南田家坝。蜀,古蜀国,四川省成都市。萧渊藻手下并没有上庸士卒,但因《书经·牧誓》有言:“姬发攻击子受辛,庸、蜀等八国都派军参与。”“庸蜀”遂成为典故),弓箭弹石,都非常缺乏,这是可以夺取的原因之五。我是中央的文职官员,不懂军事,依赖将士的努力,一连串传出小小捷报。既然已经克服重重险阻,而民心又都渴望归顺,瞻望涪城、益州(州政府成都),早晚之间,可以占领,只以军力薄弱,粮秣不继,不能扩大战果。今天不夺取,以后再去图谋,就更困难。何况,益州富庶,户口多达十万,比起寿春、义阳,利益多出三倍。中央如果要作更进一步的发展,不可丧失时机。如果只想保护边境,安抚人民,则我留在这里已无事可做,请召我回京,奉养父母。”北魏帝元恪下诏说:“削平蜀地的军事行动,应等待稍后更进一步指示。贼寇(南梁帝国)还没有铲除,怎么可以借口奉养父母,推辞责任!”邢峦又上疏说:“从前,邓艾、钟会率十八万大军,挖空中国(曹魏帝国)所有的军用物资,仅不过摧毁蜀汉帝国的军事力量(参考二六三年);所以如此,在于双方都用实力决斗。何况,我的才能不如古人,怎么能只靠两万军队,就打算削平蜀地?我之胆敢这样去做,只因为我们已经夺得险要,知识分子及平民,向往仁义,都情愿归附。我们南征,自然容易;他们北伐,自然困难。我们就现有的力量,向前推进,按理推论,一定可以攻克。而今,王足已逼近涪城,万一得到涪城,益州就成了已被捕获到手的猎物,区别只在时间早晚。梓潼(郡政府涪城)归附的居民已有数万户,中央政府怎么可以抛弃?剑阁是天生险要,我们已经得到,再把它丢掉,实在可惜。我诚然知道,战争是一件危险的事,不可以轻率发动。自从大军穿过剑阁南下,我一半头发已经变白,日夜惊骇恐惧,心情沉重。然而,仍勉强全力以赴。因为既已占领土地,反而把它放弃,自行撤退,恐怕辜负陛下赏赐的爵位和俸禄。而且,我的计划,只不过先夺取涪城,然后逐渐推进。如果得到涪城,则益州就被拦腰分开,水陆交通,会完全断绝。萧渊藻等外没有援军,苦守一座孤城,怎么能够持久!我现在打算命各军密集驻防,使声势相接,先求万全,然后再建立功业。成功则有大的收获,不成功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我又调查,巴西(东巴西·四川省阆中市)、南郑相距一千四百里(航空距离二百千米),路途遥远(当中横隔海拔二千四百米的米仓山),常常骚动不安。属南朝时候,因地势艰险,管辖困难,曾在巴西地区(四川省东北部)设立巴州,镇压夷獠(四八〇年二月至四八四年)。只因梁州(州政府南郑)贪图当地利益,请求中央撤销。当地强大家族,有严姓、蒲姓、何姓、杨姓,不只一姓,虽然大都聚集山谷之中,但豪门很多,高级知识分子也不在少数。可是,距州城(南郑)太远,没有机会进入政府,更没有机会插足高级官位。所以人民苦闷难伸,往往另辟前途。后来,夏侯道迁起义来归之时,郡民严玄思自称巴州州长,帝国大军攻克城池后,照旧命他负责。巴西地区面积千里,居民四万多户,如果建立巴州,镇压安抚汉人及夷獠,则将大为顺应人心,垫江(重庆合川市)以东的地方,用不着征讨战争,自然成为帝国领土。”(胡三省注:“李雄〔成汉帝国一任帝〕、谯纵〔西蜀王国一任王〕在蜀地建国,东方疆域,不能超过垫江。前秦帝国兵力之强,夺取梁州、益州,易如反掌〔参考三七三年十一月〕,然而垫江以东,始终不能收入版图。邢峦的计划,也仅限于垫江以西。”)北魏帝元恪拒不接受。
最初,元恪任命王足当益州州长。南梁帝萧衍派天门郡(湖南省石门县)郡长张齐率军增援益州;还没有抵达,而元恪又命梁州(州政府骆谷城)参谋长(梁州军司)、泰山郡(山东省泰安市)人羊祉当益州州长。王足听到消息,大不高兴,立即率军撤退,北魏帝国从此再没有力量夺取蜀地。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王足背叛北魏,投奔南梁帝国。邢峦在梁州(州政府南郑),接待豪门强族,很有礼貌,安抚平民贫家,都有恩惠,一州人民,无不欢欣。邢峦攻克巴西时,派指挥官(军主)李仲迁镇守。李仲迁日夜沉溺在美酒和美女群中,把军用物资及政府仓库储存都花尽耗光;属官因公晋见,没有一个能见到他。邢峦痛恨得咬牙切齿;李仲迁恐惧,暗中打算背叛。而城中民变,砍下他的人头,献出城池,归降南梁帝国。
十二月二十四日,中央派骠骑大将军源怀讨伐登基称帝的武兴氐(陕西省略阳县氐民族)“氐王”杨绍先。邢峦等同受指挥。
14、南梁帝国宰相(司徒)、国务院总理(尚书令)谢朏因娘亲逝世,辞职(回家守三年之丧)。
本年,南梁帝国农作物丰收,稻米每斛卖价三十钱。
南梁·天监五年 北魏·正始三年 (柔然汗国太安十五年) (柔然汗国始平元年) (皇帝杨绍先二年) (皇帝吕苟儿建明元年) (皇帝陈瞻圣明元年)
1、春季,正月一日,北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于皇后生子元昌。大赦。
武兴氐(陕西省略阳县氐民族)酋长杨集义围攻北魏帝国关城(陕西省宁强县西北阳平关),北魏梁、秦二州(州政府设南郑〔陕西省汉中市〕)州长(刺史)邢峦派建武将军傅竖眼迎战;杨集义进击,傅竖眼把杨集义击败,乘胜猛进。
正月六日,攻克武兴(陕西省略阳县),俘虏登基称帝不久的杨绍先(称帝事,参考去年〔五〇五年〕十月),解送首都洛阳。二位叔父杨集起、杨集义逃亡。北魏军遂彻底消灭这个半独立小国(这个半独立的氐民族建立的小国,有地盘而没有国名,世俗对他们的首长称“氐王”。二九六年,晋王朝二任帝司马衷在位时,“氐王”杨茂搜占据仇池〔甘肃省西和县南〕,后裔逐渐强大,控制甘肃省东南部及陕西省西南部部分山区。北魏帝国崛起后,四四三年二月,夺取仇池,杨文德遂退守葭芦〔甘肃省武都县东南〕,继任“氐王”。四七七年闰十二月,北魏攻陷葭芦,不久,据守武兴〔陕西省略阳县〕的杨文弘继承“氐王”地位,“氐王”领土,遂只剩下一个武兴。本年,遂被消灭。计维持半独立状态二百一十一年,一个地方性家族的政治寿命竟如此之久,也属奇迹之一)。中央政府遂设武兴镇,不久改为东益州(州政府武兴;管辖武兴郡、仇池郡〔骆谷城·甘肃省西和县南〕、盘头郡〔略阳县西北〕、广长郡〔甘肃省成县东南〕、广业郡〔甘肃省成县〕、梓潼郡〔侨郡〕、洛丛郡〔略阳县西〕。应称北益州,方位才对)。
2、正月九日,南梁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政府任命前宰相(司徒)谢朏当立法院总立法长(中书监),仍当宰相。
冀州(州政府设郁洲〔江苏省连云港市东沉积小岛〕)州长桓和攻击北魏帝国南青州(州政府设团城〔山东省沂水县〕),不能攻克。
3、北魏帝国秦州(州政府设上封〔甘肃省天水市〕)匈奴族屠各部落酋长王法智聚集变民二千人,拥戴秦州州政府主任秘书(主簿)吕苟儿当皇帝,年号建明,设立中央政府,任命文武百官,攻击及压迫邻近州郡。泾州(州政府设安定〔甘肃省泾川县〕)变民首领陈瞻也聚众起兵,称国王,年号圣明。
正月十三日,武兴氐部落酋长杨集起兄弟相继向北魏政府投降。
4、正月十八日,南梁帝(一任武帝)萧衍(本年四十三岁)封皇子萧纲当晋安王。
5、二月二十一日,北魏帝(八任宣武帝)元恪(本年二十四岁)下诏,命亲王、公爵以下官员,直率地批评政府。诉讼监察官(治书侍御史)阳固上疏说:“目前最急迫的事,莫过于亲近皇族,加强行政效率,推广农耕及鼓励人民种桑养蚕;以及贬低工匠、商人的地位,根绝谈论玄虚探索幽冥的风气,减少浪费在佛教、和尚、庙宇上的费用;拯救人民饥饿、寒冻的悲苦。”当时,元恪把大权交给舅父高肇,跟皇族十分疏远,喜爱佛法,对政府事务不闻不问,所以阳固特别提出(史书没记载元恪的反应)。
二月二十三日,元恪派首都西区卫戍司令(右卫将军)元丽率各路兵马,讨伐自称皇帝的吕苟儿。元丽,是拓跋小新成的儿子(拓跋小新成事,参考四六一年七月)。
6、二月三十日,南梁徐州(州政府设钟离〔安徽省凤阳县东北临淮关〕)州长、历阳郡(安徽省和县)人昌义之,跟北魏平南将军陈伯之在梁城(安徽省寿县东南)会战,昌义之战败。
南梁将军萧昞率军攻击北魏徐州(州政府设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包围淮阳(江苏省淮阴市西北)。
7、三月一日,日食。
8、三月十四日,北魏帝国荆州(州政府设穰城〔河南省邓州市〕)州长赵怡、平南将军奚康生增援淮阳。
咸阳王元禧的儿子元翼遇到大赦,希望准许安葬他的老爹(元禧事,参考五〇一年五月),屡次在北魏帝元恪面前流泪恳求,元恪不准。
三月十八日,元翼和老弟元昌、元晔背弃北魏,投奔南梁。南梁帝萧衍封元翼当咸阳王,元翼认为元晔虽是老弟,却是嫡妃李女士所生的嫡子,请求把爵位让给他,萧衍不准。
9、南梁帝国辅国将军刘思效在胶水(流经山东省平度市西南)击败北魏帝国青州(州政府设东阳〔山东省青州市〕)州长元系。(东战场)
南梁北伐大军统帅、临川王萧宏,命记录官(记室)、吴兴郡(浙江省湖州市)人丘迟写信给北魏平南将军陈伯之,说:“寻根追源,你所以决定离开南方,投奔北方,并不是有重大事故,只因内心不能多作思考,而外面又被流言诱导,行动失去控制,以致造成今天局面。主上(萧衍)法外施恩,即令是吞下一条船那么大的鱼,网也特别为它张开一面,使它仍遨游大海。将军祖先坟墓上的松柏,没有剪下一枝;亲戚都平安的住在自己私宅,你家亭台楼阁没有倾倒;而你心爱的姬妾,仍为你独守空闺,等你回来。可是,将军却像一条鱼虾,游在滚水锅里;更像燕子的巢,筑在帐幕之上,岂不使人困惑。希望你早一天确定行动,自己寻求幸福。”
三月二十五日,陈伯之从寿阳、梁城(安徽省寿县东南),率八千人私人部队,归降南梁帝国(陈伯之归降北魏事,参考五〇二年六月)。北魏政府斩陈伯之的儿子陈虎牙。萧衍下诏任命陈伯之当西豫州(州政府设边城〔河南省固始县东南〕)州长(刺史)。还没有到任,再任命他当顾问院(集书省)副总顾问长(通直散骑常侍)。很久之后,在家逝世。
10、最初(五〇〇年),北魏总监察官(御史中尉)甄琛上疏建议:“《周礼》上说,山川林木,有管理山川林木的官员,立下禁令,为的是无论打猎捕鱼,都应在适当季节,不可以造成无法复原的伤害。所以虽然设立官府,实在是保护人民财产。一家的家长,一定要考虑到养育子孙。天下的君王,必然要想到养育万民。从来没有当爹娘的,舍不得让孩子们吃酱吃醋,也从来没有一个君王,富有天下,却独留一种东西,由自己专卖。而今,陛下占住河东(山西省永济县)盐池,单独收利,等于一个人只管嘴巴肚子,不管手脚四肢。天子富有四海,何必担心贫穷?敬请解除盐禁,跟人民共享利益。”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元勰、国务院执行官(尚书)邢峦上奏反对,认为:“甄琛所陈述的见解,口头上谈谈,陈义很高,教人听了十分动容。可是,如果付诸实行,则困难重重。我们暗中推测,古代管理资源的官员,一定随机应变,或收缩、或放纵,或丰盛、或节俭,培养根本,延长供应时间。如果完全放任,随它们自由发展,任凭人们毫无克制的大吃大喝,那就是把天下万物当做猪狗一样糟蹋,又何必设立君王!所以,圣人开发山川林木,为的是减少农作物的田赋;收取关卡专卖捐税,为的是增加国库的储蓄。在这一方面征收,却在另一方面付出,陛下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正是用天地之间的资源,养天地之间的万民。现在,盐池国有政策实施已经很久,掌握在政府手中,然后四散各方,用来维持军事上或政治上的开支,并不是专供皇家御厨房(太官)烹调饮食,也不是专供后宫衣服玩赏的资金。利益既不在陛下一人之身,则利益就在万民。当然,自从食盐专卖以来,负责专卖的官员往往态度傲慢,玩忽职守,验收和卖出时候,也许有人做出违法之事。于是,小民嗟叹,商贩怨恨,这是行政缺点,不是原则错误。一旦撤除,将会违反本意。一会实行,一会更改,岂不把法令看做棋子。综合各方面的意见,应该保持原状。”但元恪仍批准甄琛的建议(这段史迹应在五〇〇年〔参考五〇三年七月〕)。
夏季,四月一日,撤销食盐专卖(五〇〇年,用甄琛议,撤销盐专卖。五〇三年,恢复盐专卖。本年,再撤销盐专卖)。
11、四月十六日,北魏帝国政府任命中山王元英当征南将军、扬徐二州军区司令长官(都督扬徐二州诸军事),率军十余万人,迎击南梁帝国临川王萧宏率领的北伐大军(参考去年〔五〇五年〕十月),指挥各州郡武装部队,大军所至,元英全权行事。
12、南梁帝国江州(州政府设寻阳〔江西省九江市〕)州长王茂率军数万人,攻击北魏帝国的荆州(州政府设穰城〔河南省邓州市〕),引诱北魏沿边居民及各蛮夷,另行成立宛州(代替北魏的荆州),派他所任命的宛州州长雷豹狼等发动袭击,攻陷北魏的河南城(河南省唐河县西北)。北魏政府派平南将军杨大眼统率各军,反击王茂。
四月二十七日,王茂大败,失踪及阵亡二千余人。杨大眼攻入河南城,王茂逃回。杨大眼尾追到汉水,一连攻陷五个城池。
13、北魏帝国征虏将军宇文福攻击南梁帝国新设的司州(州政府设南义阳〔湖北省孝昌县〕),俘虏一千余人而去。(西战场)
14、五月七日,南梁帝国太子宫右翼卫队长(太子右卫率)张惠绍等,攻击北魏帝国徐州(州政府设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占领宿预(江苏省宿迁市),俘虏城防司令(城主)马成龙。
五月十一日,南梁北徐州(州政府设钟离〔安徽省凤阳县东北临淮关〕)州长昌义之攻陷北魏帝国梁城。
豫州(州政府设历阳〔安徽省和县〕)州长韦叡,派秘书长(长史)王超等攻击小岘,还没有攻克,韦叡巡视阵地,北魏军数百人在大营外列阵,韦叡打算攻击,将领们都不赞成,说:“我们轻装备行军,只能突袭,不能硬拼,应该回去改穿铠甲,才可以进击。”韦叡说:“不然。小岘城中,守军有二千余人,足可以自保。而今无缘无故,忽然展示威力,定是勇将精兵,假如能把他们击败,城池会自己崩溃。”大家仍然迟疑,韦叡指着皇帝赐给他的符节(“持节”),说:“中央加授我这个东西,不是用来装饰门面。我下的命令,不可违犯。”遂发动攻击,将士作殊死战,北魏军败退,韦叡的攻击更为猛烈,半夜时分,攻克小岘,遂进抵北魏帝国南疆重镇合肥(安徽省合肥市)。
最初,右军将军府军政官(右军司马)胡景略等进攻合肥,一直不能攻下。韦叡考察山川形势,就在夜晚率领部众,在肥水(东淝河)上兴筑水坝。不久,水坝筑成,水位上涨,南梁帝国船舰陆续抵达。北魏军在合肥东西分别兴筑两座卫星小城,韦叡先攻两座小城,北魏大将杨灵胤率五万人庞大兵团,突然抵达,将领们恐惧不能抵挡,请迅速向中央要求援军,韦叡笑说:“盗贼(北魏帝国军)已到城下,我们才要求增兵,怎么能来得及?而且,我们要求增兵,他们也会要求增兵。作战靠出奇制胜,岂在人数多少?”遂进攻杨灵胤,击破杨灵胤军。韦叡派指挥官王怀静在肥水岸边筑城,保护水坝;北魏军攻破该城,南梁守军一千余人,全部被杀或被俘。北魏军乘胜向水坝挺进,声势强大,各将领建议退回巢湖;有的则主张退保三叉(今地不详),韦叡大怒说:“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命把自己用的伞盖、长扇、旗帜,都竖在水坝之下,表示绝不离开。北魏军向水坝发动攻击,万锥齐下,要凿它崩塌。韦叡亲自搏斗,北魏军不敌,败退;韦叡遂在水坝上建筑营垒,加强保护。韦叡另行兴建主力战斗舰,舰桥跟合肥城墙同高,四面包围,城中守军面对绝境,一片大哭。守军司令杜元伦登城督战,被流箭射死。
五月十七日,合肥瓦解。南梁军斩杀及俘虏一万余人,掳获的牛羊以万为单位计算。(以上中战场)
韦叡身体一向瘦弱,从没有骑过马。每次会战,常常乘坐两人抬的小轿,到战场督战及勉励将士,勇气无人可比。白天接待宾客,半夜起床处理军事文书,灯火通明,直到天亮。对部属十分爱护,照顾安抚,唯恐不够温暖,所以,知识分子或战斗壮士,争着向他投靠。无论到哪里,所住的宾馆、旅舍,都不超过他的身份。
韦叡等各路人马继续推进,抵达东陵(今地不详),南梁帝萧衍下诏班师(胡三省注:“班师诏书,当在洛口溃败之后;《资治通鉴》因叙述韦叡战绩,顺便作一总结。”),当时大军的位置,距北魏城池很近(北魏军守甓城,距东陵十千米)。各将领恐怕北魏军追击,韦叡命所有辎重车辆居于撤退大军之前,而自己乘坐小轿留在最后。北魏军畏服韦叡威名,远远观望,不敢进逼,韦叡遂得全军而还。于是,把豫州州政府迁到合肥(安徽省合肥市。州政府原设历阳)。
15、五月十八日,北魏政府派遣国务院执行官元遥率军南下,阻击南梁北伐大军。五月十九日,又派征西将军于劲统御秦陇(甘肃省南部)地区各军。
16、五月二十三日,南梁帝国庐江郡(安徽省舒城县)郡长、闻喜(侨县·湖北省松滋市境)人裴邃攻陷北魏帝国羊石城(安徽省霍丘县南)。
五月二十六日,又攻陷霍丘城(霍丘县)。
六月七日,青、冀二州(州政府设郁洲〔江苏省连云港市东沉积小岛〕)州长桓和攻陷北魏帝国朐山城(江苏省连云港市)。(东战场)
17、六月十二日,北魏帝国安西将军元丽攻击匈奴族屠各部落酋长王法智,大败王法智军,杀六千人。
18、南梁帝国太子宫右翼卫队长(太子右卫率)张惠绍,会同代理南徐州(州政府设京口〔江苏省镇江市〕)州长宋黑,水陆联军,同时并进,直攻北魏帝国徐州州政府所在地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包围高冢基地(彭城南刘交墓,在彭城城西〔刘交,西汉王朝一任帝刘邦的老弟,封楚王,参考前二〇一年正月〕)。北魏武卫将军奚康生率军增援。
六月十四日,张惠绍战败,宋黑战死。(东战场)
皇太子萧统本年五岁(实际上已六岁),能够阅读儒家学派的《五经》。
六月十七日,萧统从宫中搬出,移居东宫(太子宫)。
19、六月二十四日,北魏帝国任命国务院财政部长(度支尚书)邢峦当东征大军总司令官(都督东讨诸军事)。
骠骑大将军、冯翊公(惠公)源怀逝世(年六十三岁)。源怀性情宽厚,做事简明,不喜爱啰唆琐碎,常说:“高高在上,权柄在手的人,只要掌握要点就够了,怎么可以连细小的事情都去过问。好像盖房子,只要要求高敞显明,梁平柱正,基础牢固就够了。至于木头刨得平不平,接缝地方密不密,不是工程师的问题,而是匠人的问题。”
20、秋季,七月三日,南梁帝国青、冀二州州长桓和攻击北魏帝国兖州(州政府设瑕丘〔山东省兖州市〕),占领固城(山东省滕州市东北)。(东战场)
21、登基称帝的吕苟儿,率武装变民十余万人驻军孤山(甘肃省天水市境),遥遥包围秦州(州政府设上封〔甘肃省天水市〕)。北魏帝国安西将军元丽进击,大破吕苟儿军。秦州总部执行官(行秦州事)李韶偷袭孤山,生擒吕苟儿的父母妻子。
七月十日,吕苟儿率他的部众晋见元丽投降。
北魏帝国兼任交通部长(兼太仆卿)杨椿率军讨伐泾州(州政府设安定〔甘肃省泾川县〕)变民首领、登基称王的陈瞻,陈瞻固守险要抗拒。北魏将领们有的建议在山路上设下伏兵,切断山区对外所有交通,等陈瞻把粮食吃完,然后再行攻击。有的建议砍伐山上树木,纵火烧山,然后进军。杨椿说:“这都不是最好的办法。自从政府出动大军以来,所到的地方,全都攻克,盗匪(陈瞻)所以逃入深山,不过为了逃命,现在下令各军,不准侵扰民间。盗匪一定认定我们畏惧山势险要,不敢前进。等他们戒备松懈,我们奋勇一击,可以一次扫平。”大军遂逗留不再前进。陈瞻部众果然出山抢掠;杨椿再用马羊之类当饵,故意让陈瞻部众抢走,而不派人追捕。时间一久,暗中挑选精锐壮士,口衔枚,发动猛烈夜袭;遂斩陈瞻,把人头送到京师(首都洛阳)呈献。秦州、泾州全都平定。
22、七月二十五日,南梁帝国南徐州州长王伯敖,与北魏帝国中山王元英在阴陵(安徽省定远县西北)会战;王伯敖大败,失踪及阵亡五千余人。(中战场)
23、七月二十六日,北魏帝国征召定州(州政府设中山〔河北省定州市〕)、冀州(州政府设信都〔河北省冀县〕)、瀛州(州政府设赵都军城〔河北省河间市〕)、相州(州政府设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并州(州政府设晋阳〔山西省太原市〕)、肆州(州政府设九原〔山西省忻州市〕)六州武装部队十万人,增援东征大军。南梁帝萧衍,派将军角念(角,姓)率军一万人,进驻蒙山(山东省蒙阴县南),招诱北魏帝国兖州境内居民,前来归附的很多。当时,南梁将军萧及驻防固城,桓和驻防孤山(滕州市东南)。北魏东征大军总司令官(都督东讨诸军事)邢峦,派指挥官(统军)樊鲁攻击桓和;另一将领元恒攻击萧及;另一指挥官毕祖朽攻击角念。
八月十日,樊鲁在孤山大破桓和;元恒攻陷固城;毕祖朽猛攻,角念守军撤退。(东战场)
八月十七日,北魏帝元恪下诏,命平南将军、安乐王元诠督促留在后方还没有出发的部队,增援淮河以南。元诠,是拓跋长乐的儿子(拓跋长乐,参考四七五年十二月)。
24、南梁帝国将军蓝怀恭,跟北魏东征大军总司令官(都督东讨诸军事)邢峦在睢口(睢水注入泗水处·江苏省宿迁市〔宿预西北〕)会战,蓝怀恭战败,邢峦遂向前推进,包围宿预(江苏省宿迁市)。蓝怀恭在清水(泗水)以南,再筑营垒阵地,继续抵抗,邢峦跟平南将军杨大眼联合攻击。
九月十一日,攻陷清水以南新城,斩蓝怀恭,格杀及俘虏南梁士卒以万计算。南梁帝国太子宫右翼卫队长(太子右卫率)张惠绍放弃宿预,将军萧昞也放弃淮阳(江苏省淮阴市西北)逃回。
25、南梁帝国临川王萧宏以南梁帝萧衍老弟的身份,统率的军队,武器精良,军容壮盛。北方人民认为:数十年,甚至百余年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萧宏北伐大军进抵洛口(洛涧注入淮河处·安徽省怀远县西南),前锋攻克梁城(安徽省寿县东南。五月间,北徐州州长昌义之攻克梁城,现在再作追叙)。各将领打算乘胜追击,深入敌境。萧宏性情愚劣,而又胆小如鼠,处理军务,错误百出。北魏帝元恪下令邢峦渡过淮河,跟中山王元英(时驻寿阳)会师,共同攻击梁城。萧宏得到消息,大为恐惧,召集军事会议,讨论班师。首都东区卫戍司令(左卫将军)吕僧珍说:“知道困难,就赶快撤退,岂不是件美事!”萧宏说:“我也认为应该如此。”副总司令官、国务院右执行长(尚书右仆射)柳惔说:“自从大军出击,哪一个城池不降服,什么地方有困难?”庐江郡(安徽省舒城县)郡长裴邃说:“这一次北伐,本来就是寻找敌人,把他们摧毁。有什么困难,竟使我们望风而逃?”宁朔将军马仙琕说:“大王(萧宏)怎么说出亡国的话,天子(萧衍)把全国所有的武装力量,全数交到你手,宁可以进一尺效死,也不可退一寸偷生。”北徐州州长昌义之大怒若狂,头发和胡须都激动得直竖,吼叫说:“吕僧珍应该斩首,岂有率百万大军远征北伐,还没有遇到敌人,只听见风声,就急急撤退之理?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圣明君王?”将领朱僧勇、胡辛生拔剑出鞘,从座位上跳起,厉声说:“要退的自己去退,我当向前求死!”军事会议之后,吕僧珍向各将领道歉说:“殿下昨天晚上头痛,不能专心处理军事,深怕大家失望沮丧,才打算保存实力,安全撤退而已。”萧宏不敢违背各将领的意见,又不敢前进,于是逗留不动。北魏东征兵团知道萧宏是个懦夫,派人送给他妇女用的包头巾和首饰,编出歌谣:“不怕萧娘娘和吕姥姥(吕僧珍。北方人称外祖母为“姥姥”,此指吕僧珍。),只怕合肥韦老虎。”韦老虎,指的是韦叡。吕僧珍叹息说:“假如始兴王(萧憺)或吴平侯(萧昞)当元帅,我当他们的助理,怎么会被敌人侮辱成这个样子!”打算派裴邃分出一部分军队夺取寿阳,而主力仍留洛口,萧宏恐惧过度,唯恐触怒敌人,坚决反对,于是下令军中:“人马敢向前走一步的,斩首。”将领士卒全都怒不可遏。北魏帝国武卫将军奚康生,派杨大眼骑快马报告中山王元英,说:“梁国(南梁帝国)军队自从攻克梁城之后,这么久不再前进,畏怯的心态显而易见。大王如果前进驻守洛水(洛涧),他们一定自己溃散。”元英说:“萧宏虽然愚不可及,可是部属中仍有良将韦叡、裴邃之辈,不可以轻视。最好是暂时观察形势,不要发生战斗。”
南梁太子宫右翼卫队长(太子右卫率)张惠绍号令严明,攻无不克,驻军下邳(江苏省睢宁县北古邳镇)时,下邳人很多打算归降,张惠绍劝告他们说:“我如果能攻克城池,你们都是帝国臣民;如果不能攻克,岂不白白使你们流离失所,有家难归,有国难投!不是政府拯救人民的本意。你们暂且安居,继续做自己的营生,不要去找麻烦。”想归降的人,全都悦服(如此为人着想,是出自肺腑深处的爱心,张惠绍为我们立下一个尊贵的榜样)。
九月二十七日夜晚,洛口天气突变,一夜狂风暴雨,南梁帝国北伐军大营发生夜惊(夜惊事,参考一九二年五月注),临川王萧宏心胆俱裂,抛下自己统率的大军,单人匹马,仅携带随从数人,落荒逃走。将领们在发现统帅失踪后,霎时之间崩溃,官兵逃散,丢盔弃甲,扔掉武器,平地水沟,都被填满,患病和衰老的官兵,被遗弃营中或路旁,死亡将近五万人。萧宏乘坐小船,渡过长江,深夜到达白石垒(白下·建康城北),叫唤城门,要求进城。城防司令、临汝侯萧渊猷登上城楼,对他说:“你亲率百万大军北伐,一旦像鸟兽一样,四散逃走,我们帝国是存是亡,不得而知。恐怕奸恶的人利用这个机会,起兵叛变,所以,城门在夜间不可打开。”萧宏无言可对,萧渊猷用绳子把饮食从城楼缒下来,使萧宏等果腹。萧渊猷,是萧渊藻的老弟(本年还不到二十岁)。当时,北徐州州长昌义之驻军梁城,听到洛口军溃消息,跟太子宫右翼卫队长张惠绍,分别率军撤退。(以上中战场)
26、北魏帝元恪下诏,命中山王元英乘胜进击,消灭南梁帝国。元英乘胜追击,追到马头(安徽省怀远县南马城),攻克。城中积存的粮秣,北魏军全部运回北方。南梁政府对这种现象,一致认为:“他们把米运回北方,一定不会再继续南进。”南梁帝萧衍说:“不见得,这必定是就要发动攻击,用运米的诈术,引导我们作错误的判断。”下令整修钟离城,命昌义之严密戒备(马头在钟离西,北魏军已攻陷马头,下一步当然进攻钟离)。
冬季,十月,北魏帝国中山王元英包围钟离,北魏帝元恪下诏,命东征大军总司令官邢峦迅速跟元英会师。邢峦上疏,认为:“南方军队在野战上虽然不是我们的对手,但守卫城池的能力仍绰绰有余。现在,我们投出全国精锐,进攻钟离,得到它,利益有限;得不到它,所受的伤害却十分严重,而且又在淮外(淮河以南)。即令它们守军自己绑住双手,向我们投降,我们还要考虑粮秣不继,难以久守;何况用士卒的生命前去换取。而且,将士南征已有两季(自夏到秋),疲劳、倦怠、死亡、伤残,情形严重,不问可知。虽然我们是乘胜追击,可是实质上我们没有可用的兵力。如果采纳我的意见,我建议应该恢复战争以前状态,安抚各州人民,等到以后再度出兵。江东(南梁帝国)的弱点,不怕以后没有。”元恪下诏,说:“渡淮河南下,跟中山王元英互相支援,之前已发出指令,怎么能允许你徘徊逗留,到今天才提出这个请求!应迅速进军。”邢峦又上疏,认为:“现在,中山王(元英)攻击钟离,实在使人困惑。如果采取冒险行动,不顾虑自身安全,则应直接袭击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旦成功,也说不定,如果认为只用八十天的食粮就可夺取钟离,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元英预期八十天攻克钟离,所以邢峦反驳)。他们固守坚城,拒绝会战,护城河宽广纵深,不可能填平,我们在城下白白消耗到明年春季,士卒全都疲惫。如果派我前往,又从何处得到粮秣?夏季出动的大军,没有携带冬季衣服,万一遇到结冰降雪,天气转寒,用什么解决这种困难?我宁愿负起怯懦、不能进军的责任,也不愿承当损兵折将、平白出军的罪名。钟离是天然要塞,政府高级官员人人皆知。如果城中有内应或有埋伏,或许可能成功;如果城中没有内应,又没有埋伏,我断言绝不可能攻克。如果相信我的陈述,请准许我停止前进。如果认为我惧怕战争,则我愿交还我所率领的东征兵团,请准予全部移付中山王(元英),由他指挥调度,我只以个人的身份,单身匹马,追随中山王左右。我当过很多次大军统帅,深知什么事可做、什么事不可做。我既已认为困难,不应该勉强派我执行我认为困难的事。”元恪下诏,命邢峦回京,另命镇东将军萧宝寅率军跟元英会师,共同包围钟离。
监督院总监督长(侍中)卢昶一向厌恶邢峦,跟另一总监督长兼首都西区卫戍司令(领右卫将军)元晖,共同在北魏帝元恪面前打小报告陷害。命总监察官(御史中丞)崔亮弹劾邢峦:镇守汉中(陕西省汉中市)时,抢夺壮男美女,男当奴,女当婢(《魏书·邢峦传》:“邢峦初到汉中时,新官上任三把火,待豪门士族,都有礼貌,安抚民众,广用恩惠。可是,一年多以后,态度大变,不断诛杀居民,有时甚至屠灭全家,被他没收为私人奴婢的有二百余人。”名将尚且如此,中国人还有生路?)。邢峦把汉中所掠夺的美女送给元晖作为贿赂。元晖对元恪说:“邢峦新近为帝国建立大功(指夺取汉中地区),不应该把大赦令以前的小事,抖出来查办。”元恪同意,遂不追究。
元晖跟卢昶同时受北魏帝元恪的宠爱,因之贪污放纵,丝毫没有忌惮,时人形容他们是:“饿虎将军”“饥鹰监督”。元晖不久当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任用官职,都有一定价格,大郡郡长绸缎二千匹,次郡郡长减少一半(一千匹),下郡郡长再减少一半(五百匹)。其他官位随着等级,价格也有差别;大家称他是“市场管理员”。
27、十月六日,南梁帝国围攻义阳(河南省信阳市)的军队,利用夜色掩护,逃走(听到洛口军溃,不能独留)。北魏帝国郢州(州政府义阳)州长娄悦追击,击破南梁围城军。(西战场)
28、柔然汗国(瀚海沙漠群)可汗(九任候其伏代库者可汗)郁久闾那盖逝世,儿子郁久闾伏图继位,称佗汗可汗(十任),改年号始平(之前是太安十五年,之后是始平元年)。
十月十七日,郁久闾伏图派使节纥奚勿六跋(纥奚,复姓)前往北魏帝国,请求和解。北魏帝元恪不另派使节,而只对纥奚勿六跋说:“蠕蠕(柔然汗国)的祖先郁久闾社(一任豆代可汗)是帝国的叛徒(参考三九四年十月),帝国过去对你们一直大度包容,暂时跟你们互派使节(参考四八六年三月)。而今蠕蠕衰败,已不复当年,而帝国的伟大恩德威望,正达高峰,可以上比周王朝及两汉王朝。只因江南还没有平定,对北方稍稍放宽,以平等的地位和平共存,我不能答应。但你们如果尽到当藩属的礼节,诚心诚意,帝国也绝不会辜负你们。”
京兆王元愉、广平王元怀,二人封国中的官员,多半骄傲放纵,公开干预行政。元恪下诏,命首都洛阳警备区司令(中尉)崔亮作彻底扫荡。于是,连带受控而被诛杀的有三十余人,没有被诛杀的也全都撤除官职,贬作平民。只有广平国右侍从官(右常侍)杨昱、王府教育官(文学)崔楷,因为直言规劝,得以免罪。杨昱,是杨椿的儿子(杨椿事,参考四九〇年九月)。
29、十一月四日,南梁帝国大赦。
南梁帝萧衍命首都西区卫戍司令(右卫将军)曹景宗率领各军二十万人,增援钟离。萧衍指令曹景宗驻军道人洲(钟离东北淮河中小岛),等各路人马集结完成后,一同进兵。曹景宗一再请求前进到邵阳洲(钟离西北淮河中小岛)东岸,萧衍不准。曹景宗打算单独建立这项奇功,不理会诏书,径行挺进,想不到淮河突然刮起暴风,有些士卒被吹到河里淹死,不能再进,只好再回道人洲。萧衍得到报告,说:“曹景宗无法西上,是上天旨意,如果孤军深入,城垒不能及时构筑完成,势将狼狈不堪。现在,一定击破盗贼。”
30、最初,成汉帝国(首都成都)末任帝(五任)李势在位末期(四世纪四〇年代),獠人从益州四周山区进入平地,北自汉中(南郑·陕西省汉中市),南到邛都(四川省西昌市)、笮都(四川省汉源县),满山满谷(参考三四六年)。成汉帝国灭亡(三四七年三月),蜀地(四川省中部)居民很多向东方迁移,于是,山谷中空地都被獠人占据。跟郡县接近而又跟汉人杂居的,也跟汉人一样,向政府缴纳赋税;但远在深山中的,政府就不能控制。而梁州、益州官员,每年都借着清剿獠人的机会,抢夺财产及妇女,使自己发财;所以,无论政府与官员,都希望不断清剿。后来,邢峦当梁州(州政府南郑)州长,距郡县较近的獠人都安居乐业,距郡县较远的獠人也不敢到平地掠夺。邢峦离职后,北魏帝国政府任命羊祉当梁州州长、傅竖眼当益州(州政府设晋寿〔四川省广元市西南〕)州长。羊祉性情残酷暴虐,激起人民反感,“獠王”赵清荆引导南梁帝国军侵入州境,羊祉派军击破獠梁联军。傅竖眼则推广恩德、建立信誉,汉人跟獠人相处,一片祥和。
31、十二月十二日,南梁帝国都亭侯(靖侯)谢朏逝世(年六十六岁)。
32、北魏帝国政府讨论拟订“雅乐”,很久不能作出最后决定(公孙崇定雅乐事,参考前年〔五〇四年〕九月)。
南梁·天监六年 北魏·正始四年 (柔然汗国始平二年)
1、春季,正月,北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音乐管理官(太乐令)公孙崇上疏北魏帝(八任宣武帝)元恪(本年二十五岁),请求由卫军将军、国务院右执行长(尚书右仆射)高肇担任“雅乐”修订总监。北魏帝元恪批准,但也知道高肇不懂什么雅乐,再命祭祀部长(太常卿)刘芳当他的助理。
柏杨曰:
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一项铁则:官大,学问就跟着也大。在文明社会,知识就是权力;落后的封建社会中,权力就是知识、就是智慧、就是至仁至圣、就是正确的英明领导。公孙崇在漫长的三年碰壁、沮丧、摸索、绝望之后,终于发现这个穴道,然后一击而中。从前,没有人能负责,没有人敢负责,也没有人肯负责。公孙崇选中了大家伙高肇,在“官场学”中,谓之“强棒战术”,无往而不利。连皇帝都知道高肇对雅乐是个白痴,但仍命他当最高编辑,不为别的,只为强棒才可以击出全垒打。却不管会不会把球打烂,以及会不会一棒击中裁判的天灵盖!
2、北魏帝国中山王元英,会同平东将军杨大眼等率武装部队数十万,猛攻南梁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钟离(安徽省凤阳县东北临淮关)。钟离城北,就是淮河。北魏军在邵阳洲(钟离西北淮河中小岛)两岸建立大桥,树立木栅拒马,宽达数百步,横跨淮河,连接两岸交通。元英在南岸攻城,杨大眼在北岸另筑城垒,督运粮秣。城中守军才三千人,南梁帝国北徐州(州政府钟离)州长(刺史)昌义之,率领将士,随机应变,坚强抵抗。北魏军用车辆运土强填护城河,命步兵背土在后面跟进,骑兵督战队在最后面紧逼。士卒到目的地把土掷下,有的还来不及回头,后面的土已堆积而上,遂被活埋。不久,护城河填平,元英开始用冲车(攻城用的重武器)撞城,城上泥土块块脱落,昌义之立刻用泥土填补,冲车虽能冲进城墙,但无法冲出缺口。北魏军日夜苦攻,轮流爬城,被击中坠下,起来再登,没有人敢向后退。一天之中,攻城数十次,前后格杀的人数以万为单位计算,北魏官兵的尸体,堆积起来,几乎跟城墙同高。
二月,北魏帝元恪命元英回军。元英上疏说:“我的志向就是歼灭贼寇(南梁帝国),想不到自月初开始,阴雨不止,阻挠军事行动。如果三月间可以放晴,一定可以破城,请给我较长的时间。”元恪用诏书回答说:“南方气候像蒸笼一样,土地潮湿,不可以久留。势必把钟离夺到手,是将军的深谋远略;可是,大军在外太久,筋疲力尽,也是政府的忧虑。”元英仍上疏,坚称一定攻克。元恪派步兵指挥官(步兵校尉)范绍到前线晋见元英,研究讨论攻取形势。范绍亲眼看到钟离城墙坚固,也劝元英撤退,元英拒绝。
南梁帝(一任武帝)萧衍(本年四十四岁)命豫州(州政府设合肥〔安徽省合肥市〕)州长韦叡,率军增援钟离,受首都西区卫戍司令曹景宗指挥。韦叡从合肥直接向北进发,穿过阴陵(安徽省定远县西北)沼泽地带,遇到山涧或深谷,就在两山之间兴建吊桥渡过。将领及士卒,对北魏军的强悍十分畏惧,多数人劝韦叡把速度放慢,韦叡说:“钟离情势危急,守军挖掘地穴居住,身背门板挑水。我们飞车奔马,前去营救,都恐怕来不及,怎么可以故意迟慢?魏军(北魏帝国军)那一套全在我预料之中,你们不要担心。”只十天时间,就抵达邵阳(应是望见邵阳洲的地方)。南梁帝萧衍预先告诫曹景宗:“韦叡,是你们家乡的望族(曹景宗是新野〔河南省新野县〕人,属雍州。韦叡原是雍州京兆〔陕西省西安市〕世家,南迁后定居襄阳〔湖北省襄樊市〕,家族强大如昔。二人既同州,韦家又拥有人望),你应该对他礼遇。”所以曹景宗接见韦叡,礼节十分恭敬。萧衍听到消息,说:“两位将领和睦,一定克敌制胜。”
曹景宗会同韦叡进军邵阳洲(在岛上登陆)。韦叡在曹景宗大营前二十里处,深夜挖掘长沟,树立木栅拒马,把小岛截成东西两半,用挖掘出来的泥土,建筑城垒,距北魏帝国大营仅一百余步。南梁郡(梁城·安徽省寿县东南)郡长冯道根能骑在马上,谛听马步,量出长度,于是依照一个人的工作量,计算出总共需要多少时间和多少人力,用以分配筑城工程;天快明时,大营已经建立。北魏中山王元英在天色朦胧中忽然发现敌人营垒就在门前,不禁大吃一惊,用手杖敲打地面,号叫说:“竟然这么快!”曹景宗等武器锐利、铠甲全新、军容雄壮,北魏军看到后,士气低落。曹景宗恐怕城中人心浮动,用重赏招募勇士言文达(言,姓)等,带着南梁帝萧衍的诏书,潜水进城,城中才知道救兵已到,勇气百倍。
北魏平东将军杨大眼,英勇超过三军中其他将领,率一万余人的骑兵部队进攻邵阳洲上南梁前进基地,军锋所到之处,所有障碍都被摧毁。韦叡把车辆全都集合,结成圆阵;杨大眼集中军力包围,韦叡用两千张强弓一时俱发,洞穿铠甲,直中躯体,北魏军死伤惨重。南梁军一箭射中杨大眼右臂,杨大眼向后撤退。第二天一早,元英亲自率军攻击,韦叡乘坐两人抬的小轿,手拿白色牛角“如意”,指挥作战,一日之中,会战数次,元英也向后撤退。夜晚,北魏军大规模攻城,箭如雨下,韦叡的儿子韦黯请他从城上下来,暂时躲避,韦叡拒绝。情势一度危急,军心惊扰,韦叡在城上咆哮呵责,局面才告稳定。前往淮河以北割草的牧羊人,都被杨大眼捉去。曹景宗招募敢死队一千余人,在杨大眼城垒南数里地方也兴筑城垒。杨大眼发动攻击,曹景宗把他击退。城垒筑成后,命部将赵草守城,杨大眼捕捉牧羊人时,都被赵草截获。以后牧羊人割草,才恢复正常。
南梁帝萧衍命曹景宗预先装备特种战舰,甲板高度跟北魏帝国的跨淮河大桥桥面略等,准备火攻。由曹景宗跟韦叡各攻一桥,韦叡攻南桥,曹景宗攻北桥。
三月,淮河水位暴涨六七尺(桥面降低,甲板升高),韦叡命冯道根和庐江郡(安徽省舒城县)郡长裴邃、秦郡(侨郡·江苏省六合县)郡长李文钊等,乘战舰争先恐后,先行出动,攻击北魏留在邵阳洲上的残余部队,全部屠杀。另外派小艇装载野草,灌满膏油,用来焚烧北魏跨淮河大桥。风狂火大,烟尘上冲霄汉,天地变色;敢死队奋勇而上,拔除木栅拒马,猛砍桥梁,水势湍急,转眼之间,大桥跟木栅拒马顺流而下,全部消失,河上不见踪影。冯道根等都亲身上阵,肉搏苦战,士卒奋发勇敢,厮杀呐喊之声,震动天地,没有一个不是以一当百;于是,北魏大军不能抵抗,霎时崩溃。中山王元英看见淮河大桥中断,立刻放弃城垒,自己脱身逃走。杨大眼也纵火焚烧大营,撤退;其他所有城垒、军营、基地,陆续瓦解,北魏军全都抛弃武器盔甲,四散狂奔,为逃命被挤到水里淹死的有十余万人,阵亡的大致也是这个数目。韦叡派人通知围城中的昌义之(北徐州州长),昌义之悲喜交集,来不及答话,只叫说:“再生,再生!”南梁帝国各路大军追击,直追到水(于安徽省五河县注入淮河)。元英单人匹马逃回梁城。沿着淮河两岸一百余里,尸体互相枕压,南梁俘虏北魏军五万人(对战果的夸张,使人对政府公报丧失信心。司马光在此指出:“《梁书·韦叡传》说:‘其他脱下铠甲,叩头在地,乞求当奴隶的,犹数十万人。’事实上,当时北魏军总数不过数十万。”五万人,是司马光打了个对折。而前文提及淹死的也有十余万人)。收集北魏军遗弃的军用物资、粮秣、武器,堆积如山,牛马驴骡,更多到无法可计。(以上中战场)
昌义之感激曹景宗及韦叡,请二人宴会,筹了二十万钱作赌本,就在州政府开赌。曹景宗掷骰子,掷出三个“一”,韦叡则掷出三个“六”,但他却在大家吆喝尖叫声中,拨动一颗,故意诧异说:“怪事!”遂大输特输(原文为“卢”“雉”,赌法今已不传,而只留下“呼卢喝雉”一个成语。现在用掷骰子代替,当可一目了然)。曹景宗跟各军将领争先恐后,向中央驰奏捷报,只韦叡落在最后,世人因此更认为他品德高贵。南梁帝萧衍下诏增加曹景宗、韦叡封爵的采邑;昌义之等也分别受到奖赏。(第九次南北大战结束)
夏季,四月二十日,萧衍任命江州(州政府设寻阳〔江西省九江市〕)州长王茂当国务院右执行长(尚书右仆射);安成王萧秀当江州州长。萧秀将要出发,主办官员要求拨付坚固的船舶,专运库存积蓄,萧秀说:“我难道只爱钱财,不爱人才!”命把坚固的船舶拨付给部属及参谋官员,而把不太牢靠的船舶,装载库藏。中途,遇到大风,库藏船舶破碎。
四月二十八日,任命临川王萧宏当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建安王萧伟当京畿总卫戍司令(扬州刺史);右最高资政官(右光禄大夫)沈约当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左执行长(左仆射)王莹当中军将军。
六月十八日,冯翊郡(侨郡·湖北省宜城县东南)等七个郡的郡长背叛南梁,投奔北魏帝国。
秋季,七月三十日,任命国务院右执行长王茂当首都中区卫戍司令(中卫将军)。
八月一日,南梁帝国政府大赦。
3、北魏帝国政府主管官员奏称:“中山王元英计划错误;齐王萧宝寅等不能坚守淮河大桥,应判处死刑。”
八月十二日,北魏帝元恪下诏:元英、萧宝寅免除死刑,在贵族户籍中删除名字,贬作平民;杨大眼被贬到营州(州政府设和龙城〔辽宁省朝阳市〕)当普通士兵。任命中央军事总监(中护军)李崇当征南将军、扬州(州政府设寿阳)州长。李崇喜爱经营产业家财,征南将军府秘书长(征南长史)、狄道(甘肃省临洮县)人辛琛不断规劝,李崇不能接受,二人感情遂告破裂,互相指摘控告。北魏帝元恪下诏,对二人都不追究,李崇为了和解,摆下酒筵,请辛琛同饮,说:“你以后一定也会当州长,不知道你希望有个什么样的秘书长(上佐)?”辛琛说:“万一托你的福,当上州长,我愿得到一个规矩正直的秘书长(长史),无论早上晚上,都可听见我的过失,这是我的盼望。”李崇脸色惭愧。
九月三日(原文“己亥”,据《魏书》改),中央任命最高监察长(司空)、高阳王元雍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国务院总理(尚书令)、广阳王元嘉当最高监察长。
九月八日,拓宽斜谷(陕西省太白县)旧道。
4、冬季,十月十六日,南梁帝国政府任命国务院国防部长(五兵尚书)徐勉当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徐勉有超过常人的能力,虽然文书案卷堆积如山,座上的宾客又没有虚席,可是徐勉一面跟宾客高谈阔论,反应之快,如同流水,一面下笔不停。平常日子阅读各家学派书籍(诸子百家),但从不批评它们的短处缺点。有一次,曾经跟他的门客在一起晚宴,其中一位门客,名叫虞暠,请求当太子宫总管府高级秘书(詹事五官),徐勉严肃地说:“今天晚上,只谈风花雪月,不谈公事。”当时人都敬佩他大公无私。
闰十月十日,任命临川王萧宏当宰相(司徒)、代理太子师傅(行太子太傅),国务院左执行长沈约当国务院总理、代理太子教师(行太子少傅),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袁昂当国务院右执行长(右仆射)。
5、闰十月十二日,北魏帝国于皇后逝世(年二十岁)。当时,贵嫔(小老婆群第一级)高女士受北魏帝元恪的宠爱,十分嫉妒,而高肇的权势又震动中外。于皇后突患急病,而且立刻死亡,人们认为是高贵嫔暗下毒手。宫廷隐秘,外间不知道详情。
6、闰十月二十九日,南梁帝国任命高级资政官(光禄大夫)夏侯详当国务院左执行长。
7、闰十月三十日,北魏帝国把于皇后(顺皇后)安葬永泰陵(今地不详)。
8、十二月二日,南梁帝国国务院左执行长、丰城公(景公)夏侯详逝世(年七十四岁)。
9、十二月十一日,北魏帝国淮阳镇(睢陵·江苏省睢宁县)总指挥官(都军主)常邕和献出城池,向南梁帝国投降。
南梁·天监七年 北魏·正始四年 永平元年 (柔然汗国始平三年) (柔然汗国建昌元年) (北魏帝国皇帝元愉建平元年)
1、春季,正月,北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颍川郡(河南省长葛县)郡长王神念投奔南梁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
2、正月二十八日,南梁政府(首都建康)任命皇城保安司令(卫尉)、吴平侯萧昞兼任中央禁军总监(兼领军将军)。
南梁帝(一任武帝)萧衍(本年四十五岁)命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徐勉制定文武百官等级,共“九品”(九等)“十八班”(十八级),“班”多则官高(“品”少则官高)。
二月十一日,又增设镇军将军、卫军将军以下“十品”,共二十四班。不入“十品”的(流外),另有八班。又特别给外国武官设立二十四班,共一百零九个官称(南梁帝国时,官制又有变化,官秩等级更为精密,九品十八班,类似北魏帝国的“正品”“从品”〔参考四九九年十二月〕)。
二月十六日,萧衍下诏设“州选拔官”(州望)、“郡选拔官”(郡宗)、“乡选拔官”(乡豪)各一人,专门负责发掘贤能人才,推荐给中央。
二月二十一日,任命南兖州(州政府设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州长(刺史)吕僧珍当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将军)。“领军”一职,掌握中央及地方军权。南宋帝国五任帝(孝武帝)刘骏在位、四五四年以后,皇家制造事务总监(制局监)掌握权柄,夺去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包括“中领军”及“领军将军”)的兵权,从最卑微的官位、事务管理员(典事)起,都可以直接奏报皇帝,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就只好袖起双手呆坐。吴平侯萧昞既当中央禁军总监,工作负责,做事积极,一片新的严肃气象。可是,皇家制造事务局(制局)里的人都是受皇上宠爱的亲信家奴,不允许权力滑出手指,所以采取小报告攻势,萧昞遂不能在位置上久留。
二月二十二日,萧昞被外放当雍州(州政府设襄阳〔湖北省襄樊市〕)州长。
3、三月五日,北魏帝国皇子元昌逝世(年三岁)。御医王显诊断及用药错误,当时的人都认为是奉国务院总理(尚书令)高肇的命令,下手谋杀。
4、夏季,四月二日,南梁帝国皇太子萧统(本年九岁)娶太子妃,大赦(九岁的男孩娶妻,即令是平民农家,也嫌太早,不知何以如此)。
五月十七日,南梁帝萧衍下诏,复设皇族事务部(宗正)、畜牧部(太仆)、工程部(大匠)、藩属事务部(鸿胪),又增设宫廷库藏部(太府)、水利部(太舟),连同从前各部(寺),共任命十二个部长(卿。自晋帝国建康政府建立以来,“九卿”〔次部长〕一直不曾齐全地出现。皇族事务部撤销后,一直没有恢复设置,畜牧部、藩属事务部、工程部时有时无。宫廷库藏部始创于北魏帝国七任帝元宏,今萧衍沿用;水利部则是以前的“都水使者”改称。如今,再把所有次部长机构名称加上“寺”字,各次部长官衔则加“卿”字,遂成为新的架构)。
五月二十一日,任命安成王萧秀当荆州(州政府设江陵〔湖北省江陵县〕)州长。最初,巴陵郡(湖南省岳阳市)马营蛮(所在地不详)沿长江南岸,抢劫掳掠,州郡政府全都无力讨伐。萧秀派王府禁卫官(防阁)文炽率军焚烧山区的森林树木,马营蛮失去掩护,州境内才恢复秩序。
5、秋季,七月十三日,北魏帝(八任宣武帝)元恪(本年二十六岁)擢升贵嫔(小老婆群第一级)高女士当皇后;国务院总理高肇,更得元恪信任,权势更重。高肇对帝国政府从前的旧有制度多作变更,削减贵族的采邑,压制功臣的功勋;因此,怨恨高肇的声音,盈满道路。文武百官以及皇家贵族都向他低头,只有国务院财政部长(度支尚书)元匡敢跟高肇对抗,首先自己订做了一个棺材,放在大厅,打算带着它前往皇城宫门,指控高肇罪恶,然后自杀,用死表达真挚。高肇听到消息,十分厌恶。正巧,元匡跟祭祀部长(太常)刘芳讨论某一个问题时,意见冲突。高肇支持刘芳,元匡遂跟高肇争论吵闹,上疏揭发高肇颠倒是非,指鹿为马(赵高指鹿为马事,参考前二〇七年七月)。总监察官(御史中尉)王显立即弹劾元匡:诬陷宰相;主管单位判处元匡死刑。元恪下诏免除元匡死刑,降级当高级资政官(光禄大夫)。
6、八月二日,南梁帝国首都西区卫戍司令(右卫将军)、竟陵公(壮公)曹景宗逝世(年五十二岁)。
7、最初,北魏帝元恪替京兆王元愉(元恪的老弟)娶于皇后的妹妹当王妃,元愉对于妃没有感情,却爱小老婆李女士,生下儿子元宝月。于皇后命李女士入宫,施以鞭打,为妹妹出气。元愉骄傲奢侈(“骄傲”二字出现),贪污放纵,无法无天。元恪把他叫到皇宫,一一调查,发现都是事实,于是打元愉五十木棍,外放当冀州(州政府设信都〔河北省冀县〕)州长。元愉认为自己年纪最大,权势和官位却不如两个弟弟(清河王元怿、广平王元怀),心中既惭愧又愤恨;而自己和爱妾又先后受到摧挫侮辱;高肇又在北魏帝元恪面前不断陷害元愉兄弟,元愉忍耐不住怒火。
八月十二日,元愉诛杀他的秘书长(长史)羊灵引、军政官(司马)李遵,对外宣称:接到清河王元怿的密信,说:“高肇谋杀皇上!”遂在信都南郊登基称帝,大赦,改年号建平,封李女士当皇后。法务军事参议官(法曹参军)崔伯骥拒绝服从,元愉杀崔伯骥。北方各州镇都疑心中央一定发生事变;定州州长、安乐王元诠把实际情形通知各州镇,人心才归安定。
八月十四日,中央政府任命国务院执行官(尚书)李平当北伐大军总司令(都督北讨诸军事)、冀州总部执行官(行冀州事),讨伐元愉。李平,是李崇的堂弟(李崇镇守寿阳,参考去年〔五〇七年〕八月)。
八月十六日,北魏政府大赦,改年号永平(之前是正始五年,之后是永平元年)。
登基称帝的元愉,派人游说平原郡(山东省聊城市)郡长、清河郡(山东省临清市)人房亮,房亮斩元愉的使节。元愉派将领张灵和攻击房亮,被房亮击败。李平抵达经县(河北省广宗县东北),各路人马全部到齐。夜晚,一支蛮夷部队,约数千人,忽然杀进李平大营,流箭射到李平所住的篷帐,李平镇静如常,不肯离开床铺;一会工夫,混乱自动平息。
九月一日,元愉在信都城南草桥迎战中央军,李平奋勇攻击,大破元愉军,元愉脱身逃回城中,李平进击,包围信都。
九月十二日,安乐王元诠在城北也击破元愉军。
8、九月十三日,南梁帝国封皇子萧绩当南康王。
9、北魏帝元恪擢升高贵嫔当皇后时,彭城王(武宣王)元勰一再劝阻,元恪拒不接受。但高肇从此把元勰痛恨入骨,不断在元恪面前陷害元勰,元恪都不相信。元勰推荐他的舅父潘僧固当长乐郡(河北省冀县)郡长,京兆王元愉登基称帝,要挟潘僧固一同行动(长乐郡郡政府跟冀州州政府同设信都,所以元愉得以要挟)。高肇因此诬陷元勰:北方跟元愉勾结,南方招南梁帝国入侵。彭城王府禁卫官司令(彭城郎中令)魏偃、前彭城王府禁卫官(防阁)高祖珍,希望高肇提拔升官,遂挺身出面作证。高肇命监督院总监督长(侍中)元晖奏报北魏帝元恪,元晖不肯;于是改命首都东区卫戍司令(左卫将军)元珍奏报。元恪问元晖,元晖保证元勰绝不会如此。元恪又问高肇,高肇举出魏偃、高祖珍人证,元恪遂完全相信。
九月十八日,元恪邀请元勰、高阳王元雍、广阳王元嘉、清河王元怿、广平王元怀以及高肇,入宫宴会。元勰的正妻李妃正要生产,元勰一再推辞不去,而皇宫使节前后相继催促,元勰不得已,跟李妃告别登车,从东掖门进入宫城,过了小桥,牛不肯前进,鞭打棍击,都不能使它迈动一步(此幕类似东吴帝国最高统帅〔大将军〕诸葛恪被杀前赴会情景,参考二五三年十月),接着又有使节来催,还责备元勰来得太迟,于是把牛解下,而由人把车拉进去(直到六世纪,中国贵族仍乘牛车,还不骑马),在后宫欢宴,到了夜晚,都酩酊大醉,各人到各人在宫中的专用房舍休息。顷刻之间,元珍率武士带着毒酒来到,元勰说:“我没有罪,但愿面见主上,死也无恨。”元珍说:“主上怎么能够面见!”元勰说:“主上圣明,不应该无缘无故杀我,请准我跟告我的人,当面对质!”武士上前,用刀柄凶猛地撞击元勰的肋骨,元勰哀号说:“冤枉!苍天!忠心耿耿,却被诛杀!”武士又用刀柄殴击元勰,元勰只好饮下毒酒,武士遂上前乱刀砍死(年三十三岁)。黎明时分,用褥子把元勰尸体裹住,运回家宅,宣称:元勰因喝得大醉逝世。李妃悲哭号叫说:“高肇昧尽天良,冤枉杀人!天道有知,你怎么能够好死!”北魏帝元恪在金銮宝殿东厢为元勰发布死讯,举行祭悼;追赠高官以及安葬的礼节,都特别加等优待。政府中无论大小官员,全垂头丧气,道上走路的平民男女,都哭泣流泪,说:“高肇诬杀贤王。”从此,政府内外,对高肇怨恨更为入骨。
*魏收曰:
元勰性情品行,一片纯孝;为国效命,更全副忠心,文武全才;无论风采和谋略都有充实的根基。当五世纪七〇、八〇年代(七任帝孝文帝元宏在位),二十余年之间,元勰已做了安身立命、预防灾祸的工作,难道都是白做?居安而不忘危,鉴往而知未来,姬旦誓不贰心的大义,霍光异姓辅佐的忠诚,元勰一身兼备。功勋太高,使人主忌惮;恩德太厚,为世俗拥戴。于是,诬陷挑拨的闲言闲语一旦进入皇帝耳朵,终于不能保全他退隐的初志。可悲!姬诵(周王朝二任王成王)、刘弗陵(西汉王朝八任帝昭帝)这样的君王,不容易遇见。
柏杨曰:
冤狱是一种无奈,人,一旦无辜被捕,往往会十分理直气壮地认为:只要能见到大家伙当面申诉,定可迎刃而解,元勰就有这种盼望。鲨鱼群当然不允许他见元恪,以防变卦。事实上,即令他见到元恪,也无法化解元恪心里不可告人的杀机。无罪不能无刑,元勰岂能例外。
性格造成悲剧,往往指前进不已、贪心不止的人。而元勰几乎与世无争,儒家学派所赞扬的美德——包括明哲保身,元勰完全具备,但并不能救他一命。用血腥手段从事政治斗争的社会,才真正是悲剧之母!
已登基称帝的元愉无法守住信都。
九月二十三日,纵火焚烧城门,携带皇后李女士跟四个儿子以及一百余名骑兵,突围逃走。李平进入信都,斩元愉所设置的冀州(州政府信都)全权州长(牧)韦超等,派指挥官(统军)叔孙头追捕,生擒元愉,囚禁信都,奏报北魏帝元恪。文武官员请诛杀元愉,元恪不准。命用铁链锁住,押解回京(首都洛阳),打算用家法对他训诫。元愉走到野王(河南省沁阳市),高肇派人把他谋杀(年二十一岁)。儿子们到洛阳,元恪都予赦免。
元恪将对李女士施用剖腹酷刑,立法院最高立法长(中书令)崔光劝阻说:“李女士正怀身孕,如果用刑剖腹取胎,可是姒履癸(桀)、子受辛(纣)干的勾当,残忍凶暴,不是正常刑罚。请求等她生产之后,再行斩首。”元恪同意。
李平捕获元愉党羽一千余人,打算全部屠杀,机要军事参议官(录事参军)高颢说:“这些人都是被逼,从前既然承诺免他们一死,应该上疏皇上,为他们求情。”李平接受,于是全都赦免。高颢,是高祐的孙儿(高祐,是高允的堂弟,参考四八七年十一月)。
济州(州政府设碻磝〔山东省茌平县西南〕)州长高植率州政府军攻击元愉,建立功勋,应该封爵,高植不肯接受,说:“我家蒙受帝国的重恩,为帝国出力,是正常的事情,怎么敢要求赏赐!”高植,是高肇的儿子。
加授李平顾问院总顾问长(散骑常侍)。高肇和首都洛阳警备区司令(中尉)王显,一向厌恶李平。遂由王显出面,弹劾李平在冀州包庇叛逆;高肇奏准:在特许出入宫门名册中,剔除李平的名字。
10、最初,五世纪六〇年代,北魏帝国六任帝(献文帝)拓跋弘在位,柔然汗国(瀚海沙漠群)一万余家投降北魏,分别安置在高平镇(宁夏固原县)和薄骨律镇(宁夏灵武县。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俘虏及降户,被安置在北魏边境定居,又有“东部”“西部”之分,参考四七一年三月注)。可是,到了九〇年代,有的叛变,有的逃亡,剩下的只有一千余家。中级资政官(太中大夫)王通,建议把这一千余家再迁到淮河以北,根绝他们向北方逃亡的道路(不检讨柔然人民为什么逃亡,只责备他们不该逃亡,这是中国传统性的颟顸)。北魏帝元恪命交通部长(太仆卿)杨椿“持节”,前往强迫迁移。杨椿上疏说:“从前,政府把蠕蠕(柔然汗国)人民安置在边疆地带,目的在于激励风俗不同、习惯不同的蛮夷,前来归附。而且,也使蛮夷跟中国(北魏帝国)人民不相混淆。现在,新归附的户口很多,如果旧有人民被强制迁移,新归附的一定惊恐不安,是强迫他们非逃亡不可。而且,他们身穿皮袄皮袍,口吃牛肉羊肉,喜爱冬季,不怕寒冷;南方气候潮湿,土地烝热,迁移到那里之后,一定全数死亡。既失去归附者的人心,对捍卫边疆更没有裨益。尤其把他们安置在中国(中原)心脏地带,或许还会发生别的问题,不是良策。”元恪不准,遂把他们迁移到济州,沿黄河南岸安置。后来,京兆王元愉起兵称帝,柔然人纷纷渡黄河北上,投奔元愉,所到之处,抢夺抄掠,一如当初杨椿的警告。
11、九月二十日,北魏帝国郢州(州政府设义阳)军政官(司马)彭珍等叛变,暗中引导南梁帝国军攻击义阳。三关(位义阳南)驻军司令(戍主)侯登等献出城池,向南梁投降。郢州州长娄悦登城自守。中央任命中山王元英当南征大军总司令官(都督南征诸军事),率步骑混合兵团三万人,从汝南(悬瓠·河南省汝南县)出发增援。
冬季,十月,悬瓠带兵官(军主)白早生击斩豫州(州政府悬瓠)州长司马悦,自称平北将军,向南梁帝国司州(州政府设南义阳〔湖北省孝昌县〕)州长马仙琕求救。当时,荆州(州政府设江陵〔湖北省江陵县〕)州长、安成王萧秀当军区司令长官(此时,萧秀是荆湘雍益宁南梁北梁南秦北秦九州军区司令长官,司州不属其军区),马仙琕报告萧秀,请求准予接应。萧秀的参谋官员一致认为应等候中央命令,萧秀说:“白早生靠我们的支援救命,救兵如救火。如果依照惯例,必须有中央命令,才可以出军,就不可能因应非常事变。”遂立即派军北进。南梁帝萧衍也下诏命马仙琕增援白早生。马仙琕率军到楚王城,派副司令官(副将)齐苟儿率军二千人,进入悬瓠协防。萧衍下诏,任命白早生当司州(可能是“北司州”之误)州长。
12、十月十六日,南梁帝国政府擢升吴兴郡(浙江省湖州市)郡长张稷当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
13、北魏帝国政府任命国务院执行官(尚书)邢峦当豫州总部执行官(行豫州事),率军攻击叛国投敌的白早生。北魏帝元恪问邢峦说:“依你的看法,白早生是逃走?还是坚守?什么时候可以平定?”邢峦回答说:“白早生并没有高深的谋略和远大的志向,只因司马悦残酷暴虐,激起大家愤怒,白早生利用机会起事,人民被他控制,不得不跟随服从。即令梁国(南梁帝国)的军队进城,因水路不能直达,粮秣一定无以为继,所以进城的军队,也会一同被我们生擒。白早生得到梁国支援,利欲熏心,自以为前途光明,定会固守,绝不逃走。如果圣王的大军(北魏帝国军)抵达城下,无论官员或民众,势必纷纷阵前起义。预料不出今年,白早生的人头,当悬挂京师。”元恪大喜,命邢峦先行出发,中山王元英继进。
邢峦率骑兵八百人,急行军前进,五天时间,即赶到鲍口(今地不详)。
十月二十六日,白早生派他的大将胡孝智率七千人,出城二百里迎战。邢峦奋勇进击,大破胡孝智军,乘胜长驱直入,直到悬瓠。白早生出城迎战,又被击败。邢峦遂率军渡汝水南下,包围悬瓠城。元恪下诏加授邢峦南征大军总司令官(都督南讨诸军事)。
十月二十七日,镇东将军府军事参议官(镇东参军)成景隽击斩宿预(江苏省宿迁市)驻军司令严仲贤,献出城池,投降南梁帝国。当时,北魏帝国郢州、豫州疆土,自悬瓠以南,直到安陆(湖北省安陆市),全落入南梁帝国之手,只有义阳一个孤城仍在坚守。义阳蛮酋长田益宗,率其他各蛮夷部落归附北魏帝国,北魏政府任命田益宗当东豫州(州政府设新息〔河南省息县〕)州长。南梁帝萧衍任命田益宗当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封五千户人家的郡级公爵,引诱田益宗背叛北魏,田益宗拒绝。
十一月十一日,北魏政府派安东将军杨椿率军四万人,进攻宿预。
14、北魏帝元恪不断接到邢峦传来的捷报,因而命中山王元英迅速攻击义阳。元英因军力太少,不断上书请求增兵,元恪不肯。元英返抵悬瓠,跟邢峦会师,联军攻击。
十二月十日,南梁帝国悬瓠协防司令齐苟儿等打开城门,出城投降,北魏军入城,斩白早生跟他的党羽数十人。元英遂率军直指义阳。南梁宁朔将军张道凝先前驻军楚王城。
十二月十四日,张道凝放弃城池,向南撤退;元英追击,斩张道凝。
北魏义阳郡郡长、狄道(甘肃省临洮县)人辛祥,跟郢州州长娄悦,一同守卫义阳。南梁帝国围城军将领胡武城、陶平虏不断攻击。辛祥夜晚出击,向南梁围城军发动猛烈突袭,生擒陶平虏,击斩胡武城,南梁军溃散,州境恢复安定。论功行赏,身为郢州州长的娄悦,对于部属辛祥竟建立如此奇功,自己反而束手无策,越想越气,恼羞成怒,遂向中央政府当权派官员(高肇系统)恶言陷害,于是,对辛祥等有功官兵没有任何赏赐。
十二月二十三日,北魏东荆州(州政府设沘阳〔河南省泌阳县〕)上奏中央:“桓晖的老弟桓叔兴,前后招抚太阳蛮(即五水蛮,参考四七二年正月),归附的有一万余家,请设立十六个郡、五十个县管辖(桓晖是桓诞的儿子,参考五〇〇年十一月三日)。”北魏帝元恪命前镇东将军府秘书长(镇东府长史)郦道元复查,遂即批准设立(如依照家数平均分配,一郡才六百二十五家,一县才二百家,真是地广人稀。一县的税收,恐怕连一个县长都养不起,又如何养县政府其他官员?自此以后,蛮夷地区郡县林立,记不胜记,记也毫无意义)。郦道元,是郦范的儿子(郦范事,参考四六七年二月)。
15、本年,柔然汗国可汗(十任佗汗可汗)郁久闾伏图,再派使节纥奚勿六跋(纥奚,复姓)到北魏帝国呈献貂皮大衣。北魏帝元恪拒绝接受,把上次回答他的话(参考前年〔五〇六年〕十月)再重复一遍,作为回答。
最初,高车王国(新疆天山山脉北麓)“侯倍”(不懂这两个字什么意思)穷奇被哒王国(首都拔底延城〔阿富汗北部瓦齐拉巴德市〕)武装部队击斩,并把穷奇的儿子弥俄突俘虏而去。穷奇的部落遂告瓦解,有的投奔北魏帝国,有的投奔柔然汗国。北魏帝元恪派羽林军军事总监(羽林监)、河南人孟威负责接待,把他们安置在高平镇(宁夏固原县)。高车国王阿伏至罗残酷凶暴,贵族们不能忍受,把他诛杀,拥护王族跋利延继承王位。哒王国护送弥俄突北返,攻击高车王国。高车贵族再诛杀跋利延,欢迎弥俄突,拥护他当国王。弥俄突攻击柔然汗国,跟可汗(十任佗汗可汗)郁久闾伏图在蒲类海(新疆巴里坤县西北巴里坤湖)会战,不能取胜,遂向西移动三百余里。郁久闾伏图在伊吾(新疆哈密市)山北扎营;正巧,高昌王国(新疆吐鲁番市东)国王(六任)麹嘉向北魏帝国请求,愿全国迁移到中国(北魏帝国)内地。当时,孟威当龙骧将军,北魏帝元恪派孟威征调凉州(州政府设姑臧〔甘肃省武威市〕)州政府军三千人,前往迎接,抵达伊吾;郁久闾伏图忽然发现北魏帝国的正规军出现,像被恶魔抓住头皮一样,立刻逃走。弥俄突得到消息,闪电追击,大破柔然军,就在蒲类海北方,斩郁久闾伏图,割下他的头发,送给北魏帝国龙骧将军孟威,并派人到北魏进贡。北魏帝元恪派东城子于亮到高车王国报聘,赏赐馈赠的东西很多。高昌国王麹嘉在约定的时间没有抵达会合,孟威遂班师。
佗汗可汗郁久闾伏图的儿子郁久闾醜奴继位(十一任可汗),称豆罗伏跋豆伐可汗,改年号建昌(之前是始平三年,之后是建昌元年)。
16、南宋帝国及南齐帝国时代所用的礼仪:皇帝祭祀天神的时候,都要头戴皇冠(冕),身穿绣袍(衮)。南梁政府兼任国史编撰官(兼著作郎)、高阳郡(侨郡)人许懋,请求制造黑色羊羔皮袍(大裘),专供皇帝祭祀天神时之用;南梁帝萧衍批准。
萧衍将到皇家祖庙祭祀,下诏说:“祭祀的当天,不可以听音乐。从现在开始,皇帝御驾出宫,乐队在后面跟随,却不演奏。但祭祀完毕后,回宫途中,一切依照平常规则。”
南梁·天监八年 北魏·永平二年 (柔然汗国建昌二年)
1、春季,正月三日,南梁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皇帝(一任武帝)萧衍(本年四十六岁)前往建康南郊祭祀天神。大赦。当时,有人建议萧衍到会稽山(浙江省绍兴市南)、国山(江苏省宜兴市西南)举行封禅大典(在泰山上添土祭祀天神,称“封”。在梁父山下辟土祭祀地神,称“禅”。萧衍既不能到泰山、梁父山〔二山均在北魏帝国版图〕,摇尾系统只好就近取材,固是肉麻当有趣,但也用尽心机)。萧衍命儒家知识分子起草拟定“封禅典礼”仪式,打算前往。兼任国史编撰官(兼著作郎)许懋表示异议,认为:“姚重华(黄帝王朝七任帝舜帝)在泰山堆集木柴燃烧,祭祀天神,不过是巡视天下的中途一站。可是,郑玄却引用《孝经钩命决》说:‘姚重华在泰山添土祭天(封),用柴火向上天禀告他的政绩;在梁父山辟土祭地(禅),在石碑上刻下他的祷词。’这是神秘预言书所作的曲解,不是正规经典的大义。姚重华每五年巡察天下一次;而春夏秋冬四季,又分别前往四岳(《书经·舜典》载:“姚重华二月东往泰山,五月南往衡山,八月西往华山,十一月北往恒山。”)。如果他是为了‘封禅’才到泰山,岂不是次数太多!又如,管仲曾经指出:古代‘封禅’的君王,有七十二位。燧人氏之前(燧人氏,“五氏”第二氏,应作“燧人部落”解),世界简陋,人民朴实,哪里有金泥玉印?当时全靠结绳记事,又哪里能写出文章,禀告天地?管仲又说:‘只有统一天下的君王,才可以“封禅”。’姬诵(周王朝二任王成王)难道不是天下统一的君王,管仲却说他怎么可以‘封’泰山、‘禅’社首山(山东省泰安市西南)!神农氏(“五氏”第五氏)就是炎帝,管仲却把他们当做二人,错误十分严重。如果是圣明的君王,根本用不着去那么远添土祭天,也用不着去那么远辟土祭地!如果是平凡的君王,根本不应该去那么远添土祭天,也不应该去那么远辟土祭地!只是当初,姜小白(春秋时代齐国十六任国君桓公)想去做这件事,管仲知道不可以,所以列举一些奇怪的动物,使他打消念头(《汉书·郊祀志》:“前六五一年,姜小白既成霸主,打算‘封禅’〔到泰山添土祭天,到梁父山辟土祭地〕,管仲说:‘古时候,封泰山、禅梁父的,有七十二位君王,我只记得十二位,这十二位是: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山〔梁父山东〕;伏羲氏封泰山,禅云云山;神农氏封泰山,禅云云山;炎帝封泰山,禅云云山;姬轩辕〔黄帝〕封泰山,禅亭亭山〔山东省泰安市南〕;姬颛顼〔黄帝王朝三任帝玄帝〕封泰山,禅云云山;姬夋〔黄帝王朝四任帝俈帝〕封泰山,禅云云山;伊祁放勋〔黄帝王朝六任帝尧帝〕封泰山,禅云云山;姚重华〔黄帝王朝七任帝舜帝〕封泰山,禅云云山;姒文命〔夏王朝一任帝禹帝〕封泰山,禅会稽山〔河南省伊川县境〕;子天乙〔商王朝一任帝成汤〕封泰山,禅云云山;姬诵〔周王朝二任王成王〕封泰山,禅社首山〔山东省泰安市西南〕,都是统一天下,然后才有资格添土祭天〔封〕和辟土祭地〔禅〕。’姜小白说:‘我北伐山戎蛮夷〔河北省北部〕,越过孤竹〔河北省卢龙县〕。西伐大夏〔今地不详〕,跋涉流沙,紧束马腹,用人力抬起车辆,攀卑耳山〔山西省平陆县西〕。南伐楚王国召陵〔河南省郾城县东〕,登熊耳山〔洛阳西南〕,远眺长江、汉水。我组成过三次国际联军,讨伐叛逆〔兵车之会〕,召集过九次国际高阶层会议〔乘车之会〕,集合各封国国君,一次拥护周王朝天子〔二十任王襄王〕姬郑登基〔参考前六五二年〕。没有一个封国国君敢对我违抗冒犯。从前,夏、商、周三个王朝承受上天交付的使命,跟这个有什么分别?’管仲发现仅用言辞不能说服姜小白,于是举出事证,说:‘古时候君王添土祭天,辟土祭地之时,鄗上〔鄗山·河南省荥阳市北〕长出黍米〔黄米·小米〕,北里〔今地不详〕遍地出产杂粮。长江、淮河之间,茅草都有三梗,用作号召。而且,东海游来比目鱼,西海飞来比翼鸟〔比目鱼只有一只眼,须两鱼合游。比翼鸟只有一只眼和一只翅膀,须两鸟并飞〕。还有其他不找它们,它们却飞来走来的奇异禽兽,有十五种之多。而且,凤凰、麒麟没有出现,祥瑞的庄稼没有产生。蓬蒿、野草反而兴旺,鸱鸟、枭鸟,却成群结队〔鸱枭,参考三一五年八月注〕。在这个时候去泰山添土祭天、梁父山辟土祭地,似乎不合适。’姜小白才打消原意。”)。嬴政(秦王朝一任帝)曾经到泰山添土祭天(封。参考前二一九年),孙皓(东吴帝国末任帝)也曾经派他的兼任最高监察长(兼司空)董朝前往阳羡(江苏省宜兴市),在国山(宜兴市西南)添土祭天(封)、辟土祭地(禅);这都不是有美德的人应做的事,不应效法。主要的是:添土祭天和辟土祭地的典礼仪式,都是道听途说,失去本意。只因在上的君王好名,在下的臣属就竭力满足君王的虚荣。古时候,无论祭天祭地,都有正常礼仪,诚心诚意的道理,完全包括在内。至于去那么远添土祭天、辟土祭地,实在不敢听这件事。”萧衍赞扬他的见解,遂把许懋的这份奏章的内容,再加扩充,下诏驳回摇尾系统的请求,从此大家不再提出。
2、北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中山王元英抵达义阳(河南省信阳市),打算南下收回三关(义阳之南:平靖关、武阳关、黄岘关,三关皆在大别山〔湖北省与河南省东段省界〕上),事先研究判断:“三关互相依赖,如同左右双手,只要攻破一关,其他两关就会自己崩溃。攻难攻的,不如攻易攻的,应该先攻东关(武阳关·河南省信阳市南武胜关)。”又恐怕其他二关集中力量支援东关,遂派秘书长(长史)李华,率五个指挥官的部众攻击西关(平靖关·湖北省广水市东北),用以牵制南梁帝国兵力;元英亲自率军,向东关(武阳关)出发。
当初,南梁帝国司州(州政府设南义阳〔湖北省孝昌县〕)州长(刺史)马仙琕,派云骑将军马广驻防长薄(三关北据点);带兵官(军主)胡文超驻防松岘(三关北据点)。
正月十八日,元英抵达长薄。
正月二十日,长薄防务崩溃,马广逃回东关,元英南征大军遂把东关包围。南梁帝萧衍派冠军将军彭瓮生、骠骑将军徐元季率军增援东关。元英下令撤围,故意让这两支援军入城,说:“我观察形势,这个城池很容易夺取!”彭瓮生等既进入东关,元英发动攻击,只攻六日,即行攻克,俘虏南梁帝国三位将领(马广、彭瓮生、徐元季),以及士卒七千余人;接着攻击黄岘关(广岘关·河南省罗山县西南),守军司令、太子宫左翼卫队长(太子左卫率)李元履放弃城池,逃走。元英再攻击西关(平靖关),南梁帝国总司令官马仙琕也放弃城池,逃走。
萧衍派南郡(湖北省江陵县)郡长韦叡率军支援马仙琕(韦叡救钟离时,已是豫州〔州政府历阳〕州长〔刺史〕,邵阳洲大捷后,擢升首都东区卫戍司令〔左卫将军〕,不久调安西将军府秘书长〔安西长史〕、南郡郡长。官位未升反降)。韦叡进到安陆(湖北省安陆市),立即增加城墙高度二丈有余,更增加护城河的宽度和深度,建立高大城楼。大家讽刺他胆小,韦叡说:“不然,当一个将领应该有胆小的时候,不可以一味斗勇逞强。”北魏中山王元英紧急追击马仙琕,打算雪除邵阳洲(安徽省凤阳县东北淮河中小岛)战败的耻辱(参考前年〔五〇七年〕二月)。听到韦叡军抵达,即行撤退。萧衍也下诏停战。
当初,北魏帝(八任宣武帝)元恪,派立法院立法官(中书舍人)、鲖阳(安徽省临泉县西鲖城)人董绍慰劳背叛的城池,豫州(州政府设悬瓠〔河南省汝南县〕)变民首领白早生,在一场袭击中,俘虏董绍囚禁,后来送到建康(南梁首都·江苏省南京市)。北魏帝国军攻克悬瓠后,元恪(本年二十七岁)在所俘虏的四位南梁帝国将领齐苟儿等人中,选出两位,送到扬州(州政府设寿阳〔安徽省寿县〕),命扬州州政府用公文书征求南梁帝国同意,用此两位将领交换董绍和司马悦的人头(认为二人已死)。公文书还没有到,南梁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将军)吕僧珍跟董绍交往之后,喜爱他的谈话文采和见解,把感受报告萧衍,萧衍派文书助理官(主书)霍灵超对董绍说:“现在依照你的意思,送你回国,盼望你能使两国和好,彼此不再战场相见,人民得到休息,岂不是美事。”萧衍召见董绍,赏赐给他衣服等礼物,命立法院立法官(舍人)周舍设宴慰劳。萧衍告诉董绍说:“南北战争,一连多年,人民辗转哀号在炭火之中,我并不认为先提出和解,是一种耻辱。最近也曾写信给魏国(北魏帝国),但从没有得到回音,请转达我这个意见。现在派周灵秀把你送到边境,等候你早日传来佳音。”又殷勤嘱咐说:“你知不知道你怎么不死?这次把你俘虏,是上天安排。国家设立君王,完全为了人民。在人民上面的官员,怎么不思考此理。贵国如果打算和解友好,我们当把宿预(江苏省宿迁市)奉还,你们也把汉中(陕西省汉中市)交回。”董绍回洛阳后,向北魏帝元恪报告,元恪拒绝。
3、三月,北魏帝国荆州(州政府设穰城〔河南省邓州市〕)州长元志率军七万人,攻击南梁帝国潺沟(湖北省襄樊市北),迫害驱逐各地区各部落蛮夷;各蛮夷纷纷南下,渡汉水投降南梁;南梁雍州(州政府设襄阳〔湖北省襄樊市〕)州长、吴平侯萧昞全部接受。左右高级官员认为,蛮夷一向是边境大祸,不断侵略骚扰,不如乘他们失去抵抗力的机会,全体屠杀铲除。萧昞说:“蛮夷在走投无路时,前来投靠,却把他们诛杀,事不吉祥。而且,魏国如果侵犯,我们用蛮夷作为屏障,先为我们阻挡一阵,岂不更好!”遂打开樊城(襄樊市汉水北岸),收纳蛮夷部众;命军政官(司马)朱思远等进抵潺沟,迎战元志,大破元志军,杀北魏士卒一万余人。元志,是拓跋齐的孙儿(拓跋齐,参考四二七年六月)。
4、夏季,四月一日,南梁政府任命临川王萧宏当最高监察长;加授车骑将军王茂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
5、四月二十日,北魏帝国楚王城城防司令(城主)李国兴献出城池,投降南梁帝国。
6、秋季,七月十七日,南梁帝国巴陵王萧宝义逝世(萧宝义是南齐帝国五任帝萧鸾之子,参考五〇二年四月)。
7、九月六日,北魏政府封故北海王元详(参考五〇一年十一月)的儿子元颢继任北海王。
祭祀部音乐管理官(太乐令)公孙崇制造乐尺,以十二个黄米(黍)作为一寸(公孙崇制乐事,参考五〇四年九月)。祭祀部长(太常卿)刘芳认为错误,另以十个黄米作为一寸。国务院总理(尚书令)高肇奏称:“公孙崇制造乐器及度量都跟经典不合,问他什么缘故?他回答:‘一定要遵照儒家学派经典的话,就会发出怪声。’请加派刘芳,依照《周礼》规定,重新制造,等完成后经过讨论,一并呈报,再选择最好的一种施行。”北魏帝元恪批准。
冬季,十月九日,元恪任命最高监察长(司空)、广阳王元嘉当宰相(司徒)。
十一月十五日,元恪在皇宫式乾殿给佛教和尚以及政府官员讲解《维摩诘经》。当时,元恪一心信仰佛教,不去研读儒家学派经典。立法院主任立法官(中书侍郎)、河东郡(山西省永济县)人裴延隽上疏,认为:“刘秀(东汉王朝一任帝)、曹操(曹魏帝国一任帝曹丕的老爹)虽然在战马奔腾之际,也从没有不阅读书籍。先帝(七任帝元宏)无论是从事迁都大业,或战争行军,手都不离开书籍;只因学问对自己有很大裨益,不可以暂时停止吸收。陛下登上佛教宝座,亲自讲解佛经,凡是听讲人士,蒙蔽灰尘的心灵,无不顿然觉悟。可是,儒家学派的《五经》(《诗经》《书经》《礼经》《易经》《春秋》),是治理家国的典范,在各种事务中,应居优先地位。我盼望陛下除了阅读佛经外,也阅读儒家学派经典,使孔丘跟释迦牟尼的学说同时并存;心灵世界跟现实世界都能兼顾,互相畅通。”(元恪如何反应,不得而知。)
当时,佛教在洛阳极为盛行,除了中国僧侣外,从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来的外国僧侣就有三千余人。北魏帝元恪特别为他们兴建永明寺(在洛阳西城外),寺内房舍一千余间,招待住宿。南阳郡(河南省南阳市)人冯亮对建筑有极高造诣,元恪命冯亮会同首都洛阳市长(河南尹)甄琛、佛教总监(沙门统)僧暹,在嵩山(中岳·河南省登封县北)上选择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兴建闲居寺,充分表现出山势惊险,庙宇雄伟,极为壮观。于是,无论远近,建造庙宇遂成为一种风气,家家户户,没有人不侍奉佛祖。等到本世纪(六世纪)第二个十年初期,全国州郡共有一万三千余座寺院。
8、本年,北魏帝国皇族事务部长(宗正卿)元树投奔南梁帝国,南梁帝萧衍封元树当邺王。元树,是元翼的老弟(元翼是咸阳王元禧的儿子,投奔南梁,参考五〇六年三月)。当时,元翼当青、冀二州(州政府郁洲)州长,镇守郁洲(江苏省连云港市东沉积小岛)。过了一段时间,元翼打算献出全州,归降北魏帝国;事情泄露,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