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6年在伦敦举办的“殖民地与印度博览会”,以其资源、产品以及规模吸引了帝国民众的兴趣,但是一件事情产生了无法估量的影响,那就是次年女王的第一次禧年庆典。五十年前,作为一个少女,她到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举行加冕仪式,那只是英国本土的一件大事,虽然自然也在各殖民地举行了庆祝活动。她登基五十年的庆典显示了民心的变化。1837年人们不怎么考虑殖民地的事情,而且就公众的尊重和兴趣而言,王权本身已经沉没到它有史以来的最低点。但是到1887年,王权不仅几乎成为大不列颠人民宗教膜拜的中心,而且成为这个人们已经意识到的伟大帝国统一的象征。对我们来说,席卷所有社会阶层的激动心绪几乎是不可能的。仅仅从她的年龄来看,人们不会想到她还会长寿多年,而且虽然未来尚属未知,她本人似乎总结了半个世纪的辉煌成就,包括物质上的和精神上的。
庆典也使民众生动地认识到帝国当时达到的顶峰。在从白金汉宫到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游行队伍中,有世界上几乎每个民族的代表,一路安排了感恩活动。女王庄重地驾临而来,她身后的游行队伍是历史上最壮观的。绝大多数欧洲王室的成员、从世界各地远道而来的使节、帝国各个部分的军人代表,以及最重要的是印度王公的随从,构成了一幅壮丽的景观,超过了罗马时代任何一个凯旋仪式。那些亲睹或读到庆典的群众对帝国的实力、壮观和威严留下了生动的印象。大不列颠的每个小村庄通过举办地方庆祝活动分享了喜悦,从设得兰群岛到兰兹角,夜晚的篝火在山顶闪耀。人们看到火焰首先在莫尔文丘陵点亮,从一个山头传向另一个山头,遍及英伦大地。两三周后,除了陆军阅兵式,还在斯皮特黑德举行了盛大的海军阅兵式,尽管舰艇的数量和吨位在今天看来不大,却令全世界极为震撼。
在那些对女王致敬的人中,有来自各自治殖民地来的代表,正好提供了一个举行商讨的机会,结果导致第一届“殖民地会议”的诞生。事实证明它对于未来极为重要,意味着殖民地的负责人应该不是以下属的身份或仅仅作为殖民地的代理人会见英国首相,而是以平等的身份。这个场面本身赋予英国人和殖民地人民关于帝国是什么和意味着什么一种新的理解。没有完成什么实在的重大事项,但它在英国历史和政府中确立了一个无比重要的先例,单单这件事就可以使“殖民地会议”成为我们帝国故事中的一个里程碑。
议事日程是事先精心策划好的,对于现阶段什么可以讨论和什么不可以讨论更有利理解很到位。“帝国联邦”话题不会提及。会议是在殖民地代表怀有担忧的阴影下举行的,他们担心其他更有侵略野心的欧洲列强竞逐海外属地。而正如索尔兹伯里勋爵告诉与会成员的,目标不是建立一个“联盟”或“关税同盟”(Zollverein),而是一个“战争俱乐部”(Kriegsverein),即一个帝国防卫的联合体。当时唯一确定的结果就是澳大利亚的殖民地同意提供部分额外的船只,驻扎在澳大利亚水域内。索尔兹伯里的进一步声明不仅被证明是正确的,而且在对可能的重大政治变革的处理上具有典型的英国风格。当谈到联邦和帝国的未来发展时,他说两者都是“宏伟的志向”,“与其说是现在的事,不如说是未来的事”,而且尽管它们“无疑前景不明,但在时代的进程中——时间不会太长——混沌将冷凝成质料,许多实用有效的解决之道很可能从中产生”。不像干净利索的联邦计划,英国讲究的是一步步的渐进,以及为当前的问题——随着它们接续出现——寻求解决方案,这将改变帝国的结构,就像以往对英国自身的政治结构的改变。当时,以这种“帝国会议”的理念建立起一个新的帝国统治机构已经足够,现在首先要付诸实施。
七年后又进了一步。一场自治殖民地会议在其中最大的加拿大自治领的首都渥太华举行,伦敦只派了一位帝国的代表与会,以示宗主国的支持和提供信息。会议讨论的主要是贸易事务,包括关税和可能的帝国特惠制度。当然在老牌的制造业国家英国与渴望培育本土制造业的殖民地之间存在一些利益差别,但第二次会议最重要的方面是其主导精神。宗主国现在承认她的孩子已经成年,能够讨论自己的事务了,而另一方面,殖民地对面临的困难和英国的立场表现出了一种公正的理解。想实施贸易保护的殖民地政治家承认,如果他们在英国,会希望自由贸易。
1887年的帝国会议向那些对海外帝国缺乏一手知识的闭关自守的政治家展示,在帝国偏远的国家中,有一些与他们旗鼓相当的人。老练、自行决定权和人际交往正在迅速地促进相互尊重的加深、相互依赖的意识、对英国更广阔的视野,以及殖民地越来越多的忠诚,在几年之后的布尔战争和后来的世界大战中,它们将受到最危急的考验。相互依赖可能非常重要,但也必须承认,虽然喜爱可能只是一种情感,国旗和王冠只是象征符号,但它们将会证明是比贸易优势或成文的帝国宪法重要得多的凝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