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奥勒良进入亚洲(272 A.D.),要面对的敌手是个女性,只有这点会使人产生轻视的心理,除此以外他占不到任何便宜。比提尼亚因为芝诺比娅的武力和权谋,原来已经发生动摇,现在因为奥勒良亲临,又对罗马表示归顺。奥勒良在行军时走在军团前面,接受安锡拉的投降。经过一段坚持不懈的围攻以后,在一位市民的叛降协助下夺取提亚纳。按照奥勒良对部队慷慨而对敌人凶狠的脾气,他会将这个城市任凭愤恨的士兵去烧杀掠夺。但是出于尊重宗教的心理,对哲学家阿波罗尼乌斯的同乡采取宽容的态度。安条克的市民在大军压境以后,全部逃离城市,皇帝立即发布安民告示,号召逃亡人员回乡,对于在没有选择之下,被迫在帕尔米拉女皇手下服役的人员,全部赦免不予追究。这种出人意料的慈善作为,使得叙利亚人心悦诚服,一直到埃米萨的势力范围之内,人民都愿意支持仁义之师。
芝诺比娅要是不采取行动,让西方的皇帝进入到首都100英里以内,她的声誉就会受损。所以决定东方的命运在于两次会战,这两场会战的环境是这样的类似,除了第一次在安条克附近,而另一次是在埃米萨以外,很难分辨出两者的环境有什么不同。帕尔米拉的女王在每一次会战中,都亲临战场鼓舞士气,把执行任务的工作交给扎伯达斯全权负责,后者曾经在征服埃及的战事中展现军事长才。芝诺比娅有数量庞大的军队,大部分由轻装弓箭手和全身铠甲的重装骑兵所组成。奥勒良的骑兵由摩尔人和伊利里亚人组成,抵挡不住对手声势惊人的冲锋,便在边打边退的状况下混乱地向后逃走。帕尔米拉人奋力追赶。罗马的骑兵等待机会反击,再用不断的缠斗来困惑对手,使他们无法脱离,终于打垮这支过于笨重运动不灵的重装骑兵。双方交战时,东方的轻装步兵先是用尽箭矢,接着在短兵相接的近身搏战中失去防卫的能力,他们没有甲胄护身,几乎赤裸,完全暴露在军团的刀剑砍杀之下。奥勒良早已编组好这批久历戎伍的老兵部队,他们原来驻扎在上多瑙河地区,接受过阿勒曼尼战争严酷的考验,获得骁勇善战的英名。
芝诺比娅在埃米萨会战失败后,没有能力再编成第三支大军。这时帝国以内原来臣属于她的民族,一直到埃及的边界,全部投靠到战胜者的麾下,何况奥勒良派出最勇敢的将领普罗布斯,率领一支部队占领埃及的行省。帕尔米拉成为芝诺比娅最后的根据地,她将部队撤到首都的城墙之内,进行顽强抵抗的准备工作,像一位女英雄那样做出大无畏的声明,要是她的统治结束就以身相殉。
在阿拉伯贫瘠荒凉的沙漠里,少数农耕地区就像广大的海洋中间浮现出来的岛屿。无论是塔莫尔或者帕尔米拉这样的名字,在叙利亚语和拉丁语里的意义,都是指温暖气候下阴凉而葱郁的枣椰林。此地的空气清新,有珍贵无比的流泉,灌溉的土地可生产水果和谷物。这样优越的条件,再加上地处波斯湾和地中海之间,到两边的距离大概相等,所以经常有骆驼队来往,把数量众多的印度贵重商品运到欧洲各国。帕尔米拉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富裕的独立城市,用互利的贸易联系着罗马和波斯两大帝国,保持着卑躬屈膝的中立地位。最后,等到图拉真获得胜利,这个幅员很小的共和国便落到罗马人手中,当作一个从属而颇受重视的殖民地,繁荣兴旺达150年之久。我们从遗留的少数铭文可以看出,雄于资财的帕尔米拉人在和平时期,建构庙宇、宫殿和希腊风格的柱廊。时至今日,形成的废墟散布在几英里范围之内,仍为好奇的旅客流连凭吊。奥登纳图斯和芝诺比娅的崛起,给他们的国家带来一番新气象,成为可以与罗马分庭抗礼的对手。但是这种竞争要付出何等重大的代价,多少代的子孙都成为一时风光的牺牲品。
奥勒良皇帝行军越过埃米萨和帕尔米拉之间的沙漠地区,不断受到阿拉伯人的袭扰,不得不让军队,尤其是行李和辎重,避开那些行动剽悍的匪徒积极而大胆的抢劫。他们看准时机发起袭击,得手后很快逃脱军团迟缓的追击。围攻帕尔米拉才是最困难也是最重要的任务,这位精力过人的皇帝亲自参与进攻,身体被标枪刺伤。奥勒良在一封信上写道:
罗马人民总以开玩笑的口气,谈起我跟这位女人所进行的战争。他们根本不了解芝诺比娅的性格和她的力量,她为防御作战做的准备工作非常周全。石块、弓弩和各种投射武器多得算不清。每一小段城墙就配置两到三门弩炮,也可以用小型投射器投掷燃烧的火球。她害怕受到惩处所以不惜死拼到底,但是,我仍然信赖罗马的神明给我的护佑,使我能够完成当前的工作。
然而,神明的保佑终归有限,围攻的成败也无法预料。奥勒良认为最合理的办法是提出有利的投降条件,女王可以很光彩地退位,市民仍旧保有古老的权益。他的意见被严词拒绝,同时伴随着侮辱性的言辞。
芝诺比娅之所以表示出坚决的态度,是因为她认为在短期内,罗马大军受不了饥馑的压力,就会循着沙漠原来的路线退兵。更有信心的是东方的君主不会坐视,特别是波斯的国王,必然会出兵保护这位作为屏障的盟友。但奥勒良的幸运和坚毅克服了许多困难,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沙普尔逝世使波斯的权贵无暇他顾,只能派遣有限的援军前来解帕尔米拉之围。皇帝或用武力对付,或很慷慨地花钱收买,很容易地就令他们全部无功而返。从叙利亚各地派遣按时出发的运输队,陆续不断地安全抵达皇帝的营地,再加上在埃及获得胜利的军队,在普罗布斯率领下全部归建。芝诺比娅到此时才决定逃走。她骑上速度最快的单峰驼,已快要到达幼发拉底河的河岸,但还是在离开帕尔米拉大约有60英里的地方,被奥勒良的轻骑兵追上,当作俘虏送到皇帝尊前。她的首都不久以后投降(273A.D.),出乎意料得到宽大的处理。兵器、马匹、骆驼以及大量的黄金、银块、丝绸和珠宝,全部归胜利者所有,只留下600名弓弩手编成的守备部队。皇帝回到埃米萨,花了很多时间对东方行省进行赏功罚罪。有些行省在瓦莱里安被俘后,就对罗马失去忠诚之心,等到帝国获得战争的胜利,又重新归顺到罗马属下。
叙利亚女王被带到奥勒良皇帝面前,他非常严厉地问她,为什么胆敢运用武力反抗罗马皇帝!芝诺比娅很机智地回答,不仅表示尊敬也显出坚强的一面:“过去我没有办法把奥勒留或伽利埃努斯当成罗马皇帝,所以才会这样;现在,我只承认你是我的征服者和君主。”但是,女人的坚强通常都是装出来的,很少能够硬撑下去,至死不变。等到审判时,芝诺比娅的勇气完全消失无踪,在士兵们叫嚣立即处死的怒吼声中,她全身颤抖不知所措,忘记要拿克莉奥帕特拉当榜样,来面对这绝望的处境。她靠着出卖自己的声誉和朋友,苟延残喘地偷活下去,把坚决抵抗的罪名全部归于别人的建议,说她身为软弱的女性,完全是受到臣下的操纵。残忍的奥勒良将泄愤对象转移到他们的头上,很多人成为她恐惧的牺牲品,这些无辜的人员当中还包括朗吉努斯。他的名声远超过出卖他的女王和处决他的暴君,也因此而长存在后代子孙的心目中。不世的天才和高深的知识,无法感动无知无识的凶狠士兵,但是他们有助于朗吉努斯的灵魂能够和谐地飞翔。他没有任何怨言,平静地随着行刑者离开,全心怜悯女主人的不幸,尽力安慰为他伤心的朋友。
奥勒良东征班师回朝,已跨越分隔欧、亚两洲的海峡,传来消息说帕尔米拉人屠杀了留下的总督和守军,再度树起反叛的旗帜。他勃然大怒,立即回军指向叙利亚。安条克对他如此迅速的行动感到十分惊讶,孤立无援的帕尔米拉人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悔恨不已,毫无能力抗拒压境大军。我们可以看到奥勒良所写的一封信,他认为应该把处死的范围限定于武装叛乱分子,但很多老人、妇女、儿童和农夫依然惨遭杀害。虽然他最关心的事情是要重建太阳神庙,还是对残存的帕尔米拉人起了怜悯之心,允许离开的人们回来重建他们的城市,但是摧毁一座城市比重建要容易得多,像这样一个商业和手工业制造中心,曾是芝诺比娅的皇城,慢慢衰落成默默无闻的市镇、一个微不足道的城堡,最后变成破败的村落。现在的帕尔米拉不过三四十户人家,他们在宏伟庙宇的空旷中庭,用泥砖砌起他们的农舍。
戎马奔波的奥勒良还有最后一件工作要完成。帕尔米拉反叛期间,菲尔穆斯在尼罗河地区作乱,虽声势不大,却造成危险的后果,亟须出兵镇压。菲尔穆斯实际上是埃及的富商,但自称是奥登纳图斯和芝诺比娅的朋友和同盟。他在印度的贸易过程中,与布伦米人和萨拉森人建立亲密关系,这两个民族位于红海两岸,很容易进入上埃及地区。他鼓动埃及人起来争取自由,带领大批愤怒群众攻进亚历山大里亚城,在那里穿上紫袍称帝,开始铸造钱币,发布告示,招募军队,到处夸口只要用纸张贸易的盈余,就可维持作战。像这样的军队在对抗奥勒良的大军时,怎会有防守的能力?所以也无须详细叙述。菲尔穆斯很快被击败,捕获以后经过拷问就立即处死。奥勒良现在可以向元老院、人民和他自己祝贺,不过3年的时间,他就使罗马世界恢复和平与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