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家主又派人来请你过去了。”
楚妍单手撑着脸颊，视线落在手里的书上，头也没抬：“不去，就说我睡了。”
“哦。”苗苗悄悄打量了一下楚妍的神色，乖乖应了一声出去了。
自从楚家主发布出要给她找结亲对象的消息以后，楚妍就一直是这样状态，从楚家馆藏的那些绝版纸质书里找了一堆二十年前的资料，一本接一本地翻。
苗苗暗叹，家主也是，这不是明着要拆开小姐和太子殿下么？小姐该多伤心啊。
楚妍这时候确实天天惦记着华尔然。
她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来华尔然的消息，难道他还没有查出自己和楚恬儿身世的真相？
以他的能力，这不应该。
还是说他想让楚妍替楚恬儿淌过这次结亲的风波，等到她和人联姻已成定局了，才肯向世人公布？
她当然不能把事情变化的可能都放在华尔然身上，于是自己费了一番手脚找到了当年的蛛丝马迹，只是现在还不是挑开的时候。
而且她有些纠结，是不是应该在楚家主定下联姻对象后公开真相，让楚恬儿顶上自己现在的处境。
从飞行船归来的途中和回来的这些天，楚恬儿对她一直比较亲近，她也能感觉到几分真诚来，如果真的这样做，她总觉得有些愧疚感。
她头疼不已，想着如果最终的联姻对象是楚恬儿喜欢的就好了，她只要顺水推舟。
如果是个连她都无法接受的对象，那她只能强行武力反抗了。
反正现在整个沙阳星大概也没人能打得过她。
只是这样一来，势必动静很大，和楚家也算彻底闹翻了。
她对现在的身份并不在乎，唯一有点不舍的，竟然是华绮。
这次回来以后，华绮似乎对她比先前亲近了许多。
虽然面上还是淡淡的，但是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楚妍朦胧中都会想起前世，自己母亲去世前那几年模糊的相处。
她不太敢说那是母爱，却叫人贪恋不舍。
楚妍愣愣发着呆，忽然想，若是她真的把楚恬儿的身份公布出来，甚至让她替自己去承担这门婚事，华绮……会不会恨她？
楚家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迎接了不少人，三大联邦不少青年才俊都来了，但是最让楚妍在意的还是卡伦联邦。
这次卡伦联邦领队的年轻人是一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名字叫做杉齐的，据说是卡伦联邦最年轻的一名议员，深受联邦公民的爱戴。
楚妍之前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想必是个根本不重要的炮灰。
真正让她在意的人是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
“你好，楚妍殿下，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杉齐议员。”楚妍礼貌地同他打招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后的许昭身上。
许昭仍旧是那副笑意不到眼底的样子，就算是一行人孤身来到沙阳星，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
楚妍正要收回视线，他忽地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挑了下眉：“楚妍殿下？”
她十分冷淡地微微点头，佯装无意地将自己身边的楚恬儿推出来：“大家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妹妹，楚恬儿。”
许昭一愣，直直地看着楚恬儿，声音都变了：“你是楚恬儿？”
楚妍蹙眉，她之前和许昭的交集也没那么多吧，见到“楚恬儿”，他至于这么大反应么？
难道这就是男女主之间莫名的吸引力？
楚恬儿忽然被楚妍拉出来，看见眼前这名俊朗的青年，不知为何也盯着他看了许久：“你好。”
楚妍对两个人之间的磁场十分满意，微笑着当先领众人进去。
这下事情好办多了。
既然许昭来了，那只要想办法让他成为联姻对象，再公布出楚恬儿的真实身世，岂不是十分完美？
楚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隔三差五地替两人塑造见面的机会，甚至特意将接待卡伦联邦的事宜交给了楚恬儿，自己则落得清闲。
不过许昭终归是住在楚家，楚妍后来还是难免碰上。
自从上次伤到了灵蛇之后，因为害怕灵蛇会有什么异常举动，她每天入夜时都会去灵蛇所在的中庭处巡查，谁知去的路上就遇到了许昭。
远远的，楚妍看见许昭坐在小湖泊一旁的草坪上，手上拿了石子，朝湖心随意抛着。
楚妍脚步一顿，那边的许昭就已经发现了她，转过头来。
她缓缓走过去，淡淡笑着打招呼：“好巧。”
许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巧么？我听说殿下常常路过这里。”
她蹙着眉，微微沉下脸：“许少将果然消息灵通，在我楚家不过几天，就已经连我的路线都摸清楚了？”
许昭一怔。
楚妍继续道：“看来，我楚家负责照顾少将的人当真十分‘尽责’。”
许昭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将视线重新转向湖面：“早听说楚家独一无二的明珠不仅天赋卓绝，而且天性高洁叫人不敢远观，果然名不虚传。”
楚妍笑，有素质的人说话就是好听，什么天性高洁让人不敢远观，不就是想说她生性傲慢目下无尘么？
“不知道这次卡伦联邦选中的人是谁，许少将还是杉齐议员？”
许昭默了片刻，转头直视她的双眼：“殿下希望是谁？”
“我希望是谁不重要。”楚妍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笃定，“但是许少将如果真的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获得楚家的肯定，我可以承诺，你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哦？”许昭失笑，“楚妍殿下知道我想要什么？”
不知为何，她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许嘲弄，心想他大概是以为她说的东西是自己，所以有些不屑，顿时感觉被冒犯。
她微微眯眼，冷声道：“当然。”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双始终沉静的眸子却明亮了几分。
楚妍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暗示：“许少将，有些事情，并不是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
说完这句话，她在心中为自己暗暗赞叹了一声。
自穿书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说出这样飒气又高深莫测的话来。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因为今天这一番短短的谈话，两人间理解的偏差，替她带来了多少麻烦。
穿过湖泊和石林，就到达了中庭附近。
因为先前那一番小小的耽搁，楚妍来得比平时晚了一些。
她走到高台上，低头俯视下方，灵蛇并无任何动向，与前几天一样安静。
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浮现在她心头，似乎隐约预感到一些不太妙的感觉，她皱着眉停留了片刻，离开。
因为这莫名的预感，楚妍今夜没有照常进入修行状态。
这样的不安，和那时去往黑岩星飞船上捕捉到那诡异梦境的时候十分类似，却具体无所指。
直到深夜，乌云遮月的时刻。
她从书籍中抬头，看向中庭的方向，起身悄无声息地朝那里掠去。
红色的身影在夜空中一闪而逝，空气中只余下浅浅的扭曲痕迹。
以她现在的实力，整个星系中能超过她的已经屈指可数，只要不撞上那反派大魔王阳兽，还有一些隐藏的怪物，她都有把握顺利撤退。
就在刚刚，她感觉到了灵蛇的异动。
一丝极轻微的，她体内血液对于灵蛇的共鸣，那是她被灵蛇吞噬足够血液后才能隐约察觉的共鸣。
她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一棵高耸的树冠上，隐在碧色的枝叶里，神色冷淡地朝下看去。
灵蛇仍盘旋在树上，缓缓游动，并未发出什么声息和能量，但是楚妍察觉到了一丝怪异的情绪。
灵蛇传递给她的感觉，竟是恐惧。
她的神色渐渐凌重起来，这世间能够让灵蛇恐惧的东西，必定足以毁灭沙阳星。
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阳兽，难道它已经来到了沙阳星么？
乌云散开，月光照进中庭里。
中庭之树下，及膝的沙芜草中，正站着一个纤瘦的身影。
那人着白衣，抬手轻轻抚摸着中庭之树的树干，视线看向树上灵蛇藏身之处，神态松弛似毫无防备。
看清那人侧脸的时候，楚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几乎难以置信。
那张脸她太过熟悉，而且发自内心地喜爱。
那是沐阳的脸。
唯一陌生的是他那对金光流转的眼睛，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与暴戾，杀意弥漫。
和原书中所描写的阳兽，一模一样。
沐阳……阳兽。
她耳边响起华尔然的说过的话——阳兽本沐阳而生。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处，如同雕塑。
忽地一阵微风拂过，彻骨的寒意才将她唤醒。
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右手的手指已经因为用力而嵌进树干里。
如果这时候有人能看见她的脸，想必是惨白得吓人。
她仍是无法相信先前看到的场景，忍不住再度死死盯住。
月下的中庭一片安宁，只能听见风吹动沙芜草发出的轻微声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中庭之树下没有任何人，仿佛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她在树上等了许久，终究没再等来任何变化，直到后半夜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楚妍根本就没有合眼，脑海中的思绪纷杂无章。
直到第二天一早，沐阳照例替她倒了茶水端上来，低着头递给她。
她看着那茶杯，只觉得后背发凉，勉强抑制住自己轻微发抖的手，将茶接过来。
视线死死地落在沐阳那张干净纯稚的脸上，极力保持着镇定，状似无意地问道：“沐阳，你是什么时候来到的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