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靖十六年(公元1537年)正月二十三日清晨,世宗朱厚熜刚刚起身,一个小太监满脸喜气,疾步穿进宫门跪在他脚下:“皇上大喜!杜康妃生下皇子!”30岁的朱厚熜为第三个儿子的降生而欣喜不已,兴冲冲地赶到后宫探望。当看到这个孩子白胖精神,讨人喜受,便给他取名载垕。“载”是他的排行辈分,“垕”取“皇天后土”为天下之主的意思,足见父亲的满怀期望。
一晃29年过去了。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朱载垕在世宗服丹药中毒死后即位称帝,这就是明穆宗,穆宗朝的年号为隆庆。穆宗在位只有6年。
嘉靖四十五年(1566)十二月二十六日午时,皇极殿钟鼓齐鸣,30岁的朱载垕衮冕加身坐在皇帝宝座上,文武百官俯在脚下三跪九叩,登基大典极圣极隆。此情此景,不禁令载垕心中顿生波澜,一种“天命在我”的神圣由感而来。
穆宗是明朝皇帝中少有的成年即位者,他不是世宗册立的太子。世宗有过8个皇子,但有5个襁褓夭折,长大成人的只有二子载壑、三子载垕、四子载圳。嘉靖十八年,世宗分别册封载壑为太子,载垕为裕王,载圳为景王。那时兄弟三人都年幼,也还无事。可自载壑嘉靖二十八年死后,太子之位属谁,就成了天下瞩目的大事。按照“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礼仪,当然是裕王应晋封太子。但事情并不如此。当时受宠的道士陶仲文提出“二龙不能见面”之说,皇帝是龙,太子当然是小龙,世宗听后索性不再立太子。这给景王载圳提供了可乘之机。载圳凭借母亲受宠的优势,走动内宫,争立太子,他的打算在宫中为人所共知。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严嵩对载垕也相当冷淡。就连裕王应得的岁赐也被他大量拖欠。载垕命运未卜,当然不敢向父亲提起,只得派手下人先给严嵩的儿子严世藩送上1000两银子,才得以补发。尽管如此卑躬屈节,可严嵩对载垕还是不很放心。一天,严世藩问裕王侍读官高拱、陈以勤:“听说裕王殿下对家大人有些不满意,是怎么一回事呀?”这对裕王及其侍从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在世宗、裕王父子不得见面,世宗对严嵩言听计从的情况下,如果严嵩感到裕王是威胁,一切变化都可能发生。陈以勤急中生智,从容地辩解道:“国家的继承大计早已决定了。裕王殿下的讳字,从后从土,明明是土地之主,这是皇上命名的意思。严阁老也格外看待殿下,殿下常说惟有严阁老才算得上社稷之臣。请问殿下不满之言从何而来呀?”这一席话,勉强保全了裕王的地位。嘉靖四十年(公元1561年),世宗打发景王去封地居住,而把裕王留京,显示了传位的意图。可是景王载圳离京后并没有停止筹划夺嫡。严嵩在嘉靖四十一年下台后,掌权的内阁大学士成为徐阶。有一天,世宗突然向徐阶议论起明成祖一度打算废太子,另立汉王继承大统的事。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亏得除阶多方为裕王圆承,才化险为夷。直至嘉靖四十四年,载圳病死于封地,载垕心中才一块石头落地——因为他已成为惟一的皇位继承人了!
载垕在王府多年,在自己身边聚集了一批才能卓著的有识之士,如高拱、陈以勤、张居正等。这些人为载垕讲解古今,纵论天下,培养他的政治见识。在他们的影响下,载垕对嘉靖末年的弊政了然于心。为了争取政治上的主动,世宗死后,载垕立即批准了自己的亲信张居正与内阁首辅徐阶草拟的世宗“遗诏”,假父亲之名将其引起朝野怨声不止的弊政大部分废止。登基后,他又在即位诏书中肯定了“遗诏”中关于将蛊惑世宗炼丹求仙的道士逮捕下狱,付法司治罪;所有斋醮活动和造庙观、建宫殿的工程一律停罢;采买香蜡、珠宝、绸缎等例外采买全部停止;并起用嘉靖年间因上疏言事被罢撤、拘囚的海瑞等官员;同时又免除全国百姓隆庆元年(公元1567年)的一半田赋和拖欠的嘉靖四十三年以前的赋税。诏书一出,群臣号啕感激,百姓竞相称颂,一时大得民心。经过一番初步治理,朝政有了一番新气象。
群臣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穆宗一方面为之欣喜,可另一方面他也看穿了宫廷政治的勾心斗角。坐稳皇帝宝座后,穆宗拿定了及时享乐,无为而治的主意。他为此先做了一番布置。和历代皇帝一样,穆宗先是选择忠诚干练的大臣分担政务,为自己巩固江山社稷。他将亲信的大臣徐阶、李春芳、高拱、郭朴留任内阁,又将身居裕王府时的心腹张居正、陈以勤授予内阁大学士的要职,参与内阁机要大事;在宫内,他把亲信的太监黄锦、王本、冯保、曹宪、李芳等人都安置在要害部位。经过这一番布置,穆宗以为自己的朝廷坐稳,可以安居宫内,静享富贵了。于是,他把日常朝政都推给内阁,连对大臣的操纵、协调的责任也放弃了。谁知事与愿违,在他对朝政大撒手的同时,内阁大臣们的倾轧就开始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闹得他在位6年,经常心绪不宁。
第一场内阁风波,发生在内阁中最重要的两位大学士徐阶和高拱之间。徐、高之争渊源于嘉靖末年。徐阶是多年的内阁元老,一位老练圆滑的政治家。高拱本是裕王的侍从讲官,素有大志,和张居正一起当过国立大学(国子监)的正副校长。徐阶为联络裕王,也是为日后的朝廷更替预作铺垫,于嘉靖四十四年把高拱和郭朴一起举荐为内阁大学士。照当时的社会风气,徐阶作为高拱、郭朴政治上的恩人,是有师生之谊的,理应受到尊敬。可是徐阶忽略了高拱机敏练达的卓越能力,以及位居高官后要求平等处事的自尊心,依然把高拱和郭朴当作后生晚辈对待,种下了纷争的种子。
世宗末年,内阁大学士们的办公室随同皇帝迁到西苑。高拱为了回家方便,把家搬到西苑附近。他50多岁了,没有儿子,一是不放心家事,二是希望与妻妾团聚,于是经常偷空回家。世宗病危之时,一天高拱听到传言,说是皇上不行了,没来得及核实就把办公室里的器具搬回家去。这件事被吏科给事中胡应嘉知道了,作为失职大不敬提出弹劾。世宗处在昏迷中,对这类奏折当然不问。因此,胡应嘉的弹劾并没达到目的,对高拱来说是“有惊无险”。但高拱是个恩仇必报的政治家。他认为胡应嘉是徐阶的同乡,一定是受了徐阶指使。偏偏徐阶在草拟世宗遗诏这样的大事上,不与内阁的高拱、郭朴等同僚商议,却越过他们与裕王府的张居正策划,受了冷落的高拱满腔怨恨,他要等待机会报复徐阶。
机会很快来到了。隆庆元年,吏部尚书杨博主持京察。京察是明朝考察中央机关五品以下官员的例行制度,每6年举行一次。杨博这次考察官员,雷厉风行地罢黜了不少官员,其中也有通常惹不起的御史和给事中之类的言官。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杨博的山西同乡却没有一个受处分的。这引起了负有弹劾责任的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们的公愤。第一个攻击杨博的又是胡应嘉。胡应嘉弹劾杨博挟私愤,庇同乡。这话倒是不错,可是胡应嘉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作为吏科给事中,在吏部办理京察时就参予其中。事前不提出异议,事后又提出弹劾,宽厚的穆宗对这种出尔反尔的言行十分不满,知道其中另有奥妙,于是下令内阁商量处罚胡应嘉。高拱一下就抓住了这个机会。
高拱让同样受到了徐阶冷落的郭朴在内阁会议上首先发言:“皇上刚刚即位,胡应嘉出尔反尔,欺君罔上,应该革职。”高拱马上响应。满心想保护胡应嘉的徐阶一看这阵势,也只好无可奈何地表示了同意。这下可惹翻了言官们的马蜂窝,他们倾巢出动,一起向高拱开火。穆宗对高拱有多年的了解,当然不会被几个言官所打动。他安慰高拱不要在意,继续安心从政。可朝廷中倒高派气势汹汹,确实让高拱的脸面没处搁,高拱要求徐阶代拟一道圣旨,给提出弹劾的言官一次廷杖,以缄其口。在嘉靖年间,言官弹劾大学士以后,如参劾不倒通常是要挨廷杖的,说不定还要罢官呢!高拱的要求有法可循,但徐阶并不愿为高拱而得罪言官,拒绝了这个要求。这激起了高拱的怒火。他指使自己手下的言官齐康弹劾徐阶,揭发徐阶的弟弟和三个儿子都是横行乡里的大恶霸,有凭有据。这下子更激怒了受徐阶保护的言官们,他们集合起来,将矛头一齐指向高拱,弹劾一次接着一次,逼得高拱实在招架不住,只好于隆庆元年(公元1567年)五月辞官回乡了。高拱去后,言官们对郭朴还是不断攻击,到九月间,郭朴也辞职不干了。
这一次内阁风潮,徐阶取得了决定性胜利。以后朝臣利用言官互相攻击时有发生。但这却大坏了穆宗的心情。穆宗对于言官们的肆无忌惮,兴风作浪,穆宗深感厌倦。
隆庆元年(公元1567年)九月,内阁的徐、高之争风潮刚刚告一段落,外患又起。蒙古俺答部数万骑兵攻入长城,扫荡了大同,严重威胁着北京的侧翼。同时蒙古土蛮部大军进犯蓟镇边关,虏掠河北昌黎,直至滦河。左右夹攻,使京师陷入战争的恐慌中。北京城立即戒严,敌情奏章如雪片般飞来。深居宫中的皇帝也深切地感受到战争的威胁,他命令大臣们讨论京师守备和边境作战方略。工科给事中吴时来上疏举荐谭纶、俞大猷、戚继光这3位抗倭名将,主张让他们到华北边防练兵备战,抵抗蒙古来犯。这个主张得到徐阶、张居正等大学士的竭力拥护,穆宗很快批准。谭纶本来总督两广军务,立即召回被任命为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军务。戚继光被任命为神机营副将,不久又被委任总理蓟州、昌平、保定三镇练兵事,总兵官以下全部受其统率。接着又提拔西北边防名将王崇古为兵部侍郎兼宣大总督。整个华北边防由诸位名将运筹,使多年沿习下来的边防松弛状况为之一变。几位名将到任后,雷厉风行地整顿边防,取得了引人注目的成就。以戚继光为例,他走马上任立即布置加强防务。一是沿蓟州、永平、山海关一线续建长城,并在长城各重要部位设敌台1200座。这种5丈多高的敌台可以居高眺望,台壁坚固,台内分三层,驻扎100名战士,屯集足够的粮草和精良的武器装备。凭借这种精坚雄壮的工事,既得处战地要害之机,去长途奔袭之苦,又可长期坚守,互相呼应。二是组建战车营。这种战车每辆用4人推进,作战时排成方阵,外层设拒马,可抵御骑兵冲锋。自己的步、骑兵则居阵内以长枪和火器打击敌人的骑兵。一旦敌人溃退,战车阵则开门放出骑兵追歼。戚继光还把本地部队与调入部队的作战任务做了区分:本地部队专任敌台防御,调入部队专任策应出击。经过这一番精明调遣和严格训练,京师大门的防卫确实达到了军容严整,士气大增的要求。
与此同时,朝廷多次命令长城沿线的将领,要抓住时机与蒙古贵族缓和关系。宣大总督王崇古认真执行了朝廷的谋略,创造了建立友好关系的条件。他一再派人到蒙古地区进行宣传,广泛联系,并一再发表文告,宣布凡是从境外来投奔的平民和军人,都将受到安置接待。由于实行了这些政策,从蒙古地区来投奔的人口越来越多。隆庆四年(公元1507年)十月,连俺答的孙子把汉那吉也跑来了。这个青年的行动,成为明朝与蒙古关系发生重大转折的契机,对此后几十年的边境安定,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巨大影响。
把汉那吉是俺答第三个儿子铁背台吉的遗孤。由俺答的妻子伊克哈屯抚养成人。后来俺答夫妇为他娶了比吉为妻。婚后小夫妻的感情不太融洽,把汉那吉又爱上了姑姑的女儿三娘子,把她也娶了。正当把汉那吉陶醉于甜蜜缠绵之中,突然发生了一件使他羞恨欲绝的变故——俺答也爱上了自己美貌的外孙女三娘子,并把她夺了去。这在当时,原是可以被蒙古风俗接受的事。可把汉那吉实在忍受不下这种羞辱,一气之下带着妻子比吉、奶妈的丈夫阿力哥等10余人弃家南奔,匆匆地驰往长城线上的大同关。
大同巡抚方逢时立即向宣大总督王崇古报告了此事。王崇古与方逢时商议后,一致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把汉那吉来投,实质上成为明朝要挟俺答的人质。于是,王崇古指示方逢时派出500骑士的仪仗队,隆重地把这个失恋青年迎进大同巡抚衙门,奉为上宾安置下来。
把汉那吉来降的消息传到北京,立即引起朝廷内的激烈辩论。有人主张不受降。他们引宋代接受郭药师、张毂投降,以致引起极大的战祸为证,认为应将把汉那吉送回去。还有人提出,收容生祸,不如全部杀掉,以绝后患。而主张接纳的一派也振振有词。双方针锋相对,争持不下。穆宗在权衡全局利弊之后,采纳了接纳派意见,向汉蒙言和的道路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把汉那吉南奔之后,抚养他长大的祖母依克哈屯昼夜啼哭,并派人报信给正与吐蕃作战的俺答。俺答虽然夺走了孙子的爱人,但他疼爱孙子的心并没有变,他也经不起依克哈屯的哭泣,便立刻率大军向长城袭来,要索回自己的孙子,整个北部边境立刻紧张起来。
兵临城下,朝野震动,不仅反对派认为“接纳”引起了祸患,就是中间派也认为捅了乱子。如果穆宗的态度也起了变化,就会前功尽弃。幸而穆宗不是朝令夕改的优柔寡断之君,他继续给接纳派以坚决的支持。在皇帝的庇护下,张居正、王崇古等接纳派不改初衷,在坚守备战的同时,积极开展了对俺答的攻心战。
俺答虽然来势汹汹,但他清楚地知道,隆庆以来长城边防正在逐日加强,明军实力已非昔日可比,此次进攻并没有决胜的把握。俺答正在犹豫之时,明朝使者告诉俺答,明朝出以诚心,厚礼接待把汉那吉。并不是明朝引诱把汉那吉,而是他厌恶陋俗,仰慕中原文化,自愿来降的。按照明朝的法律,斩获敌人首领及其子孙头颅者可以赏万金,封爵位。我们并非不能斩首请功,但为双方友好没有这样做。如果您要接他回去,理应好言好语商量。您现在恩将仇报,举兵要挟,难道我们的将帅会害怕您吗!一旦战争爆发,必然加速把汉那吉的死亡,对您能有什么好处呢?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使者的一席话打动了俺答。他为讨还孙子而来,怎么会置他于死地呢!他立即派使者打听孙子的消息。使者在大同看到了把汉那吉容光焕发,绯袍金带的神气样子放了心,俺答闻讯也放了心。对使者鲍崇德说:我是不愿与朝廷为敌的,过去的战事都是汉奸赵全挑唆的结果。如果皇上能封我为蒙古王,统率蒙古各部,我哪里敢继续作乱呢。即使我死了,我的孙子受朝廷衣食优待之恩,更不会背叛朝廷,但愿朝廷能明白我的心意,允许我们进贡称臣,开放边境贸易,使蒙汉百姓都能各得其所!明王朝答应了其要求。俺答立即吩咐手下人出其不意地把赵全、李自馨等十几个汉奸捆起来,送到明军大营。
穆宗得到俺答言和献俘的消息,大喜过望。赵全勾结俺答20多年来屡次进犯,京师数度危急,是朝廷的心头之患。今天俺答称臣,奸人就擒是自己圣明决断的结果。他决定一定要用最隆重的礼仪来庆祝这一胜利。隆庆四年(公元1570年)十二月,穆宗亲自在皇宫午门楼主持受俘仪式,接着又大张旗鼓地行祭天、告太庙之礼,向祖宗显示自己的赫赫功绩。
在一派光宗耀祖的胜利气氛中,穆宗乘兴传旨:用最优厚的礼节护送把汉那吉回蒙古。把汉那吉奉旨感激不尽,依依不舍地跟王崇古等人洒泪告别。他身穿明朝赏赐的红袍回到了俺答的帐幕。俺答和依克哈屯看到孙子神采飞扬的高兴样子,百感交集,一齐流下兴奋的眼泪。俺答立即向穆宗上表称谢,从此,俺答和明朝结束了战争关系,打开了和平友好相处的大门。
隆庆和议,是明朝处理与边疆少数民族关系最成功的一例,也是穆宗一朝最值得称道的政绩。
穆宗登位之初即打定主意,要当天下之主,而不是管家;要享主人的权威富贵,而不必付管家的操心经营之力。不是灾祸临头,无路可走,他是不甘心把时光用在治国上的。他认为他有的是卓越干练的大臣,为什么还要自讨苦吃地去操那份心呢?
穆宗的心思被善于察颜观色的太监们摸得一清二楚。掌司礼监大权的几位大太监滕祥、孟冲、陈洪乘机诱导穆宗玩乐,博得其欢心,以巩固自己的地位。当初穆宗未即位时,处境微妙,自己也处处小心,好玩之心一直被压抑着,不敢有稍微的放肆。如今,一切顾忌都没有了,那能不加倍地补偿呢?滕祥等人要为他造宫殿,搭秋千,他欣喜得意;要陪他游玩射猎,他乐不可支。隆庆二年(公元1568年)元宵节之夜,太监们在宫中张挂了成千上万的花灯。入夜,偌大皇宫彩灯齐放,千姿百态,美不胜收。穆宗高兴得赞不绝口。平时太监们也精心安排了无数酒宴,花样无穷的山珍海味,妖艳妩媚的宫女陪酒歌舞,使正逢壮年的穆宗的一切欲望都得到满足。宫里玩腻了,太监们就陪他出城游玩。隆庆二年夏天,太监们告诉穆宗南海子如何杨柳清风,荷花掩映,无穷景致,勾起他游兴大发。太监们马上传令赶造龙凤舰,安排出游的巨细事项。
游幸南海子的计划,遭到以徐阶为首的大臣们的竭力反对。他们担心皇帝玩乐之心日盛,为宦官所操纵,迟早累及国家,于是一次接一次地上疏劝谏。吏科给事中石星的奏章写道:我看陛下陷入通宵酒宴之中,纵情声色,朝廷大事不过问了,几个太监作威作福,天下如此便不可救药了。我请陛下注意六件事:一是养精蓄锐,保重身体;二是学习经典,效法圣贤;三是经常上朝,接见大臣;四是尽快批复臣子奏章;五是广开言路;六是明察秋毫,不近奸佞。石星的意见很中肯,却不对穆宗的心思。太监从中一挑拨,穆宗大发肝火,命令给石星廷杖六十,罢官为民的处分。60大板打完,石星血肉模糊,昏死过去。消息很快传出宫外,石星的妻子郑氏误以为丈夫被打死,悲恸至极,一头撞到柱子上气绝身亡。京师官员百姓闻讯没有不难过的。不久,多次劝阻穆宗游南海子的内阁首辅徐阶失宠。太监们乘机说了徐阶不少坏话,穆宗烦恼之中就打发他回家养老去了。自此之后,他纵情声色更是无人敢于拦阻了。但只经短短几年时间,本来身体强健的穆宗由于纵欲享乐耗尽了精力。隆庆六年(公元1572年)五月二十五日,穆宗正在坐朝,突然站起来走了几步,不知说了什么,只是嘴不断地歪动,显然是中风了。文武百官目瞪口呆,一派诚惶诚恐。司礼太监冯保和大学士张居正连忙赶上扶住。穆宗被扶入乾清宫。大学士高拱、张居正、高仪随即被宣入宫。只见穆宗斜倚在御榻上,已奄奄一息。3位大学士跪在御榻前,穆宗命冯保宣读诏书,命死后太子继位,期望3人能尽心辅佐。高拱等人泪流满面,叩头谢恩。第二天,36岁的穆宗皇帝就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