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都尔萨野开口就是每年一千锭金元宝,吓傻了丹津班珠尔。于是议题顺理成章地进入了下一个阶段,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经过几轮紧张而激烈的磋商,丹津班珠尔大显神威,硬是将价格砍到了每年三百个元宝。
每年三百个金元宝也够要命的了——那大元宝,一锭就是32两银子啊,算算这是多少钱?9600两银子!但相比于巴都尔萨野的开价而言,丹津班珠尔认为他对得起祖国……对了,是有点对不起祖国,但丹津班珠尔认为他对得起大雪山人民了。
眼见得丹津班珠尔对侵略军屈膝投降,钦差大臣巴忠哭劝,不见结果。又不敢把这个闹心的消息报告给乾隆,最后和四川提督成德商量了一下,谎报了一个大捷,瞒过了乾隆。
于是,乾隆的第九大武功,平定廓尔喀,就这样煞有介事地写入历史——到现在也舍不得删。
廓尔喀兵扛着三百个金元宝,欢天喜地地回去了,大雪山恢复了此前的宁静,人民群众继续载歌载舞,纵情讴歌美好的新时代。眨眼工夫讴歌了一年,大雪山这边又凑了三百个金元宝,给廓尔喀送去,巴都尔萨野收下,打了张收条,双方继续睦邻友好。
到了第三年,大雪山又送去三百个金元宝。可这一次出麻烦了,验货的时候,巴都尔萨野顺手拿起一枚金元宝,掐了掐,又拿牙咬了一咬,皱起了眉头:不对呀,你们这次的金元宝,质量不过关啊。你看这元宝的成色,不能说假冒伪劣吧,但也属残次品系列的了。做生意要讲究个诚信,你们这么个搞法,明摆着是对我们广大消费者不负责任。
送货的人说:我们快递公司只管送货,商品质量的问题,你们两家自己商量。
没奈何,巴都尔萨野就派了使者,去大雪山找人说理。第一个使者去了,很快就回来了,说:那边说了,他们那边送出来的货没问题,是不是咱们这边收货方有问题呢?
胡说八道,收货方有什么问题?巴都尔萨野气坏了:有他们这么不讲理的吗?再派使者去理论。这一次道理要是再说不通,别怪我们自卫反击了!
第二个使者也无功而返:人家大雪山说了,你做没做过生意啊?钱货两讫你听说过没有?哪有你已经签收了,又抱怨质量的……这是他们说的。
巴都尔萨野怒不可遏:胡闹,胡闹,真是胡闹。他们就是这样不顾我们和平的真诚愿望,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屡屡破坏和平,我们已经是忍无可忍了。现在我宣布,我们廓尔喀必须再次肩负起维护和平的历史重任,自卫反击,兵出大雪山……对了,这一次不需要向导,我们认得路。
乾隆五十六年,廓尔喀人再次侵入大雪山,首下聂拉木。
却说那聂拉木,是由一支勇敢的唐古特士兵在守卫。这些战士都是从未摸过武器的贫家子弟,没有经过任何军事训练,所以朝廷派来了个教官王刚,正在教习士兵列队跑步,廓尔喀士兵数千人涌入,王刚当场被俘,被送去廓尔喀战俘营放牛。
次下济陇,兵围七世班禅所在地扎什伦布。
闻知廓尔喀兵大至,朝廷驻藏大臣丝毫也不犹豫,扛起小班禅飞也似的狂奔,逃走了。这时扎什伦布最有钱的人,还是前面说起过的仲巴呼图克图,他吞掉了六世班禅所有的宝物,却不肯吐出一丝一毫布施给寺院喇嘛,所以大家拒绝听他吆喝。仲巴呼图克图见此情形,心想我是有钱人啊,有钱人讲究的是移民,干脆我扛着宝物移民算了……仲巴呼图克图也逃了。
七世班禅被救走,仲巴呼图克图也逃走,众人涌入扎什伦布寺,请求大喇嘛孜仲在吉祥天母面前占卜,告诉大家应该怎么办。
大雪山的占卜技术,可追溯到大唐文成公主远嫁松赞干布,陪嫁的嫁妆就有60种卦书。此后松赞干布还派人奔赴大唐,收集更多的卦书,所以大雪山的卜筮之术,天下无出其右,占无不验,灵验如神……当然,解卦的喇嘛法力也要足够高,太差劲的,乱解释一气,非得出乱子不可。
可是这一次占卜得到的结论,偏偏就是个乱解释:孜仲喇嘛以吉祥天母的名义宣布,不可与敌对抗。
不对抗?不对抗那就由着廓尔喀人长驱直入吧。
此次率廓尔喀侵略军入境的头头,叫玛目萨野——他的名字居然也叫撒野,而且真的撒起野来。他来到了七世班禅的居所,不说立即膜拜忏悔,竟然大模大样地走进去,说:这里,将是我的卧室。
玛目萨野住进了活佛班禅的居所,而廓尔喀士兵则开始了对扎什伦布的洗劫,他们将佛塔上镶嵌的绿松石、珊瑚摘走,把纯金的佛像抢去大半,金塔顶、金册也被悉数掠走。
再说北京城中,上一次的钦差大臣巴忠,自从隐瞒乾隆,擅自乱投降之后,始终提心吊胆,害怕东窗事发。他比任何人更关注大雪山的局势,第一个知道廓尔喀再次入侵的消息。
当时巴忠吓坏了,害怕乾隆暴怒,把他来个三千六百刀零敲碎剐,就自己出门找了条河,“扑通”一声,把脑袋浸进去,淹死了自己。
听说了巴忠离奇之死,乾隆先是瞠目结舌,然后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坏菜了,大雪山那边一定有问题了。
有分教:二度兴兵廓尔喀,再次出征大雪山。乾隆一怒,派出了帝国最厉害的人物,血飞三尺,激战高天,让那峨峨高耸的大雪山,至今仍然回荡着不绝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