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省第二个大城要算遵义。红三军团从十字坡追击敌人,一鼓而迫近遵义城,占领了遵义城外的街市与村落。是在一个阳光炎热的下午,为着逼近城墙脚下侦察与布置夜间攻城的一切准备,军团在军团参谋长邓萍同志直接率领与指挥之下,沿着城北的马路,绕过小坡,通过田垅,利用一条小河畔的荫蔽地形,向遵义的老城(遵义城面积很大,分老城与新城,一条不大也不小的河流成为老城与新城的天然界限)前进着。
距老城约四百米远近的地方,地形异常开阔,不便于军队的运动。这一地带正为老城敌人火力所箝制,而城上守城队伍连珠箭似的向这里不断地发射。被太阳晒得满头流汗,又进行过两天战斗及击退敌人行军一百里路的十一团,不得不在河畔的荫蔽地停止下来了。
前面派出的团属的侦察排,一个一个跃进距城墙十余米的小河对岸的水沟里去了,但因受地形的限制,这一排人都一动也不能动。
十一团政治委员张爱萍同邓参谋长带着温和的商量式的口吻在谈话。“我们到前面去看看吧?”邓参谋长一面说一面开始向敌方移动去了。
“好的!”张政治委员同意了邓参谋长的意见。他又向他们的参谋长蓝国清同志与政治处主任王明同志说:“蓝参谋长!同我们一同到前面去吧!这里队伍归你指挥着,王主任。”
他们沿着侦察的前进道路,照样地一个一个地跃进去了。在河的左岸,约距流水五十米的水沟的旁边,一个可能容下三个人荫蔽的小土墩的草叶中,荫蔽着他们三个人。邓萍匍匐在中间,张爱萍在邓的左边,蓝国清在邓的右边。他们都挤得很拢地匍匐在草叶中,各自举着望远镜对着自己所要观察的目标注视着。
沉静而精明强悍的邓萍,首先发现了便利队伍运动的道路。他对张、蓝说:
“首先派一个营从河的跳墩上过河去,沿着独立树的小坡坡就可以接近城墙。”
“呃!是的,蓝参谋长!调第三营来吧!”
望远镜好像有什么胶质一样地老是胶在他们眼睛上,没有一刻脱落过。从他们到这小土墩直到现在,口里虽是不住地在咕噜咕噜地说着话,并没有一个人放松了他们的工作——观察与指挥。过了一会儿,张爱萍又说话了。
“邓参谋长!第三营还没有来。我想要侦察排马上过河向老城通新城的大桥边警戒着。这可以防止敌人发觉我们后,扼守渡河点;同时过河去更可以安全地控制渡河点在我们手里;并且第三营过去以后须要向这边派出警戒,保障他的侧翼与归路,否则敌人先机占领了那里就不好搞了!”
“可以!要侦察排去吧。要迅速呢!”
侦察排的战士们一个一个地、像猴子跳墩一样地从那小河的跳墩上跳过去了,很机警灵活。一到了目的地,就紧张地在布设障碍物。向通敌人的方向,他们用那桌子、板凳、门板,快得很,瞬间的工夫构筑了一个简单的障碍物。
“敌人在那里打枪吗?”邓萍用望远镜望着,“城墙上似乎没有敌人一样,你们看……”
蓝国清不等邓萍说完话,就把话接过去了。他说:“那不是?东北城角的墙垛子内只见个敌人。”他停止了他的说话。不一会儿,他带着谨慎的口吻又说:“我们应该转移一个地方才好!在这里好久了。”
“用不着!只有这里还比较安全。”邓萍用很着急的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那一个要他们去爬城?张政治委员!你看!你们第三营好像有一部分在爬城的样子,但第一个是那一个?”
“没有那个要他们爬城!真糟糕,乱搞了一场!那一个爬城墙的是蔡爱卿同志第七连的政治指导员。这家伙胆子大得很,打仗很勇敢,每次都在前面呢!这次他……”
“模范连的指导员还不勇敢吗?”蓝国清插嘴说。
张爱萍并没有因为蓝国清的插话终止了他的说话。他说:“怎么办呢?邓参谋长!”
蓝国清又说话了:“他们又一个个地爬出来了。”
“蓝参谋长!”邓萍把望远镜挂在胸前,稍微把身子露起来了一些,“你把任务告诉清楚没啊?你们第三营一定把任务弄错了。”
“那里话!我亲自告诉第三营营长:要他们接近城墙荫蔽起来。那个要他们去爬城呢?”
天快黑了,看不很清楚了,邓萍又把望远镜放在自己眼睛上去了,说着话,他的头被他的两臂撑得比先前要高些,不断地注视着望着第三营的动作。他又继续说下去:“第三营与侦察排都在现在位置不动,今天晚上就从那里爬城。军团是决定今天晚上攻城的,一定要在明天拂晓前占领遵义城才行,因为估计增援遵义的敌人——薛岳部明天有赶到的可能,你们看怎……。”
“报告!政治委员!”一个年少活泼的战士跑来报告。
“你是谁?”邓萍首先这样问。
“嗨,我是三营通讯员咯。”
“告诉你们营长:队伍不要撤回来,把这信带去就行了。”
“准备今晚上爬城啊!”蓝国清对那小通讯员说。
“敬礼!”年少活泼的通讯员藏好了信,行了一个军礼,飞跑去了。
城墙垛子内的敌人看见这个通讯员暴露地在飞跑着。“砰!砰!砰!”不住地乱放他那“九响棒棒”。邓、张、蓝他们三个还是匍匐在那土墩上继续进行他们的工作。
“呀!”他们三人不约而同的喊出来,“枪打到这里来了!”蓝国清还加上了一句:“你瞄准些个!你妈的!”
“哎……哟!”邓萍同志忽然倒下去了。
天色也渐渐地乌黑起来了,夜色已在向人们预告:天快黑了,你们也应该暂息一会,养精蓄锐,今夜好奋勇夺城。王家烈是不中用的,包你们能够缴两枝枪:九响枪和鸦片枪。好几个战斗员奋勇地在那土墩旁抬着个蒙头盖面的红色英雄的担架,急驰过去了。许多的红色指战员们一个个愤怒地喊着:“为光荣牺牲的参谋长复仇!继承邓萍同志的英勇牺牲精神!坚决拿下遵义城,消灭王家烈来纪念邓萍!”同时电话的声音也响动起来,这是张政治委员在向军团的彭军团长、杨政治委员报告军情与邓参谋长牺牲情形。当他报告观察的情形与第三营爬城的经过以及他们最后的布置时,他嗓子也提高起来更加激昂地说:
“……邓参谋长牺牲了!——我们一起在那土墩上观察,他忽儿倒在我的右臂子上……是九响枪的子弹打中的……从前额打进向后脑壳出来,血流的很多,我的手臂都染红了……现在已经送到军团了……政治处已经在部队里进行了解释与鼓动……口号是以坚决夺取遵义城来纪念他为中心啊……还好!一般情绪很高,并没有因他牺牲降低战斗情绪……是的,很好的一个同志……干部与战斗员们都说是同军团长一起在平江暴动就参加红军啊!都说我们又失掉了一个好的领导者……我们也是说拿下遵义后,再开追悼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