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爱他们,我们会以沉重的心情,支持他们的誓言,并鼓励他们实践誓言。
美斯乐是有一个医院的,大概是五年前,一位缅甸籍医生,从他那挂着美丽的社会主义招牌,却行着封建专制的祖国,狼狈的逃到美斯乐。对孤军的掩护拯救,怀着回报的心情。段希文将军问他,如果他肯留下来,孤军就给他兴建一座医院,他用十分诚恳而感激的态度,满口答应。可是,等到那医院盖起时,那位医生已跟曼谷亲友取上了联络,他可能觉得无颜当面启齿,就藉口购买药物,一去不返。孤军不抱怨他的离去,美斯乐是太穷了,穷人是不敢奢望医生爱心的,但他们抱怨他的承诺,使他们浪费了太多已所剩无几的精力和财力。美斯乐医院盖在村落底部的最高点,是全村三座现代化的建筑之一——另两座是:零四指挥部联络处,和教室。医院所用的一砖一瓦,都从一百公里外的清莱运来,而现在,它空荡荡的矗立在那里,“候诊室”小招牌寂寞的钉在一排预备病人坐的长椅上面的墙壁,门窗紧锁。
——医院是一个典型的伤感例证,这一类的事,在孤军的生活中,层出不穷。稍后我们将谈到“中泰支援难民服务团”的贡献和撤离,那又是一次失望,对孤军而言,失望是一种正常。
孤军的处境落寞,交缠在他们身上的永远是贫苦或绝望。祖国政府想伸出援手而无法伸出,看起来复杂,其实又很简单的国际形势,不允许像第二次大撤退前那样,武器弹药以及正规军给养等,源源供应。祖国心心相连的骨肉之情,全靠中国大陆救灾总会,以救济难民的方式,来进行帮助。这种帮助有时候不得不经过曲折的道路,像果苗树木,任凭谁都无法把大量的果苗运到难民聚落群,即令有巨大的财力也不行,那将招来国际以及泰国的注意,引起意料之中的回响。所以“救总”不得不把大批果苗树木赠送给泰国政府,泰国政府接到后,除了留下大部份自用外,再将小部份转赠给孤军。但这已经够了,就在美斯乐村口的一个果农之家,伍丕荣年轻朋友,就正利用这些果苗,建立他们的果林。
在段希文将军时代,对中华本位文化的维系上,态度是强硬的,位于美斯乐的兴华中学,用中文授课,华语教学,悬挂中国国旗。孤军体制上虽是泰国零四指挥部所属的自卫队,心里却一直承认自己是中国的一支战斗武力。在台湾的中国人对这种景观,由衷的感动,感动到极致时,对他们身在异域而仍心怀祖国的悲壮激情,忍不住啧啧称赞。可是,这种情绪上的满足,却使得孤军苗裔像一群被塞到竹笼中的鸭子一样,只能在有限的贫瘠农村天地里,自己围绕着自己旋转,使泰国保护伞的力量日趋薄弱。泰国对得起孤军,全世界找不到第二个国家,像泰国那样,慷慨的收容中国人——而且还允许保持武装。但他们不能长期的容忍国内有国,更不能长期的容忍他们保护下的武力,效忠别的国家。
雷雨田将军远瞻到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之后。孤军不能靠在台湾的骨肉同胞们的情绪活下去,他采取两项措施。
第一、他要强烈的表明孤军的立场。
第二、他要把中华学校纳入泰国教育系统。
在美斯乐骡马市集路口,竖立着孤军用泰文和中文并列的巨大告示牌,写下难民聚落群居民的誓言:
一、我们要遵从国家的法律和服从国家的命令。
二、我们要以生命来爱护和保卫我们所生存的国土。
三、我们要忠诚拥戴当今 皇上陛下和皇族。
四、我们要以身体和生命来保护 皇上和宝座。
我们为孤军向泰国向泰皇誓言效忠,感到一种失落的惆怅。可是,如果我们爱他们——他们是流落绝域,哀哀无告的我们的骨肉同胞,我们会以沉重的心情,支持他们的誓言,并鼓励他们实践誓言。泰国野心家政客指控这项效忠是伪装的,他们说:“这从告示用泰文上,可以证明,明明是专门给泰国人看的,因为美斯乐的中国人会泰文的很少。如果他们是真心,仅只写中文就够了。”于是他们呐喊:“谨防九十三师(孤军)。”我们相信,誓言就是誓言,对于一个弃儿,亲母固然永不能忘,养母也恩重如山。同样道理,养母固然恩重如山,但孤军苗裔心里永不会远离亲母,誓言使他们对亲母的怀念更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