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共准备切断铁路,一旦切断,泰国南部将被难民潮淹没。曼谷就成了第二个西贡。
段希文将军逝世后,由他的参谋长雷雨田将军继任五军军长,并且以五军军长的身份,继任“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指挥官。把段希文将军的棺木,接回美斯乐,就在美斯乐村落边缘一个山头,筑墓安葬。
段希文将军的尸骨未寒,孤军的军心未定,零四指挥部传下最高统帅部训令,要孤军进击考牙山。
考牙山不像中国的泰山那样,孤立在平原之上,而是一座连一座的十万大山中的一个险要山峰,连泰国最精密的地图,都弄不清楚那里山与山,峰与峰之间的关系位置和正确名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据泰国政府推测:可能远在一九五九或一九六零年——也可能更早,被称为“异动份子”的泰共,在这个险要的山峰上,建立秘密基地,二十余年来,那里是一个完全自给自足的独立王国,集结所有反泰国政府,反泰国王室的人。泰国一些激进的大学生,一些理想主义者,一些奇异的政客,和一些投机份子野心家,纷纷前往投靠。泰共把考牙山附近遗世孤立的山区村落,加以严密组织。一切在毫不惹眼的隐秘中积极发展,泰国政府最初是不知道,知道了后又认为那不过是一小撮微不足道的匪徒,等到发觉情形有异,考牙山已成了铜墙铁壁。
使泰国政府发觉有异的是,一九七零年代开始,泰国为了确保领土的完整,发挥军事的机动性,开始在各地修筑战略公路,从清莱到满星叠和到美斯乐的公路,就是在这个庞大的国防计划下兴建的。被称为“异动份子”的武装集团,当然誓死阻挠这个计划,就跟当年美国西部有些土霸誓死阻挠修筑铁路一样,他们不惜用流血手段。
在地图上可以看出考牙山的重要性,从密索修路到汪沙旁,不仅战略上有重要意义,它将是泰国第一条横贯公路。在经济上也同样有重要意义,它使西部山区(密索)跟东部山区(汪沙旁)连在一起。一九七八年,这条路发包给民间公司兴筑,这家公司以彭世洛为中心,向东向西,分别推进。而在进入考牙山群时,泰国报纸说:“遇到了麻烦。”其实,遇到的不是麻烦,而是血腥,筑路工人像猪一样被绑架、被屠杀,工寮像玩具一样被焚烧。
泰国国防军出动“征剿”,但每一次“征剿”都引起泰共的一次反击,终于使筑路工程停顿。然而更糟的是,最高统帅部在一九七九年冬,得到确实情报:泰共将发动一项举世震惊的攻势,切断铁路,跟密索以北的苗共结合。一位最高统帅部的参谋官员,形容那些高级将领吃惊的程度说:一个个像佛像般坐在那里发呆,在互相交换了几句话后,立即禀报国务总理,因为他们从没有想到竟然会面对这么一个可怖的变化。盖一旦曼谷清迈间的铁路被切断,那就等于把泰国拦腰切断,泰北将立刻混乱,行政组织和民心士气,也会瓦解。被隔绝在北疆的泰国国防军和中国孤军,不但不能解救危机,甚至连自己都保不住。而泰国南疆,也将被疯狂的难民潮所淹没,读者当可记忆南越覆没前夕,千千万万难民扑向西贡的悲凉景观。而曼谷,就是第二个西贡。
最高统帅部在极机密中,拟定一项“总征剿”计划,除了动员泰国两个团的黑豹军外,还动员了“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五百人,但不是教他们作战,而是被列为后备军队。当这个作战计划向雷雨田将军提出时,雷将军认为这是典型的书生谈兵。
在雷雨田将军接待我的一次晚餐中,我要求说明从什么地方看出泰国的作战计划是书生谈兵。
“泰国军官很多是在美国西点受教育的,像赵括徒续父书一样——赵括的父亲赵奢,是员名将,赵括用他父亲的方法作战,却全军覆没。”
我要求他举一个例子。
“好比,泰国计划是在地毯式轰炸后,用强大的战斗机群掩护,黑豹军以五路纵队,向考牙山作扇面形攻击,纵队之间互相呼应,左右支援,节节进逼,泰共就成瓮中之鳖。”
“这是一个好到不能再好的计划。”
“因为你是书生,”雷将军说,“第一、泰国没有那么多空军。第二、一旦分为五路纵队,纵队与纵队之间,在地图上用尺一量,不过两公里三公里,可是,那不是平地的两公里三公里,而是山区的两公里三公里,当中可能是一个山头,受过特殊训练的山岳兵团也要一天两天才能翻越过去,既不能呼应,又不能支援。每个山谷,泰共只要几十个人,就可筑成一个口袋阵地,把黑豹军诱进去,两挺机枪就把他们钉死在那里,既无法进攻,又无法撤退。”
我认为凡是理性的,就有力量说服对手。但是,不然。
“泰国不准改变计划,”雷雨田将军说,“他们说那计划是国务总理批准的。于是我要求孤军不能分散,射击一旦开始,分散就不可能再集结,他们勉强答应。”
于是孤军在三五两军每军抽调二百五十人,共五百人,分为两部:三一部(三军)、五一部(五军),由三军的一位师长陈茂修将军,担任指挥官,由五军的一位副师长杨维纲将军,担任前敌指挥。这位杨维纲将军,就是十年前泰国政府解除孤军武装时,冒着军法审判的危险,藏匿枪枝,救了孤军的那位排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