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毒枭的武装集团,或《异域》孤军苗裔的自卫队,少数民族已成为战斗主力。
跟金三角鸦片纠缠在一起的,还有山地少数民族部落。没有这些少数民族,就没有金三角,就没有现在泰缅边境发生的军事行动。《异域》孤军也不可能在那里生存,苗裔更不可能在那里生根。
泰北山地少数民族,有拉瓦人、阿卡人、拉乌人、傜人、黎人、苗人、卡兰人,以及中华人。中华人是人口最多的少数民族之一,我手中没有任何统计数字,但我在曼谷拜访泰国公安局第五处处长杰里雅星上校时,我们共同估计,包括中华裔,和《异域》孤军苗裔在内,大概在二十万人到三十万人之间,有些朋友估计应在三十万之上,但大家所根据的都是一般印象。在所有少数民族中,也只有中华人为泰国带来麻烦,但也只有中华人流血丧生,保护泰国主权的统一和完整,为泰国分忧。
其他少数民族部落,没有给泰国人任何苦恼,他们的人数比较少,像拉瓦人,总共不过一万一千人,拥有残破简陋的四十二个村庄(其实连村庄都谈不到,几间可怜的高脚茅屋罢了),而且一直维持着几千年前的初民生活水准。不过,泰北所有少数民族,都有一个共同特征,无论男女,只顾头、不顾脚——头脸是他们最重要的美容焦点。
戴帽、戴花、戴各种他们认为美不可言的装饰品,却让小腿以下和两只赤足,承担尘土泥浆。而且,他们都不洗澡,当我告诉一位身背箩筐的卡瓦妇女,在台湾的中国人每天都要入浴时,她脸上浮出那种已经洞察谎言,但仍厚道的包容我的微笑,使我感到无地自容。这不能怪她,也不能怪山地任何人——很多中华人也渐渐如此。而是乾季太长,他们不能弄到水,犹如我们不容易弄到蜂王蜜一样。
山地少数民族还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贫苦,泰北和缅东(掸邦)土壤,除了少量地区还可栽种农作物外,大多数地区什么都不适宜,土质是那么奇怪,事实上金三角中可以说没有土壤,而只有土和永远挖不尽的碎石片的混合物。
在泰国政府严厉禁烟之后,泰北一带,也曾改种茶树,效果不能使人满意。所以山地少数民族迄今仍感激和怀念法国人和美国人,是法国人和美国人教会他们种植鸦片,使他们的生活改善。
若干史学家坚称泰民族是南诏帝国的苗裔,建国于现在中国云南省的南诏帝国(七二七年~一二五三年),被蒙古帝国征服后,南诏国民大量南迁,民间称为“小泰”。而仍留在原地的人,民间称为“大泰”,包括哀牢夷、摆夷,甚至成为少数民族的通称。从这些史学家的认定和民间传说,可看出一点;民族总是向南迁徙。现在泰边的少数民族中有明确证明的,傜人就来自中国。一直到现在——一九八二年,我访问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用中国字和读中国书,使我感到有一种要奔上去拥抱他们的亲情冲动。在所附两幅图片中,一幅是十三世纪宋王朝政府于一二六零年颁发给他们的证明书,这是一件珍品,泰国学者查特瑞罕先生认为它是二百年前的牒文,但中国历史上,只十三世纪有过“景定”年号,而“正忠”的意义还不知道,可能是云南地方政府发给的,姑妄猜之,等待有考据癖的朋友考据了。另一幅图片则是一位傜人正在给他的亲友写信时,被摄入镜头。
苗族的分布面较傜族要广,他们大部份来自中国,只差不会使用中国字和中国言语——傜人是唯一使用中国字和中国言语的少数民族。只少部份来自寮国——但也是由中国先到寮国的。不一样的是,经寮国到泰国的苗人,受过更大的劫难,他们先跟法国人,继跟美国人密切合作,创下辉煌战果,在美国大众传播工具有计划的宣传下,“苗族军队”曾经在世界上大为风光。然而,曾几何时,美国人突然撒手而去,中央情报局还算有人情味,把几个叱一时的首领人物,接到美国。一位苗族青年说,他们腰里缠着贩毒得来的美元巨款,即令过最奢侈的日子,一百年也用不完。可是被他们抛弃的袍泽,包括当初生死与共的伙伴,以及全体苗族人民却面临着越共寮共灭种性的大规模报复。满怀惶恐的一些刀口余生,逃到泰国,多少年来,惊魂都不能安定。
我们不能逐个民族予以介绍,只作一项指出,山地少数民族一直保持着初民文化,和长期的贫苦,千万年下来,几乎是永恒的营养不良,可能使他们的智力受到伤害,很多中华人告诉我:“卡瓦人和阿卡人,连十位数字都数不清。”这使他们无力承担高级文化的工作。在泰国,他们不能公开种植鸦片,生活就更悲惨。我们曾访问过一个阿卡寨,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高脚屋,定睛很久以后,才看到父母子女围成一个小圈圈蹲在那里,用肮脏得使人作呕的黑手,在抓爬满了苍蝇的饭往口里送,老妻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可是,正因为这么贫苦,他们是很理想的兵源,无论是毒枭的武装集团,和《异域》孤军苗裔所组成的“自卫队”,除了中华人外,少数民族已成为战斗的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