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我的?”长坂看着信,觉得有些奇怪。这封信是在屯营附近玩耍的小孩送来的,据小孩说是一个女人让他送来的。
打开一看,就更让人心疑了。原来这是小夜写来的,内容是“我对中仓老爷的事情感到非常抱歉,可是我现在被水户藩的某个武士给绑架了。”
长坂把信交给冲田时说道:“她约我去谈些事情,小夜看来对中仓还是很有感情的。”
冲田看完信,和长坂一样,他把事情想得非常简单,怎么会想到事情背后的复杂的情况超乎了他的想象。
“好让人惊奇。你去看看什么情况,再打听一下赤座到底什么情况。”二十刚出头的冲田,思想非常简单,他没有半点对女性的非分之想。
信里写道约会的地点就在祗园的真葛园的苇吉。
这天傍晚,长坂单身前往祗园。
等长坂出发了十五分钟之后,冲田来到土方的办公室,平静地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土方。
“……。咦!”土方显得异常吃惊,他倒不是认为这件事情有古怪,而是对冲田和长坂的天真感到令人难以置信。
“总司,你是不是吃错药啦?”他把小夜的信交给冲田,让他再仔细看看。
信上的字迹很笨拙,但可以一看就知道是女人写的。前半部分是写了自己在中仓遇害前后的心情,中间写了她目前的困境,末尾——
“为了能够超度我死去情人的亡灵,请您一定要来,给我一些帮助,此心天地可鉴,我期待您的到来。”
“这没什么呀!”
“你个傻瓜,狐狸精你都不认识!如果真像信里写的这么老实的女人,就不会把长坂叫到真葛原的苇吉去了?”
“苇吉是什么地方?”
“出缝茶屋!(情人旅馆)”
那里是京都的商店学徒或是庙里的侍者经常光顾的地方。
“一支队,不管是队长还是部下,可都是不识五谷的窝囊废啊!”
“您说什么啊?土方先生,你的意思是知道出缝茶屋的人就机灵鬼,不知道的人就是傻瓜吗?”
“你别跟我耍嘴皮子了呗!”
土方朝冲田努努嘴,意思是让冲田快点出去。
不过,土方想错了,长坂没冲田这么天真。虽然外表上看去他穿着黑木棉的羽织,白色的小仓袴,但他内衣下面穿着锁子甲。这套锁子甲又重又大,把他的指甲都包得严严实实的。为了不让外人看见手上的锁子甲,他把手插进了怀里,慢慢走向约会地点。
来到苇幸,一进门,长坂就开口问道:“这是苇幸吗?”
“您可来了。”柜台上的女侍早就被小夜指点过了长坂的长相,显得异常热情。
长坂一点不慌不忙,从怀里抓了一把零钱,交给女侍。
“对不起,一路上好像有几个人一直跟着我,麻烦你出去看看,现在他们还在吗?到底有几个人,好吗?”
女侍立即走出柜台,走出门去,显得漫不经心地在四周转了一圈,回来向长坂报告说:“好像有三个人。”
“是不是武士打扮?”
“呵。”
长坂听完就快步上楼。
一进房间,他也不落座,就向小夜打了个招呼:“嚯!”然后仔细打量了隔壁房间好一会儿,确信没人之后,才坐下问小夜:“你找我什么事?”
“您可真小心谨慎,隔壁房间可藏不了什么人。”
“嗯,对不起。”
小夜提起酒壶斟了一杯酒,要敬长坂,长坂礼貌地接过酒杯,随手就放在了桌上。
“中仓是被一个水户藩的浪人暗害的,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小夜脸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始了撒谎。说暗杀中仓的凶手是水户藩的某某,事后她又被他裹挟到了某处。她花了好大力气才逃出去,现在她一个人住在深草。
等小夜声泪俱下的叙述完了自己的“惨烈”经历之后,长坂点头应和到“嚯,嚯,那你现在靠什么过活那?”
“加持”小夜的眼睛里泪光盈盈。
“哦,又会去做老本行啦!自从中仓老兄死去之后,我也遇见了很多怪事,我也想麻烦你替我做一次加持嘞!”
“好的,那您什么时候需要我做。”
“加持都有些什么内容?”
“这个……”
小夜挠挠头,刚才紧守着的两腿也趴了开来。
“这里可不行。”
“这个我知道,这里可没有护摩坛。”
“嗯,嗬嗬。”小夜满脸微笑,腿张得更开了。“您看怎么样,就今天如何!寺町有个叫海仙寺的真言宗寺庙,那边的主持和我很熟,他能够将本堂借给我们,您等会儿,我马上叫人安排。”
她也不等长坂答话,就快步奔下了楼。长坂心里如同明镜一般,小夜一伙人一开始还准备在苇幸店里动手,现在小夜准备把他诱骗到海仙寺在下手,这样就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了。
没一会儿,小夜就回来了。
“我们这就走吧。”她顺手在长坂身上捏了一把,瞬时小夜花容失色,因为她摸到了长坂身上的锁子甲。
“这可瞒不过你啦!”长坂开怀大笑时,小夜已吓得软成了一滩。长坂将她五花大绑,最后还在她嘴里塞了个麻核桃。
“自作聪明的人就是这个下场。”长坂冷笑着打点好房间里的一切,就飞身跳出窗外,快步赶往海仙寺。
海仙寺的小门半掩着,长坂一进门,发现水户海仙寺那帮人还没回来。
他快步来到里间,再次检查了自己的佩刀,确认准备无事之后,蜷缩在房间阴影了,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见门边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有人大声交谈着。
脚步声来到了走廊里,长坂心中暗算,估计至少有五个人。
“太黑了,谁快来把灯点上。”有人大声说到。
长坂这时正躲在灯架三尺之外的衣架旁,他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悄悄朝前梛步前行。
有个武士正在灯架前打火濂,嚓嚓打了几下,终于点着了灯草。这个武士小心翼翼地将灯草移向灯架时,只见一阵阴风,他的脑袋掉在了地板上。
“哇”死去武士背后的人刚叫了一句,就被长坂一刀砍断了小腿,然后捅了个透心凉。刀归鞘之后,长坂还是蹲坐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
剩下的三个武士,在那里如同没头苍蝇一般,无所适从,长坂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他们。
他已经盯上了三个人当中的赤座,“赤座”长坂低喝了一声,他准备趁着赤座拔刀时,给赤座一个一刀两断。不过这是居合剑术的常识,长坂知道,赤座也知道。赤座一闪身背靠着墙壁朝出口慢慢移动,长坂一时无法下手。
另外两个人就没有赤座沉得住气了,长坂冷静地等待着。沉默,长久的沉默,终于,有个人忍不住,叫了起来。
“哇”随着叫声,一刀寒光砍向了那人的头顶。
靠在墙壁上的赤座就等着这个时机,他知道居合剑术的软肋就是拔剑之后,拔剑之后,再强的剑客,也落入了被袭击的困境。
被袭击者躲过了长坂的第一击,顺势开始了反击。他将手中的刀砍向了长坂,可还没等到他的刀剑碰到长坂,长坂的刀已经归了刀鞘。武士两脚一松,仰面朝天倒在了地板上,喷溅的血液洒满了走廊,这是赤座从背后开始袭击长坂了。
可惜赤座的刀居然停在了半空,一动不动,原来长坂用套着锁子甲的左手,擒住了砍来的刀锋。长坂扔掉了右手紧攒着的长刀,一下子拔出了腰间的胁差。
说是迟,那时快,长坂抽胁差的右手比挡住中仓刀锋的右手快了很多,胁差深深插进了赤座的身体,赤座连吭都没吭,就一命归阴了。
剩下的一个水户藩士,已经逃的无影无踪了。这时长坂一下子虚脱了,浑身颤抖,连捡起地上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长坂顿了许久,准备取赤座项上的首级了。
可朝着赤座的颈部的刀,居然落在了赤座的脸颊上。
“操”
长坂看准了又砍了下去,没想到刀刃被赤座的下巴骨给蹦了回来。
没办法,长坂之后把刀架在尸体的颈部,如同切西瓜一般,用力压了下去,还好这次赤座的脑袋终于离开了他的身体。
长坂用赤坂的羽织包住了赤座的首级,可刚才几乎是一瞬的战斗,让他膝盖骨颤抖着,无法迈开步。
“门口估计还有敌人。”长坂想到这里,翻上屋檐,跳过山墙,跳到了邻家的圆子里,然后夺路而逃。
邻家听见了响动,起来看发生了什么情况。长坂根本没有想到这就是利助的家,虽然他看到了利助,但他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天夜里,当长坂把赤座的脑袋摆在土方面前时,土方真的吃了一惊。
“长坂君,这事你对谁都不能说。”土方想了半天,给了长坂的三十两的路费,让他快点走人。土方从来没想到过长坂能够单身潜入海仙寺,杀死四名水户藩士。
后来土方私下对冲田说:“总司,我这次也做得过分了,我没有想到长坂是如此胆大如斗的人,刚开始我只是想捉弄捉弄他的……”
在本圀寺水户本阵飞扬跋扈的水户藩海仙寺党人,就这么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了。这对他们只能说是祸从天降,被杀的共有,赤座智俊,关辰之助,海俊猪太郎,御横目足轻水谷重次。
长坂没有回老家,而是去长崎去学医了。他有时就会想,对他来说土方送的路费和顺利脱离新选组,何尝不是中仓留给他的一份另类遗产哪?
明治维新之后,他在东京麻布笄町买下了旧幕府官员的宅子,开了一家诊所。名字也从长坂小十郎改成广泽一丰,附近人都说他乐善好施,不管谁要求他帮忙,他都来者不拒。在街坊间的口碑相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