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井山摇摇晃晃攀着挂着五盏灯笼的梯子,下到河滩时,他根本不知道新选组已经如上文叙述一般,乱成了一锅粥。
他更不知道,菅野平兵卫正埋伏在那架光芒四射的梯子附近,一动不动。
井上逐渐下到了梯子中段。
菅野平兵卫突然挺身站起,一下冲向梯子,抱着梯子,一脚蹬离地面。
“啊!”在石岸上的国枝急得大叫,但是到底慢了一步,井山肥大的身体和梯子一块,从高达五间的高空毫无声息地,滑向黑暗。
刚一落地,井上就想起身,拔刀战斗。但是,一个黑影已经旋风般来到了他的身边。黑影脚法正确,轻盈狠毒得的挥着刀朝井山砍去。(什么是轻盈狠毒??)(さっと走り寄った影がある井上は起き上がるなり、抜きあわせた、影は、太刀筋正しく踏みこんでゆく、ひとく軽快な気合いが闻こえた)
井山怎么是菅野平兵卫的对手。
国枝知道再不出手,井上就要有性命之忧了,他也管不得那么多了,翻身跳下,着地时右脚跟就被河滩上的石头给碰伤了。菅野平兵卫的刀可管不了这么多,没等国枝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跟着就劈了过来。
“嗡”国枝只觉得眼冒金星。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躲了过来,总算连滚带爬地才逃出了险境。可刚走出十步,就被什么绊倒了,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消失在黑暗中的井上。
井山对他说:“我骨折了。”
还好,菅野平兵卫没有乘胜追击,两个人惊魂未定一般,背靠着背,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不过周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川下、三条大桥,河堤那边大和大路上,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这时,国枝彻底绝望了,他想:我能够拼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实在撑不住了,那只好手刃井上之后自杀,保全自己的名节。
他举起手中的剑,右脚重重踏在河滩上,摆了一个双八。可他哪里知道,肥后藩士菅野平兵卫正高举着剑,悄悄靠近他。
突然,他们头顶上的小川亭里响起的巨大响动,传进两人的耳朵眼里。那是店门被人砸坏,一大帮人拥进店内的声音。
菅野平兵卫终于松了口气,“藩邸的人来了,终于来了!”
正当菅野平兵卫抬头向上观察时,身前的国枝突然转过身来,狠狠举刀朝菅野平兵卫砍去。菅野平兵卫条件反射一般,顺手当开了砍来的剑,开始了回击。国枝拼尽全力,挡住了菅野的攻击。但菅野平兵卫是个高个子,虽然挡得住他的刀锋,但是没有挡住他锋利的刀尖。刀尖在国枝的头上开了个一寸左右的口子,立即他脸上血肉横飞,眼、颊、鼻上立即如同开了染坊一般,瞬间国枝什么都看不清了。现在头脑混乱的国枝只有一个念头:“我被砍到了吗?”
总算他站稳了脚跟,胡砍乱劈了好一会儿,可什么都没砍中。等他平静下来,才发现菅野平兵卫已经不知所踪了。
刚才还如同狂人一般的国枝,一头扎进河滩,浑身如同烂泥,一动不动。
冲田带着人从三条大桥东面直奔小川亭,然后一个个飞身跃下河滩。
与此同时,从川下绳手大堤也冲过来一拨人,也飞身跳下河滩。这是肥后藩的十二名武士。
刚才砸开小川亭大门冲进店内的原田的十支队,这时已经来到了旅店的后门。
一支队和他对手都搞错了方向,他们跳下河滩的位置离开小川亭还有好远一段距离。
冲田何等警觉,立即知道前方的一团黑影是敌人,高声大喊:“我们是新选组,你们是哪个藩的?”
话音未落,已有一个肥后藩士做了他的刀下之鬼。
即使这样肥后藩士也还是保持沉默,他们知道如果报了自己是什么藩的,会给各自曾经所属的藩惹来一大堆麻烦。虽然这些人自称肥后藩士,但其实很多都是各藩脱藩的浪人。
一名新选组的队员被浪人们砍到了,血腥气立即在空气中弥漫了开来。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无法分清敌我。
冲田一边吹起呼子召集分散的队员,一边借着微光点着对方的人数。
“十一个!”
等搞清了敌人的人数,他立即布置队员的战斗队形。可他自己却一个人冲进了敌阵,因为他认为这样不会让队员碍他的手脚。
敌人的锐气已经被搓,从小川亭后门方面杀来的原田支队,更是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且战且退的浪人们,依旧困兽犹斗,轮番发起小集团式的进攻。原田手下的盛冈藩脱藩藩士佐原银藏就因为落单,身被二十数创,倒地而亡。
原田看见这番情景,发疯般地喊道:“围住他们!围住他们!”
浪人们拼劲全力总算冲出重围,一名掉队的浪人被原田赶上,一刀砍下了他的手腕。
“撤,快撤!”菅野平兵卫声泪俱下地边喊边跑。
原田看着作鸟兽散的浪人们,止住了想要追击的队员。“别追了,那帮人好像真是肥后藩士,再杀下去,篓子就捅大了。”
这时,冲田已将骨折的井上和国枝架上了门板。
在回屯营的路上,休克已久的国枝终于缓过气来,他刚才血流如注的伤口情势已经渐趋稳定。
这天晚上新选组队员总计死亡三名,重伤三名,轻伤五名。更让人心寒的是,伤亡人员中至少有一死三伤是新选组在黑暗中互相残杀造成的。
拂晓,队伍终于回到了屯营。
副局长福泽站在本愿寺太鼓楼前小河的石桥上,迎接残胜归来的队员们。
死者、伤者被陆续抬进大门,队伍的最后是被抬在门板上的井上和国枝。福泽不知道两人是死是活,提着灯笼慌忙前来细看。
“是福泽君啊!”门板上的井上神完气足地开口问道,后面的国枝睁大着眼睛,瞪着夜空中的灿烂群星。
“居然死了三个人!”福泽心想。
三条鲜活的生命,为了执行近藤、土方拯救自己天然理心流的同门师兄的行动,就这么逝去了!
可井上还活着!
福泽感叹:“这些队员死的太不值了!”
那位命大的井上,没过几年好运也到头了。明治元年戌辰一月三日,他在鸟羽伏见被枪弹击中,战死。据说当时新选组的最高指挥官土方岁三,在枪林弹雨中亲自为井上包扎伤口,希望能够留住他一命。可最后井上源三郎还是死在了土方的腕中,断气时脸上的表情异常安详,毫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