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齐泰所料。军报过后没几日,随着真定文武和王钺的详细奏本进京,真定大败,王师损失惨重的的消息便如秋风扫落叶般传遍了金陵的每一个角落。几日来,朝堂上纷争不休,大臣们为平燕失败一事吵作一团。王宁带着一些勋戚趁机发难,除了指责耿炳文统兵无方外,更把目标瞄准了一直主持平燕大计的齐泰、黄子澄,对他二人的运筹不力口诛笔伐,扬言要追究这两位中央要员的责任。当然,勋戚所以牵上齐泰、黄子澄,压根不是为什么国事着想。除了对削燕本不赞同外,他们更想要的是通过此事将齐、黄整垮,狠狠打压文官们的气势,进而在朝堂上重新夺回优势。
对勋戚乃至部分武官们的发难,剿燕一派倒还不太在意,他们看重建文皇帝的态度。只要皇帝除燕的决心不变,他们便不怕那帮世家子们乱吠。
齐泰那日簧夜晋见,自觉已基本弄清了皇上的底。回去一想,他觉得尽管建文那晚最后一句话有些语焉不详,但总的来说,皇上削除藩国,集权中央的决心还没有变。齐泰暗中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黄子澄、练子宁、景清等志同道合的重臣,也让他们吃了颗定心丸。果然,建文对朝臣们的不满置之不理,针对齐泰等人的参劾奏本也一律留中不发。建文的装聋作哑,让本已磨刀霍霍,准备拿剿燕派开刀的王宁等人大失所望,竟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过他们也没有更多的办法来逼皇帝就范,毕竟战败的主要原因仍在真定,而非朝堂。折腾几日,见朝局仍旧如常,勋戚们只得暂时偃旗息鼓,等待下一次机会。
这一日早朝结束,百官照例各自回衙门署事。齐泰与黄子澄结伴而行,方过午门,后面江保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两位大人留步,皇爷召二位武英殿见驾!”
齐泰与黄子澄止住了步伐。这几日,建文一直没有召见二人,只密令他们商议下一步平燕事宜。二人为了将功折罪,也是旰食宵衣,忙得脚不沾地。到现在为止,二次北伐的其他谋划已经就绪,但对于最关键的主帅人选,两位剿燕重臣却仍没有统一意见。此时建文相召,十有八九是为了二次北伐之事。想到这里,齐泰出言问道:“皇上可有召孝直先生?”
“没有!”江保很干脆地答道,“方先生这几日一直在文渊阁,据说是查阅什么周官礼仪的典籍,要给宫门换古名来着。”
齐泰与黄子澄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这几个月来,因着削藩、平燕的连番不顺,建文在讨论燕藩事宜时,经常也把方孝孺给叫上。虽说齐、黄与方孝孺私交不错,断不至因此发生龌龉,但作为削藩、剿燕的主谋,眼见皇上越来越重视职掌改制的方孝孺的意见,他们二人多少也还是有些郁闷。
心中稍定,二人忙整理好衣冠,赶紧随着江保往宫里走去。
一进武英殿,二人便见建文手拿着一道奏本,一言不发地站在小丹墀上。见他们进来,建文也不说话,只待二人行完见驾礼,方不咸不淡地说了声“平身”,便自顾自地把手中奏本打开,一屁股坐回御座读起来。
建文不说话,齐泰与黄子澄也不敢出声,只能略弯着腰站在殿中。齐泰是个急性子,一炷香工夫过去,却见建文仍没说话的意思,他终于憋不住了,遂一拱手,轻声道:“陛下……”
“两位爱卿先看看这个!”就在齐泰刚刚出声之际,建文打断了他的发言,接着将手中的奏本递给了旁边侍立着的江保。江保小心接过,又走下小丹墀,将它交到齐泰手中。齐泰与黄子澄满腹狐疑地打开奏本一看,顿时双双大惊失色:
“……燕举兵两月矣,前后调兵不下五十余万,而一无所获。谓之国有谋臣可乎?经营既久,军兴辄乏,将不效谋,士不效力,徒使中原无辜赤子困于转输,民不聊生,日甚一日。……彼其劝陛下削藩国者,果何心哉?谚曰:‘亲者割之不断,疏者续之不坚。’殊有理也。陛下不察,不待十年,悔无及也!
“……幸少垂洞鉴,兴灭继绝,释代王之囚,封湘王之墓,还周王于京师,迎楚、蜀为周公,俾各命世子持书劝燕,罢兵守藩,以慰宗庙之灵。”
“陛下,此何人所奏?”看完奏本,见里面的臣子姓名处已被建文涂去,齐泰当即急急问道。
“何人所奏非爱卿所当知,尔只言此策可行与否!”建文淡淡答道,语种听不出是喜是怒。
“荒诞不经!陛下若纳此策,必将悔之无及!”齐泰当即叫道。
“哦?”建文脸上显出一丝犹豫道,“朕倒认为其言未尝不可考虑。自燕藩起兵,王师连连败绩,两月来,朝廷损兵已近十万之多,粮饷更是不可胜计,北平一省狼烟遍地,百姓流离失所,此皆削藩之祸也。今燕藩势力日强,若再兴兵,恐又是战火连连,且未必能一举荡平。若拖延日久,朝廷开支必将不堪重负,百姓亦徒受煎熬。故朕思之,若果能如此奏所言,宥诸王之过,劝四叔罢兵归藩,如此朕虽折了些面子,但于天下却大有裨益,岂不比血战不休要强得多?”
建文方说完,齐泰便一跺脚道:“这岂是折陛下面子这么简单?且不说此策行不通,即便行通,亦只是偷得一时之安,而其祸患必将延绵万世!”咽了口唾沫,齐泰耐心解释道:“陛下请想,如今朝廷与燕藩已兵戈相见,即便您赦免燕庶人罪过,他又岂会罢兵?他又岂敢罢兵?起兵谋反,此乃天下第一等罪过,纵是陛下推心置腹,在燕庶人看来,也不过是朝廷的缓兵之计罢了!朝廷与燕藩心结已成,燕庶人就不怕将来朝廷再行削夺?以朝廷与燕藩之强弱悬殊,到时候他又有何把握,能再胜得朝廷?故以燕庶人身份处境看,其根本无退路可言!臣斗胆问陛下,若您居燕庶人之位,您能与朝廷罢兵修好乎?”
“这……”建文一时语塞。
黄子澄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忙也上前说道:“齐大人所言甚是。若果真罢兵,释诸王之过,则削藩大业必将付诸流水,朝廷威信也将荡然无存。且诸王一旦得脱归藩,亦不会因此而对陛下心存感激,其必暗蓄实力,以为戒备。如此陛下岂能安心?任其发展下去,将来朝廷与诸藩仍免不了一战,到时候陛下面对的不仅是一藩,而是所有藩王,其局势之败坏将远胜今朝!陛下欲使天下安定,其结果必将是适得其反!”
齐泰与黄子澄你一言我一语,建文这才有些明白过来,眼下局势已成骑虎,仗既然已开打,那自己就是想收手也收不成了。不过他仍有些顾虑,当即喃喃道:“不能罢兵,可征伐又如何?短短两月,朝廷损兵折将已过十万,连堂堂耿侯,拥三十万之众都被击败,北兵何其凶猛也!再这么打下去,能把燕藩荡平么?”
一直以来,建文认为朝廷灭燕不过反掌间事,因此甚少直接过问军务,这两个月他的主要目光放在正由方孝孺大力推行的改制上,因此对北伐的内情其实不甚了了。但身为兵部尚书的齐泰却是一清二楚。此刻建文提起三十万大军,齐泰的脸顿时一红。不过他马上断然道:“陛下勿要气馁。正可谓胜负乃兵家常事,一时之得失本不足道。且耿侯拥大兵于真定,却先是畏缩不战,坐失先机,以致莫、雄失守,保定降逆。其后又进退失据,匆忙出城,以致李驸马被北兵半渡而击,王师败绩。以臣观之,此次北伐失败,实乃耿侯指挥无方所致,绝非王师之力不逮。因将帅之失,而断言王师不敌北兵,此失于偏颇矣!”按理说,耿炳文的这个平燕总兵官还是齐泰一手推荐的。不过此次他确实败得太无道理,短短一个月内,仅在他手下就折了七八万将士,是燕军总兵力的两倍还多,想到这里齐泰就一肚子火大,本也不太想保他。再加上建文又畏惧燕军凶猛,以致瞻前顾后地想要罢兵,齐泰为坚定建文的剿燕决心,也只能把责任尽数推给耿炳文了。
建文听了齐泰的话,想想也觉有道理。他虽然不知兵,但也想不通耿炳文怎么会败得这么惨。尤其是真定城下一仗,当时南军总兵力是燕军的三倍还要多,且又占着主场之利,这种情况下都被打得大败而归,那除了耿炳文无能,建文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而且王钺在密奏中,也对耿炳文大加贬斥,这更加深了建文对耿炳文的不满,认定他是年老懦弱,才遭此败局。
“既然是统帅之过,那就换个总兵官吧!”建文这时才把手中奏本放下,向二臣说道。
建文话一出口,齐泰与黄子澄双双长出口气。这句话无疑代表着建文同意继续北伐,那所谓的罢兵修好也总算不提了。庆幸皇帝做出正确抉择之余,二人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仍不约而同感到一阵后怕:若真和燕藩修好,那不但国事就此败坏,他二人也将难逃大祸。朱棣打的就是清君侧的旗号,要燕藩罢兵,那他二人必然要被拉出来,成为朝廷安抚燕藩的牺牲品。昔日汉景帝杀晁错以安七国,万一建文效法汉景帝可如何是好?故而,于公于私,他们都万万不能接受罢兵。
不过二人刚刚喘了口气,建文的一句话,又将二人问住:“那二次北伐,总兵一职非良将不可胜任,二位爱卿心中可有妥当人选?”
“这……”这一次该轮到齐泰语塞了。其实关于二次北伐的总兵官一职,黄子澄早已有了主意,只是齐泰死活不同意,但他又提不出合适的人选,因此在这个问题上一直不能定议。这时建文提起,齐泰一时还不知怎么回答。
直接说无合适人选肯定是不行的,如今建文已经有些心猿意马,这么说无疑会加重他内心的动摇;可说人选未定也不成,毕竟二人已商议了好几天,连主帅这么大的事都没个定议,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本来齐泰到武英殿前还琢磨着尽量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过两天再给建文答复。哪知建文一上来就提要罢兵,大大出乎他事先所料,以致他不得不将兵败责任全部推给主帅,以坚建文继续北伐的心志。但是这样也就把北伐主帅这个话头带了出来,引起建文关注。
皇帝问话,臣属自然不能不答。按道理说,建文虽问的是他二人,但齐泰是兵部尚书,此事应该由他先做答。可眼下既然齐泰无言以对,这就让黄子澄心有所动。过了片刻,见齐泰仍垂头不语,子澄遂上前一步,拱手朗朗道:“陛下,臣推荐曹国公!”
“李景隆?”
“正是。”黄子澄挺直胸膛,信心满满地说道,“李景隆天资聪颖,才能超群,擒拿周王一事更足见其智,且其也是皇亲,又素来忠于陛下,派他前往戡乱,必然水到渠成。”
“恩!”建文思忖一番,微微颔首道,“景隆确实是社稷之才。只是年纪稍轻了些!”
“昔霍去病未及弱冠,便出师漠北,一战名扬天下,曹国公现已年过而立,又岂能说年轻?且当年高皇帝在世时,便对曹国公赞不绝口,此等英才,正当大用!”
“齐爱卿意下如何?”建文又点了点头,转而问齐泰意见。
齐泰顿时犯了难。
齐泰不喜欢李景隆。洪武末年,李景隆几次到塞上练兵,每次都传出他为早日成军,以便邀功请赏,故有意滥施暴刑,以致士卒纷纷逃亡的消息。只是当时的兵部尚书是茹嫦。这位茹尚书与李景隆私交甚笃,他将这些事迹统统隐匿下来,反跟朱元璋说李景隆勤勉王事。齐泰时任兵部左侍郎,对李景隆的这些事,他也听到过些风声。只是齐泰人微言轻,手上也无证据,自然奈何李景隆不得,但他对李景隆这个人的印象自然也就无可避免的坏了下来。
当然,若仅限于此,齐泰虽看李景隆不顺眼,倒也不至于这么坚决地反对他领兵。只不过齐泰在兵部呆了十几年,与李景隆打过无数次交道。在他看来,这位少年得志的公爵虽然满口兵法,也颇得他人赞誉,但实际上却是个只会夸夸其谈之辈。尤其是没打过一场仗,却视古今名将如无物的派头,更让齐泰觉得他华而不实。兵者,国之辅也,将几十万大军交到这样一个人手中,齐泰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
可齐泰也不能说不行。他虽然不认可李景隆,但这些所谓的理由都是其一己之见,并无实实在在的证据。他总不能毫无道理地对李景隆横加指责吧!何况李景隆在朝中也有“知兵”的名声,又是公爵身份,在右班武臣中排名第二,任其为帅完全说得过去。如今耿炳文兵败,开国元勋仅剩下武定侯郭英。可郭英素来功名不显,最多也不过是独当一面之才,用他为帅肯定不行。这样排下来,还能和李景隆一较高下的就是魏国公徐辉祖了。可徐辉祖乃燕王内弟,齐泰荐谁也不敢荐他啊!如此一看,于情于理,李景隆任北伐主帅都是当仁不让!
齐泰偷偷一瞅,建文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中带着期盼之意;再往旁边一瞧,黄子澄也在不停地打眼色。无奈之下,齐泰只得叹口气道:“臣无意见!”
齐泰的无意见,在建文听来那就是认可了。他当即起身,兴冲冲地对黄子澄道:“便劳黄爱卿先去跟曹国公透个气。明日朕再召其问对,若其果真有意领兵,朕便命他为帅!”建文手里已捏着李景隆的几道请命奏本,所谓征询意见云云,也不过是个必要的过场罢了。
“阿!”黄子澄大喜,当即恭敬答道。
商议完毕,建文便命齐泰与黄子澄告退。二人从武英殿出来,刚走了不远,齐泰便一把抓住黄子澄,颇为不满地道:“子澄兄为何如此心急?事先不是说好了么,这主帅人选需待我二人再议后方禀明陛下。你为何出尔反尔?”
黄子澄不慌不忙地将齐泰的手拿开,一脸平静地答道:“尚礼兄,非是仆出尔反尔。只是皇上问起,你既无言相对,仆又怎能不答?”
“你不说话不就是了!”齐泰气咻咻地道,“仆知你一向看重曹国公。不过此人好大喜功,非大将之才。以他任数十万大军主帅,万一战败,后果不堪设想!此间种种,仆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却充耳不闻!”
黄子澄一阵默然。对于齐泰对李景隆的评价,他一向都颇不以为然。相反,他对李景隆颇为看好。在李景隆的取舍上,两人已争了好几次,一直没有结果,所以这二次北伐的主帅人选才会一直悬而未决。
正当黄子澄想着怎么回答时,齐泰又说话了:“当时不说话,最多让皇上稍稍不满。可若平燕所托非人,你我二人皆负陛下重托!此间轻重,子澄兄你怎会不明白?”
“怎会是所托非人!曹国公智勇双全,这可是太祖爷说的!”黄子澄眉头微微一皱。
“太祖也未必……”
“尚礼兄!”黄子澄一声长叹,将齐泰的话打断。望了望四周,见附近无人,黄子澄将身子往齐泰跟前凑了凑,低声道:“其实仆之所以违约进言,实也是情非得已之举。”
“情非得已?”齐泰一时迷惑不解,“这有什么情非得已的?”
黄子澄清了清嗓子道:“尚礼兄,且不说朝中再无比李景隆合适之人选。就以方才情形论,我们也必须把这北伐人选速定下来。先前皇上给咱们看的那道折子,你知道是谁写的么?”
“谁?”
“御史韩郁!他的笔迹我见过,虽然陛下将名字涂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韩郁?御史?”齐泰一愣。这韩郁他倒不太熟悉,但一听到建议罢兵的居然是文官,他仍感到有些惊讶。自建文登基以来,朝中文武对立十分严重,文官对削藩改制大都鼎力支持,就算偶有不同意见者,在这一片赞扬声中,也都选择缄默不言,以免惹得同僚公愤。这韩郁不仅是文官,还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他上这道罢兵疏就更不同寻常了。虽说御史乃言官,可畅所欲言,但要知道,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乃景清和练子宁,这二人可都是铁杆的剿燕派。在他们的地盘,还有人敢为藩王作仗马之鸣,这其间的意味令人发醒。
“尚礼兄可有明白?”见齐泰愣神,黄子澄又接着道,“文官言罢兵,已是反常,且这韩郁明知会引得景、练二公震怒,仍敢混淆是非,如此可知,左班之中,亦已有人心生惧意!”
“这有什么好怕的,找个理由将其黜出京城!”齐泰咬牙道。眼下的朝堂已闹得不可开交,光勋戚就够齐泰受的了,此时还有御史出来拆台,这如何不让他感到愤怒?
“恐怕没这么简单!”黄子澄缓缓道,“若这韩郁是利令智昏,受勋戚指示倒也罢了。但若不是,则情况不妙。朝中意见纷乱,本就对征伐大大不利,若再不能速定燕藩,恐怕会有更多的人跳出来要与燕藩罢兵言和。果真如此,则大事坏矣!”
“可这与你刚才荐李景隆有什么关系?”齐泰仍疑惑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这皇上!”黄子澄一叹,又将声音压低几分道,“咱们这位皇上,实在是太无主见了些。本来仗一开打,朝廷便再无其他选择,可这韩郁一道上疏,便能让他心猿意马。这样下去,削藩大业必平添波折。”说到这里,黄子澄摇摇头道道:“皇上把奏本拿给我们,却又把韩郁名字涂去,以为保护,这本身就表明其心志不坚。待我二人劝得陛下回心转意后,他却仍不言上疏者为谁,甚至毫无惩戒之意。需知这韩郁奏疏,乃文官首次倡言罢兵,若不严惩,难免会引来更多后继者,使朝堂纷争更剧!由此可知,皇上内心其实仍有犹疑!”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齐泰一阵叹气。对于建文这种开始时一腔热情,一旦遇到些麻烦又手足无措的心性,他也是感到无可奈何。
“所以仆才要马上将北伐主帅人选提出来!”黄子澄终于说到了关键处,“王师遭此连番败绩,勋戚已是蠢蠢欲动,若左班中再有若干鼠辈倡言罢兵,则削藩大业更会骤生变数。主帅人选久久不能决,一则会拖延二次北伐日程,以致夜长梦多,给宵小可乘之机;二则亦会让陛下内心愈发动摇,倘若陛下因此更加认定剿燕困难重重,则难保不会受人蛊惑,做出追悔莫及之举。故唯有尽快选定主帅,使二次北伐之事一举落定。一旦木已成舟,那王宁辈纵有不满,亦不能再兴波澜。如此则朝局得稳,陛下心安,剿燕大业亦可如期进行,故仆才违反与尚礼兄之约,当即将曹国公提出。”说完这些,黄子澄又呵呵一笑道,“何况尚礼兄也明白,朝中诸将,无有比李景隆更有资格者。如此,再拖又有何益?”
黄子澄侃侃而谈,齐泰听得是哑口无言。过了良久,他方一长叹道:“也罢,你说的也是正理。值此之势,确保二次北伐顺利成行,方是头等大事。唉……”
见齐泰终被说服,子澄心中一喜。但见他又怅然一叹,子澄忙欲上前劝解。不过齐泰却摆了摆手将他止住,然后苦笑一声道:“仆只盼这次是看走了眼,曹国公莫要成了我大明的马服子就好!”
“马服子?赵括!”黄子澄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当下顿觉好笑:这怎么可能!不过待要再言,齐泰已自往前走了。黄子澄摇头一笑,忙加快脚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