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济格和多铎走后,睿亲王仍在想豪格的事。不想就在这时,隶属正黄旗的何洛会前来请安。
何洛会一度任正黄旗的固山额真,因贪功冒赏被人揭发,皇太极将他连贬三级,丢了官的何洛会心有不甘,他见豪格为皇长子,将来有望得承大统,便常奔走豪格门下,听豪格驱使,不想皇太极病逝后,朝中政局翻新,他那靠豪格图起复的愿望成了画饼,何洛会便又频频造访起睿亲王府来。
“摄政王爷新年吉祥。”何洛会走近多尔衮,行了个参拜大礼。
睿亲王明白眼前的何洛会是个小人,一点也不喜欢他,但仍勉强笑着并伸出手,示意何洛会起来,说:
“何洛会,这么晚了,你来此一定有什么事?”
何洛会立起身,低声说:“王爷确实精明,眼下正有大事相告。”
多尔衮一惊,说:“是吗?”
何洛会低声说:“王爷,那边有动静了。”
多尔衮头一偏,双眼紧紧盯着何洛会,说:“什么动静?这么神秘兮兮的?”
何洛会沉吟半晌,望一眼两边,睿亲王会意,忙示意门边立着的一个侍卫退出去,又指了指下首的椅子,何洛会终于坐下来,吁了一口气,然后愤愤不平地说:
“王爷,肃王——不,豪格这小子太不是人了。”
接着,何洛会便说起个中细节。
新年伊始,因睿亲王与郑亲王以叔王辅政,而礼亲王已年过六十,所以,孝端皇太后有懿旨,此三位亲王上朝可免跪拜。豪格对这一道恩诏十分不满,散朝后,在群臣中大放厥词,说都是亲王,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
多尔衮一听就为了这事,不由微微一笑,说:“这也没什么,你还指望他那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不想何洛会又说:“豪格大年初一还在家咒骂您,说的话真是不堪入耳。”
多尔衮淡淡地一笑,说:“都骂些什么?”
何洛会迟疑着,说:“小臣都学不出口。”
多尔衮知道他的难处,说:“说,恕你无罪。”
何洛会于是说:“大年初一,他刚祭完堂子,回府后便狠狠地咒骂王爷,说王爷不是有福之人,将来会不得好死。”
多尔衮微笑着说:“你特地跑来,就为了向孤报告这事?”
何洛会说:“可不,还有一事,小臣觉得十分可疑。”
多尔衮说:“什么事?”
何洛会说:“今天,镶黄旗副都统扬善去了豪格家,二人不知商量什么事,扬善直到掌灯时才出来。”
这话有些说到点子上了,多尔衮心生警惕,但仍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
“扬善原本就是豪格的人,眼下还只有他念记故主,这也难得呀。”
何洛会说:“王爷可要小心,那个扬善可是个最有主意的人。”
多尔衮点点头,说“好的,何洛会,你可要多留点神,本王知道你是能办大事的人,会有你的好处的。”
何洛会受到睿王爷的夸奖,脸上立刻挂满了诌媚的笑,可他还要再说,睿王爷却似乎不耐烦了,他手一挥说:
“你还有事吗,没事跪安吧。”
何洛会还想说什么,但见王爷下了逐客令,只好把一肚子的殷勤话咽了下去,匆匆告退。
豪格天天在府中骂他,多尔衮对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感到新鲜,因为早有人把这些告诉过他了。他想,如果豪格只会骂人,这倒不是坏事,这说明豪格没有别的能耐了,但多谋善断的扬善常跑豪格府,这却不能不令多尔衮警惕。
但是,扬善能为他出什么坏主意呢?
这些日子,随着朝中政局一天天稳定,原来追随豪格的那班人纷纷倒戈了,就连索尼、鳌拜等有能力的大臣,也开始向他议政王靠拢,豪格终于被孤立起来,那么,他还有什么能耐呢,难道他要狗急跳墙?
多尔衮想不出所以然。
年前他在北京,已听到流寇占领长安、崇祯皇帝要兵无兵,要饷无饷的消息。不久,臣服大清的内蒙古鄂尔多斯部也有奏报前来,说窜扰中原的流寇已攻下长安,建国号为大顺,改年号为永昌,造甲申历,铸永昌钱,封官设守,其势力已与大清属邦的鄂尔多斯相衔接。流寇如此猖獗,明朝兵饷两缺,相将无人,这不正是带兵进关,逐鹿中原的绝好时机吗?夺取北京,灭亡明朝,这可是努尔哈赤、皇太极两代人追求的目标,多尔衮一直在想这件事,可不解决豪格,多尔衮就不能安下一条心去想那头。
第二天,多铎又来到府上。
三兄弟中,多尔衮最亲多铎,多铎也最敬重多尔衮,但二人都与阿济格不太融洽,这不是因为年龄的差距——阿济格只比多尔衮大三岁。只因阿济格生性贪鄙,且目光短浅,经常为一些小事与人争议不休,多尔衮和多铎劝过他几次,他不信,于是,都有些看不起他,认为他胸无大志。
眼下多铎进门,见面就说:“哥,你明日要去阅军?”
多尔衮一愣,说:“不是吗,到时你们镶白旗也要去的。”
多铎又说:“可是在东校场?”
多尔衮说:“是呀,这都写在宫门口告示牌上了,到时连御驾也要亲临。”
多铎说:“你能否改走其它路线,不走那座桥?”
多尔衮说:“这是为什么,你听到什么了?”
多铎摇了摇头,说:“没听到什么,不过,我有预感,好像要出事。”
多尔衮一听,不由把这个兄弟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说:“这话从何说起呢,从我这府里出发,不走东大桥能走哪里,如果临时改走其它路线,不但要误事,且会被子人笑话的。”
多铎于是把阿黛的唱词向他说了一遍,又说:“赖塔说过,这个阿黛疯了后,便有些灵气,能知过去未来,有好几件事都被她说灵了。”
多尔衮一听他提阿黛,心就紧了一下。他不愿看到阿黛,是怕看见她后便会想起阿怜,但今天多铎的话,却不能不引起他的警惕,满洲人是最信鬼神的,自阿怜死后,多尔衮就多次梦到过她,他想,阿黛的疯魔,或许是阿怜的附体,而这歌词,谁能说,不是阿怜在向他暗示呢?于是说:
“如果有事,一定是豪格作怪,可他想搞兵变是不可能的,眼下两黄旗他指挥不动。”
多铎说:“他不搞兵变还可用其它手段嘛,比方说,他豢养了一批看家护院的狗,能不咬人吗?”
多尔衮一听,不由沉思不语。
多铎说:“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多尔衮说:“你说,阿黛提到了桥?”
多铎说:“是呀,她不提到这座桥,我还想不到阅兵的事上去呢。”
多尔衮想了想,说:“要不,就这样——”
说着,他附在弟弟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多铎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