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肉谁都想吃。可越是肥肉,往往越是离得远,即使到了嘴边也不容易下咽。朱全忠决定先西讨再东征,他明白只有放弃才有获得。于是朱全忠有了一次意外的终生受益的收获。在东边的赵犨之后,在西边朱全忠又添新盟友。
李克用乘虚而入河阳,难道朱全忠对近在咫尺的河阳不感兴趣吗?当然不是,朱全忠很感兴趣。可是朱全忠心有余力不足,除了愤怒,只有眼巴巴看着没办法。因为,朱全忠自家地盘上的事情还没搞定,当时朱全忠正在与秦宗权进行艰苦卓绝地缠斗。直到宣武会战,决定性地击败秦宗权之后,朱全忠才腾出手脚来关注河阳。
朱全忠不得不关注河阳,因为河阳是宣武的后背。
朱全忠不得不争河阳,因为河阳现在的主人是李克用。
以前,诸葛爽镇守河阳时,没有对朱全忠造成威胁,可以说是两边相安无事。现在,诸葛爽死了,李克用来了。河阳尽管还是那个河阳,但河阳地盘上的主宰换了,换成了朱全忠的死对头大仇家,这令朱全忠十分紧张。这几年,看着李克用攻城略地,扩展地盘,朱全忠很着急,也很无奈,因为面前的这个秦宗权实在不好对付。朱全忠暗杀李克用事件发生后,诸侯对朱全忠怀揣提防心理,热心救援朱全忠的人寥寥无几,朱全忠只有自力更生,苦苦支撑,苦斗秦军。
人人都知河阳好,河阳令朱全忠很烦恼。
人人都知河阳肥,河阳地盘上有地雷。
朱全忠很紧张,朱全忠很无奈,因为朱全忠没有进伐河阳的机会。
诸葛爽死后,河阳内讧,人家请的是李克用做靠山,没请朱全忠去调停。朱全忠脸皮虽厚,也没有介入的正当理由,况且当时朱全忠被秦宗权围攻,分身乏术。现在李克用已经入主河阳,虽然朱全忠稍稍有了些时间和能力,可时机却已错过。
怎么办?
无人知道该如何办。
只有天来办。
天要想办就能办。
天要办谁就办谁。
李罕之与张全义为拜把子盟兄弟,虽然两人性情不同,但是关系十分融洽。李罕之性格贪婪强悍残暴,张全义厚道宽容稳重。在那个战乱年代,武力就意味着实力,武力就意味着成功。李罕之凭仗武力和征伐之力有些看不起张全义,经常嘲笑张全义土包子没能耐,说张全义“不过一个种地的乡巴佬而已”。真是搞不懂,这样两个人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李罕之做了河阳节度使之后,频频发动战争,张全义在后方筹集粮草支持李罕之。
僖宗光启三年(公元887年)发生了几件不算小的事情。第一件大事是朱全忠决战秦宗权,关东局势逐步明朗,朝廷的统治力有恢复的迹象。第二件大事是僖宗皇帝见秦宗权衰相呈现,才决定起驾从成都回长安,终于结束了第二次流亡生活。第三件事代北节度使李国昌老病去世,代北之地直接并入河东李克用版图,李克用成了河东从黄河到大漠的唯一主人。第四件事是河中节度使王重荣被部下篡杀,王重荣的死对李克用和朱全忠都有深远影响。
王重荣是李克用的军事和政治盟友,互为邻藩,互为支援。王重荣是朱全忠的假舅舅,是朱全忠初期的政治靠山,朝里能替朱全忠说上话的只有王重荣。王重荣在李克用与朱全忠之间也发挥了一定调解与缓冲作用。所以,王重荣的死对李克用和朱全忠都是损失。
王重荣治理部队军法严厉,手段强硬。王重荣位高权重,功业隆显,在河中乃至长安周围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属于实力派地方大佬。特别是上了年纪之后,王重荣脾气更加自负和暴躁,说一不二,吐口唾沫都能有千斤重。
有一天,河中牙将常行儒犯了军规,受到王重荣的严厉惩罚。估计是常行儒所犯错误不太大,而王重荣处罚过重,或者是对照当时藩镇中此类事件的处罚惯例,常行儒认为受处罚过重。因此,常行儒感到十分羞耻,咽不下这口恶气。其实,同一件事情对不同的人感受是不同的。常行儒觉得委屈耻辱,或许王重荣还觉得对常行儒已经手下留情了呢。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常行儒带着亲兵,杀进王重荣的帅府。王重荣没有戒备,帅府守卫很快崩溃。仓促中王重荣穿着睡衣逃往了山中别墅藏匿。第二天,常行儒仍不罢休,继续追寻,终于在别墅中擒获了王重荣。常行儒一不做二不休,将年迈的王重荣杀死。一方诸侯王重荣就此结束了波澜汹涌的一生。
河中兵变后,朝廷在李克用及河中军的要求下,将王重荣的哥哥陕虢节度使王重盈调往河中任节度使,令王重盈的儿子王珙任代理陕虢节度使。王重盈达到河中后,第一件事就是替弟弟报仇,捕杀了常行儒及作乱部署。
王重盈与王重荣相比,能耐差了一大截子。河中原本强镇,一旦易主,地位迅速下降。非但不能虎踞关中,而且还遭到河阳李罕之的侵扰。王重荣死后河中空虚,李罕之趁机屡屡发兵西攻河中的晋州、绛州。河中不敌李罕之,深受其苦,不堪其扰。这时候,王重盈想到了朱全忠。由于李罕之的后台是李克用,王重盈找李克用没有用,李克用不会出面抑制李罕之。如果李克用抑制了李罕之,既需要为李罕之另找活儿干,又需要出钱出粮资助他。现在李罕之靠攻占装备自己,免却了李克用多操心。王重盈把希望寄托在了他弟弟的假外甥朱全忠身上,只有找朱全忠才能结盟破除李罕之的威胁。
想到朱全忠的还有一个人,张全义。
李罕之四处用兵,征伐不已,从来不治理农桑,只会打仗不会生产。如此一来,李罕之的一切军需物资都要依靠张全义供给。与李罕之形成对照的是,镇守洛阳的河南尹张全义是个施政治理高手。朱全忠大败秦宗权后,秦宗权被迫收缩战线,占据东都洛阳的秦军大将孙儒放弃洛阳而去。临走时,孙儒将洛阳洗劫一空,放把火后裹着大量金银钱财叫嚣着东归。孙儒离去,张全义进驻洛阳,担负起河南尹的职责。此时的洛阳空荡荡的一片萧条破败之相,白骨遍地,荆棘丛生。老百姓纷纷逃避战乱流落城外,偌大古都常住户竟然不足百家。
张全义没有抱怨,没有向朝廷伸手,而是带领身边官员埋头苦干,身体力行督导农民种田织布。张全义采取薄税政策,休养民生,河阳人口迅速繁盛,经济生活恢复稳定,财政收入源源不断,仓廪充实堆积如山。可是,李罕之的需求是个无底洞,对张全义征调不已。张全义稍有供给不及时,李罕之就将张全义的手下官吏打一顿。河南府中官员苦不堪言,纷纷向张全义诉苦说:“大人,李帅需求实在太大,我们的这点积蓄怎么能供养得起啊。况且李帅不问青红皂白,也不理会我们的苦衷,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啊。”张全义默不作声,仍然按照李罕之的需求单子提供粮草、布匹、甲仗、器械等军需物资。
李罕之这部战争机器无休无止地征伐,吞噬着河南并不丰厚的财富。张全义的恭谨奉献在李罕之看来,是应当应分。李罕之越发的骄横不讲理,得寸进尺,对张全义索求无厌。终于有一天,张全义扛不住了。毕竟洛阳历经丧乱,处于刚刚恢复之中,哪有实力没完没了地供给李罕之?这时候,不堪袭扰的王重盈与不堪重负的张全义暗中偷偷眉目传情,缔结了盟约,共同对付李罕之。在极度不平等的互动下,张全义与李罕之的结义兄弟情份终于破裂,取而代之的是张全义与王重盈结盟。王重盈和张全义都需要对付李罕之这个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终于变成了朋友。
公元888年,李罕之正在紧锣密鼓地攻打河中重镇晋州的时候,王重盈派人秘密给张全义送信,要求张全义发兵实施突袭,两人前后夹击李罕之。老实人要是被惹急了,做事情更具有破坏力。张全义这个老实人趁夜调集属下全部兵马,奔袭了李罕之的驻地河阳。张全义破关斩将,连续击破河阳的外城、内城和子城,直奔李罕之帅府杀来。李罕之此时全部注意力都在晋州前线,主要兵力也已外出作战,帅府空虚。张全义的造反令李罕之感到十分突然与意外。李罕之从来没想过他给张全义的压力到底有多大,这种压力到底能将一个常人逼向什么地步。混乱之中,李罕之爬墙头逃走,连夜逃往泽州,向李克用求救。张全义打跑了李罕之,自己直接兼任河阳节度使,成了河阳的新主人。
李克用再次上奏朝廷,请朝廷封李罕之为泽州刺史领河阳节度使。另外,李克用派遣大将康君立带领李存孝、薛阿檀、安休休等率三万人马协助李罕之反攻张全义。李克用之所以屡屡帮助李罕之,是由于李罕之曾经帮助过落难的李克用。李克用遭到朱全忠暗算自开封逃回太原的途中,各州府镇使都闭关不纳,对李克用冷眼以对,只有李罕之接济了李克用资粮。不仅如此,李克用对李罕之深为了解,知道李罕之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可以作为扩张霸业的得力鹰犬。李罕之占据河阳对李克用有利无害。既然李克用已出兵,王重盈撤兵退回河中,因为王重盈不愿意直接与李克用为敌。
王重盈的离去,剩下了张全义孤零零地面对康君立的河东雄师。张全义哪里是康君立的对手,他几乎不会统兵打仗。张全义只有据守河阳,免战高悬,一天天困坐愁城,掰着手指头挨日子。十几天后,河阳城内积蓄的粮草用尽,全城上下靠吃树皮挖野菜为生。张全义一家老小面临城破被擒的危险。
在紧急危难之际,张全义想到了朱全忠。张全义火速派人前往开封,邀请朱全忠派兵来解救河阳。作为交换条件,张全义对朱全忠奉上重金,并以妻子儿女做人质。张全义的信使到达开封的同时,王重盈的信使也到了开封。王重盈虽然不愿意与李克用直接为敌,但更不愿意李罕之返回河阳。两害权衡之后,王重盈想出了一个中间策略,请朱全忠派兵援助张全义,以打跑李罕之为目的。只要张全义的河阳得以保全,也就意味着河中的危险同时解除。
朱全忠击败秦宗权主力后,之所以没有乘胜追剿秦宗权,朱全忠有自己的盘算。李克用占据河阳,给朱全忠造成了威胁,朱全忠对此不敢马虎大意,总想找机会争夺河阳,这是其一。朱全忠认为朝廷用人目光短浅,多属权宜之计。朱全忠之所以被朝廷委以重任,主要是为了对付黄巢和秦宗权,朝廷不会无缘无故地对朱全忠厚爱褒奖。所以,朱全忠很清楚,秦宗权的存在也是他体现价值的载体,让秦宗权苟延残喘也是为自己发挥作用保留空间。那个暗弱的朝廷也因此才会延长对朱全忠的倚重时间,继续给朱全忠提供政治支持。一旦秦宗权被彻底消灭,那朱全忠也将失去作用。况且朱全忠羽翼还未丰满,朝中没有人替他说话,唯一的靠山王重荣又刚刚死去。朱全忠虽然看不起无能的皇帝与朝廷,但毕竟它还代表着天下之主,发出的封诰及号令具有最高的合法性。朱全忠明白,自己的事业拓展还需要处处借助朝廷。
王重盈和张全义的信使到开封提出救援请求后,朱全忠心里这个痛快敞亮就别提了。朱全忠心想今天是个什么大吉大利的日子,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来的机会,现在送上门来了。为了扩大地盘,争夺资源,朱全忠费尽心机地发动了“三朱大战”,虽然打了一些胜仗,可效果并不理想。关于“三朱大战”的详情以后再表。现在河阳送上门来,机会难得,机不可失。朱全忠当即决定发兵救河阳。这真是天公作美,正在朱全忠苦于没有机会伐河阳的时候,发生了李罕之与张全义反目之事,现在河中与河阳同时来约,宣武出兵河阳顺理成章啊。如此一举两得,既可以消除背后之患,也可以拖一拖对秦宗权的战事,让秦宗权多活几天。
朱全忠派出大将丁会、葛从周、牛存节驰援河阳张全义。这位丁会也是朱全忠的老班底。丁会自幼放荡不羁,后来参加黄巢义军,隶属朱全忠帐下,跟随朱全忠赴镇汴梁,开始时官任都押衙。丁会不仅作战勇敢,而且坚忍不拔,见识也高于常人,后来成为朱全忠与李克用争夺泽潞地区的重量级人物。
丁会率部到达河阳后,康君立派李罕之率步兵继续攻城,派李存孝率骑兵截击丁会的援军。汴军与河东军相遇于沅河渡口,丁会与李存孝摆开阵势大战起来。就在丁会与李存孝对阵之际,朱全忠另外派出一支人马绕到河东军背后,打算切断河东军在太行山的归路。康君立侦查到汴军向太行山移动的军事目的后,担心腹背受敌,不敢在河阳恋战。河东军心动摇直接影响到了作战气势,李存孝兵败,安休休投降汴军。康君立出师不利,与李罕之率残部退回河东。
击败河东军后,朱全忠为了长久控制河阳一镇,通过上奏朝廷,保举丁会为河阳节度使,让张全义回洛阳继续做河南尹。
张全义死里逃生,躲过大劫。朱全忠不仅放回了张全义的妻子儿女,而且请朝廷在洛阳地盘上新增设了佑国节度使,由张全义出任。张全义对朱全忠感恩不尽,将朱全忠当成了全家老小再生活命的菩萨。从此之后,张全义对朱全忠俯首帖耳,唯马首是瞻。朱全忠向河阳要什么,张全义就给什么,毫不吝啬,毫不犹豫。从此之后,河阳成了朱全忠的又一个补给基地,与赵犨的陈州共同构成了朱全忠霸业的两大支撑,朱全忠的战争给养大半出自河阳与陈州。不仅如此,河阳和陈州对朱全忠忠心不二,宣武、河阳、陈州构成了牢不可破的铁板一块,幅员辽阔、人口稠密、物产丰富,形成了雄踞中原、虎视天下的霸王之资。
经过黄巢、秦宗权掳掠祸害,官军盗匪连年征伐,兵荒马乱,河南及江淮之间受害最重,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生产生活遭到极大破坏。说五代没出过文化人,肯定不正确。说五代没有出过诗人,肯定不准确。说五代没有出过著名诗人,应该没什么错。因为,那时候的头等大事是保命与吃饭。在这种环境中出生和生长的人肯定没什么心思写诗了。五代稀有的诗人中,有一位名叫黄滔的,据说深得白居易浅易流畅的风格,他在一首诗《书事》中写到:“望岁心空切,耕夫尽把弓。千家数人在,一税十年空。设阵风沙黑,烧城水陆红。飞章奏西蜀,明诏与殊功”。寥寥数语,反映了当时社会离乱之苦。河阳虽不是重灾区,局部城镇也是一片萧条。
事实证明,张全义此人是个抚理地方的绝顶高手。张全义从自己亲兵中挑出老实可靠、干练有才器的十八个人,命名为屯将。张全义给他们每人一支令旗和一篇榜文,然后派遣这十八位屯将分头奔赴十八个县,负责安民和恢复生产。所谓屯将,屯田之将的意思,主要任务是管理农业生产。这十八人到达地方后,按照张全义的吩咐,将小红旗就地一插,对榜文内容进行宣读讲解。榜文内容大概有如下几条:一是请流亡外地的民众返乡安居,二是要求老百姓种树种庄稼,三是免除租税,四是简化刑罚,除了杀人者抵命之外,其他过错只有打板子一种惩罚。如此一来,一传十,十传百,被战争赶出家园、流落他乡的老百姓闻听河南的新政策后,纷纷返回家乡,安心务农,开垦荒地,劳动耕织。屯将除了督导生产之外,还从老百姓中选出身强力壮的人组成团练,指导教习他们进行军事训练,以抵御来侵扰的盗贼与流寇。在张全义的政策鼓励之下,三五年之间,各个城镇逐步恢复了繁荣,城池屋舍得以修缮,人口得以增长,桑麻和庄稼繁茂成片,再也看不到荒弃的田土,看不到闲散的民众。团练也得到了迅速发展,大县团练规模达到了七千人,小县的团练也在两千人以上。
张全义率部作战不行,但智商很高,明察秋毫。虽然为政风格比较宽大简约,可无人能够欺瞒他。张全义很重视深入基层搞调查研究,还能蹲点指导。在深入田间地头的调研活动中,张全义从来不停留在地方官员的口头汇报,而是直接考察实地情况。如果发现沟垄整齐、庄稼繁茂的,就下马走到近前,召集随行官员亲自参观查看。让人把田地主人找来,以酒食加以慰劳。如果看到桑蚕和麦谷丰收的,张全义会亲自到农人家,招呼这家里的男女老少一起坐坐,赏赐茶叶衣服之类以鼓励他们的勤恳。有时候,张全义发现土地荒废种不好的,就召集众人后,对这个不好好种地的人进行责罚。被责罚的人往往会说,家里没有耕牛,所以种不好地。张全义很有办法,面对这种情况,就把此人的邻居街坊找来,训诫道:“他如果确实没有耕牛,你们为什么不帮助他呢?”众人都很惭愧而心悦诚服,从此之后,各村之内人人互助,共同搞好生产。张全义不仅善于深入基层掌握第一手资料,还能够对疑难问题提出解决办法。这样的干部,谁还敢欺瞒?谁还不好好干?几年下来,河南家家户户有余粮,有积蓄,即使遇到灾荒年,也没有出现受饥挨饿的现象。老百姓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张大人不喜欢声色犬马,即使见到这些也从不展颜欢笑,唯独见到庄稼丰产才露出笑容啊。”
从这些逸事中,可以看出张全义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而且很有管理思想和管理方法,正派朴素,作风务实,即使放在现在,仍有很多人无法与他相比。张全义勤政善政,对朱全忠忠心耿耿。朱全忠对张全义也很尊崇,不断为张全义加官进爵,依仗其为大后方的股肱。张全义在朱全忠集团中一直处于较高地位,荣宠无比。
李克用被朱全忠赶出河阳,到嘴的肥肉又被别人抢去,心里当然不好受,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李克用将李罕之安置在泽州,令其与昭义节度使李克修一起攻打河阳,一次打不赢,两次再打,两次不行,就打三次。李克修与李罕之锲而不舍,死死咬住河阳不放,没有一年不出兵。丁会守河阳守得也很艰苦和坚固,虽然晋汴互有胜负,但河阳一直控制在朱全忠手里。由于连年用兵,怀州、孟津、晋州、绛州一带民不聊生,田无禾苗,县无令长,赤地几百里没有人烟。
李克用一时攻不下河阳,却在李克修和李罕之的合力征伐之下,经琉璃坡和辽州两次大战,彻底消灭了孟方立的有生力量,将孟方立的邢洺磁州收入囊中。孟方立最后走投无路,众叛亲离,被迫喝毒药自杀。
孟方立死后,残部拥戴孟方立的弟弟孟迁做邢洺留后。孟迁估计自己难以对抗李克用,就向朱全忠求援。朱全忠向隔在中间的魏博一镇借道去救孟迁,可是魏博节度使罗弘信不答应。朱全忠只有另外想办法。朱全忠派出的部将王虔裕率领五百人,绕小道赶去支援孟迁。朱全忠派去五百人算什么救援?这就是朱全忠,他很明白孟迁不过是李克用的盘中餐,被吃掉只是时日问题。朱全忠不愿意为了距离遥远的小小邢州而大肆兴兵,避免得不偿失。
朱全忠在认为有必要有好处的事情上,毫不犹豫,绝不怕牺牲,不惜大动干戈乃至血战到底。如果没有多少好处可捞,朱全忠绝不额外消耗,做做样子敷衍了事。不过这次做样子行动令朱全忠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孟迁见朱全忠虚情假意,指望不上。最后,走投无路的孟迁竟然逮捕了王虔裕及五百汴军投降了李克用。王虔裕也是朱全忠老班底中的大将,竟如此窝囊地被反复小人孟迁断送了前程。
公元888年,僖宗皇帝驾崩,昭宗即位。新皇帝为了安抚诸侯,封授李克用陇西郡王,检校太尉、兼侍中,同时也封了朱全忠兼侍中。
那这个新皇帝昭宗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