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停止啜泣,站起来说:“这就是我的丈夫。”
光绪一见,气得差点晕过去。
小老头见自己婆娘在哭,一把揪住光绪道:“你是哪儿钻出来的小白脸,竟敢调戏我的婆娘!”说着,抡拳便打。
光绪急忙辩道:“我是当今的皇上啊!”
小老头一听,勃然大怒,叫道:“你若是皇上就更该打,你已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还来调戏我的老婆,在皇宫是你说了算,在这屋里是我说了算。皇上怎么样?皇上也是人,再说你这个皇上是祖宗传下来的,还不像人家刘邦、李世民、朱元璋是靠自己的本事打下来的。”小老头愈说愈怒,接连又给了光绪几个耳光。
这时,卢生走了进来,对小老头道:“当家的,别打了,他真的是皇上,他是你老婆的前夫,人家是到咱黄粱镇做梦来的。”
小老头听了卢生这一席话,怔怔地问珍妃:“大侄子说的话可是真的?”
珍妃的眼泪像珠子般落下来,点了点头。
小老头朝光绪拱拱手:“对不住了,我卢大不是那种不讲情义的人,我到外头走动走动,给你们一个叙旧的机会,可是你要把我老婆拐走,我的拳头可不饶你,你就是钻到皇宫里去,我也要把你掏出来。”
小老头是个直脾气人,说完一跺脚出去了。
卢生朝光绪、珍妃说道:“你们一别有两年多,也该好好叙叙,我不打扰了。”说完,飘然而出。
珍妃默默地坐在床头,显得局促不安。
光绪也坐在床头,他对珍妃说:“过去不是一个甩得掉的包袱。”
珍妃点点头,半天才说道:“拥有一两银子的人有一两银子的快乐,拥有百万银两的人有百万银两的烦恼,我虽居蓬门秋草,琉窗细雨,夜夜孤灯,却了却许多烦恼。”
光绪叹道:“与其花时间和精力去凿许多浅井,不如花同样的时间和精力凿一口深井。”
珍妃抬起美丽的面庞,注视着光绪,缓缓地说:“宽宏大量是一种美德,它是由修养和自信、同情和理解组成的。一个宽宏大量的人能给人留下许多美好的记忆。”
光绪不说话了,他呆呆地打量着这间简陋的房屋,一个破旧的衣柜,两个缺腿的木凳,地上杂物狼藉,壁上遗留着一道道雨痕。
光绪感慨地说:“珍儿,你就生活在这样一种环境里,我叫工匠给你们建造一套房间吧。”
珍妃摇摇头,说道:“虽然简陋,但乐趣无穷,人只要卸掉了一切包袱,其乐无穷。你风尘仆仆来到这里,一定饿了,我给你煮一点小米粥吧。”
光绪刚要拦阻,珍妃已来到中屋,抄起一个水瓢,在一个口袋里挖了些小米,然后打开锅盖,取出蒸好的窝头。她又把大锅刷干净,倒了清水,把那瓢小米倒进锅内,然后盖上锅盖。
光绪看着珍妃这些麻利的动作,感慨两年前的皇妃竟然改变为一个家务缠身的乡村少妇。
这时,只听门外有人高叫:“洋鬼子进村了,洋鬼子进村了!”
光绪一听,腿一软,瘫在地上。
光绪醒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梦。这时天已微明,光绪只觉脑袋发沉,伸手一摸,额头发烫,浑身有些发抖。
光绪皇帝真的病了。
李莲英请来御医,御医给光绪号了号脉,又摸了摸光绪的额头,沉吟不语。
李莲英问御医光绪得了什么病。
御医缓缓说道:“胃有虚火,饮食不周,气积于胸,抑郁太久,又遭风寒和惊悸,病得不轻。”
御医开了几服药,李莲英吩咐一个太监随御医去取药,拿过药单看了看。
光绪已经睡熟,口中喃喃梦呓。
尹福见太监熬了药,将药罐放在桌上。太监见药滚烫,用嘴轻轻吹着。
尹福望着光绪苍白瘦削的脸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隆裕、瑾妃也过来探视光绪,瑾妃眼睛哭得桃儿一般。隆裕把手轻轻按在光绪额头上,光绪醒了。
光绪睁开眼睛见到瑾妃,发疯般地直起身子,大声叫道:“珍儿,珍儿!”眼泪簌簌而落。
尹福知道他又思念珍妃了。
瑾妃走过去,用两只纤纤玉手攥住光绪的双手,只觉他两手冰凉。
“珍儿,你不能离开我……”光绪将头偎到瑾妃怀里。
瑾妃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
隆裕有些不自然,往后退了退身子。
光绪的两条胳臂像铁钳一般锁住瑾妃的细腰,憋得瑾妃有点喘不过气来。
“皇上,你不要这样……”瑾妃吃力地挣脱着。
“你不要再跟那老头子过了,那是一口井啊……”光绪瞪着惶恐的双眼,哀求着瑾妃。
李莲英进来了。
“快给他喂药,他的病好厉害。”李莲英对太监说。
太监端着药碗来到床前,颤声对光绪道:“皇上,奴才服侍您用药。”
光绪瞪圆了双眼,满是血丝,大声叫道:“这是毒药!我不喝,我不能喝!”
李莲英催促道:“他病得不轻,快给他灌药。”
“啪!”药碗被光绪碰落,掉在地上,地上起了一簇小火苗。
“药里有毒!”尹福叫道。
是毒药,众人见了目瞪口呆。
“是谁配的药?谁投的毒?”隆裕大声叫道。
“是那个姓张的御医。”李莲英假装吃惊地说。
尹福冲进御医的居室,只见御医直挺挺吊死在屋梁上,尸身已经冰凉。
没有遗嘱,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尹福查验尸身,在他的后背发现有一个针孔,梅花针!
尹福想:御医为何要谋害皇上,他一定是被人买通,在药中掺毒,那么他是受谁的指使呢?
他想到了袁世凯。
袁世凯向皇太后、皇上告辞,匆匆回天津去了。
唐昀知道尹福是一个保守的男人,他很爱他的妻子。她正因为爱他,才尊重他的人格,尊重他的所作所为。她想对尹福说:“你对你的妻子是一种感情,对我应该又是一种感情……”
但她迟迟没有开口讲这句话,她没有勇气讲这句话。
门一开,李莲英又探头探脑地进来了。
“今儿是十一月二十四日,火车到保定城后,驻跸四天,定于二十八日再乘火车回京。”
唐昀点了点头,她虽然躺在这样柔软的铁床上,但她知道她是一个木偶。
一想到这里,她就感到凄凉、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