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佑宫秘笈载:丙子年四月十一日,上受满蒙汉众臣拥戴,改元称帝。封满亲王六,蒙、汉亲王各三,再现联蒙优汉之胸怀。朝鲜使臣贺而不拜,君臣为之震怒。为纳林丹汗后妃事,代善争财争色,为上所羞,却浑然不知。上设一后四妃,主持后宫者实为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
天聪十年二月二刚过,大金国的君臣们就忙开了,汗王寝宫中灯火通明,每天都点到下半夜。十几天了,大家谁也不觉得累,人们的情绪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萨哈廉改元庆典的方案经文馆整理后更加缜密详尽,并由文馆印成满蒙汉三种文字共六十本分发到诸贝勒众大臣手中,众人正在对方案进行最后的审定。
皇太极掂量着手中足有二百多页的大典方案道:“这个方案简直就是一部鸿篇巨著,难为萨哈廉和文馆及礼部的臣工们了。朕看了整整三个晚上,方案中的程序、仪仗等就这么定了,但一些人选上还需斟酌。
“这次改元称帝,是开天辟地的壮举,是我大金君临天下的开始。所以,这次庆典不能搞成我爱新觉罗家族式的庆典,朕要做天下万民的皇帝,而不是我女真一族之皇帝,庆典中要体现我大金联蒙优汉海纳百川的包容。朕要一反中原皇帝们的做法,中原历朝历代,视南人为蛮,北人为胡、为夷、为狄,极尽打击挑唆之能事,他们从骨子里对非大汉血统的人轻蔑、排斥,蓄意挑起冲突,搞得边境上烽烟不断。朕这次要大批起用蒙汉官员,要重用他们,该封王的封王,该升迁的升迁,在庆典上,要有他们重要的一席之地。所有程序中的人选都要体现一满一汉,一满一蒙,文武百官的数量要满人一半,蒙汉一半。”
济尔哈朗诚服道:“汗王能站在君临天下的高度看问题,臣等远不如也。”
皇太极摆摆手,意思是说朕不愿听这些个奉承话,他接着道:“朕意献满蒙御用之宝由岳讬和额哲为一组,献满汉御用之宝由杜度和孔有德为一组。劝进之表,也分别由满蒙汉各出一人进献和宣读。”
代善叹服道:“如此,满蒙汉真的就成为一家了。”
“二哥说得对,你们大家都要记住,大金国的天下不是我们女真一族打下来的,而是由满蒙汉三族团结一心,共同拼杀出来的,对蒙古人、汉人,我们任何时候也不能歧视,不要学中原那些皇帝的小家子气,不能总是视异族为异类,那样的话,迟早会将异族推到对立面上去。设想,当初李成梁要是能善待我建州各部,而不是搞他那套以夷制夷拉一部打一部的政策,若不是恶意杀我先祖,先汗也断不会兴兵举义,南朝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是那句老话,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满蒙汉三位一体,三族同朝同心是我们永远不变的国策,是我们定鼎中原的基础,你们一定要记住。”
众人齐声应道:“臣等记住了。”
“朕有五六天没去看萨哈廉了,不知他现在怎么样?”
岳讬差一点没哭出声来:“汗王,萨哈廉的病越来越重,现在已经起不来炕了。”
皇太极心往下一沉:“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这样,莫非……”他不敢往下想,心一横,继续商议大典,“按文程先生的意思,朕称帝的同时,众贝勒也应封王,朕与二哥反复商量了,二哥封为礼亲王,居诸王之首,其他诸王由二哥公布。”
代善宣道:“此次我满人共封了六个王,济尔哈朗为和硕郑亲王、多尔衮为和硕睿亲王、多铎为和硕豫亲王、豪格为和硕肃亲王、岳讬为和硕成亲王。以上各位亲王均为领旗贝勒,阿济格现与多尔衮共领镶白旗,阿济格封为多罗武英郡王,杜度为多罗平安贝勒,阿巴泰为多罗饶余贝勒,至于萨哈廉嘛,等他病好了再说。”
代善宣完,皇太极扫视一周,发现阿巴泰的脸色极不自然,坐在那上身动了好几下,但没说话。
皇太极解释道:“今日之封,是沿着先汗的方法,凡独领一旗的均封了王,没领旗的未能封王,阿济格算领半旗,所以封其为多罗武英郡王。其余之封,或按军功,或按吏部考绩,没封王的不要不服气,先汗留下我们兄弟十五人,受封的仅在座诸位而已。”
多尔衮道:“文程先生入金最早,参与中枢,为我大金呕心沥血,这次改元不能亏了文程先生。”
岳讬道:“汗王既然要重用汉臣,我看封文程先生个王并不为过。”
范文程道:“万万不可,大金国以军功论赏,文程文士尔,岂能僭此高位?莫要折杀了在下。”
多尔衮道“那就让文程先生领汉军旗,为汉军旗固山额真。”
范文程道:“固山额真也是武职,文程不能胜任。”
皇太极笑了:“文程先生乃朕之股肱,朕片刻不能离之,对文程先生朕已有了安排。此次改元,职官上也要有所改动。朕决定设三院:一是国史院,二是内秘书院,三是内弘文院。国史院负责记载朕的起居、诏令、保管御制文字,编篡史册及记载历史实录。以后朕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将由国史院记录在档,朕从此不自由。也好,免得朕恣意胡为,堕落成为昏君,此院由我女真第一位举人刚林负责,仍称为大学士。内秘书院负责撰拟致外国文书,登记各衙门奏章及朕的旨意,文程先生和鲍承先分别任内秘书院大学士,内弘文院负责讲解历代典籍和兴亡,颁行制度等,希福为内弘文院大学士。”
众人琢磨着三院的分工,才悟出了范文程位置的重要。以后诸王诸贝勒诸大臣报给汗王的奏章都必须通过内秘书院上奏皇上,而皇上的谕旨都得通过内秘书院下达到各个衙门,这简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多尔衮表态道:“非文程先生不能担内秘书院之重任。”
多铎调侃道:“文程先生以后可就是大金国的宰相了。”
范文程道:“臣只有鞠躬尽瘁而已。”
鲍承先道:“臣有一言要讲。”
皇太极道:“讲嘛,我们愿闻高论。”
“臣生于中原,长于中原,中原城里有酒肆茶楼,乡间有大集,这些地方都有说书唱词的艺人。南宋亡后,不知何人,也不知何时,撰了一本书,叫《说岳评话》,此书一出,很快在城乡流传开来,书中的岳飞被说成是抗金英雄,而书中的金兵被污成奸淫抢掠的恶魔,此书几乎是家喻户晓,影响极广,因此汉民们视金人为强盗,为虎狼,仇金心理十分严重。此次改元,臣以为当更换国名,以抵销汉民的仇金心理。”
豪格道:“我们已经两次进关,关内民众都知道我们是金国,如今改名又有何用?”
鲍承先道:“不然,我们两次进关都是在京畿一带活动,中原以及江浙、两湖、两广、四川、云、贵、陕西、甘肃等,地域广阔,人口是京畿一带的数百倍,若要平定中原,最好能改一下国名。”
皇太极赞同道:“承先说得有理,是应改一改了。其实,我们与完颜阿骨打虽都为女真,但并非同支,爱新觉罗氏源于长白山布尔瑚里湖,我们的祖先是布库里雍顺,乃上天三仙女所生,当时曾在三姓一带建立过满洲国,我们平时所说的满人,乃满洲国之人也。如果改,就改得彻底些。刚林你要记下来。”
“奴才记着呢。”
“今后,我族所有对外称谓均改为满洲,不得再用女真名称。希福,你明天就要诏告天下。”
“关于国号嘛,宁完我,你来谈谈。”
宁完我因赌博,被吏部列为劣迹,因此未能领三院事,仅仅是内秘书院的一个普通大学士,本无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但他是代表萨哈廉来的,见汗王发问,从容答道:“奴才近年来翻译汉人典籍,发现汉字‘金’与‘清’在国语中同音,当时奴才便心中一动,按五行之说,宋朝的宋字为居室之意,《说文解字》上讲,宋,深屋也,木构之室,宋以木为根本。完颜阿骨打建国大金,金克木,因此金灭了宋。先汗以金为国,当时为丙辰龙年,金龙出世,必有腾飞崛起之势,但终暗寓不祥之兆。明为火,火克金,先汗因此有宁远之难。今欲改元,臣以为国号当为清。清、金虽然同音,然汉字意义却不同。清,汉字意为水之澄澈,主水。水克火,清又有玉宇澄清,廓清四海之意,今年为丙子年,五行居水,若定国号为大清,必可克明。”
范文程第一个叫好:“好一个宁完我,博学若此,我大清第一人尔。”
皇太极和众贝勒也再次领教了宁完我的博大精深。皇太极不住地点头:“不愧是大学士,大清,大清,玉宇澄清,就改为大清。朕崇尚德政,《易经》有‘崇德广业’之语,年号嘛,朕看就叫崇德。”
皇太极见宁完我今天晚上大出风头,借此机会特意咛嘱了几句:“宁完我,你要在克己修身上多下些功夫,改一改你身上文人的恶习,朝廷将来还是要重用的。”
宁完我淡淡一笑:“谢汗王。”
多尔衮道:“文程先生不任汉军旗额真,汉军旗总要有人领旗,石廷柱亦满亦汉,广宁时劝降了孙得功,大凌河时又劝降了祖大寿,军功卓著,臣弟荐石廷柱领汉军旗。”
皇太极道:“就依吏部所荐。朕曾许诺过,若孔有德、耿仲明攻克旅顺口,灭了黄龙,朕将不吝封侯之赐。二哥,朕看就封孔有德为恭顺王,耿仲明为怀顺王,尚可喜为智顺王,如何?”
代善道:“恭顺,怀顺,智顺,如此,汉人中便有了三顺王。”
皇太极道:“正是。”
阿巴泰耸了耸肩膀,心里更不得劲了:汉人中都有三个封王的了,我才封了个饶余贝勒。这也太不公平了。他实在气不过,没好气地说:“尚可喜才归顺几天,就封了王,是不是太快了些,这让其他汉官怎么想?”
众人都听出了阿巴泰的弦外音,但这句话咬在了理上,多尔衮和济尔哈朗都想反驳,却找不出恰当的理由。皇太极瞪了阿巴泰一眼,心想:真是不知好歹,我们弟兄十五人,封王的仅仅五个,四个亲王一个郡王,其他人都没封。三哥阿拜现在是三等副将,四哥汤古岱为三等梅勒章京,六哥塔拜仅仅是个游击,十一弟巴布海被夺爵不论,十三弟赖幕布是个备御。身为庶妃之子,你能封上个饶余贝勒就算位高权重了,还不满足?今天讨论登基大典,朕不与你理会,待日后找个机会再好好教训你。
想到这,他心平气和地道:“七哥,尚可喜归顺时间是短了些,可他与孔有德、耿仲明在明国时官职相同,封了孔有德、耿仲明,不封尚可喜,会造成负面影响。孔有德归顺带来了红衣大炮和诸多火器,带来了七千多会用火器并习于水战的将士,大金国的兵力因孔有德来归,一下子增强了几倍,更重要的是他们三人开创明军整旅来投之先河,明之军心因此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孔、耿二人又攻克了旅顺口,消灭了黄龙,解除了明国从水上对我们的威胁,我们对明国的反包围因此而基本形成。试问,这样的功劳哪个归顺的汉官能与之相比?不能比,也没法比。朕就是要为祖大寿那些个对明国尚存幻想的人树个榜样,要让他们看看,凡主动来归者,我大清一律厚待之。”
多尔衮立即表示赞成:“封三顺王之影响足以撼摇明军军心,但光是封了还不够,要设法让明军们知道。”
阿巴泰心想:“多尔衮,你个马屁精,得了个玉玺就不知北了,什么东西,哼!”但他实在没有勇气和皇太极当面叫板,只好头一低,不再言语。
皇太极道:“汉人中有了三个王,蒙古也应有三个王,朕意封额哲为和硕亲王,居蒙古诸王之首,他毕竟是蒙古各部的核心人物。科尔沁部归顺最早,功劳最大,朕意封奥巴之子巴达礼为和硕土谢图亲王,科尔沁贝勒吴克善为和硕卓礼克图亲王。其他蒙古各部,或郡王或贝勒即可。”
众贝勒家中都有蒙古科尔沁福晋,其中多尔衮竟有五个,因此对封蒙古亲王一事均无异议。
礼部承政索尼问道:“汗王,登基大典请不请朝鲜?”
“请,当然要请。”
一提起朝鲜,众贝勒当时就炸了。兵部贝勒岳讬道:“朝鲜是越来越放肆了,孔有德来归,他们配合黄龙陈兵江上,现在仍然不断供应皮岛上明军粮草,对我们派出的使臣越来越傲慢,应好好教训教训才是。”
德格类被削爵后,户部由豪格接管,豪格道:“父汗,朝鲜的贡品也是逐年减少,现在已不到规定的十分之一。他们对我国只是敷衍,对明国却是死心塌地,若将来征明仍是腹背之患。”
多尔衮道:“汗王,臣弟愿率五万大军,一举荡平朝鲜,活捉李,献给汗王。”
皇太极道:“这个李实在愚不可及,如今南朝已奄奄一息,行将待毙,他却仍然抱着僵尸不放,但朕不想轻易加兵,以我大清之兵力,足以震慑住他们,上兵伐交,朕以为还是迫其归顺为好。英额尔岱熟悉朝鲜事,就命他出使朝鲜,这次出使不比往常,使团人数要增加,要搞到五百人,要造成一种气势,要让他们认清形势,彻底断绝与明国的往来,真心以弟事兄,不要执迷不悟。”
然而令皇太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二十天后,英额尔岱一行从朝鲜十分狼狈地逃了回来。英额尔岱是天命年间投奔努尔哈赤的老臣,皇太极旗下的一员勇将,如今跪在地上竟呜呜地哭开了:“汗王,臣无能,有辱使命,请治奴才之罪。”
皇太极道:“你不要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讲。”
“朝鲜君臣听说汗王要改元称帝,举朝一片反对之声,一些年轻将领当着奴才的面破口大骂,其中一个叫玉堂的言词极其恶毒,简直不堪入耳。”说到这英额尔岱停了下来,看来一些话是不好启口。皇太极追问:“他们骂什么?”
“他们……他们……他们骂汗王是跳梁小丑,沐猴而冠。”
代善气得喝斥道:“好了,不要学了,接下去又怎样?”
“当天下午,一些年青将领派兵包围了我们的驿馆,多亏了朴东善从中极力周旋。他告诉我们,这些年青将领要杀了我们,然后将我们的头和李国王的信,一并捎给汗王。朴东善劝我们尽快回国,免遭不测。我们要求见李国王,可他一直不肯露面,奴才无奈,只好无功而返。没想到一出驿馆,一些太学生受主战派的挑唆,往我们身上扔石块、菜叶子,更有甚者竟往我们身上扔粪便。奴才本想和他们拼了,可一想,要是死在异国他乡,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只好忍受屈辱而归,汗王……”英额尔岱再也说不下去了,嚎啕大哭起来。
众贝勒一个个怒发冲冠,多尔衮吼道:“汗王,臣弟愿率五万精兵踏平朝鲜,雪此大辱。”
岳讬道:“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明国的袁崇焕和宣、大巡抚都不敢这么对待我国使臣,区区朝鲜竟如此混帐,灭了他们!”
众人齐声道:“灭了他们!”
皇太极更是气得脸色发紫,一拳砸在御案上,他正要下令征讨朝鲜,却发现范文程一直在保持沉默、莫非文程先生不同意伐朝?他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将这口恶气吐出去:“文程先生,你的意思是?”
范文程道:“臣以为,朝鲜君臣是一群愚不可及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值得汗王和各位爷动这么大的肝火。李虽有袁崇焕之愚忠,却绝无袁崇焕之智勇,弹丸之地,灭之易尔。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登基大典,况且对朝鲜用兵,现在不是最佳时期,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鸭绿江面虽然不宽,但大军渡起来也颇为麻烦,不如等到封江后再说。”
皇太极思之片刻:“文先生说得有理,大典在即,不宜擅动干戈,咱们就先咽下这口恶气,此仇一定要报,他们往我们使臣的身上扔粪便,朕要让他们吃屎。凡辱我使臣者,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大典定在四月十一日即努尔哈赤寿诞之日举行,三月二十五日漠南蒙古各部、漠北蒙古三部皆如期而至。四月九日,出人意料的是,朝鲜国也派来了使臣,并带来了国王李的一封信。信是用汉文写的,皇太极拆阅:“大金国汗兄长在上,弟李再拜:闻兄欲改元,弟特派使臣祝贺,并带贡品如数。我朝鲜国受明之封已二百余年,明,吾之君也,以臣背君,大逆不道,自古耻之。大金与我唇齿相依,寡人视之为兄,弟敬兄乃孝悌之意也,愿两国永存兄弟之好……”
皇太极看罢一声冷笑,他交给身旁的代善:“二哥,你看看。”
代善则递给了刚林:“刚林,你给大家念一遍。”众人听罢,无不义愤填膺。阿济格先吼道:“把他们使臣扣起来,游街示众,让他们吃猪粪,喝马尿。”
众贝勒一致赞同:“对,让他们吃猪粪喝马尿,不如此,难解心头之恨。”
范文程劝道:“各位爷,大典之前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让漠北蒙古三部产生误解。臣以为这次我们对其不但不慢待,还应格外礼遇,不能让他们看出我们的不满,更不能让他们觉察出我们要用兵的意图,将来打,就打他个措手不及。”
众人听范文程说的有理,便不再坚持。皇太极道:“英额尔岱,朝鲜使臣仍由你接待,你要拿出咱们大国风范,不要借机报复。”
四月十一日,皇太极在满、蒙、汉等文臣武将的拥戴下,出德盛门,登祭天坛,祭拜苍天,就皇帝位,改国号为大清,年号崇德。追封始祖猛特穆为泽王,高祖福满为庆王,曾祖觉昌安为昌王,祖父塔克世为福王。努尔哈赤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庙号太祖。追封努尔哈赤爱妻,皇太极生母为太祖孝慈高皇后。追封额亦都为弘毅公,费英东为直义公,灵位入太庙配享。
然后是颁布大赦令,除谋逆案犯,一律释放,牢中为之一空,真正是普天同庆,大典真的办成了满蒙汉三家共同之庆典,国中已是一片升平。然而,朝鲜使臣的傲慢,给大典蒙上了一层阴影。当时,赞礼官宣布改元,皇太极登上御座,全场万岁的欢呼声响成一片,所有人都跪下参拜,唯独朝鲜使臣,昂然屹立。皇太极在坛上看得十分清楚,气得他恨不能立即命人将这几个狂徒抓起来。漠北蒙古三位可汗与朝鲜使臣同在贵宾席位,他们见朝鲜使臣如此表现,惊愕不已。而大典仪式一结束,朝鲜使臣不辞而别,皇太极因忙于招待漠北及蒙古各部,又考虑范文程那番话,便没有与之计较。
四月十六日晚,在新建成的清宁宫内,皇太极与众亲王贝勒等商议林丹汗的遗霜囊囊太后、苏泰太后的归属一事。皇太极道:“改元大典结束,接下来还有个册封后妃仪式。囊囊太后和苏泰太后都是主动归顺,按规矩,应该给她们一个合理的归宿,不能成为无主的女人,朕已经收留了林丹汗的窦土门大福晋,若再收两位太后恐为天下笑,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济尔哈朗有些不大好意思,站起来说道:“皇上,臣弟有一请求。”
“郑亲王请讲。”
“臣的大福晋前年亡故,苏泰太后是臣的大福晋的同胞妹妹,归顺以来,一直住在臣弟家,她看到姐姐留下的三个孩子,尤其臣的幼子,三岁的济度,幼年丧母,十分难过,已当面与臣讲明,要求留在臣弟身边。臣弟想,以臣弟亲王之资,收留苏泰太后为妻,也不算辱没了她。”
皇太极轻轻一笑:“姐夫娶小姨子,天经地义,朕看这是一份美满婚姻。”
众人都盘算着:苏泰是林丹汗几个女人中最漂亮、最年轻、最富有的一个,因此也最受林丹汗宠幸,除玉玺外,林丹汗的大部分珍宝都在她手中,听说还有一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价值连城,谁娶到手,谁就等于得到了一座金山。可济尔哈朗的理由太充分了,众人无法与之相争。
代善却在一旁算计着:皇上已经娶了窦土门,要是济尔哈朗娶了苏泰,搞不好囊囊太后就成了我的了,这不成,她又穷又老,我绝不能要这么个破货。代善在钱财上从来是当“仁”不让,就是在先汗面前也锱铢必较,何况是济尔哈朗:“郑亲王此意不妥。皇上,臣以为窦土门大福晋于前年归顺,已成往事,应置而不论,如今囊囊太后和苏泰太后几乎同时来归,尤其是囊囊太后乃林丹汗正妻,旁嫁任何人都有轻贬之意,非皇上纳之不可。而苏泰由臣纳之,这样才显出我们对其尊重。”
皇太极没想到代善会如此直白,他心中笑道:“二哥呀二哥,你哪点都好,就是太看重财色,这叫弟弟和侄儿们说什么好呢?你把一个又老又穷的女人堂而皇之的塞给朕,却要将年轻貌美富有的苏泰从济尔哈朗手中夺走,这便是你为臣为兄的品德?”
他沉思片刻,心中有了主张,便欲擒故纵道:“哪有一个人纳人家两个女人的,不妥,不妥。我看还是礼亲王娶囊囊太后,郑亲王娶苏泰太后为好。”
代善果然急了:“囊囊太后乃一国之君的正妻,臣纳之不祥,臣不敢纳。”他口气十分坚决。
皇太极笑了:“这么说礼亲王是执意不纳囊囊太后了。”
代善再次坚决地应道:“臣绝不敢娶,以臣的资格只配娶苏泰为妻。”言外之意,你济尔哈朗有什么资格纳苏泰?
皇太极已现出轻蔑之意“苏泰有抚育幼子之美意,而且已与郑亲王挑明,若是礼亲王硬要坚持的话,恐怕在苏泰那通不过。”
代善道:“苏泰之情,私也;臣娶苏泰,公也。天家婚姻从来都是公字为先。”
阿济格和济尔哈朗关系甚密,他实在看不惯代善张口为公闭口为公的假腥腥:“礼亲王,我的好二哥,你是不是看上苏泰手中的钱财了,不然,怎么会为一个女人跟郑亲王如此相争?”
一句话说到了要害,大家哄然而笑,皇太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也跟着笑开了。
代善恼差成怒:“十二弟,你这是怎么说话?就算我看上了苏泰手中的钱财,又怎么样,难道我没这个资格?”
阿济格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遂缓和道:“二哥当然有这个资格,可苏泰钟情于济尔哈朗,又有抚孤成育的美意,你就成全了他们吧。”
代善不表态,却将难题推给了皇太极:“臣请皇上定夺。”
皇太极故意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仰起头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他假装寻思了半天,“不如这样吧,咱们之所以共议此事,就是要让察哈尔及蒙古各部体会到朝廷的恩德,因此也一定要让额哲和两位太后及蒙古各部满意。鳌拜,你立即去请额哲、两位太后及蒙古各部驻京代表来清宁宫议事。”皇太极两手一张:“这可叫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代善却十分自信:凭自己堂堂大贝勒的高位,娶个苏泰还不是举手之劳,他绝对没意识到,这样一来,他的脸可就丢到蒙古各部那去了。
二位太后、额哲及各部代表进了清宁宫,参拜了皇上,皇太极道:“大家坐吧,随便些,都是家里人。请两位太后、额哲和诸位前来,是要商议一下两位太后的归宿问题,按礼亲王的意思是,由朕接纳囊囊太后,礼亲王娶苏泰太后,以示对尔部之礼遇,不知额哲和两位太后怎样想?
额哲道:“此母辈之事,当儿子的不好说话,请皇阿玛作主。”
皇太极问道:“两位太后呢?你们说说。”
两位太后互相看了看,苏泰悄声道:“请姐姐先讲。”
囊囊太后道:“我们姐妹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奔大清,受到皇上极高的礼遇,已是万分感激,能嫁给皇上和礼亲王,臣妾求之不得,但不知苏泰怎样想?”
苏泰道:“正如额哲所言,一切应由皇上作主,但臣妾有一不情之请,还望皇上及众位恩准。”
皇太极道:“太后请讲。”
“郑亲王是臣妾的亲姐夫,姐姐已经不在了,留下了一个三岁的济度,臣妾不忍见他无娘儿的可怜相,更不能忍受他落在其他女人手里,请皇上恩准臣妾嫁给郑亲王,以抚养幼子,也请礼亲王见谅。”言讫,来到代善跟前跪下,叩拜再三。
代善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今天,他实在是太没面子了,原想凭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张嘴要个女人易如反掌,没想到先杀出个济尔哈朗,接着又叫阿济格当头一闷棍,尤其是苏泰现在当面拒绝,并跪在跟前恳求自己放她一马,真是丢尽了礼亲王的尊严,他恨不能一脚踹死跟前这个女人。
皇太极出面打圆场:“二位太后,听说林丹汗还有个妹妹?”
囊囊太后道:“是,先汗的妹妹泰松公主,今年二十一岁,长得倾国倾城,因这几年四处奔波,居无定所,尚未来得及婚配。”
皇太极露出惊喜:“这可太好了,快传来见朕。”
“泰松是陪我们一块来的,现就在翔凤楼外。”
皇太极一拍炕桌:“好啊,那就快快请进。”
泰松公主含羞带笑来到众男人面前,皇太极仔细端详,心中暗自惊叹:“不愧是天潢贵胄,比起苏泰不但年轻,更多了几分黄金般高贵的气质。”皇太极笑问:“礼亲王你看如何?”
代善眼下只有这么一个台阶可下了,又见泰松如此美貌,已呆在了那里,脸上泛出微笑。
皇太极道:“好,就这样,朕按礼亲王的意思接纳囊囊太后,济尔哈朗娶苏泰太后,礼亲王娶泰松公主。额哲,泰松的嫁妆由你筹办,不能轻慢了,否则礼亲王是不会答应的。”
额哲道:“请皇阿玛放心,儿臣一定尽其所有。”
代善见皇太极最后拍了板,而且自己也算达到了些目的,起码将囊囊太后这个穷老婆子推给了皇太极,他站起身:“多谢皇上恩典。”
众人散去后,皇太极进入内室,哲哲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待皇太极进来,她说道:“二哥也真是的,一个堂堂的大贝勒竟如此小家子气。”
皇太极道摆手道:“算了,不去谈他。你都听到了,囊囊太后又嫁了过来,朕跟你说过,后宫的事你应拿出个主意,现在你就说说,应如何安排?”
哲哲问道:“不知皇上要设几宫?”
“这不明摆着呢吗?清宁宫院内就这么五个宫室,其它都是偏室,要设当然就设五宫。你居清宁宫,为正宫。”
哲哲道:“囊囊太后身份尊贵,应为五宫之一。”
皇太极道:“那是当然。”
“窦土门同样是林丹汗之妻,其位子虽不如囊囊太后显赫,但也要比后宫任何一位尊贵,林丹汗毕竟曾经是漠南蒙古之主,所以臣妾以为窦土门也应例为五宫。”
“那可就还剩两宫了,你看封谁?”
“臣妾不敢多言。”
皇太极道:“你呀,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跟朕说,你以为朕不知你想什么?”
“臣妾这点心思的确瞒不了皇上,那臣妾就直说了。从皇上对后宫诸妃的态度看,这两宫应留给海兰珠和布木布泰,何况他们又是科尔沁部,皇上不会亏待他们。”
“这就对了,朕就喜欢直言不讳,就照你说的办。”
“排序是大事,必须由皇上定夺。”
“海兰珠才智过人,可辅佐你处理后宫之事,居东宫,宫名就叫关雎宫,为四宫之首,号宸妃。囊囊太后居西宫,宫名为麟趾宫,封号为懿靖大贵妃。”
哲哲不解地问道:“贵妃要比宸妃高一格呀,皇上?”
皇太极悄声道:“说白了,后宫之中还不是你们姑侄三人说了算,囊囊太后、窦土门大福晋都是不得不封而已。”
“那布木布泰呢?”
“布木布泰排在窦土门之后,窦土门居次东宫,赐号淑妃,其宫称为衍庆宫。布木布泰端庄凝重,仪态大方,封之为庄妃,居永福宫。”
“豪格的额娘怎么安排?”
“其余未列入五宫者,钮钴禄氏排序第一,赐号元妃,排在其余妃子之首,我们不能亏待额亦都的在天之灵,豪格的额娘排在钮钴禄氏之后,赐号继妃,其他人等就由你决定。朕今晚在布木布泰处歇息。”
哲哲道:“布木布泰是委屈了些,今晚,皇上是应好生安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