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公主仍在打听黑风汗血宝马的下落……她在收拾蒙恬将军的遗物时,发现了始皇帝当年带给蒙恬的那份“托孤”信函,顿时悔恨交加……京都使者金成一直在寻访黑风马的下落,骄阳将蒙恬的遗物运抵浑怀障时,黑风马和仇敌同时在此出现,黑风为救小主人而死。骄阳做主,将黑风马葬于兵沟蒙恬衣冠冢下……
结束了京城咸阳的复仇行动,兰园带着儿子苏阳、骄阳带着儿子蒙阳一同前往阳周,找寻扶苏和蒙恬的遗物。这时候的阳周已今非昔比,王离早在一年前受命赴前线,去救援即将被西楚军项羽攻破的城池。阳周只留守不足五千人马,附近义军见有机可乘,联络阳周城内义士里应外合夺取了阳周。
这支义军队伍由詹佑杰和瑶仙公主等领导,他们联合田获、冯世奋、蒙祥云和赵刚等人,一时间把义军队伍扩大了好几倍。自从扶苏和蒙恬死后,以前那些自动逃散的士兵,听到田获、赵刚已经加盟义军,便纷纷来投。
占领阳周的第二天,由义军首领们倡议,设立秋十月十五日为靖难日,届时,三军要在南桥山麓举行声势浩大的祭奠活动。这支义军队伍不比寻常,纪律严明,秋毫不犯,完全有蒙恬部属之遗风。众人四下打听兰园和骄阳的下落,尤其是田获等人,向义军发布命令,一定要想办法打听到兰园和骄阳的下落。詹佑杰道:“这有何难,把这则消息向全国发布,她二人听到一定会回来的。”就在此时,风闻赵高在子婴府被绞杀,各地秦军便纷纷放下武器向义军投降,阳周城也是一片欢腾。这个恶贼终于得到了报应。
此时,风风火火驶入一名百户,手里拿着一纸公函禀报说:“各位首领,咸阳公告!”一个首领展开看时,就见上面写道:
各路义军,秦新君子婴已赐死,秦亡。在如此大快人心之时,吾辈须努力,进一步搜剿嬴氏贵族残渣余孽。希望各路义军尽早归附各地新王节制,切勿以门庭属旅为念,顾全大局,开创吾华夏之新纪元。
众人传阅完后面面相觑:怎么把子婴也给杀了……怎么说他也是杀佞臣赵高有功,献咸阳城在前呀!正在赶往阳周的兰园和骄阳听到了要在秋十月十五日为扶苏和蒙恬举行凭吊活动的消息,心情无比激动,猜测这都是詹佑杰、田获他们有心。兰园和骄阳每人带三个仆从,在钟离山的护卫下,分乘两辆马车连夜赶往阳周。她们一路风餐露宿,免不了要遇到那些山毛贼的骚扰,幸好有钟离山在护佑,山毛贼自然是作鸟兽散。
十月十五日很快来到。这天,附近民众早早来到南桥山,他们各自带着祭祀用品在等候那个时刻的到来。万名义军排着整齐的队伍走上南桥山,随后四面布开。这时走来各路义军首领,伫立在墓前。田获担当祭司,詹佑杰致悼词,整个南桥山静寂无声。
凭吊活动正要往下进行,突然外面山下传来人们激动地欢呼声:“兰园娘娘和将军夫人回来参加祭奠活动喽!”这一喊声震动了整个南桥山,人们齐刷刷把目光转向山下,就见两辆马车已经停稳,车帘打开,分别走下了兰园和骄阳。她们每人带着自己的儿子,刚下车,就让自己的孩子给这偌大的南桥山跪磕了三个头,旁边伫立着铁塔一般的汉子钟离山。百姓们果见二位夫人及时赶回,主动让开一条山道,众首领见状,纷纷朝两位夫人走来。“二位嫂夫人,你们果真及时赶到了。”田获激动地抱起苏阳,蒙祥云冲过去抱起小弟弟蒙阳,高兴地使劲儿亲了几口。兰园和骄阳分别跟众位首领打着招呼,南桥山暂时处于小小的骚动,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在祭司带领下,大家一块儿先祭奠了轩辕老祖,然后分成两拨,由兰园带人跪在了公子扶苏墓前,由骄阳领头跪在了蒙恬墓前,分别祭拜。
整个南桥山下,民众们济济一堂,一些退伍老兵不辞劳苦赶来凭吊;好几万凭吊者静静跪伏于南桥山的山上山下,深切哀悼公子和将军。民众们早就把扶苏视为太子,口口声声都是“太子殿下”。
大家念及蒙恬将军和扶苏公子的德行功绩,无不惋惜,引来哭声一片。祭奠活动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兰园带着儿子一直跪在扶苏墓前,骄阳带着儿子一直跪在蒙恬墓前,分别接受士兵和百姓们的祭拜。祭拜队伍里,有的人几年前就亲眼目睹了太子扶苏在月光下横剑自杀的情景,无不嗟叹。士兵们则讲述着将军服毒自尽那天,黑风汗血马这个灵性尤物,为复仇差点踩死京都使者的惊险一幕。守候在墓前的骄阳听得真切,打算待祭奠结束后,就去打听黑风汗血马的下落。
恰在此时,一声熟悉的马嘶鸣声响彻南桥山,众人循声望去,山下驰来一匹高大威猛的黑马,正是黑风汗血宝马。祭拜人众再次给这匹拥有传奇色彩的天下神驹让开一条道。马背上那位养马工急扯马缰,“吁——”黑风马稍稍慢了下来,待马工下了马背,然后自己仍然一溜小跑来到蒙恬墓前,先是在骄阳怀里蹭了一下,然后静静卧下来,顿时泪流满面。
祭奠活动场面庄重、气势恢弘。活动结束后,兰园和骄阳开始整理扶苏和蒙恬的遗物,骄阳还牵着黑风汗血马,带着儿子蒙阳,前往马后庄祭吊了马莲莲和蒙靖、蒙宪。骄阳跪在这娘仨墓前失声痛哭,历诉思念、哀悼之情……
搜集扶苏和蒙恬的遗物十分困难。田获发动自己的手下,尤其是那些老兵、军士们,经多方打听,总算找到了蒙恬的马靴、战袍以及头盔,这些遗物其实是被几个有心的老兵所收藏,这才得以保存下来。骄阳将其视为至宝,悉心加以保管。
在阳周住了一些时日,眼见大雁南归,秋尽冬来,骄阳告别兰园,准备返回浑怀障。临行前,田获等人劝说道:“浑怀障地处偏僻,过去刚刚有些起色却因为阳周之事而变得没了生气,嫂子还不如就带着蒙阳住在阳周,大家也好相互有个照应。”骄阳坚决地说:“你们大概忘了,将军生前对建设新秦中花费了那么大的心血,寄予那么高的期望,现在他虽说已经入殓了,但他那颗壮志未酬的忠心我相信仍然在浑怀障、在兵沟那片热土上,我一定要回去,我要为将军守制,为他表明心迹。”这下轮到田获缄默不言了,并且还生出一分惭愧:“对不起,嫂嫂,我也跟你们一块去。”瑶仙公主倒是坦然,本来就打算回她的兰花苑,于是冲着詹佑杰说:“走,我们也跟夫人一道回去。浑怀障与兰花苑近在咫尺,平时我们跟夫人也好有个照应。”詹佑杰自然无话可说,点头应答。
詹佑杰、瑶仙公主、田获等一行人,还有一些老兵,牵着黑风汗血马正准备告别兰园时,小将蒙祥云把骄阳拉到一边,悄悄告诉她说:“婶娘,这是几年前埋葬叔父时,我从他内衣口袋里收起来的……”说着,蒙祥云展开一张皱巴巴的绢帛,骄阳看时,见其上这样写道:
蒙恬奉诏:公子扶苏乃国储,悉心维护,善加庇佑。朕百年后,由你辅佐扶苏登基大宝,立稳时局,平稳过渡,则大秦中兴,国祚延绵。望卿不负朕托。嬴政亲书
骄阳看完此书,失神地任由漠风吹落绢帛,早已是泪满襟湿。兰园、田获等人不知何故,只听蒙祥云喊着骄阳说:“婶娘,您怎么了?”骄阳吃力地扶着马车车辕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累。”詹佑杰拾起绢帛,看完后递给田获似是自言自语地说:“这是份始皇私人信函,怎么能不在其他信函里呢?又是什么时候写来的?”众人传阅完毕,兰园看后也是一脸哀戚,躲在一边默默流泪。过后,又闪身过来劝骄阳说:“嫂子,您就别悲伤了,怨只怨他俩的命……”
詹佑杰分析道:“这上面没有日期,表明是始皇情急之下写好让人代转的。那这个人一定不是一般的人物……难道是扶苏自己?”田获不断地摇头说:“不可能,既然是公子带来的,缘何他会看不到这封密函?倘若看到,那他当时还会听一个使者的话去自杀吗?”
“哎,慢着。”詹佑杰想起一件事:“你们不是说当时将军回府去取一样东西么?莫非将军所取之物正是此密函?这就足以证明,公子只是知道有此密函,但却不知道具体内容,对吧?当时将军为阻拦公子自杀,肯定要出示这样一份密函,也唯有这样才能阻止公子行此愚忠。唉!事情就是这样令人抱恨终天,大秦帝国之命运也就因此而被改变。”
“……不要再说了!”骄阳和兰园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悲哀,再次失声痛哭起来,众人也跟着默默流泪。过一会儿,骄阳郑重地收起密函,藏在贴胸处,这才擦干眼泪向兰园他们告别。一行人一路晓行夜宿,跋山涉水返回兵沟浑怀障。
多次从死亡线上逃回来的京都使者金成,其实早已领教过蒙恬手下人的厉害,同时亦领教了黑风汗血马的厉害。赵高突然被人处死,黑衣团自然也就树倒猢狲散,虽说还有个庚辰将军把持,但此人行事过于武断专横,好多手下都弃他而去,黑衣团的历史使命终于走到头了。一直听命于赵高的金成眼见赵高死于非命,心下发慌,竟病急乱投医地投靠了已经逃出咸阳城的庚辰。此时的庚辰已回到了自己过去的领地,占据一小片山地,收敛起他当年的野性。但对于金成的见面礼,即有关黑风汗血马的消息他却极为关注,决心据为己有。“好兄弟,谢谢你还记着哥哥,从今往后,有我庚辰一块馍馍,就有你半块。放心吧!天下人他奈何不了我们的。”庚辰搂着从京城掠来的宫女,撕吃一块黄羊大腿,抿着小烧酒,在漆黑的山洞里,一双眼睛闪着贼光,瞪着金成傻笑。
金成虽说恢复了一些体能,但已经失去了过去那种神气。是夜,庚辰催他尽快打听黑风汗血马的消息,并发誓一定要得到这匹宝马良驹。但从金成的内心来说,黑风马的机智和复仇意识仍然令他心有余悸。不久,外间传闻,在阳周给蒙恬、扶苏举行大型祭奠活动时,黑风汗血马曾回到过阳周,庚辰一听大喜,就地整顿人马奔向阳周。等他们的大队人马来到阳周时便傻眼了,数万义军纪律严明,在阳周四面布防,哪里有庚辰的可乘之机。金成只好扮成讨饭的,秘密靠近义军军营。金成过去一直是一身黑衣装扮,可当他真正脱下黑衣出现在阳周大街上时,竟没人会注意到这个昔日的杀手。金成留心打问了好几天,哪里有黑风汗血马的影子。正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听到骄阳要回浑怀障给蒙恬修墓的消息,庚辰闻讯一跃而起,得意地说:“这可是天赐良机,说不定在那里能打探到黑风汗血马的消息,大家准备出发。”仇敌再次瞄准了黑风汗血马。
当骄阳他们的车骑离开阳周时,庚辰、金成等人就紧紧尾随其后。田获是在中途时与骄阳分手的,他是要走近道渡河去看望西提修屠王。庚辰一行紧随车驾又走了两天,可那个詹佑杰还是没有和骄阳他们分开,这怎么办?庚辰总共也就百十个人,而詹佑杰所部就有百十号人马,再加上骄阳的五六十个随从,明显自己处于劣势。庚辰不断埋怨金成,金成却不高兴地说:“我为打听她们此行不知费了多少周折,谁知道会有人护送呢!再跟一段路看看再说。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出招的好。人倒好对付,特别是那匹马……”
“不就是一匹马么,有啥了不起。”庚辰不以为然,金成淡然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庚辰很不高兴,心里说老子行走江湖几十年,什么阵势没见过,不就是一匹马么,难不成比人还可怕?心里那样想,可嘴上却说:“别的你就不用管了,你只是给我们提供地点,看看在什么地方下手合适。”
在整个北地郡、上郡一带,没有谁能比金成更了解、更熟悉这里的地形了。金成首先想到了风扬谷,就是那个当年劫杀公子扶苏的地方,他把脑袋一偏,说:“跟我走,地方真有一个……”说完,先拐进一条崎岖山路。但站在高处的庚辰和自己的几个手下却明显地看到前面那匹黑风汗血马带着一行人马向另一个山谷进发了,并且,黑风马在前面跑,骄阳和随从们在后面追,双方都不明白黑风马究竟想干什么。庚辰瞪着金成,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人疯了还是马惊了……”金成也是不明底蕴,就听庚辰下令道:“追——”一彪人马眼看就要暴露给对方,金成忙劝阻道:“将军,不能追,这样会暴露我们行踪的。”庚辰不以为然地说:“暴露了正好有利于老子打劫,看谁能把老子怎么样。”金成极力劝阻:“据在下所知,风扬谷是通往兵沟浑怀障的必经之路……要是上了那匹马的当可就晚了。”庚辰轻蔑地说:“不就是一匹马么,给我追!只要追上它,我有的是办法。驾——”
“哎……不能这样!”金成不得不尾随其后,以防不测。
风扬谷对于黑风汗血马来说也并不陌生,一路走来,凭它天性的预感,此次兵沟浑怀障之行非常危险。它凭自己的灵性,早就嗅到了后面那些杂马生涩难闻的体味……不行,我得把他们带出危险地带。要不然,我的女主人和少主人……黑风汗血马的这些思想有谁能懂,于是,它突然朝着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把双方人马都搞糊涂了。骄阳大声喊道:“黑风,黑风,听话……”马工更着急了,他赶紧连呼带喊地朝黑风追过去,后面的马队紧随其后。唯有詹佑杰和瑶仙公主强行喝令住了他们的坐骑,怎么一回事?他们惊讶地看着一脸焦急的骄阳。因为,从风扬谷的斜沟岔可就近拐上去往兰花苑的路,这里已经到了瑶仙公主他们要和骄阳分手的地方。瑶仙公主大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啦?黑风是怎么啦?”骄阳却勒不住自己的坐骑,道:“吁——我也不知道……黑风,黑风!”话没说完,已驶出一箭之地。很显然,在黑风汗血马面前,其他的劣等马都得绝对服从,并听命于黑风汗血马。
而詹佑杰突然意识到,黑风汗血马是个非常有灵性的牲畜,他马上作出反应,安顿瑶仙公主说:“瑶仙,你还是带着家人先回去,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瑶仙公主郑重地点点头说:“好吧,你赶紧去,注意保护骄阳娘儿俩。”
“知道了!”詹佑杰说时,已经驶出好远。就在此时,他敏锐地发现了山冈上的一彪人马……詹佑杰终于明白黑风缘何要走相反方向,但瑶仙公主说不定会与敌人狭路相逢。詹佑杰心惊之下,只得勒马返回,追上瑶仙公主,让她带人隐蔽于山后。詹佑杰告诉瑶仙公主:“前面果然有敌人,你们必须等我回来,听见了吗?”瑶仙公主点头:“夫君,你要注意保护自己,我等着你。”
“听见了!”就这样来回折腾,詹佑杰自然要慢了许多,等詹佑杰追出二里地,才发现前面什么也没有,目标已经丢失了……
金成由于领教过黑风汗血马的厉害,不敢怠慢,紧随庚辰人马追上去。他建议道:“既然追也不能盲目去追,必须分头堵截……”
“这话我爱听……”庚辰在马上边跑边说,他冲金成做了个笑脸继续道:“这黑东西还真能跑……你说怎么堵就怎么堵。老二,带三十个人跟金成去。”
“驾,驾——”追敌果然兵分两路,金成仗着自己熟悉地形,抄近道又返回风扬谷,因为他心里清楚,黑风只要能顺利甩掉追敌,肯定得重新返回风扬谷,方圆几十里,风扬谷是回兵沟浑怀障的必经之路。金成不得不佩服地暗自叫绝:黑风呀黑风,你可真是一匹天下无双的好马!
北地郡地势奇特,沟汊纵横,一条沟会分出若干个沟汊,尤其是兵沟浑怀障,地处黄河边上,更是深沟高垒,起伏不平,而风扬谷又是兵沟的一条支系,弯弯曲曲向着马兰花大草原南部蜿蜒而去……
黑风专拣道路崎岖的地方走,但同时还要照顾到骄阳的双驾马车,眼见迟迟不能甩掉追敌,黑风心下着急,不时回头望一眼身后的随从和双驾马车。骄阳在马车里也是不解其意,心说:黑风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她忍着颠簸,揭开窗帘喊马工道:“马工,去看看黑风马到底怎么了?”她话还没说完,突然看见身后崎岖荒原上紧随着一队人马,显然是在追赶自己,她心惊之下恍然大悟道:“马工,我明白了,黑风马是带着我们躲闪追敌……”众人循声也看到了那些行为古怪的步骑,随从们一阵惊慌。有人小心问:“夫人,我们怎么办?”骄阳安慰大家道:“都不要害怕,继续跟着黑风马走,想办法一定要甩掉追敌。”小股人马只得继续跟着黑风马走,目前有理由相信,黑风汗血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再加上它对兵沟浑怀障西南一带地形非常熟悉,相信一时半会追敌不会追上来。
突然,咔嚓一声,骄阳乘坐的马车车轴因经不住崎岖山路的颠簸而折断。驾车人慌得“吁——”!马车再也不能动了。身边的人道:“夫人,这下糟了……”骄阳已经抱着蒙阳走出马车,焦急地下令道:“弃车走!”后面的追敌心下大喜,狂叫:“弟兄们,快点!他们的马车坏了。”这时,谁都没在意,跑在前面的黑风汗血马已经来到近前,突然张开嘴把骄阳怀里的蒙阳叼过,轻轻甩头放在自己的背上。小蒙阳还非常配合,赶紧抱紧黑风马的脖子,只是轻声喊了一声“娘”,黑风马哪里容他磨蹭,亮开四蹄跑没影了。众人正惊讶,就听身后追敌庚辰大喊:“那匹黑马跑了,快追!老三和你的弟兄们留下收拾这女人,记住,不得伤害她……”话锋被风扬谷的山风刮散了,响彻峡谷上空。
现在骄阳已经没有退路了,眼见黑风汗血马将儿子救走,目前生死也只能由天来决定。她在心里默念道:黑风呀黑风,你一定要带小主人逃出去!身边几个侍女已经恐慌地带上哭腔:“夫人,我害怕……”
“不用怕,把你们手里的马鞭挥起来,打这些狗日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骄阳刷地抽出马背上的备刀,迎向来敌。
那个老三咋咋呼呼怪叫着,骑马迅速而至。马上汉子看见有四五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突然抬手止住手下,立在了骄阳面前,然后是得意地仰天大笑:“哈哈……送上门来的美女焉能不要。弟兄们,千万不要伤害她们,快,把男人都给我统统杀光,杀呀!”骄阳也是挥刀大喊一声:“杀光这帮恶贼!”两下里顿时打在一块。骄阳身边护卫加侍女总共也就十多位,因为是拼死而战,顿时各个浑身生成一股杀气,毫无畏惧地跟敌人鏖战。随从队显然已处于下风,有几个随从身负重伤,有两个侍女被逮,横担于敌人马背上。骄阳仍然勇斗敌酋,边战边骂:“狗东西,凭什么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嘻嘻,我来告诉你,因为你太够味道,还是个匈奴公主,还因为黑风汗血马举世无双。宝马、美女,是个男人谁不爱……”
突然,那家伙身形像钉住在马背上一样,手里的清风剑也自动脱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山冈不远处传来一声叱咤:“狗贼,休得猖狂……”众人欣喜地看到詹佑杰立在山冈,再甩手,又是几个敌人被钉死在马背上,剩下的几个见状只好逃命。随从们顿时士气高昂,勇猛地上前取敌人的狗命。詹佑杰跳下马,惭愧地说道:“对不起,夫人,詹佑杰一时疏忽,差点误了您和众人的性命。”骄阳也深施一礼:“快不要这样说,幸亏你及时赶到。”
“咦!夫人,蒙阳和黑风汗血马呢?”詹佑杰惊讶地问。
骄阳着急地说:“原来,黑风汗血马早就预见到有追敌,才带着我们往反方向走。后来,我们的马车坏了,黑风马救走蒙阳,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是这样……那我们快追。”
“瑶仙公主呢?”
“她没事,我让她在原地等我们。”骄阳令受伤的随从和侍女们按原路去找瑶仙公主,自己和詹佑杰带着另外几个扈从向着黑风汗血马离去的方向追去。
蒙阳抱紧黑风汗血马的脖子,耳朵两边呼呼生风。黑风汗血马飞驰在风扬谷苍塬上,那些小小沟壑,黑风马很轻松地就能跨过,把后面的追敌甩出老远。直到现在,后面紧追不舍的庚辰总算明白了金成所言不虚,黑风汗血马果然与众不同。于是他更加舍不得放弃了,高声呼喝他的手下:“弟兄们加把劲儿,前面有金成他们拦着,快追!人野马更野,老子专会驾驭这些野性十足的东西。”
此刻,黑风汗血马专门跟后面的追敌兜圈子,但也突然发现风扬谷正前方一字排开几十匹马。马上骑士人手一件百目金鎏罩,甩出去足有丈长,可以相互绾结,使用灵活。有几个家伙还在马上练习抛物,百目金鎏罩老远就传来嗡嗡金属的回响。黑风汗血马突然闪身躲进几处丘陵,使得后面的追敌一下子失去目标。庚辰在马上气急败坏地问:“咦!马呢?你们追得黑风宝马呢……”手下挨了几马鞭,仍然看不到黑风的踪影。一个眼尖的家伙倒是看见了风扬谷堵截的人马。急忙喊道:“将军,咱们的人在那……”啪!庚辰挥手一鞭子,恶狠狠骂道:“他妈的黑风马也没了,还堵在那有何用。”
黑风汗血马对这一带地形的熟悉程度,并不比金成差,风扬谷是通往兵沟浑怀障的必经之路,危急时刻,黑风汗血马首先想到的是少主的安危,于是擅自主张抢走蒙阳。现在眼看风扬谷有拦敌在前,它不能再蛮干了,于是闪身来到丘陵一侧,早已靠近崖边,甩头将背上的小蒙阳叼下来,轻轻嗅嗅,安慰着小蒙阳。小蒙阳也是面不改色,拍拍黑风汗血马的脸颊,抱住马头亲吻了一下。他发出幼稚的童音问:“黑风,黑风,谢谢你!可你现在要怎么样?”黑风汗血马警惕地朝来路看看,然后瞪着小蒙阳,又张嘴叨住小蒙阳的一条胳膊,把他提悬,沿着崖边往下放。起先小蒙阳还有所恐惧,待仔细一看,发现距离崖口不到一丈之处无端生成一棵柏树,像一把朝天的伞,小蒙阳懂事地配合着黑风汗血马的动作。黑风轻轻伸长脖子,最后干脆跪伏地上,把小蒙阳放在柏树上,嘴唇轻轻挨挨小蒙阳额头,然后突然腾身而起,飞驰出丘陵,重新出现在追敌面前。
正在殴打手下的庚辰一见黑风马,撂了马鞭,催促手下:“快,给我继续追……注意散开队形,打开百目金鎏罩,缠腿,套脖,滚肚带。都他妈的机灵点,伤着谁算谁倒霉,谁要是胆敢退后,老子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庚辰在马上一声呼哨,追敌散开队形将黑风驱赶进包围圈。黑风汗血马故意将所有敌人引到自己身边,它突然安静下来,定定立在风扬谷壑塬中央,前后围敌谨慎向前,慢慢在缩小包围圈。旁边不远处便是深谷峭壁,这原本是洪水的杰作,也是上苍赐给兵沟大地的一种美景。这里将是最后掩藏杀伐之声的地方,并由此很快就要将兵沟怀浑障埋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庚辰和对面的金成以及老二打着手势,相互喊叫着应对之策。“都别他妈的把百目金鎏罩当头巾,那是你们的武器,是专门用来捉这匹马的。”庚辰骂骂咧咧,向对面的金成招手,示意让他指挥部下:“给我胆子壮一点,你是不是让这畜生吓破胆了?”金成正在思忖着对付黑风马的办法,听到庚辰这无端的羞辱,非常生气。再看看眼前傲视众人的黑风汗血马那副凛然风骨,心头不由地生成一股仇恨,是对黑风马这畜生不尽的仇恨。他驱马猛然朝前跨出十多步,紧跟着老二的手下也随即靠前,使得包围圈进一步缩小。金成甩手,百目金鎏罩形成一块网,差不多勾到了黑风汗血马。其他人也如法炮制,纷纷甩出百目金鎏罩,这些东西掠过黑风汗血马头顶、身体且相互缠绕在一块。黑风汗血马突然变得极为温顺,任由这些对手们折腾。庚辰眼见黑风汗血宝马就要到手,得意地哈哈大笑,骂道:“狗日的黑风,老子以为你能耐得不行,最终还是我庚辰的坐骑。”庚辰已经不再理睬金成,认为他自始至终都在夸大其词。
金成密切注视着黑风马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不明显的眼神。他不想理睬庚辰这个傲慢的家伙,但他的内心显然已受到很大打击,一是对黑风汗血马的耿耿于怀,一是对庚辰的不满。在庚辰和众多手下认为已经万无一失地逮住了黑风汗血马的同时,百十个敌人把各自手中所有的百目金鎏罩搭扣出几十根很长的丝质网线,横七竖八地搭满黑风汗血马的全身。黑风汗血马只有高昂的头颅露在外面,前后左右观察着这些恶徒们。庚辰指挥一个手下腾出手,向黑风汗血马抛去绳套,打算套牢黑风马,结果是一次次落空。庚辰实在看着憋气,亲自找来绳套,腾身跳上金鎏罩,向着黑风马靠近。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谩骂着。这个举动,别人可能没有意识到它的危险性,但金成却为庚辰捏着一把汗。
庚辰脚踩金鎏罩,就像一个杂耍者在空中完成着高难度动作。他在距离黑风汗血马只有丈八远的地方,甩出绳扣,庚辰得意地发现他的绳套成功套牢了黑风马。正想扭头向不远处的金成炫耀,还没等话说出来,就感觉自己脖子上被套上一根绳扣,正自惊异,绳扣却已越拉越紧。其实这正是他自己甩向黑风汗血马的绳套,只不过是绕着黑风马高昂的脖颈,又返回正好套在他自己的脖子上……此刻的黑风马突然像着了魔一般,奋力腾空,早已钻出天罗地网,来回搅动,对方倒下去一片。而黑风汗血马着实要对付的正是这个敌酋,它哪里能放过他,同时它也看见那个金成,可惜躲得远远的。庚辰被黑风马猛扯绳扣,已是命悬一线,金成突然腾空而起,要来解救庚辰,他挥剑朝着黑风汗血马没头没脑地砍,却无法得手。金成简直受不了了,这匹举世无双的黑风汗血马,这匹令他既恐惧又仇恨的汗血马,他今天要亲手杀了它……庚辰眼见是没有活头了,众手下一阵惊呼,能够着的就拽住庚辰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喊道:“将军……大王……”
此刻,被基本控制住的黑风汗血马把所有的敌人牵扯在一块,使得他们一时根本无法脱身。金成趁机靠近,挥舞着青锋剑刺向黑风汗血马的胸腔,而黑风汗血马却故意把破绽露给他,青锋剑只插进寸深,任凭金成如何用力,剑身再也无法进入半分。金成不想错过这样的复仇机会,紧握剑柄,仍然奋力刺进。没成想,黑风汗血马使用的是苦肉计,猛地扭转身子,将毫无防备的金成甩出丈远,掉落于马蹄下,两个强劲敌酋分别被制服,然而,他们的手下眼见这般情形,更是不敢撒手,那些人十分后悔今天此行,更没想到的是黑风汗血马如此难对付。
黑风汗血马搅动得众敌酋胆战心惊,而来回扯锯的中心已靠近风扬谷崖边。黑风汗血马似乎觉得时机到了,突然它拼尽最后力量死死拖着众恶徒奔向悬崖……一声声惨叫响彻峡谷……百目金鎏罩虽然起了制服黑风汗血马的决定性作用,但也束缚住恶徒们的手脚,使得他们到后来,眼看要葬身峡谷却无法脱身。崖塬上存活下来的都已被驽马和黑风汗血马的来回绞缠踩得伤痕累累。
骄阳和詹佑杰率领众扈从总算赶到了,见此场景,骄阳喊道:“天哪……我的蒙阳……还有黑风马……”当时就几乎晕过去了。詹佑杰呼喊着让手下照顾骄阳,自己直奔金成。詹佑杰一把提起已经奄奄一息的金成叱问:“狗东西,快说,那孩子和那匹黑风马在哪儿?”
金成神智已经不大清楚,有了语言障碍,得意地说:“什么孩子?那马的确是世上少见的宝马,是我金成弄死的。我胜了……”骄阳稍稍恢复了神智,扑上前来撕扯住金成,哭喊道:“你还我孩子,还我黑风宝马……你们这群恶徒,为什么非要跟我们过不去。你们害死了我的夫君,现在又要害死我们……”詹佑杰拉开她的手:“夫人,放开他吧,他已经死了……”骄阳仔细看时,金成果然已经瞳孔放大,身体慢慢僵直。詹佑杰让大家把这些俘虏看管起来,仔细询问当时黑风汗血马鏖战众恶徒的经过,都说没见黑风马背上有什么孩子,同时也确认出庚辰已死……
山岚深处,崖塬边上,大家都在探头向着谷底窥探。詹佑杰下令:“大家散开,到处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没有一个人能肯定蒙阳还活着,大家都十分沮丧,生怕使得骄阳更为悲伤。
突然,隐约传来一声孩子的叫声:“娘——詹叔叔……”
“孩子,我的蒙阳……”骄阳一阵惊喜,听到喊声的不止一个人。大家分头去找,果然在悬崖半腰一棵伸展出的柏树上找到了蒙阳。众人一阵惊喜地围着刚刚被拉上来的蒙阳问这问那。骄阳紧紧把孩子搂在怀里,生怕飞走似的。“蒙阳,我的蒙阳,你总算没事,没事就好……”
“蒙阳,你怎么会下到那棵树上呢?”有人问。蒙阳答道:“是黑风马把我放上去的……”
“啊,是黑风汗血马……”众人无不诧异,现在一切都已了然,黑风汗血马为救幼主,不仅把蒙阳藏起来,而且故意暴露自己,将追敌引离蒙阳藏身的地方。“快去找黑风汗血马……黑风汗血马这次救了我们所有人。”骄阳催促着,已是潸然泪下。詹佑杰认为必须找到能下到谷底的小道。此时,刚刚赶到兵沟浑怀障的田获也赶来,不住地给众位赔不是:“对不起,嫂夫人,让你受惊了!”在詹佑杰和田获等人的劝说下,除留下十多人看顾现场外,其他人暂时回到兵沟浑怀障休息。
第二天,骄阳带人亲自下到谷底给黑风汗血马收尸,带着冥纸贡品,按照给人祭奠的方式给黑风汗血马跪拜。其他人这才慢慢地把缠绕在黑风汗血马身上的百目金鎏罩取下来。黑风汗血马四条腿上、脖子上早已是伤痕累累,表明黑风汗血马为救幼主,硬是生拉硬扯地把纠缠它的敌人拖下这深不见底的大峡谷。
此时的浑怀障只有一些不愿回乡的老兵和部分戍边垦殖的各族移民,有近千人居住在浑怀障,大家听说将军夫人返回兵沟浑怀障,众人欢呼雀跃,周边各族人民闻讯也赶来相聚。羊圈儿媳妇热娜干脆就住在浑怀障,专门伺候悲痛中的骄阳母子俩。
蒙恬“衣冠冢”和黑风汗血马“忠良畜”两座坟茔的方位面向西北方,坐镇东南,寓意蒙恬将军抗击匈奴,保土守边疆。举行葬礼那天,从周边远处又来了数千各族部众。西提修屠王也跨河赶来,一同前来的还有漂亮的外甥女斯琴亚娜,决定嫁给田获的斯琴亚娜老早就在人群里搜寻田获的身影。
在近万名各族群众祭奠下,田获主持仪式,由祭司诵经祈祷,超度蒙恬亡灵,按照正式仪式举行了隆重的葬礼。骄阳郑重其事地将蒙恬用过的兵器、战靴、头盔、战袍放置在棺椁内。蒙恬的衣冠冢下方十多步外就是黑风汗血宝马的墓穴。骄阳安排人们同样为黑风汗血马修筑了墓室,在十几个汉子搭手下,才将又高又大的黑风汗血宝马置入墓穴。黑风汗血马身上就覆盖着妇女们用解开的百目金鎏罩重新编织的金缕衣。在田获、詹佑杰等人坚持下,把庚辰和金成两个人的尸骨陪葬在黑风汗血马的蹄下,表明黑风汗血马勇战敌酋的英雄气概。在撒土掩埋前,骄阳当着众人再次宣读了始皇给蒙恬的那份私人密函……
在一片哀乐声中,骄阳撒下第一把土,老兵们仍旧是找来头盔端土下葬。附近各部族人等也找来各式家当,都不忍用铁器取土。埋葬足足用了大半天时间才结束。两座新坟就这样坐落于兵沟浑怀障的一处黄泥冈上。骄阳郑重地将始皇私人信函收藏,传于后代。
骄阳此后再也没有离开过兵沟浑怀障,从此,兵沟浑怀障城一直是方圆几十里一座少有的集镇。大禹渡成为联络河西河东主要的水旱两栖码头,也联结着各部族亲如一家的民族亲情。儿子蒙阳十五岁那年进京求学,在朋友帮助下,找到淳于越的儿子淳于显,并拜为师。而潜心学习儒学的蒙阳,却瞒着母亲私下学习各门武学,尤其是兵法及兵要地理。“蒙氏从此不再修法习武”,这是骄阳当年埋葬蒙恬时就立下的规矩,但学有所成、一身文韬武略的蒙阳,在后来的岁月里,冲破这一规矩,又一次演绎出如同先辈们一样的人生壮举……
初稿完于2009年12月8日
定稿于2010年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