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味追杀公子扶苏到兵沟桥,幸好几路英雄赶来相救。浑怀障城下,蒙恬率三军接受扶苏初次誓军;蒙恬设宴为扶苏公子接风洗尘。心事重重的孟姜女心系本族傜伕,蒙恬找机会安慰孟姜女,一代族人首领默默在蒙恬肩头垂泪。公子在众人群中看见和兰园酷似的姑娘珍珠,府邸初开,扶苏诚邀珍珠进府……
在钟离山的带领下,扶苏一行人连夜赶路走出风扬谷,来到一户牧羊人家时天已大亮。这里的地形钟离山事先都已打探好,并作了适当安排。这户牧羊人家里的主妇已经为扶苏他们宰羊备酒,准备了简单宴筵。钟离山和他的干女儿俨然就是半个主人,和牧羊人一家子热情款待扶苏、孟姜女等。詹佑杰望着憨厚高大的钟离山步步唯孟姜女是听,想起在泥阳那夜的情形问道:“泥阳来了几路杀手同时也来了几路侠士,我总感觉有你的身影?”望着詹佑杰疑惑的神情,钟离山憨直地笑着点点头:“詹义士猜得不错,我岂能让那些肖小之辈加害我主。那一晚,詹义士可是大功一件呀!多亏你事先打跑白无味。那天夜里,实际上是常青光亲自坐镇指挥。可惜,他头一天不小心吃了我的夹豆散,不能坐镇……哈哈哈”。
扶苏一行在牧羊人家休息半日后,在钟离山、詹佑杰及众护卫的保护下再次出发了。钟离山让干女儿陪伴在孟姜女左右,小姑娘不时从车窗内探出头找他说话:“爹爹,孟姜母亲问前面是哪里?”
“就快要到青羊岔了。”钟离山事先已经查看过这里的地形,遂提醒道:“大家注意警戒,目前虽然进入北地境内,但这里几十里无人烟,昫衍人都藏在深山里,最怕外族打扰。因此,恶人当道在所难免。”
詹佑杰佩服眼前这个南方汉子,尽管他自己曾经来来去去在这条路上走了几次,但仍不能这样熟悉地形。詹佑杰道:“钟大哥,难得你这样心细。第一次来这里么?”
“当然是第一次,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蒙恬将军,我心里很激动。”
钟离山一副仰慕神情,令詹佑杰纳闷,难道他仅仅是仰慕蒙恬将军的吗?于是故意问道:“你跟蒙恬将军很熟吗?”
“何止是熟悉,想来,蒙将军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
“噢?”詹佑杰颇感意外。“想当年,楚国败亡,我钟离家族一下子就战死大小将士几百口。我的父亲是主将,眼见无力回天,无颜面见江东父老,遂自刭。我为报大仇酝酿了多年,最后巧遇蒙将军北上督师……我偷袭不成,反被他擒获。蒙将军深明大义,要我摒弃前嫌,不要把仇恨当做生命的主体。蒙将军教育我说,人是不可以活在仇恨当中的,一个人若是一味只想着报仇雪恨,那他一辈子不但报不了仇,反而会被仇恨所压垮,最后终将一事无成。蒙将军还说天下分久必合是大势所趋,不是常人能左右的事情。最后,他怕我暴露身份,便安排我跟随孟姜女主做事……”
山林前,几个刺客仍然是夜行者打扮,灰溜溜赶回大本营。常青光一看就知道没有得手,便不愿搭理他们。内中一个头目硬着头皮上前向常青光报告:“属下无能,实在是有人暗中保护扶苏。”
“蠢货!”常青光气不打一处来:“扶苏伸长脖子让你砍,那我自己就做了,还要你们做什么?一群废物!”
“属下愿受惩罚。”
“何人从中作梗?”
“小的实在不知。好像有几路人,他们看似互不相干,但都要拼死保护那女人和扶苏,你说怪不?”
“一点都不奇怪。”常青光若有所思:“你我杀的可是大秦第一公子,拿地图来……”有人上前递上地图,常青光立刻展开地图,遂用手指向一处,恶狠狠地说:“青羊岔劫杀……”
青羊岔两翼松林如织,针枝叶茂,透着一股幽幽神秘。古庙宝刹掩隐其间,常年无出家人守护,完全是因为这里盗贼猖獗。先秦时,佛陀未入中国,出家人多是一些各学门参禅悟道之学子,因此也不会久居一处,更何况是盗贼落脚地。一条石径蜿蜒没入松林,扶苏的扈从马队已到近前。钟离山、詹佑杰督使侍卫们加紧防范,十几条汉子来回护住两辆马车,生怕有个闪失。
扶苏从车窗看见侍卫们一脸的疲惫,心有不忍,道:“是不是该休息休息?”
“不行,这里不宜久留。”钟离山看看左右山势,这也太有利于搞截杀了。詹佑杰也说:“公子,我们还是到前面集镇打尖吧,这里的确很危险。”扶苏只得说:“行,就由你们安排吧,但不知集镇离此还有多远?”
“大约二十五里路程。”
“爹,我肚子疼……”小女孩满脸痛苦地对钟离山喊道。扈从车队只好停下来,孟姜女扶着钟离山的干女儿走下马车:“走,我陪你到林子里去。”钟离山心下焦急,喊道:“大家注意警戒。”眼瞅着孟姜女和干女儿进了松林。他的意识还没来得及调转过来,松林那边已经传来厮打声:“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们。”
“爹——快来救我!”
“有情况……”整个扈从车队立刻进入状态,就连坐下战马也是削竹耳高竖,暴眼圆睁。
哗啦两声响,几棵大树已被砍倒横在道上挡住去路,常青光让手下押着孟姜女和小女孩走出山林,两侧山林边已经站满黑衣客。常青光满脸奸笑道:“公子,别来无恙哦?”
“公子,你不能下马车……”孟姜女劝阻道。公子扶苏并不惧怕,毅然走下马车,藐视地看着常青光道:“放开她们,欺负两个弱女子,算不得好汉。有种就冲我来,你们不是一路上就想要我的命么?”钟离山心下更急:“对,算什么好汉……赶快放开她们,要不然你钟爷爷会让你死得很难堪的!”
“哟!你吓死本将军了。”常青光得意地咧着嘴道:“钟离山,你已经坏了我几次大事,就凭着江湖规矩,你今天也得给我放下脑袋再走。上!”黑衣客呼喝一声,和扈从卫队们打在一起,双方厮杀得难解难分。黑衣客足有百十个,轮番地跟这二十几个扈从交手,扈从卫队明显处于劣势。
情况十分危急。孔玑虽然没有武功,但也毫不示弱:“朗朗乾坤,你等不法之徒竟敢任意妄为。大秦的天还没有暗,你们不会得逞。”常青光抱剑环视,傲慢地看着说话的孔玑,冷道:“小子,你那只巧舌我割定了。”说完仗剑直奔孔玑。孔玑本能地掩住嘴巴,想着应对之策。常青光冲到近前,准备动手,孔玑来个缓兵之计,道:“哎,在你割我舌头的时刻,请允许我把最后关键一句话说完……”常青光鄙夷地看着他,笑道:“好,本将军准你……”孔玑无比神秘地说:“常贩子,我想跟你联合贩卖人口。你是不知道,我们那里才叫人口众多,少个万儿八千的都看不出来。”常青光惊异地瞪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大为困惑,心想这小子无端提这事干吗?……眼见詹佑杰已经飞身打翻看押孟姜女和钟离山干女儿的两个黑衣客,接着,又跟过来三个扈从兵士护在孟姜女周围。
常青光情知上当,怒吼着扑向孔玑。突然一声号角响,蒙祥云带着中军卫队赶到,大喝一声:“给我活捉常青光。”常青光愣神半晌,眼见北疆中军卫队如砍瓜切菜一般杀得手下乱了阵脚,一阵儿工夫死伤三十多个,剩下的已经央求般地看着常青光。常青光眼见无力回天,只得下令:“撤……”
扶苏命人清点人马,扈从卫队也伤及十多个。大家整装齐备,钟离山问:“那些俘虏怎么办?”当大家仔细看时,受伤的和束手就擒的都已经服毒而亡。扶苏心情沉重:“怎么,这些人如此顽愚不化……”蒙祥云道:“这些人总是这样,一旦被俘便服毒自杀,直到现在也无法判定都是受何人指使,不清楚是个什么组织。”望着那些死尸,扶苏轻叹一声:“把他们统统掩埋了吧。”詹佑杰指挥卫士们打扫战场,钟离山带着两个车夫检查车辆,蒙祥云的人马监视着周围动静,众人各负其责将青羊岔打扫干净。
扶苏一行在北疆兵士的保护下,再次上路了。“此去还有多远?”
“回公子话,还有不到二十里,过了兵沟桥就是浑怀障。”蒙祥云道。孟姜女问:“你家蒙将军一向可好?”蒙祥云看看孟姜女,由于没人为他作介绍,无法判定此女为谁。“蒙将军到阳周视察军务,据说近日才能赶回。”
“噢!”扶苏、孟姜女都在点头,有点失望的样子。
二十里地一会儿就到,却见兵沟桥残垣木轧已经断裂,燃烧的残桥还在冒着蓝烟。对岸前来迎接的是马兰花瑶仙公主清一色的五花马队,望着眼前断桥大声喊:“詹三哥,你总算回来了。我料定你今日必到,这桥昨夜遭歹人破坏,现在怎么办?”詹佑杰隔岸执礼道:“我回来便是,何劳公主远道相迎。”身边扶苏不解地问道:“公主?谁家的公主?”詹佑杰笑着解释:“亡国之女,人们尊敬她的为人,所以一直尊称她公主。”
“噢——”扶苏似乎若有所思。眼见对岸又驶来两匹马,马上之人均为俏丽女子,其中一人无论从身段还是模样都十分像兰园,扶苏惊得目瞪口呆,嘴里喃喃道:“兰园……怎么会呢……”
两个女子正是珍珠姑娘和骄阳公主,来到瑶仙公主跟前笑道:“姐姐真是好兴致,这么大风还站这沟边看景儿,是来迎詹哥哥的吧?”瑶仙羞涩地朝珍珠捶一下:“去,你又是来迎接谁的?”
“你说我呀,告诉你,我是来迎接公子的,骄阳姐姐是来看蒙将军回来没……哎,瑶仙姐姐,对面来的是什么人?怎么都不认识!”
“我想可能是大秦公子到了。哎,你不就是来迎接公子的么?”瑶仙随即大声喊:“三哥,和你同行的都是何人?是不是有我们珍珠要见的公子?”
“呀,姐姐……”珍珠急了,脸红地撇转身子。身边的骄阳却笑道:“怕什么,公子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姐姐快看……”对岸不远处,二百多匹驽马踏起弥天沙尘,由远而近,显然不是什么好人。众人见状,神色慌张。蒙祥云先是一惊,继而威严地命令道:“扈从卫士护好公子侠女车驾,其余人跟我上。”蒙祥云、詹佑杰、钟离山三个人首当其冲打马截住来敌。来者是几日未曾露面的白无味,狞笑一声打马前来,高声喊:“统统给我包围起来。这次,我要他插翅难飞。”
对岸瑶仙公主和她的五花马队干着急却使不上劲。珍珠只管在骄阳跟前嚷:“这可怎么办呀?姐姐,难道就再没有别的路径了吗?”瑶仙公主摇摇头,再没言语。正在大家无计可施时,远处一道漫坡草原冲下上千人马,踏起一路风尘。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骑着黑风汗血宝马的蒙恬将军,飘扬的旗帜上绣着斗大的“蒙”字。黑衣客见到这阵式立时乱了阵脚,在蒙恬、蒙祥云两边的夹击下,二百多名黑衣客死伤百十个,其余不敢恋战,不等白无味发话,已是逃之夭夭。白无味见状,虚晃一招,跳出战阵,逃跑时还不忘回一句:“咱们走着瞧!”
蒙恬来到近前下马,给扶苏行一个半跪大礼:“迎接殿下来迟,请公子恕罪!”扶苏此时方镇定下来,搀起蒙恬,高兴地说:“将军快起。扶苏可是戴罪之身。”蒙恬执意道:“公子说哪里话!公子一路上多有劳顿,又比常人多着性命之危……”两个人伫立在兵沟桥畔诉诸衷肠。
猛然间蒙恬和孟姜女四目相对,二人同时僵直在那里:“……香茜公主?”
“将军哥哥……”两个人相互在用心交流着内心的感慨,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几年前,蒙恬游历走进孟姜族人的村寨,目睹了孟姜族人女主家、男辅之的奇异生活,第一次拜访一个孟姜族人头领香茜公主。那时候,刚刚接过母亲衣钵的香茜,人们还是习惯称她香茜公主,面对一个秦国将军,孟姜族首领香茜十分仰慕。他们纵论天下大势,各抒己见,意气相投。孟姜女几次试探蒙恬,想叫他留下来委身她做一个异邦里尔王,蒙恬已猜到她的心思,委婉地谢绝。二人只好以兄妹相称,义结金兰……蒙恬乍一见到孟姜女,心中升腾起滚滚愧疚。二人心照不宣地用心在诘问对方,用心在接受询问,好像所欠的不只是兄妹之情。
眼望北地穷山恶障,想想一路走来所经历的追杀、磨难,扶苏的内心受到极大震撼。这就是父皇驾驭下的疆域?一个贵为储君的公子尚且不能保证生命安全,那一般人又将如何呢?蒙恬再次给扶苏赔罪说:“公子殿下一定受惊了。不过,那些有预谋的行动都该结束了,全是些跳梁小丑的伎俩。”
大队人马下南岸、钻丛林,由栈道登临兵沟北岸,已经跃上平坦的黄泥冈。黄河远上,逶迤如银蛇,向着更远的北方天际涛涛而去。浑怀障城巍峨地挺拔在大河边上。高入云天的蟠龙大旗猎猎迎风,斗大的“蒙”字金边红底花纹旗子,祥云晚照,绣得苍劲有力。浑怀障校场,万名中军列阵迎候扶苏,各个军兵种此刻已是排列整齐。士兵们个个斗志昂扬,完全是那种打败匈奴军团时的精神面貌。
此时已是午后,蒙恬考虑到扶苏旅途劳累,干脆登车检阅一下算了,也算是初次跟三军将士见个面,但扶苏却认真地说:“我有什么可劳累的,不就是一路坐车吗!按你们原定的计划进行,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
“诺!”蒙恬答应着分头派人去准备,然后道:“公子还是登车吧……”扶苏坚持说:“就这么一截路,我们走走,正好舒散筋骨。”蒙恬让马车先回,自己同众军士、幕僚及各位义士,陪着扶苏朝浑怀障走来。
路过大禹渡,虽说是冬季,但黄河并未封冻,大禹渡仍然一片繁忙。远航的船只不断在岸边停靠、装点货物、起锚。新秦中十年不纳捐税的优惠政策,一下子带动了荒凉北地郡的经济发展和农业开发。各地小商小贩、佃户农家纷纷云集到浑怀障,极大地繁荣了新秦中经济。街市上,商贾云集,物盈丰稔,人们熙来攘往热情采购。由于是新开商坌,加上严格管理,文明经商已蔚然成风。扶苏一路走来非要横穿街市,感受这异域情调。蒙恬并未采取封堵街市的做法,只是陪着扶苏边走边看,介绍这里的土特产品。听说是大秦公子参观街市,人们极为兴奋,躲过侍卫纷纷上前跟扶苏见礼!
好不容易走出街市商业区,前面已是另一番情景。中军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围着整个硕大的校场。校场内,战车、步骑、遁甲、弓牌,整齐排列。号炮六响声过,一个值日功曹来到蒙恬面前致礼请示。蒙恬明令一声:“接受督帅检阅!”值日功曹诺声归位,旗语招展,蒙恬陪扶苏阔步走过三军面前。三军发出雷鸣般呼声:“大秦威武!”
“公子一路辛苦!”
“北疆的将士们,你们辛苦了!父皇派我来看望大家。你们为大秦所做的贡献凌烟阁锦裱,勒石流芳!扶苏谢谢你们了。”说完,扶苏面对数万三军将士深鞠一躬。紧跟着又是一片欢呼声……
为公子扶苏接风洗尘的晚宴准备得十分充分。几十个贴身侍卫在蒙祥云的指挥下,进进出出布置宴桌、坐席、炭火。姜离子负责膳食,没忘记吩咐蒙祥云在炭火里加上百合香。大厅另一处,众位豪杰品茗高谈,听詹佑杰和孔玑绘声绘色地讲着一路上惊心动魄的故事。大家听得聚精会神。孟姜女佩服孔玑的口才和詹佑杰的稳重、沉着的应变能力,想着要是有这样几个旷世奇才到孟姜地兴学教书,那才真是一大幸事。有人突然问怎么不见蒙恬将军和公子……
这时,姜离子已经开始邀各位入坐。面前摆放着烫好的水酒,散发着酒香,加上奶茶的香气,大厅里顿时感觉暖融融的。珍珠见没人再讲故事,也过来给后厨帮忙上酒菜。内室,扶苏掏出父皇写给蒙恬的密旨,说:“这是父皇给你的亲笔……”蒙恬听闻就要跪地接,扶苏忙道:“哎哎,不必了。父皇吩咐过的,此旨可以不按奉诏进行。你就免了吧!”蒙恬仍然环抱一礼:“多谢皇上信赖!多谢公子成全!我,现在能看么?”扶苏很随意地说:“当然可以了。”蒙恬还是用平日迎候诏旨的程式,专门洗净双手,擦干净了才郑重打开绢帛定睛浏览,随即是神色骤变。只见那上面写着:
蒙恬奉诏:公子扶苏乃国储,悉心维护……
“啊——”他即刻收起密诏,结结实实地跪在扶苏面前,声音有点激动:“臣奉诏!公子……”蒙恬心头哽咽,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更觉肩上的担子之重。而扶苏却毫不知情,赶紧搀起蒙恬,说:“将军何故如此多礼?你我今后同勉共进、团结互爱才是。你治军行政乃行家里手,扶苏初来乍到,应当悉心讨教才是,万不可让尊卑礼仪所左右。”蒙恬激动不已,忍着哽咽说:“皇上何等圣断,大秦何等幸甚,如此信任蒙恬,要我全力护佑殿下,蒙恬万难推辞,纵然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皇上重托之恩。公子,这封密旨,您还看吗?”扶苏无所谓地摇摇头:“不必了!既然父皇如此信赖于你,密旨所说必定是匡我大秦、昌我帝国的圣言贤策。将军好生收藏便是。”蒙恬再次叩拜:“公子性善儒雅,高洁自好,是位体仁大义、悯怀天下苍生的好君主。蒙恬定然肝脑涂地也要报达。”
公子扶苏恭身还礼,心里暗忖:连日来,有许多问题无不困扰着自己。北疆百十位将帅,和他扶苏都只是一面之交,却忠心耿耿地在蒙恬率领下,一心拥戴他。一路之上,詹佑杰、孔玑虽说和自己初次见面,却能鞍前马后照顾他,拼死力地保护他,特别是这个来自于异邦的孟姜女子,奋不顾身地甘愿做饿狼的腹中食也要救下自己。难道真的是我扶苏的大秦公子身份吗?不,至少不完全是。扶苏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慢慢得出一个不够成熟的结论:这些人除了自身有好的品德,他们都是跟随北疆统帅蒙恬艰难走过来的,并受其影响笃深。有什么样的统帅就会有什么样的将官和士兵。
这时,房门被敲响,姜离子在门口问:“公子、将军,都已准备妥了,请问能否开宴?”
“我们马上就到!”扶苏、蒙恬走出内室,众将官、幕僚以及各路英雄齐齐起身欢迎。在蒙恬的介绍下,扶苏一一和众位见礼。黑山横河下的香砟子煤越燃越旺,屋里其乐融融。除了任嚣、李镐、管鹊等主要官员外,幕僚们当中,沂水人姜离子,江右人夏侯德、艾柱,南阳人鲁光,韩城人廖静,荆州人伍陵、子玉,山左人李益,山右人王韬,治沙巧匠车越,建筑名匠彭通和夫人阿玲,都陆续赶来和扶苏见礼。
彭通和阿玲齐齐给孟姜女跪倒在地:“草民参见女主!”众人无不诧异。阿玲眼泪汪汪地扑进孟姜女怀里,哭倒在年轻的孟姜女怀里,宛若小孩儿。而这时,卑移山南主将冯世奋带着王离、嬴杰走进大厅,给扶苏见礼。扶苏连忙上前搀起,称嬴杰为叔叔,道:“叔叔是我皇族里唯一一个在北疆效力的,难能可贵。”嬴杰激动地说:“公子过奖了,能为国家效力,这是我的荣幸!”
大家开诚布公,人人都相互打着招呼。轮到各路英豪,由詹佑杰、钟离山带领,孔玑作介绍。女眷们最后上来一一给扶苏见礼,分别蹲个万福大礼,瑶仙公主身着雪青长裙,依依袅袅地给扶苏行了一个齐国大礼,扶苏仿佛看见了母亲的风范。骄阳双手平举颌下,身形丰纤并茂,团花大褂翩翩旋舞,给他行一个胡人大礼。人家都有身份,唯有珍珠出身低微,战战兢兢地来到扶苏面前:“小女珍珠参见殿下。”扶苏定定看着她,明知道这姑娘绝不会是兰园,而是与兰园酷似的姑娘,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珍珠羞赧地不敢再抬头:“回公子,小女已经告诉您了……我叫珍珠。”扶苏笑了,说:“珍珠,你天真纯情,质朴雅趣,毫无雕琢,亦肯定是心地无忧无虑,真让本公子羡慕呀!”珍珠回道:“公子有所不知,珍珠全家以及众乡亲都被黑衣客所杀,珍珠也是被蒙将军相救,才逃脱灾难。”
“噢?竟有这等事?”扶苏惊讶地看着这个说话实在的姑娘,越发爱怜。蒙恬上前进一步解释:“紫燕子团作恶多端,地方鞭长莫及,但最终还是被我们除掉了。珍珠姑娘一天之内成为孤女,我们只好收留在军中。”
扶苏感念苍生不弃,还算保留下这么一个纯情女子,便问:“没想到你的身世也是这样不堪回首。想不想到我府中来?”珍珠闻言一时间呆愣住,不知如何作答。“这……”她不由地看看蒙恬。扶苏又赶紧道:“啊,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让你以婢女身份来的。既然你跟蒙将军以兄妹相称,我自然待你似妹子。大家亲如一家,今后都不必拘礼,太客气了反倒显得生分。老实说,我也是个身披罪罚之人,自幼生长深宫,早就盼望有朝一日出藩篱、效力国家,今天也算是如愿了。”他最后这几句话俨然是冲着众官佐幕僚豪杰所说,众人啧啧赞叹道:“公子深明大义,不愧为天下第一!”珍珠矜持在扶苏面前,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欲求救蒙恬给她解围。公子突然又绕回来,试探问道:“珍珠,你还没回答我……”蒙恬也说:“珍珠,你就答应下来,难得公子一片赤诚,况且他身边的确需要一个人来照顾。”珍珠终于点头:“谢公子,小女愿意。”扶苏很满意,道:“你怎么还反过来谢我呀?给,把这个戴上。”众人看时,见扶苏自腰间解下一只雕琢精巧的玉龙祖母绿。珍珠惊异地看着扶苏说:“这么贵重……我不能要。”扶苏笑笑,道:“你能答应照顾我,应该我感谢你。拿着!”他命令似的把祖母绿玉龙佩塞在珍珠手里。
正席上,扶苏居中,左右各是蒙恬、孟姜女。下面依次就座百多位将官、幕僚、各路豪杰。韩城人张良也在座,而他此刻却用的假名张秦,因此不为大家熟知。谁也想不到张良这个曾经暗杀过始皇的旧国公子也敢现身浑怀障……“来,大家共同举杯,热情欢迎公子扶苏就职新秦中。”蒙恬热情相邀,扶苏首先举杯一饮而尽。一阵杯盘作响之后,大厅内方静下来。扶苏即兴说:“首先我要感谢大家为我大秦国披肝沥胆,热血沙场,捍卫国家领土和尊严,投身于新秦中的开发建设。国家能有像你们这样的人,何愁国不富民不强?在这里,谨以我皇族身份,我代表父皇谢谢你们了!”说着,深深鞠下一躬。众人无不感念备至,激动地说:“皇上圣明!公子英武!”
酒过三巡,大厅里气氛热烈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孟姜女悄悄走出大厅。她先是来到户外,感觉身子有点发冷,遂又折身来到蒙恬的营帐。当然,有人已经发现孟姜女不见了,第一个是蒙恬,第二个是彭通夫妇,第三个就是匈奴公主骄阳。骄阳是在蒙恬借故出来寻找孟姜女时,才随后跟着出来。骄阳眼看着蒙恬走进了自己平时处理公务的营帐,里面的灯烛拨得更亮了。
蒙恬和孟姜女二人的目光默默相对时,孟姜女还是忍不住扑进蒙恬怀里,眼中落泪:“兄长……”蒙恬忘情地点点头,眉宇间尽现爱慕之情。突然神情跃动,灯影下的蒙恬是哀伤、肃穆、苦情的结合体,他此刻已经明白根本无法面对万里突奔而来的孟姜女……他有负于她,并且彻底伤透了她的心,正是他自己对大秦帝国的执著才造成两个人感情上无尽的裂痕。蒙恬深深叹下一口气:“哎——”孟姜女突然从蒙恬怀里脱身开来,含泪看着蒙恬:“我来问你……如此浩大的长城修筑工程何日才是个头?”孟姜女语气立时变得十分生硬:“你试图劝说过始皇帝么?难道他一意孤行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他?”蒙恬委屈得发慌,局外人总是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却丝毫不用为此话担任何责任。
蒙恬虽身处北疆,但对此却感同身受。今天,蒙恬再次听到孟姜女说出同样的话,当然首先应该理解孟姜女并不十分了解秦国以及统一六国后的现状。孟姜女发现蒙恬根本就不想回答她的这些问题,十分气恼,伤感地说:“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难道这很难启齿么?孟姜族大半男子被抓民夫去向不明,有多少女人为此而流落他乡,有的甚至难以承受思念之苦而发疯自杀。她们把一切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视我为神明,来跟一个偌大的国家讲道理。孟姜香茜究竟有多大能力,蒙兄难道不知道么?”
守在门口的骄阳闻听孟姜女如此说,心下暗想:他们好像早就相识,并且已不是一般关系,那又是什么关系呢……屋里一时静下来,骄阳断定该是蒙恬说话的时候了。果然蒙恬长叹口气,因为心力交瘁,面对就要回答的问题没有丝毫把握。蒙恬喃喃说:“始皇的思想是没有人能改变得了的,而他却正在改变着一个时代,包括你、我以及民众。”他气馁地继续说:“香茜妹,我以前跟你的伟大设想纯粹是自不量力,我只能说,尽我所能帮助你尽快找到他们……”
“你……”孟姜女一听此话,虽满腹怨言,却急得无言以对,忍着哽咽说:“我要带他们回去……”蒙恬满脸痛苦地说:“那我只能按偷逃徭役论罪。”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徭役已经被列为国家法度,无人敢抗。”
“要是我抗了呢?”蒙恬脸一沉:“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屋子里顿时感觉憋闷得令人发慌。
突然门外传来说话声:“骄阳公主,你在这里干啥?”是蒙祥云。蒙恬难以忍受这样的气氛,哗地打开房门,原来骄阳近在咫尺,正耐心地听着屋内的谈话。骄阳顿时面红耳赤急于找个借口:“啊……我,我是怕你们俩吵架……”孟姜女起身夺门而出,她对蒙恬感到失望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看着孟姜女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