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里亭榭,淳于越送公子正要上路,兰园姑娘亦赶来相送,二人抱头话别。公子扶苏的马车离开十八里亭榭,敌人的杀手也上路了。结伴而行的扶苏和孟姜女在小河边突遇风险……北方客栈,真假公子难辨。两封奏报一前一后放置在始皇面前……宫闱背后,正在上演一场绝杀好戏。
兰园身穿月白色长衫,策马顶风而来,浑身冻得直发抖。跳下马,那俏丽消瘦的身子骨在刺骨寒风里显得弱不禁风,一路奔跑扑进公子怀抱,喃喃说道:“公子,我不是说要来送你么,你怎么就……”
“兰园,这大冷的天,你这又何苦……”扶苏揭开裘皮大氅紧紧将兰园裹在里面为她御寒。兰园已是泪满襟裳,说:“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京,不行,我要跟你走。”扶苏大为惊讶:“兰园,听话。此去遥遥万里,冰天雪地,我怎么能忍心让你跟我受苦?再说,你这样会伤透蒙母的心。”扶苏不由地朝不远处的蒙毅看了看。
兰园紧紧搂着扶苏不肯松开,坚决地说:“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我要去,我要去,母亲会原谅我的……”她也不由地朝蒙毅看看,但那股坚决的态度还是有所动摇了。蒙毅以及蒙家那可是待兰园恩重如山,蒙家的恩情让她永世也报答不完,那是能轻易说离开的么?但她还是忘情地说:“那里再苦我也不怕。大哥不是也在那里吗?只要能跟公子在一起,哪怕是去赴死我都乐意。”
“兰园……”
“兰园。”这第二声是蒙毅在叫她。这声音好似命令,兰园就是再任性都不可能不管不顾这样的声音。她变得老实多了,极不情愿地放开了扶苏,一个人恋恋不舍地朝这边走来,一直走到蒙毅跟前,轻轻唤了一声:“二哥……”
“公子是万众瞩目的人,又处在这样一个非常不利的节骨眼上。你先上我的马车里去。”蒙毅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兰园披上,也只是轻轻这样说。兰园非常听话地蹬着支架,钻进了马车箱内。扶苏的眼神始终不离兰园的身影,心如刀割般难受,眼见有情人不能长相守。但他内心十分清楚,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一切儿女私情都是不可取的,只有老实接受现实。
十八里亭榭,淳于越带着学生向扶苏招手。扶苏和孟姜女登上了各自的马车。车轮碾轧出积雪的声音,透过车窗,兰园给扶苏挥手告别,眼泪串珠一般滚落而下。直到公子一行消失在北方的雪线下,蒙毅才辞别淳于越和学子们登上马车。回家的路上,蒙毅没有说一句责备的话,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公子此去凶吉未卜,怎可带你一同前往?等公子在北疆稳妥了,他会对你有个交代的。你现在还是安生在家待着,况且母亲也离不开你。”兰园默默点点头,忧伤地靠在蒙毅肩头,说:“对不起,二哥,我让你操心了!有时候我真想不通,我怎么会认识他……”
大雪封闭的咸阳城已经渐行渐远,几只毛色渐衰的狡兔扒开积雪啃吃脆绿的树皮。而一只银狐也在雪地中匆匆觅食,因早就看见了狡兔便伺机而动。银狐那美好的皮毛真让人羡慕,要不是扶苏有言在先,不准杀生,军士们的弓箭岂是吃素的。不时有几个行人行走在大雪覆盖的官道上,看见他们的小股扈从车队,走得胆战心惊。一看便知是要外出逃荒的。扶苏看到这些,心里很是难过,现在还只是年终,他们的家里已经没有了粮食,后面的日子将怎么过呀?就这,外出逃荒者也已经触犯了大秦律,是要被撵回家乡的。扈从马队后面,跟着一老一小两个跑江湖的人,看样子像是父女两个,细心人会发现,他们走得不紧不慢,但却能紧随扈从车队。
咸阳城终于完全淹没在雪域线下。路上积雪明显变薄,前面的山峦开始变得清晰无比,山道渐渐变得瓷实了,使得马蹄声清脆悦耳。走过一道山弯,前面却出现了一个路卡,这让那些企图逃荒的人大为惊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大约十多个行人被卡子上的士兵看押在边上,等候处理。扶苏想起来了,咸阳为扩大天下神都的规模,出台了一个迁移天下富豪的政策,人口不断增加。除了那些富户之外,一些贫民、移民也受到只进不出的限制。这是大秦国的一个特殊现象。
“站住!”车仗马队在这声断喝下不得不停下来。守卡军官上前厉声喝问:“干什么的?”扈从军官只好亮出一块金雕奉令,对方却从没见过金雕奉令,把脸一沉:“这都写得啥呀?是金子我倒识货。留用了!”扈从军官早已将长剑压在对方脖子上:“你长了几颗脑袋,这东西你也敢扣?”
“爷爷就扣了,你想怎么样?”那家伙不识好歹地瞪视着马上军官,不甘示弱。突然,扈从军官刀锋一转,一声惨叫,那家伙的一只手已经掉落在地上……金雕奉令又回到扈从军官手中。
“发生什么事了?”扶苏和孟姜女同时将头伸出车窗,两个人对视着打了个招呼。“禀公子,一点小误会。”扶苏望着关卡的兵士,看着那个守卡军官抱着手腕疼痛难忍的样子,又看看灰蒙蒙的天问道:“到了什么地方?他们都是谁的势力?”
“坑人将军的手下。”
“我在问你,这是什么地方?”他不想听到坑人将军这个名字。扈从军官闻言赶紧回答道:“禀公子,这里被唤作金鸡岭,前面就是安定郡南塬。”
扶苏听后内心生起的一丝慈悲顿时化作乌有,这都是什么世道?坑人将军就像是随行的恶魔,自打京城之变开始,他的身边始终没有摆脱坑人将军的纠缠。看来,北去路上凶多吉少。
此刻,太阳从阴霾里露出笑脸。苍翠的青山峰峦叠嶂,却不曾落过雪,尽管是隆冬天气,却洋溢着不尽的春之盎然。孟姜女不由地发出赞叹:“好景致!没想到北方雪线外还有如此好的景致!”扶苏知道她并没有看见刚才双方发生摩擦的一幕,遂也就附和着说:“是很不错!不过比起你们南方那可就差远了。”
“各有特色,雪国的北方自然有其独特的魅力。”
“我的祖先就从这里的陇西郡崛起,有机会,女主一定要到那里去走走。”
“那是当然。”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正好背过了那些被控制了的关卡士兵。那个扈从军官征询扶苏意见:“公子,他们这些人如何处置?”
扈从军官指的不仅仅是那十多个关卡士兵,还有被扣押的百姓。扶苏趁孟姜女观赏景致的当儿说:“百姓们放还,至于这些士兵……带着也是累赘,让他们撤回驻地去。哦,还有,给那家伙留点银子,让养伤。”关卡士兵见对方二十多个扈从一个比一个威猛,哪里还敢造次,听从扈从军官的命令,撤离了关卡。扈从军官丢给那家伙几两碎银,道:“回去养老吧!以后别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了。”
几天的晓行夜宿,车仗扈从来到三川口小洛河边。山风透着一股寒意,小河流去的远山近峦,醒目地叠立在苍茫天际。山形不高,却有诗情画意。扈从们在试探冰面的承载力,大家都已经事先给马匹套好蹄护麻布。
扶苏与孟姜女伫立在小河边,感受着凌厉寒风的威猛。两个人漫步于岸边观赏小河景致,扈从们肃立岸边,忠于职守。扶苏吩咐道:“车仗从驾先过去,一会儿我们步行走过去就是了。”他还顺便在车上取来裘皮围脖,轻轻为孟姜女围上。孟姜女相让道:“公子,您金尊玉贵的,还是您围着吧。我一个草民,受点苦寒不算什么!”扶苏执意道:“您是父皇的客人,又是第一次到这苦寒之地。况且我们这里的乡俗是女子应该受到男子的保护,您也是贵为一邦之主,冻坏身体可不是闹着玩的。”
“公子真乃仁义之士也!”孟姜女不再固执,两个人顺着小河信步走去,不觉间已经远离河那边的扈从马队。
有一条小径蜿蜒着向山岭延伸而去,两个人已经来到岭前,看苍翠古木郁郁葱葱,看朝阳在树梢闪烁。二人一点都不觉寒气袭人,兴致勃勃地观赏松涛及山野。不料,一条苍狼悄悄朝他们靠近……陡然间,两个人同时发现危险迫近,孟姜女不由惊叫出声。两个人同时绷紧心弦,孟姜女高声道:“……公子,你快走。”
“不行,你一定要活着。”扶苏本能地抽出宝剑,挥剑刺了几次都被苍狼躲过去,只好紧紧护住孟姜女,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孟姜女冷静道:“公子,你快走,大秦不能没有你……”那苍狼再次狰狞着扑上来,孟姜女猛用力将扶苏推出丈外远,随手拾起一根松枝,冲着苍狼扑打过去:“来呀,来呀!你这条不懂人言的家伙……”她的举动反而把狼给唬住了。就在苍狼准备寻找下一轮时机的当儿,公子扶苏威猛地向狼反击,一把利剑穿透苍狼肚腹。苍狼腹疼大叫,这才惊动了对岸的扈从们,都撒开双腿朝这边跑来。“公子,公子……”
“公子有危险……”
苍狼腹疼,却执意要进行报复,调转血盆大口来噬咬扶苏,而扶苏的利剑却没能及时拔下,情势非常危急。孟姜女再次扑到前面挡住扶苏,不断挥动松枝以驱赶苍狼,然而,苍狼已被疼痛激怒,飞起扑向二人。就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道寒光闪烁,一把三寸飞刀直插苍狼咽喉,那畜生翻着白眼,倒了下去。孟姜女、扶苏二人同时瘫软在地,呆滞地看着渐渐僵死的苍狼。
寻那飞刀之人,却是一直尾随其后的江湖汉子父女俩,此父女俩飞快地滑行在冰面上,消失在远方。孟姜女怎么看都感觉此人特别眼熟,二人大声呼喊感谢搭救之恩。逆风中传来那汉子雄浑有力的声音:“公子、公主一路保重!”
“是钟离山……”孟姜女脱口而出,想喊已经来不及。此时,扈从们都已匆匆赶到,眼见僵死在地的苍狼,各个心下好一顿惭愧,跪地道:“小的们保护不周,请公子殿下责罚……”公子扶苏和孟姜女反而相视而笑,笑两个人拼命地要为对方献身;笑两个人有幸死里逃生;笑贵为公子、贵为异邦女主还要经历千难万险。
信使飞骑来回穿梭般地传递各地奏报。于是,奏报像雪片一样汇集京城,朝廷再将这些奏报转发往边关及各地。扶苏人还没到边关,奏报中已经纷纷奏言,全是有关蒙恬、扶苏手握重兵三十万,将对朝廷构成威胁之类的话,耸人听闻,并且一再要求朝廷收回成命,让扶苏老老实实待在京城,这样大家才都放心……蒙恬看完奏报,眼睛都红了,紧锁眉头。之后突然忧烦不已,情绪极坏地抓起京报抖动不停,越发恼怒:“看看,看看吧,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蒙恬招谁惹谁了?”
姜离子内心似乎很平静,侃侃而谈:“又是烧书又是杀人,京城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惊天动地,而我们却跟聋子、瞎子一般。这帮人闲来没事干,总要找点事情做做。”蒙恬并不知道姜离子下面要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叹气:“不这样又能如何?那么大的一个朝廷,那么多官员,真不知道皇上该如何应对。”
“不要管皇上如何应对,尽快在京城安排我们的眼线,要保证朝廷内事无巨细,我们要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以此作出准确判断。”姜离子说完看着蒙恬出神,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出这样的建议了。
“再没有别的办法?难道非得这样吗?”蒙恬一贯耻于干这种勾当,认为是无耻之徒才这样做。“将军,这很有必要,否则你又能从何处得知朝廷的消息?”姜离子了解蒙恬个性,十分坦诚地劝慰道:“将军,您的光明磊落无人不佩服,但这不适用于政治斗争。政治斗争往往会暴露我们在这些方面的不足,这和战争是一样的,必须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获取敌人情报的唯一办法就是打入敌人内部。朝廷党争本来就水火不容,就像是你死我活的战场,您能听之任之?”蒙恬陷于沉思当中。好半天才无可奈何地说:“能料敌先机才能先发制人……这个是非之地。那依你之见,我们不妨也派一个内线?”姜离子很肯定地点点头:“非常有必要。”
“这个人选可是难找啊!”蒙恬寻思派谁去比较合适呢?姜离子冷静道:“人选是很重要,不过,我们已经有人选了。”蒙恬急切地问:“谁?”
“咏霞姑娘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姜离子不假思索道。蒙恬一听十分惊讶,问:“何以见得?”
“咏霞有三大优势别人不如。”
“何来三大优势?”
“其一,她跟你私交笃深,忠心耿耿;其二,被蒙母认作干女儿,长期居住蒙府无人怀疑;其三,她乃一介女流,往往会被男人们忽略不计。再加上蒙毅大人平时接近皇上的便利条件,我们至少能提前探知皇上的决定。”
“要真是那样当然很好。”蒙恬突然又问道:“不知公子起身没有,要不要我们派人接一下?”姜离子担心地说:“将军,这正是我们此前的中心工作。以公子至高无上的皇储身份,你想,俪妃的人能放过他?”蒙恬也感到事情非常棘手,遂命令侍卫:“给我传蒙祥云。”
公子一行二十余骑车乘晓行夜宿,风餐露宿,辛苦异常,不日来到泥阳三界。这里正是北地郡、上郡、安定郡三郡交界处。集镇的规模还是相当壮观,并且特色鲜明。集市上的时鲜蔬菜很少,而那些皮毛山货却堆积如山,表明这里已经是多畜牧少农耕的北方之地。不少贫困小户依靠打猎维持生计,猎户们正在为一张皮子和商贾讨价还价,形同吵架一般。更多的山菇以及各类草药堆积在道旁,一时阻碍人们通行。街面上,吆喝声此起彼伏,做生意的向过往的人们兜售山货。
一个匈奴女子在自家货摊前正翩翩起舞,招揽顾客。另一个货摊前,一个中原装束的女子纤手拨弄着一只箜篌,音色婉转,特别动听。随之,又轻声道:“军爷们,给自己的爹娘捎些山货吧?”
“哎,上好的狐皮,孝敬老人的好皮货。”
街上随处可见身着胡服的少数民族人口。他们肤色不同、服饰不同,望着眼花缭乱的人群,表情丰富的几乎要手舞足蹈。扶苏反而平添几分安全感,吩咐随从找一处僻静的客栈落脚。手下问:“公子,是否亮明身份?”扶苏思忖道:“不亮,就说我们是生意人。”随从应声去了。孟姜女非常佩服扶苏那不张扬的个性,不觉点点头。两个人没有下车,只是凭窗浏览一下视角所及的大街。
这时,几个浪荡公子擦着马车招摇地过来,边走边嬉笑评说:“到底是大秦第一公子,左拥右抱的,看那风流劲头,将来不亚于他的爹爹。”扶苏纳闷不已,这是在说哪个第一公子?又听另一个说:“此公子来到我们这个荒僻之地也的确是降了格调,那些风尘女子竟然让他玩得如此尽兴,嘻嘻……”
“谁他妈这么不长眼,把马车横在大街上……”那个骂人的家伙突然看见扶苏定睛看着自己,发威道:“看什么看,你以为你就是大秦第一公子扶苏呀!”说完几个人扬长而去。扶苏正自睖睁,一个侍卫过来禀报说客栈已经订好,请他们过去。
客栈老板用猜疑的眼神猜测着这些客人的身份,并热情地招呼着,掩饰他的不自在。孟姜女和扶苏被分别安排在两间上房,盥洗一番出来在客栈大厅里就餐,无非就是一些惯常吃食,肉食多蔬菜少。不仅孟姜女吃不习惯,扶苏也是很不舒服,临了只得用滚烫奶茶冲着吃了一碗黄米饭。每人喝了几杯上郡女儿红,感觉饱了。而自己属下正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地吃光了一桌饭菜。
临窗孤身坐着的詹佑杰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这位高贵公子和那位容貌奇丽的女子。他清楚地听见下人们称呼“公子”,于是更加深了猜测内容。公子?是一般意义上的世家公子?不像,应该更高贵……近日京城传出消息说公子扶苏失宠遭贬,要来做北疆监军,难道这位公子……他心里暗自思忖,贵为皇子怎么也得地方官府迎来接送,又怎么可能流落到下等客栈?正在不置可否间,忽听得有人在门口喝道:“大秦公子驾到!”詹佑杰心知好戏才开场……果然,对面那个公子和那个奇丽女子以及他们的手下不由诧异万分地盯着门口。挑帘进来的果然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但却留着小胡须,身体健壮,和传说中的书生气十足的扶苏公子似乎大相径庭,派头显然要低劣得多,完全不能和前面的公子相提并论。詹佑杰留心看到先前那位公子的手下愤恨不已,要动手的样子,却被那公子制止住。那意思很明白,且看此公子还有什么花招……
不仅整个大厅的人惊讶地瞪着这个自称是扶苏的人,还惊动了外头的人群,纷纷挤进客栈要看个究竟。由于有先前公子扶苏要被“流放”北地的说法,大家基本上认定了这个人就是公子扶苏。有人讨好般地上前答话,显然已经十分熟络的样子。“公子仁慈,为那些方士、术人求情,不惜冒犯龙颜强谏,导致遭贬北疆,真令人扼腕叹息呀!”
“公子,我们愿意追随你到天涯,我们本来就是您的子民!”
“大家言重了。”假扶苏谦逊着。“皇位嫡长制,您就是我们大秦的未来,是皇上,草民给您磕头了。”几个本地大户跪地就给假扶苏磕头。假扶苏还真就领受了,说:“各位快快请起。免礼,免礼!”这时,旁边两个妖冶的女子上前一左一右拥着假扶苏坐下来。不断有当地士绅来给假扶苏请安问好,有人要公子扶苏住到他家里去,有上好的闺房供公子及女眷安歇。假扶苏一个劲推让不去,说:“本公子戴罪之身,不宜张扬,又怎么可以叨扰各位乡亲,免了吧。日后有的是相聚的时候。”
几个士绅仍然不肯离去,一个劲儿地在假公子跟前晃悠,估计是想要讨个封赏什么的。詹佑杰已经认定这是个假货,那边那个才是真的,于是慢慢起身踱到跟前,出其不意地大喊一声:“真公子扶苏驾到——”这一声喊果然了得,那个假扶苏突兀地站立而起,就连他的手下也是一脸惊骇,整个大厅一时间陷于慌乱:“公子在哪儿?公子在哪儿……”士绅们不解地看着这个张皇失措的假扶苏,不由地产生了怀疑。假公子已经有了想要溜掉的意思,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赶紧正色道:“还不快给本公子拿下此贼?”几个手下恍然扑向詹佑杰,这个行惯江湖的汉子哈哈大笑:“假扶苏,露馅了吧?”说时,那几个手下过来便和詹佑杰缠打在一块。詹佑杰留心看见那个公子对手下耳语了几句,自己却先和那个女子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悄然离开了大厅。十几个带刀侍卫哗得散开,围住大厅,其中一个命令道:“上,一个都不要叫跑了。”几个回合下来,假公子和他的同伙被生擒。
詹佑杰有幸和公子扶苏相识。扶苏感谢他出手制服假公子,詹佑杰也见过了孟姜女,知道这就是近日来誉满京城的从南方葱岭来的孟姜女主。詹佑杰给扶苏深施一礼,突然说道:“公子,您该给皇上去一封奏谕……”扶苏诧异地看看詹佑杰,又看看孟姜女,不解地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非常有必要。”詹佑杰郑重说道:“有人假冒您一路上风流成性,对地方上颐指气使,这分明是有人恶意败坏您的威名。此刻,恐怕整个京城都在谣传您一路生活糜烂、德行败坏等种种不法行为,您怎可坐视不顾!”
孟姜女也颇为担忧地看着扶苏,道:“公子,要不您就奏一折吧,按詹义士的意思,只是简单报告一下您现在的位置即可。顺带说一句有关假公子的事情。”扶苏也觉得这些话有道理,遂口述意思让詹佑杰先拟个奏折,等自己回头看过之后再行定夺。
果然,咸阳宫华阳殿朝堂上,始皇面前放着一封刚刚送达的奏报,内容如下:
查,公子扶苏抗旨罪罚,不思悔过,竟然在去往北疆途中,生活奢糜腐烂,夜夜成淫,扰乱地方行政。各地官员有心要负责他的生活起居,无奈,公子竟神龙见首不见尾,避之不见,任意妄为。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地方士绅跪拜,俨然一派九五至尊显摆尊崇……
始皇气得拍响案桌,哼声骂道:“哼!逆子……”正不知如何是好,外面有人高声唱喏,公子扶苏奏报。朝臣们正自纳闷,始皇气呼呼道:“呈上来。”
始皇展开后一封奏报,见公子扶苏写道:
儿臣已到泥阳,一切安好。父皇勿念。有孟姜女一路结伴而行,在三川河边差点遭受狼害,幸得义士相救,化险为夷。
另,儿臣在泥阳三界镇抓获一个假冒儿臣的家伙,现一并送达朝堂,听候父皇发落……
“把假扶苏给朕带上堂来。”信使解开袋口,滚出一个人来,正是前日泥阳的那个假扶苏。那家伙凝神半晌方才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已经走到生命的绝路,举头朝丹墀上的始皇磕九个头,朗声说道:“皇上别问了。小的自知是死罪,昨天仓促间被捆绑,没来得及赴死,今天就死在这朝堂上,也不枉活一回人。小的的确假扮了公子扶苏……”正说话时,已将毒药吞食,顿时气绝身亡。始皇身后的赵高吓得已是魂不附体,险些要了命。原来这个家伙正是他和常青光亲自选定的,见那家伙已服毒身亡,赵高这才恢复了常态说:“皇上,让奴才去看看此人是怎么了。”赵高悻悻走下丹墀,在那人鼻息试了一试,心像石块一样落了地。好险呀!他朗声回复始皇:“回禀陛下,此人已死。奴才以为应该将此人悬尸城门,以证法度。”
“准——”始皇极为生气。天下竟然还有这等事情……他在内心无比懊悔地说:扶苏,原谅父皇吧!是父皇让你遭受寒苦、遭受不公待遇……“只是此人一死,他幕后主使之人便无从查起。嗨!退朝吧!”
赵高一直磨蹭到夜幕降临,才匆匆出宫,趁人不备走进俪妃宫。他要直接面呈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结果发现这个富丽堂皇的小宫殿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但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赵高一直走到俪妃就寝的内殿才隐约看见宫女宫人们都静静候在那里。一个宫人看见赵高近前,悄悄对他说:“赵大人您先候着吧……”下面的话竟然淹没在一阵如波光的夜色里。里面隐约传来一个女人淫荡的笑声和不住的呻吟。赵高内心由不住一阵厌恶,心骂:这个荡妇……她今晚又是宠信何人?赵高后悔自己今晚不该来此。人已经死了禀报给她又有何用?现在走显然不大合适,让这个女人怎么想。如今不同于往常,他的身家性命和一家子几十口人的身家性命全系于这个女人之手,只要她手腕一抖动,一切玩儿完。赵高耐心地等待着,好半天了,里头传话说娘娘传赵大人觐见。
赵高整装梳冠走进,来到七重门口,迎面走来的弟弟叫了他一声哥。赵高一见气不打一处来,低声且恶狠狠地说:“你不要命了……”他让赵弗一个人先回去等他。这个弟弟自打被俪妃选中便飘飘然了,有时甚至不把他这个当哥哥的放在眼里。岂不知,他这是在玩死亡游戏……赵高心事重重走进,见俪妃已经慵懒地坐在锦缎木棉榻上闭目养神。内寝殿一股香砟子和五香草的混合气味,暖烘烘的令人疲倦。俪妃在家永远都是一件透明薄衣,把身体的各个部位亮得清清楚楚。“赵大人来了就座吧!”俪妃耷拉着眼皮,见赵高给自己匆忙行礼落座,又问:“赵高这可是第一次主动造访本宫,以前可是请都请不来的呀!”
赵高轻声道:“娘娘身居内宫,本来就是禁忌之地,赵高不敢桀越。”
“今晚怎么就主动上门……”俪妃边说边抖落了身上的羽翼薄衣,她宫里的宫人们要说没见到过她的裸体那是不可能的。
“娘娘,我们的行动还是败露了……”赵高想尽快离开这里。“我知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俪妃重新拉起羽翼薄衣,低声威严地道:“你今晚就是为这事?告诉你赵高,你安排的人都是废物。”
“这都是按照娘娘您吩咐的去做的……”
“哦,那倒是本宫的不是喽?”
“赵高不敢。”赵高赶紧跪地:“娘娘,咱们不能这样盲目行动了,一旦败露,那可是死无葬身之地呀,娘娘。”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俪妃显然也很生气。“你那个废物家伙专门朝扶苏怀里撞,他能不翻船吗!简直是蠢透了。赵高,你近来做得几件事情让本宫很不满意。”
“是。”赵高也斗胆带出了情绪:“娘娘,高知道您不爱听这些话,但高深知这都是肺腑之言,也一再为娘娘着想。男宠您就少招几个吧,宫外有关您的绯闻快要把咸阳掀翻了……”
“住口……”俪妃恼羞成怒:“你倒管起本宫来了,你是什么意思?这世上难道只许男人玩女人,就不许女人玩男人。我看这世上就该多有几个孟姜女才公正,你是不是非常嫉妒呀,赵高?”
“娘娘……”
“给我滚出去,本宫不想见到你。”
赵高睖睁片刻,还是给俪妃道了晚安,郁悒地走出俪妃宫。俪妃一直看着赵高消失在七重门外,这才挥手叫出一名高大武士,做了一个斩头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