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北疆开发,建郡立县,人才奇缺。吏治乃古今民器,不能明经,何以昭示万民。延揽人才刻不容缓,蒙恬把目光投向那些遭贬谪的文化人……为解决新秦中建衙开府无干吏之弊端,蒙恬和他的将校幕僚们,决定在那些谪边囚犯中间择取名士,补充边庭干吏队伍。
打掉燕子坞黑衣团,蒙恬心情极为畅快。获救的人家大多不愿再回到家乡,特别是那些心有余悸的妇女,宁愿在浑怀障街头行乞,都不回本乡。蒙恬和众幕僚商议之后,打算组建一个后勤兵营,由咏霞率领,专门负责军中人马衣饰、服装缝纫等事务。在浑怀障五里外垴畔下,建起物资给养库、工场、作坊。
此时,北疆奏报接连不断发到浑怀障,多是移民事务已近尾声,各县纷纷奏请建衙开府,要总督府出章表贺。其中最让人头疼的是,临时官吏多由一些没有干吏经验的军人充当,这些人只会看送达的文谍,而起草的文书寥寥数语且词不达意,有的干脆不成文法,或者用圈勾代替。惹得那些看奏折的幕僚们大笑不止,笑过之后嘴里嘟囔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新秦中近四十县,把浑怀障老营能派可派之人都已全部派去,也只是解决了不到一半县府的干吏,多少个县需要能人干吏去大展宏图,最终落到实处还是真正的干吏太少。最让人放心不下的是那些军人既没有吏治经验,又不听劝告,只凭臆想处理政务,其结果是常常出错,把个新建府衙搞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有的人干脆舍近求远,越级告到浑怀障,或者不服判决,上告到浑怀障。
这天,来自北河边一户牧民不服县衙的判决,行走几百里到浑怀障状告他刚刚认下几个月的养女被官府捉拿,竟判给一点瓜葛都没有的牧主赤木为奴……这正是梁十九所任职的那个县。在中军大营,蒙恬蹙眉沉思,又自言自语道:“要说这梁十九不是那种胡来的人,他怎么就……”
原来,梁十九那年在秦统一之后的一次剿灭叛乱的战斗中,曾经救过蒙恬一命,后在兵营里学了点文化,蒙恬便放他下去历练历练。开头几宗案子被梁十九一一解决,办案的结果一时轰动漠北,但后来慢慢就不行了。蒙恬就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只因百事缠身,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此刻,蒙恬让近卫传姜离子坐堂审理此案。姜离子拿起诉状暗忖:怪哉,这人怎会有如此好的文笔……那文辞,那语气修养,绝非一般人所为,一定是干过文案的官差所写,先得问问他这状书出自何人之手。经过一番审理,姜离子得知,这份诉状竟是一个到原告家讨水喝的过客替他写好,要他直接来浑怀障呈送。蒙恬听闻也不免一脸失望。姜离子又道:“但他肯定是个被谪边受罚的文化人,绝非新秦中开发移民。”
“谪边……近年谪边的文化人多了去……”蒙恬自言自语着。
姜离子郑重其事地看着蒙恬,神情严肃地说:“蒙将军,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蒙恬随口道:“但说无妨。”
“能不能把那些有罪的谪边文人招来一用?”一句话把二人同时僵住了。沉吟好半天,蒙恬才道:“按说,那谪边队伍里,文人干吏多的是,可怎么个用法呢?他们一个个负罪在身,重用他们不抵是一次地震。”姜离子不无烦闷地说:“问朝廷要人才、要官吏,他们又派不来。新秦中几十个县建衙立府,开宗明义不能为民请命,开堂立案不能为民做主,长期这样下去,民望顿失,民心浮动,终将不利于新秦中的发展。”
蒙恬无可奈何道:“哎!要真有那么一天,谁也没办法。”姜离子好像早有准备,遂一字一顿道:“不如这样……可以奏明朝廷单独在北疆开科取士。这虽说是前无古鉴的事情,取中者,再次奏明朝廷,给他安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我新秦中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用这些人了。”蒙恬听完后不由一阵大笑:“你这家伙呀,这到底是唱红脸还是黑脸。不过人生有些事情也确实令人无可奈何,我倒是因为此事写信问过远在南疆的姬凤仪……”姜离子急忙道:“有信了吗?”蒙恬一边点头应答,一边翻出姬凤仪的那封信,说:“和你的见识大致相同,支持我们利用这些谪边文人,但把贬谪这件事交给朝廷,我们只用人,不插手。黑脸由朝廷来唱岂不更妙?”姜离子翻看着姬凤仪那封信,激动地说:“知我者将军、老姬啊……怎么,将军你早有此意,为何一直不说?”
“算了,这你就不要多问了,赶紧起草文书,尽快拿出一个择士取吏的意见上来。你着人把各县那些不懂吏治而出现的冤假错判整理出来呈报朝廷,然后将我们要在北疆取士的折子迟两天发就可以了。”
姜离子说一声:“妙!”便匆匆展帛拟奏。
不到半月,朝廷诰喻已到。但精明的始皇并未就此明确表态,而是诰喻了一封模棱两可的诏旨:
新秦中所奏取士,朕看可以一试。因众口不一,朝议可免,防有变。那些榆木脑瓜难开窍,不然,两年前朕就不等你蒙恬了,随便委派一个官员跟匈奴人交好罢了……
姜离子越看越生气:“这,始皇这模棱两可的话……”蒙恬一听赶紧道:“你怎么什么话也敢说?”看看屋内再无别人,只得又耐心地说:“允许我们见机行事,这已经很不错了,先说说你把人联络得怎样了?人家愿意不愿意?”姜离子笑道:“他们早就盼星星盼月亮呢!我这就通知他们去。明天怎么样?”蒙恬不假思索:“明天就明天,不要限定日期。后面观望等待的可随到随录。”姜离子惊讶道:“这也太给他们面子了。”
已近小晌午,那些谪边有罪的文化人稀稀拉拉来了一拨,蒙恬站在城头上远远观察着校场上的变化。校场上早在几天前就搭建好了凉棚,又按照规矩将其分隔成大小相等的小隔间,里面放置竹席、坐桌以及刀笔、熟竹。校场上还有一些人看似是一般平民,但仔细一瞧就不像了,原来都是些异装赶来观察动静的谪边文化人。姜离子朝城楼上的蒙恬会心地笑了笑,然后宣布北疆招贤纳士文告:
奉朝廷诰喻,允我新秦中自行取士。古之代兴,博学文昌,振起文运。今,新秦中诸县,新近所建府衙已多时,然县中文墨干吏甚缺,不能扬我大秦法帝国令,亦不能约束郡内万民。为解决这一地域政事,遂决定以开鸿科、公开取士之形式择录。家中如有贤能者,望各位相互转达新秦中政府所诠释之条例,随到随校随取,无期限,只求人才。绝无戏言。
早前到来的五十多位谪边文化人及周围的百姓,已经在张贴的告示栏前看明白了一切,所以只待军士号令,大家一股脑儿钻进棚子,认真做起了文章。他们在感觉新鲜之余,又有点担心,从来都是士家以固定身份参与国家选拔之用,还从没听说过不问身份出处,只看文章做得好赖就录用的。有书写快的迅速交上文章,旁边一名军士做前导,恭恭敬敬叫一声:“先生慢走,蒙将军邀请诸位上望山楼一聚,请阁下赏脸。”那第一个文人朝望山楼看看,终究还是一咬牙,心说:管他是天堂还是地狱,等闯了再说……于是捷足先登,走进望山楼茶肆。
正在凭窗眺望卑移山的蒙恬,热情地起身相邀:“请!先生能赏脸,蒙恬真乃三生有幸。珍珠,看茶。”打掉燕子坞,珍珠备感深恩,因咏霞调任女子团,珍珠就一直服务在蒙恬军中帐前。
当下时令正值四月夏初,大河明镜般环绕在山前,而卑移山巅仍然披着皑皑白雪。山左山右绿郁葱茏,万象更新,和皑皑白雪形成鲜明对比。当然,在新秦中,这种反季节现象并不稀奇,而对这些中原来的士子们来说,那种新鲜感觉也早已过去,只有蒙恬对新秦中有着特殊的感情,遂即兴吟出一首词:
清风拂面兮,凭栏眺望,寄飘零人,相望于江湖。窗外青山万里河,等闲识得天下才。昔,古之先贤,养情恬淡,顾怜自身。才情飘逸漫九州,都不过是舟车劳顿,意趣难舒。哪如我今新秦中,招贤聚士,纵论国体黎民,笑谈天下谁主沉浮!看今朝,大一统,夫不在一匹,江山代有人才出,竞相国士看有无。有道是,精卫衔秆以报,愚公投效沃土,驻足评聘,都是风流人物!
身后早已立定几位才子,击节合吟,都道蒙恬吟得好:“早闻将军文韬武略,果然名不虚传!”蒙恬浅笑谦逊道:“哪里哪里,在你等面前,我这是班门弄斧。”紧跟着又上来几位,蒙恬一样地热情招呼:“地方大着呢,大家随便就座。”不多一会儿工夫,五十多位已全部就座。姜离子及众军士也上来作陪,随手将试卷整理好搁在蒙恬桌边。蒙恬兴致极好地翻看着其中的文章,当看到精彩佳句时,不觉一手击案叫好,遂面对那最先上楼来的先生道:“想必阁下就是李镐吧?”李镐闻听惊讶地注视着蒙恬,不相信似的重新打量起蒙恬,道:“将军何以知道我就是李镐?”蒙恬不慌不忙道:“你的做派和你的文章告诉了我一切,也印证了一切。”几个青年才俊,不似李镐那样倔强,一身谦卑地上前给蒙恬行拱手礼:“学子伍陵拜见将军。”
“学子子玉拜见将军。”
“学子高原拜见将军。”紧跟着,几乎所有人都上前参拜了蒙恬。唯有李镐还愣在那,不明就里。
蒙恬看见已经有这么多学子乐意来新秦中效力,很高兴地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说:“见到你们,我非常高兴。新秦中不比别处,这里沙多风寒,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当今皇上礼贤下士,且也是昔日西秦之所以得天下的根本法宝。此正所谓得人才者得天下。”子玉壮着胆子问:“北疆建设已初见成效,垦殖、移民、通途样样具备,不知将军招募我等所为何事?”
“样样具备,只欠东风呀!”紧接着,蒙恬侃侃而谈:“大家知道,新秦中所建已非一日,各族人丁及退伍老兵不下六十万众,建衙开府近四十县。国家历来以刑名立法治国,无法治则国不立。然而,百姓只是遵从者,现在所缺的正是你们这些士子文化人,既懂法又会执法。被选中之后,你们将被派往各县任职,办理民政,处理诉讼,公正执法,依律办案。我想,各位一定不会辜负我皇重托,做一个两袖清风的建衙好官。”
“啊,原来是让我们去做官……”众学子惊讶地似乎不敢相信。蒙恬推诚以待,高兴地说:“想我新秦中,一下子招揽这么多人才,真也算是藏龙卧虎之地了!”
三天后的一个清晨,新任的二十几位干吏就要出发赴任。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一把行政金令,要去替换下当政军人手中那摆设一般的羽令。
蒙恬、姜离子心里明白,这先期要替换的二十个县,都是问题最多的,可谓民怨载道,有的甚至激起民变,只好听任武力镇压。经过考核和筛选,伍陵、子玉留在军中,李镐、高原等二十几位为初选任官,另有三十多位被派往辅佐当地县衙,也就是先过去给那些军人做幕僚。
有几个军人任官不仅官声驰坏,而且霸气十足,令蒙恬十分忧虑,已经先期派干吏通知他们回浑怀障述职且直接免掉其在县上的一切文职。唯有那个梁十九不听调遣,不挂印不述职,连封信也不曾有。姜离子不无担心地说:“这个李镐能对付得了吗?”蒙恬也沉思起来,专门把李镐叫到大营里问道:“李镐,你要去赴任的这个县衙,可能会让你为难……”李镐满不在乎地问:“这有何难?是民变难平还是替任者不认我这个新官?”
“几方面都有……”蒙恬见他不够圆滑,很是担心。李镐却笑道:“将军尽管放心,民变不怕,只要恩威并施,一切都会过去的。倒是你说的这个梁十九,他不仍然是军人身份吗?”蒙恬点头:“啊,当然是呀……”李镐轻松道:“那就好办。将军把您的旗牌大令给我预备一面,政令他可以不听,但军令如山,他是个军人,应该明白作为军人的首要职责。”
“有道理。”蒙恬二话没说,亲手交给他一面旗牌大令,说:“这我就放心了。”
蒙恬和姜离子来到浑怀障校场前时,二十几位新任官吏已经在那里列队等候,每人身穿新官服,头戴官帽,脚蹬靴子,右手执金令,昂首迎风而立,清风扯动袍褂,扑啦啦地响。蒙恬来到近前,看到他们一个个凌然不可犯的样子,突然扑哧地笑了:“你们这哪里是去赴任,倒像是去上法场,放松点……”蒙恬一一为他们整理着衣领袖口,说:“到任以后,你们每隔半月必须向浑怀障拜发官秩文牍,及时汇报就职情况。注意,不要忘了搜集当地风土人情及习俗,把你们的民勤日志记好,年终我可是要根据这些东西考核你们呐!听明白了吗?”
“明白——”几个近卫抱着酒瓮,给这二十几位任官每人斟满一碗酒,蒙恬、姜离子也各执一碗,说:“来,喝了这碗壮行酒。我们都是皇上的臣子、国家的栋梁,我们更是肝胆相照的好弟兄。来,干!”
“干!”众人齐声道。
蒙恬高声道:“出发!”新任者纷纷上马,抱拳给蒙恬及前来送行的军士们辞行。紧跟着响起一串串马蹄的疾驰声,在官道上扬起一溜风尘。
梁十九直到日上三竿了才打后堂走出来,他衣衫不整,不戴帽子。本来他也是临时就任这一官职的,就没有制作官服。仔细瞧,他眉毛上竟然蹭着脂粉屑,浑身脂粉气、口臭、汗气混杂在一块,特别不是味。他忘了系腰带,转身回到后堂卧室,大炕上,那个赤木送给他的女子还是那样裸着半个身子酣睡如常。他系好腰带,俯下身去又亲吻一口紧闭双眼的那女子,这才洋洋自得的走出来。
等他登上大堂,地中间跪着一人,他仔细打量,嘲讽道:“齐齐木,怎么又是你?你不是把我告到浑怀障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呢……”他不离他的官位宝座,伏在桌上一个劲地嘲弄齐齐木。跪在地中间的齐齐木不言一声,只是将手里的具状呈在头顶。一直等梁十九辱没得差不多了,他才说:“你既然是我们的大老爷,那你还是看看我手里的东西吧……”
“我凭什么要看?本官已经定案,既然定了案就什么都不再看了。你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做你的牧主翁,别想那个什么齐秀了,她压根就不是你女儿,现在已经是人家赤木的小妾了。”
“赤木他敢,他不要命了!”齐齐木话说得很硬朗,梁十九慢慢踱到近前,还是心存顾忌,把他手里那封具状拿起来展开看了半天,也认不得几个字,说:“这,这都写些啥呀?”又随手扔了。他突然想到,要是师爷还在,不就可以念给他听了吗?看来这师爷还真不能赶走。可不赶走他总是碍手碍脚,多嘴多舌,连我玩女人他也要管。哦,对了,上次浑怀障发来的指令我怎么没听明白呢?可不能违反军规,蒙恬的宝剑可不是吃素的。想到这,他开始寻找那封指令。
这时,自门口悄悄走来一个人,竟是赤木的信使,说:“大老爷,我家老爷要你今天过去跟他吃酒去,他说有一样好东西给你看。”
“是吗……”梁十九立刻高兴地眉开眼笑:“真难为你家老爷总是惦记本官,我随后就到。”梁十九闻听赤木又要宴请自己,高兴地眉开眼笑,赏了信使几个钱,便开始准备出发。这下,齐齐木可不干了,也不再跪了,撵着梁十九屁股说道:“大老爷,您还是先给我办完事再去……”梁十九一瞪眼:“什么,你把老爷的行动也限制了?”话未说完,抬脚踹在齐齐木身上,老头一个跟头仰躺在地。梁十九还要施展脚力,门外突然进来一个干瘦汉子,嬉笑着说:“好我的大老爷,谁惹您发这么大的火……”梁十九惊讶地上下打量来人,就见他身穿新官服,手里拄着一根像拐杖太长,像节旄又太短,用布幔缠裹成棍的东西。
“你是谁?”梁十九警惕性极高,像看敌人那样审视着来人。来人并不直接回答他,而是好心提醒道:“大老爷先不要管我是谁,这一大早就发火打人,也太不吉利了。”梁十九闻听这话顺耳,拱手一礼:“恕在下冒昧。先生请坐……”那后面的话虽然不再好意思问,想必对方也不能不说点什么吧?来人果然嘴里应对着:“他是报忧之人,我可是报喜来的……”
“嘿……”梁十九果然喜上眉梢:“请先生赐教,我何喜之有?”李镐哗地展开旗牌,高声唱喏:“擢升梁十九三千户,跪接军令!”梁十九一听大喜,纳头便拜倒在旗牌前:“小的梁十九拜谢将军!”他傲慢的头颅还没抬起,不知从哪里上来两个莽汉,一边一个,捉了他的胳膊,早已索缚擒拿。梁十九情知上当,挣扎着大喊大叫:“何方逆贼,胆敢假冒军钺,擒拿朝廷命官……”抬头仰望堂上,来人早已正冠端坐其上。
梁十九大声呼喊:“众衙役何在?还不快捉拿朝廷钦犯……衙役们……”这才忽然想起,本来就没几人的县衙,加上他吏治不严,堂风败坏,大家见堂里无事,也就不来府衙,那些薪水低的只好做些小买卖以度家用。而且梁十九后来没办过一件公正案子,没人再信任他,自然也不来打官司,他也乐得做一个太平官。梁十九自以为瞒天过海,其实,他治下的好多民众已经越级告到浑怀障……联想到这些,梁十九先就泄了气,他心里明白此人来头不小。梁十九不再呼喊了,而是问道:“我梁十九可是北疆行营大将军蒙恬的救命恩人,你敢拿我,不问问你长了几个脑袋够砍?”
李镐稳坐高堂,此刻门口已围着不少民众,齐齐木也懵懂地辨审着这一切。“升堂——”,金令重重磕击着桌案,八个衙役捣着水火棍,喝堂声久久不绝。
李镐绕桌走了一圈,对门外民众道:“大家可以进堂观案。”众人一听,先是小心翼翼进来那么几位,后来就都进了大堂。大家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悍将,刚才还是他们的父母官,现在一下子成为阶下囚,无不感到疑惑。
李镐神色威严地看着梁十九道:“你救将军一命,这恩情将军永远不会忘记,可是你知道吗,蒙恬将军那么信任你,把你派到北河县任官,你又是怎么报答他的?你也是穷人家长大的,怎么就一下子堕落成这个样子?赤木的罪戾已经不下十个人告他,你竟然包庇纵容他,你的良心喂狗吃了?不就一个他作践够了的小妾吗!把那女人带来……”那女子仍然睡眼惺忪衣衫不整地走上大堂,陡然间看见梁十九被扣押在大堂下,瞪着惶恐的双眼:“这……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乖乖跪地磕头。
经李镐那么一说,梁十九惭愧地低垂了头。李镐道:“梁十九,你还有何话可说?”梁十九摇摇头,沮丧地说:“我无话可说……”李镐高声道:“你不是爱这个女人吗?带上她,一并回浑怀障面见蒙将军,将军自会发落。近卫,带走这个败类,一路要严加管护,不得放走一人。”
“小的明白!”梁十九当场被押解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