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失踪人口越来越多,蒙恬再次想起富平县人口贩卖案……珍珠泉边,黑衣客张狂妄行。黑衣客黑燕子标志,使北方黑恶势力更加扑朔迷离。田获做内应,牧羊老人引领,打黑分队一举捣毁燕子坞,救出失踪人口。但还是逃走了常青光和京都密使……二人潜逃回京城,叩响了赵高的府门。
一队黑衣客纵马突然闯入一座小山村,将村里百十口人驱赶出来,立刻,孩子哭,大人号,一座小山村顷刻间沦为人间地狱。后面跟着的黑衣客纵火烧着了所有房屋……他们在夜色掩护下,仓皇逃离。黑暗中,草丛里爬出一人,惶恐地向附近村落逃去,这是目前唯一一个目睹黑衣客丧心病狂恶行的人。
燃烧的村庄在北方旷野上极为醒目,附近村落赶来的人们迎住了侥幸逃脱的幸存者,那人惊恐万分地哭诉着黑衣客的恶行。第二天,里正带着这位幸存者走进了浑怀障大营。蒙恬耐心地听完此人的哭诉后,怒道:“这也太猖狂了,竟然明目张胆地把整整一个村庄的人掳掠而去?这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呢?”里正还说:“近日,边民总是报说牲畜也有丢失,我还以为是自己村里人干的!”蒙恬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帮家伙是从哪里来的?富平一案,抓到的人贩子已经自杀身亡。蒙恬送走了里正,命近卫速请田获到大营内。田获应声走进大堂,蒙恬问:“最近对人口失踪还是毫无办法吗?”田获点头称是。
艾山峡之行,蒙恬本来是要和田获一块去的,但为了尽早查明失踪人口,田获留了下来。田获道:“我倒是搞了一身衣服……”蒙恬自然明白田获的用意,问道:“这些人根本无法见到,你怎么能打进去?”田获心情沮丧地说:“那也只能等待了……”
燕子坞,常青光黑衣黑袍,还戴着面具,正在训导手下。对面是清一色着黑衣黑袍的燕子团成员,倒背双手在聆听训导:“……我们是优秀的紫燕子后代,有着至高无上的血统,我们就是要力挽狂澜,拯救这个令人失望的世界,没人能够阻挡我们的事业。勇士们,请不要为他们的奴役而感到不安,我告诉你们,对这些贱民绝不可心慈手软,为建立我们崇高的帝国,牺牲这些贱民也是应该的……”突然,匈奴人贩子从后院匆忙挤进前院,惶急地还在朝后窥视,到常青光跟前,嘴里嘟囔说:“京都密使……”话未说完,急忙钻进黑雀台下把自己掩藏起来。京都密使恰时而到,质问常青光:“那个匈奴人贩呢?快把他交出来……”常青光为此非常头疼,无奈地说:“我没有见到他……”京都密使疑惑地瞪着常青光,一股怨气僵在脸上,他从前年就开始追杀匈奴人贩,到现在没能成功。
常青光无奈地对手下挥手:“大家解散……”京都密使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看着慢慢散去的黑衣客。最后一个黑衣客朝他多瞪了两眼,京都密使警惕地大喊一声:“你,就是你,给我站住……”这个“黑衣客”正是田获所扮,他心里一阵惶急,还以为是自己被对方识破。
京都密使手按腰刀来到近前,仔细看着田获,猛然见田获特别像匈奴人贩,仔细瞧,却又不像。田获问:“大人,有事么?”京都密使不耐烦地说:“你走吧!没什么事……”田获心想:这个追杀匈奴人贩的京都密使又是什么来头呢?需要搞清楚的事情太多了……几天来,他从地下大厅里悬挂的巨大牌位,以及那上面镌刻的籀文进一步了解到,这个黑衣燕子团由来已久,可以追溯上千年。
原来早在商朝时期,本来盘庚的小儿子武辛要继承王位,结果被其哥哥篡位。后来武辛侥幸逃脱,便秘密组织了一个志在推翻哥哥政权的地下组织——黑衣黑袍黑燕子,结果自己竟得了一种怪病,浑身肌肉萎缩,不能再掌控这个秘密组织,只好由身边的一个武士站出来,打着武辛的旗号开始了黑衣黑燕子组织的延续。当然,这位武士对于推翻武辛的哥哥并无兴趣,也就逐渐改变了黑燕子团的使命和思想。由于一直是在地下活动,没有引起官方的注意,进而到周朝在岐山向商朝发难时,黑燕子团也积极予以响应,却早已物是人非了。以后,这个弱小的组织苟延残喘坚持到现在,成为一个无恶不作、无利不图的组织。当然,这个组织近年来又被赵高发现并利用起来,对于这一切田获是了解不到的。
这天,蒙恬和姜离子等人让里正引路,他们要再去见见那个幸存者。结果,村里人说已经好几天不见其踪影……蒙恬大为惊讶,心里烦闷至极,加之田获好几天一直无消息,这也是蒙恬忧虑的主要原因。因为这一趟无功而返,蒙恬只得和一行人返回浑怀障,转过一个山脚时,珍珠泉已近在咫尺。突然,一个杏红身影一闪,转过山湾不见了,近卫要打马去追,蒙恬明白这绝不是什么可怕的黑燕子团,遂拦住道:“不要贸然行事,她只不过是一弱女子而已,现在已是惊弓之鸟。”姜离子自言自语道:“荒僻之地怎会出现良家女子……”话音未落,背面山坳传来尖叫声,显然是那女子呼喊求救。“不好……”蒙恬惊叫一声,打马箭一般向前驶去,眨眼已转过山湾。几十步开外,瘦成皮包骨的一条恶狼眼见是要拿姑娘充饥,前爪向上,扑向姑娘。蒙恬左手张弓,右手搭箭,弓弦一响,恶狼应声倒地。
蒙恬下马走近瘫软在地的姑娘,谁知她竟然惊魂未定的给蒙恬跪地磕头,嘴里讨饶不停:“求兵爷不要抓我……行行好。”见姑娘已是满眼乞怜,众人面面相觑,这姑娘肯定另有隐情。蒙恬联想到近来频繁发生的人口失踪案,便上前柔声相问:“姑娘别怕,依你所言,是何人抓你?”
“都是那个蒙恬,是他派人抓我们……”一个军士厉声道:“大胆,竟敢如此辱没将军。”蒙恬瞪了那个士兵一眼,转身蹲在姑娘身边,耐心地询问:“姑娘,你尽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此处小山村是最近移民新秦中的旧齐人,全村七十余口人,流离失所,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十口。蒙恬问身边的军士:“谁负责这里的边民造册?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军士思索半天才说:“也许是他们为避祸离开了我们的安置区划……”蒙恬仔细想想也对。看那姑娘十四五岁模样,五官清秀,眼睛闪烁不定,缺少对任何人的信任。她已经没有了恐怖和忧伤,只有对人世间一切的怀疑和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
姑娘慢腾腾拾起水鳖子,准备灌水时,蒙恬小心征询姑娘意见:“能否带我们去见见你的家人……”姑娘警惕地望着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答应他。蒙恬赶紧道:“请相信我们,我们能保护你和你的家人。”也许是因为刚才蒙恬救了她,这个姑娘最终点一下头,前面背负着水鳖子走了。
蒙恬命近卫让出一匹马,姑娘骑上高头大马,一行人沿着一道山沟前行。走了大约三里路的光景,前面的军士惊叫道:“将军快看……”一侧崖畔凹口腾起一股浓烟,姑娘情急色变,惊呼:“是我家……肯定又是黑衣团……”话未说完,飞马而去。“姑娘,小心……”中军打马急追,来到一个十多户人家的小山村前,他们惊呆了:眼前一队人马足有二十余骑,人人黑衣蒙面,却打着绣有“蒙”字的黑旗。黑衣客们看见真正的官兵来到时,一声呼哨仓皇向东北方向逃窜。“娘——小弟——”姑娘哭着喊道,滚鞍下马,扑向窑洞。蒙恬急忙下令:“弓箭,不要叫跑了……”一阵箭雨纷飞,黑衣客纷纷被射下马,没被射中的逃了四五人。近卫们一拥而上欲要生擒活捉,却发现这些人个个都已中毒身亡……眼前情景十分凄惨。新搭的沙柳窝棚正在燃烧,几处破窑洞还在冒烟。查看一遭,全村只活下来一个刚刚赶到的牧羊老人和眼前这位姑娘。突然有人喊:“将军,有个家伙还活着……”
大家围上来看时,原来这家伙一时昏厥尚未来得及服毒。蒙恬真想一剑结果了他,厉声问:“受何人指使?快说……”那汉子浑身打颤,只好道:“燕子坞,爵爷常青光扣了我们的家人……都是被逼无奈呀!”蒙恬见他还能道出实情,终于缓和了语气,问:“你们抓去的人全部被杀光了?”那汉子道:“没……爵爷他岂能舍得,全部卖给了匈奴人贩……”蒙恬愤怒地瞪着他:“那今天为何要杀他们……简直禽兽不如。”那汉子答道:“这都是上次逃脱的人口,常爵爷怕暴露行迹,才下令灭口……”猛然,那人脑袋向一边歪转,浑身抽搐而死。
蒙恬惊讶地探探鼻息,确实已经死去,说:“真是顽固不化……”姜离子分析道:“这都是燕子团的规矩,控制着这些死士的家人。你不自杀,家人就性命难保,他们也是迫不得已!”蒙恬吩咐道:“大家仔细找找,看还有什么可疑的东西……”近卫、军士们翻看着这些死士的衣服,发现在纽扣地方有一块指甲大小冰点一样的东西,姜离子闻了一下,竟然无味,断言这就是致他们速死的剧毒物品。“咦!这是什么?”姜离子使劲翻开肩胛,发现这个死士的肩胛上面纹着一只铜钱大小的紫燕子标记,采用刺青的方式,可以永远保留在身体上。众人纷纷扒开所有死士的肩胛位置,结果发现人人都有同样的紫燕子标记。
蒙恬脸色铁青,他让蒙祥云打开地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燕子坞这个地方。蒙恬咬牙发誓道:“一定要找到燕子坞这个地方……”
“我能找到……”众人皆把目光投向牧羊老者。他卷吧卷吧水烟袋,坚信地来到蒙恬跟前,身后跟着那个孤苦伶仃的姑娘。蒙恬看到老人眼里充满了仇恨,遂问道:“老人家,你说你能帮助我们找到这伙强盗?”牧羊老人道:“我已经跟踪了他们一个来月了,相信不会错的。只是,这丫头……”蒙恬明白他的心思,遂蹲身问:“姑娘,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珍珠……”她不解地看着这些人,想着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多亏了他们出手相救,眼里终于闪烁出一丝感激之光。蒙恬对老人和珍珠道:“还是跟我们先回浑怀障吧,这里不宜久留。打燕子坞不是一件难事,但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蒙恬率领手下,帮助牧羊人和珍珠掩埋了乡亲们的尸体,这才赶回浑怀障。
夜深人静的时候,蒙恬还是不能尽快入睡,脑子里老想着燕子坞的事情。一个人正在恍惚间,听见门外有人和近卫对答暗号。陡然间听出竟是田获,高兴地一边掌灯一边喊:“是田获吗?快进来……”田获一身夜行衣打扮立在地中间给蒙恬行礼:“田获特来向将军禀报……”蒙恬高兴地搂抱住这个最得力的下属,半天才说:“你小子,让我等得好苦……怎么样?”田获压低声音道:“燕子坞修建得非常隐蔽,外人确实不易察觉。这里有一张草图……”蒙恬浏览一遍这张草图,思忖一阵后,吩咐田获再次返回燕子坞,并口述了行动方案,让田获见机行事,诸事一定要小心,还说:“我们也找到一个牧羊人。他跟踪黑衣团已经几个月了,所以,我们能够找到燕子坞,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的任务就是从中了解更多的内情,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才是第一要务。”
田获见蒙恬如此关心自己,内心感念之情顿生,激动地说:“放心吧,将军,常青光那点本事我还是能对付的。只是他那里来了个什么京都密使,是什么来头,小的确实被弄糊涂了。”
“京都密使……”蒙恬有点纳闷:“什么人说他是京都密使?”田获道:“我问过黑衣团下头的人,他们说这人经常来。”蒙恬沉吟片刻,心想:该不是皇上派来的人吧?后来一想不合适,我蒙恬岂能这样猜忌皇上……突然,他想起了自己当初和田获悄无声息地来到匈奴地,说不定是有人通过这个燕子坞给匈奴人透漏了消息。那么是谁给燕子坞通报的消息?京都密使?“田获,不知你想起来没有?当初你我二人的行踪,说不定就是此人传达到燕子坞的……”一句话倒也提醒了田获:“对,就是这个人,我一定要会会他。还有那个差点让我们死在匈奴的人贩子阿木辛,这家伙惹不起京都密使,躲起来了,我一定要报此仇……”说完就要动身离去。蒙恬急忙道:“先冷静下来,万不可打草惊蛇,打掉燕子坞,公仇私仇都报了。”
“我知道,末将告辞。”田获说完蹿上房顶不见了,留下蒙恬又是一夜未眠。
太阳快落山时,牧羊老人带着大队人马,从三面合围来到西山拗口。现在,从三个不同方位都能一览无遗地看到燕子坞。这里是一处山水冲刷出来的峡谷,并不是理想的栖息地,但便于隐蔽,西北干旱少雨,这里应该十多年没有形成山洪。蒙恬观察了半天,仍然想不通这些个家主怎么会把宅院建在季节河内……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把大地上的一切都隐没其间,周围静谧而空旷。草原夜莺偶尔鸣叫两声,似乎在召唤同伴。狼嗥的声音亦给暗夜带来无尽的恐怖。牧羊人知道,草原狼不仅凶狠,而且特别聪明、狡猾,嗅觉十分灵敏。和夜莺一样,这些动物们大概早就发现了草原上这支神秘的队伍,习惯使然,它们不得不警惕地叫两声。峡谷内,燕子坞流动哨和巡逻队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巡视一趟,是清一色的黑衣装扮,有个家伙还戴着面具。巡逻队沿着狭长的峡谷走来,步伐整齐,黑暗里传来询问声:“口令!”另一方答:“夜莺!……大人。”好几个人都已听出是田获的声音:“有何情况?”
“回大人,没发现异常。”常青光放心地吩咐:“那我先走了,有变故立刻发警号。”田获答:“遵令!”
田获随着巡逻队行至半道,返身又尾随在常青光身后,进了他的内院。田获见常青光一个人向着亮灯的房间走去。常青光由窗户外看见了室内的一幕,急得常青光直在窗前跺脚。原来匈奴人贩阿木辛正拿着一颗宝珠哄常青光的小妾,两个人尚未脱去衣裳,蜜意甜痴地搂抱在一块……常青光大声咳嗽一声,算是给屋里的二位打个信号。常青光进了屋,院落恢复到寂静中。田获一个人躲在暗处,观察着所有的内院房门,猜想京都密使会住在哪个房间。突然,有一间房门响动,一条黑影已经来到户外,却屏声息气不肯发出一点声响。田获断定此人就是那个神秘的京都密使,便倏忽近身,迅疾将剑尖抵在那家伙脖子上:“别动……乖乖到这边来。”
京都密使金成断定这是匈奴人贩阿木辛雇请的杀手,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逼近自己,其身手也绝不在自己之下。因此他不敢乱动,很听话地随田获来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道:“想不到阿木辛这个窝囊废还请了你这样的高手!”田获听闻京都密使竟把自己当成是匈奴人贩的属下,心里一阵暗笑,道:“如今这年月认钱不认人,谁给的赏钱大就给谁杀人。兄弟,敢问你是给谁卖命?可别怪我下手毒。”
“哼!你问得也太多了,要杀便杀,哪来这么多的废话!”田获一听不得不佩服这家伙是条汉子,又继续问:“我是不想让你死得不明不白。京都什么人这么大的牌子,雇请你常年干这种勾当,竟敢冒死贩卖人口!”没想到那家伙却说:“朋友,你小看我家主人了。这都是常青光贪慕钱财,瞒着主人跟匈奴人贩子搅和在一块干得勾当。哼!他们的下场不会好。”这一番话令田获大为兴奋,原来这家伙跟常青光奉的是一个主子……那个主儿到底是谁?正自思忖,巡逻队转过来了,田获赶紧用剑尖顶了那家伙一下,便消失不见了。对方吓得半天才回过神,身边还哪来的刺客。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走进了亮灯的房间。
峡谷大仓是在谷底峭壁掏挖而成的窑洞,一连几座,里面关押着上千名老人、孩子、妇女。壮年男子本来就不多,却另行关押着。黑暗中传来孩子的哭声、老人的哀叹!墙窝子里是一盏微弱的豆油灯,光亮照着不足抱怀大小的一片地方,让人感到压抑得难受。门外有人嚷:“不许出声,听见么?”回音四处碰壁,久久不绝,另一个声音说:“老大,那边又死了十多个……大人是怎么搞的,给匈奴人送过去不就完事了么……”那个被称作老大的厉声道:“郑三,这些事情不该你操心吧?”那郑三吓得赶紧道:“是,小的明白。老大,你是不知道,蒙恬的人盯得有多紧。”
“一个仓底这么多人,不死人才怪呢。拉出去,赶天亮前埋掉。”那老大说完,一个人径直走了,留下郑三唯唯诺诺道:“是,是……”
隔壁窑洞再次传来呼号声:“娘,俺娘——您再看看女儿吧……”一条黑影蹿上去,“咚”的滚落一颗人头,郑三惊问:“老大,你怎么啦?”突然一把冰冷的匕首横在他的脖子上,田获低声喝道:“打开所有窑门,听见了吗?”郑三惊魂未定,知道遇见强手,哆嗦道:“好汉饶命,我开……”田获朝黑暗里招手,蒙子淇带着人已到近前,说:“将军,请吩咐。”田获道:“先让他们活动活动腿脚,半个时辰之后带他们赶快离开。我必须先到前面去,不能让首犯跑了。”
“小的明白!”黑暗中,陡壁迅疾滑下几十人,落地不再停留便疏散开去。巡逻队再次出现,近卫们身形矫健,猛扑上来麻利地将巡逻队彻底消灭。一盏灯影下,田获给弟兄们竖起大拇指,吩咐大家赶紧疏散这些失踪人口。与此同时,他自己临时组建了一支“巡逻队”……在暗夜的掩护下,秦军正在撒开一张大网朝燕子坞老巢围过去。
此刻,在另一处,常青光正带着两个艳妆女子,陪侍人贩子阿木辛、京都密使金成这两个死对头。酥油灯映照下,内堂特别亮堂。匈奴人贩阿木辛本来就是个酒色之徒,巴不得有个漂亮女子陪侍左右,但此刻却提不起一点兴趣,原因就是那个丧门星一样的京都密使坐在他的对面。那个家伙不仅武功好,而且在金钱、女色上是荤素不吃。
常青光拿腔作调地说:“二位都是我多年的好友,难免在我府上有舌齿相磕之事,都怨兄弟招待不周,今晚正值生意成交之际,兄弟我略备水酒,给二位赔不是了。”说着深深鞠下一躬,又随即端起一杯酒说:“兄弟愿自罚一杯,希望从今往后我们成为最知心的三兄弟。”说完,杯酒下肚。常青光怕冷场似的,又继续道:“来,小青、小艾,给二位大人斟满……二位哥哥都是行惯江湖的人,大小事情见得多了。既然见多识广,又何必拘于小节?反倒要叫我这个不出山的笨鸟为你们操心,来来来,二位跟我一块喝杯和解酒……”说着再端起一杯同邀二人。阿木辛和京都密使不得不勉强端起酒盏,微微碰了一下,然后慢慢饮了。
阿木辛面对京都密使悻悻地说:“在下有礼了……”两个人亮盏同时放下。那磕击案面的声音仍带有火药味。此刻常青光想起先头令他不悦的一幕,打算离开一下,于是道:“二位慢用,兄弟我先出去一下……小青、小艾招呼好二位大人。”
“是!”常青光径直走进了小妾内室。
那个娇艳女子不知羞耻地浑身裸露,在灯影下见常青光进来,顿时声音绵软,浑身更是散发着一股风骚劲儿:“夫君,快过来,我现在特别需要你……”常青光不动声色地走近这个浑身散发异香的女子,轻轻搂在怀里抚弄着。小妾更是难以自持,急切地要扒光男人的衣服,把一张粉嘟嘟俊脸藏进男人怀里,不断吻着。常青光忘不了她在匈奴人贩怀里也是那样的痴情,于是轻轻道:“阿木辛的礼物你可要收好了……”女人一听激灵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娇笑道:“夫君,你是不是吃醋了?奴家那也是给这个家敛财!”
“我这不是来了么……”常青光稍稍用力,那娇艳女子俊脸被死死蒙在宽厚的胸前,直到窒息……常青光像没事人似的,把尚未僵硬的小妾尸体平放在炕上,贪婪地又多看看小妾的胴体,然后给她盖上一匹华丽的锦缎,方才出门离去。
内堂客厅里,两个死对头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喝酒。少时,京都密使突然立眉横目质问:“既然常大人有心要我与你和解,那你为何还要雇凶杀我?世上没见你这样歹毒的家伙。”阿木辛猛一听大为诧异:“鄙人虽说做着人头生意,却也没有卑鄙到如此程度,请阁下明示……”京都密使道:“你这明明是在掩饰,刚才我在这前院差点遭人暗算,幸好巡逻队过来才得以逃脱,你还有何话可说?”阿木辛更是惊诧万分:“天地良心……”竟一时气得无话可说。
站在屋外窗下的田获差点笑出声,心说还起了点狗咬狗的小作用……京都密使终因碍着常青光的情面,没有继续追究。如此场面搞得小青、小艾两个陪侍女也是十分尴尬。小青打破僵局,首先提议:“二位大人只顾喝闷酒多没意思,不如听小女给二位唱首小曲聊以解闷?”阿木辛巴不得有人能打破寂寞:“当然欢迎……小青姑娘要唱歌,那我陪酒。”
“好嘞!”小青也不管京都密使乐意不乐意,给小艾示意着,随手抄起身后小巧的古筝,五指灵动地上下翻卷,从指尖流淌出山涧溪流叮咚、虫鸣鸟唱般的声乐。二女亮开歌喉唱道:
河泊青纱漫大漠,琥珀彩润酒满樽。
无月柔情人将醉,酥灯晚照最销魂。
跟着话锋陡转,唱道:
万里江天早挂弓,铸剑为锄自安然。
来庭不为修文德,人命如纸黄鹤去。
豺狼附设妖魅道,幽咽瀚海锁乡情。
纵使男儿黩武功,人面不知桃花开……
立在屋外窗下的田获觉得好奇:此二女是何来头,竟能随吟现编辱没这个人面兽心的匈奴人。啪!阿木辛也终于听出这唱词是冲着他而来,拍案而起:“你二人何意?是不是不想活了……”二女突然扬手将两盏酒撒在匈奴人贩脸上,樱桃口噗的吹出一口气,竟化作一团火,燃着了匈奴人贩阿木辛。这一变故非同小可,跟着就势捞起酒罐,将剩酒全部抛洒在阿木辛身上。火势更旺,阿木辛号丧般哇哇大叫,像个火球一般在屋里来回打滚。就连一脸严肃的京都密使也是大为惊讶,满脸不忍之色,惊惧地手按佩刀跳起,高声喊:“大胆妖女,胆敢纵火烧人……”两个女子道:“关你屁事,我们的亲人过得好生生的,却被他贩卖到匈奴地……若是你的亲人又作何说?”京都密使无话可说,眼看着匈奴人贩再也跳不动,紧贴在砖地上死去,身子已焦炭一般。
屋外的田获其实在等待常青光,这可是最大的祸首,却迟迟不见。他突然恍然大悟,心说:我怎么这样傻呀?闹这么大的动静,常青光还能来?他懊悔不已,随即推门进屋,京都密使早已认出此人正是院外逼他就范的那个人。虽说黑夜看不真切,但他断定就是此人,遂抬脚破窗,已到室外。
田获知已无望,索性不去追他,向前趋身,抱拳拱手一礼:“二位巾帼红颜,令男子汗颜。在下田获,北疆军中身负重任,专门到此消灭黑恶势力。承蒙二位相助,在下谢谢了。”小艾、小青高兴地说:“……原来您就是田获将军?久闻大名,久仰久仰。”说话间,近卫们已然进屋,田获客气地道:“惭愧惭愧,反倒是二位令人惊讶又佩服……这里将要被夷为平地,不知两位妹子如何打算?”二女面面相觑,轻叹一声道:“哎!萍漂江湖,乞食九州呗!还能怎么样?”田获心下忽生惺惺相惜之情,想自己也是一个孤儿,难觅前世今生,随口相邀道:“各处游玩,当然快活,但毕竟如海上浮萍,总归没有归属感。不如到我浑怀障帐前听用,唯盼能琴瑟琵琶,得一个体贴爱家的男子,依托终身是大事……”说着先自羞涩的涨红双颊。竟惹得那二女哈哈掩嘴嬉笑:“想必是将军尚未成婚……好吧,就依你一回,且看你下一步如何打算。”田获听后先是一喜,后又被“如何打算”弄得难以理解。
当早晨第一缕朝霞洇红东方时,草原、戈壁就显得格外亲切,面容憔悴的“失踪”人群终于走出峡谷,一路朝浑怀障而来。山道边,蒙恬率众迎候,田获老远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女子。蒙恬诧异地看着他来到近前,道:“你小子干得好哇……”蒙恬一语双关,反倒把田获弄得不知所措,满脸窘相,说:“是小艾、小青她们杀死了作恶多端的匈奴人贩,又没处可去……”蒙恬一听惊异地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两个纤巧娇弱的女子,但见风姿秀逸,着实觉着喜爱,遂笑着赞许道:“真看不出,二位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两个女子微微羞涩,给蒙恬蹲个福礼:“多谢将军夸奖,可惜让常青光逃掉了……”就见田获给蒙恬行个军礼,朗声禀报:“田获前来向将军禀报,失踪人口二千六百名,除去死亡三十二人,其余全部获救!”蒙恬高兴地难以言表,说:“好!这回你可是立下大功了。”蒙恬突然又兴致勃勃地问:“你把人家带回军营,想怎么安排人家?哎!小子,你还没成家吧?”一句话问得田获满脸通红,蒙恬哈哈大笑,“这男人不结婚就永远也长不大……好吧,既然两位姑娘看咱当兵的人还好,你们就留在后勤军营干点事,到时还能领到军饷。”小艾、小青上前跪地行礼,说:“多谢将军!”
常青光已是好久未到京城来了,京城咸阳比以前扩大了好多倍。华丽富饶的京城重地,使得这个异域小子眼花缭乱,眼睛不够使唤。身边的京都密使肃穆冷眉,不停地唠叨着:“早几年前我就告诫过你,不要跟那个阿木辛来往,也不要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可你就是不听……”一路上,本来就心绪烦乱的常青光简直无法承受叨扰之苦,愁楚万分地道:“我的好老兄,我知道错了还不行?”
“现在知道错了有何用?”京都密使金成不打算放过他,说:“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你让我差点丢掉性命……”常青光不高兴地说:“我怎么知道蒙恬会摸到燕子坞……”
常青光和京都密使两个人吵嚷着来到郊外一家客栈,京都密使却意外发现赵高府他所熟悉的马车就停在院里,旁边还有一辆精巧华丽的小马车。心想,难道主人在这“会客”?京都密使正想着心事,客栈老板热情地迎上前:“二位客官,上好的房间,便宜……”京都密使却不急着与他搭茬,瞪着常青光:“在这先给你安排住下来,等我回去禀明主人,他气消了你再过府去!”常青光没想到密使竟然为他想得如此周全,心里一阵感激:“那就先谢过兄长了……”
京都密使正在预定房间,却见酷似赵高的赵弗和一个漂亮的少妇走出客栈。那少妇竟然是俪妃娘娘……京都密使跪地行大礼:“奴才见过娘娘……”这下事情可弄复杂了,把两个刚刚欢娱而出的人窘得十分尴尬。正在恭送的店老板并没听清他们所拜为何,只是立在边上愣神。赵弗急忙示以眼色:“你两个先进来……”一行人又返身进屋。既然被京都密使撞个正着,赵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关起房门招呼常青光和密使给俪妃跪行大礼:“拜见娘娘……”俪妃强压着内心的不安,干脆就在上首坐定接受三人礼拜:“三位免礼平身。”赵弗这才为她介绍道:“这是我大哥的密使,南北情况都离不了他。这是大哥在北方基地的总管,名叫常青光……”俪妃这才眉开眼笑道:“哦,你就是常青光呀?幸会,幸会。”说着,还立身给常青光道个万福,慌得常青光还要跪拜,赵弗发话了:“这种场合也不宜行贵妃大礼,你就省了吧!”俪妃妩媚地含笑道:“今天也没有外人,你们仨要是认我这个主子,忠于我这个主子,那咱们今后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赵高大人就在为我办差……”她这话说得似乎轻描淡写,确乎令人慑服。常青光他一辈子所未经历的“艳遇”便从此开始,俪妃决定要以高贵之肉体“宠信”他这个会掌兵的小人物……“你三人先留步。我宫里事还多着呢。常青光别忘了到宫里玩……”俪妃说着,妩媚地扫了三个男人一眼,径自扬长而去。
赵弗不赞同把常青光丢下不管,三个人一块回到赵府。一路上,常青光提心吊胆,前路生死未卜,原路已成死穴,恐怕燕子坞现在已经被夷为平地……来到赵府,已是华灯初上,赵高竟然还没回来。赵弗吩咐家人先给远道来的常青光和密使弄来饭菜,说:“先将就吃,大哥回来说不定还要为二位功臣接风洗尘呢。”常青光对满桌佳肴竟吃不出滋味来,小心试问赵弗:“二爷,主人常常这样晚……”赵弗并不吃,只是端坐在哥哥平时坐的位子上,寻找感觉,漫不经心道:“有甚法子,皇上信赖么!”门外有人走动,说话声音很轻,屋内人立即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准备迎候。“快,大哥回来了……”其实赵弗这样说纯属多余,赵高回府即使不动声色,那气氛早已散发出来。
这时屋门洞开,赵高在家奴随侍下走进来。他已经看到了常青光和京都密使金成二人,但仍然旁若无人地走到刚才赵弗坐过的位置上坐下。赵弗随便问候一声:“大哥……”常青光也近前问候:“主人……”赵高始终未吭一声,他还在想着刚才在宫里的一幕:脾气暴躁的始皇竟然对他如此客气,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人物。这是否意味着我赵高将要彻底改变处境,位居权臣行列……平时这家里所有的问候都是多余的,赵高也不会回应他们任何人的问候。家奴端来净手盂,赵高只是撩拨了一下。家奴退下去之后,赵高好像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
“你们都先出去。我跟青光有话要说。”赵高的声音并不高,但却潜藏着一种威严,一种不可违抗的威严。赵弗带头,众人纷纷退出,屋里只剩下赵高和常青光,以及唯一一个家奴。这个家奴是不能离开的,要随时听候差遣。
常青光明白自己的“苦难”要来临了,索性也就豁出去了。一阵寂静,寂静得让常青光心里发慌发毛,等候主人的惩罚比真正的惩罚还要令人难受。赵高终于开口说话了,而且不无挖苦:“人贩子,钱赚够了?”如此直截了当,令常青光不知所措,惶恐地跪倒在地:“主人……”赵高突然提高声气,声严厉色:“不要叫我主人,我不是你主人。你该有多牛啊!我赵高在你眼里算个什么?你走,我这庙小盛不下你……”常青光声泪俱下,哭着说:“主人,千万不要……我已经一无所有。”
赵高挖苦道:“你差点把一个地方的人口贩没了,你是一方之主,你还一无所有,你骗谁呀你……我该称呼你常大王了!”
“主人,饶了我吧……”常青光啼哭着,扑上去抱住赵高的双腿,赵高抬起一脚踹在常青光身上。这个作恶多端的家伙仰躺在地,哀号不止。“你讲,我委派你在北地郡干什么?”
“主人委派我严密监视蒙恬。”
“那你都干了些什么?”
“青,不听劝阻,贩卖人口……罪在不赦。”赵高气得点着头:“好,好,好……你什么都懂,可你把不该干的都已干绝。”赵高神色严厉地问:“你把人口贩光,将来我们发展势力难道就不需要人吗?你这个猪脑子,出去……自个到小房子待着去。”
“是,主人。”常青光知道主人的意志惩罚已经结束,接下来是不知为期多久的禁闭。不过那正好可以养养脑子……
见始皇京城试锋芒,拜骁将军旅行四方。
密制舆图笑傲江湖,只身困厄匈奴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