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几年前,蒙恬只身前往匈奴地路过艾山峡,就一眼看中这是一处理想的水利枢纽源头。他请来当时精通水利工程的行家……开工之日正是夏种之初,方圆百里,田畴阡陌里,时常能看见蒙恬和农人在一起的身影。然而,他也在慢慢查访着一个匈奴女子,她真是在只身流浪吗?
早在北疆战事还没有完全结束时,蒙恬就已经在想着修建水利枢纽这件事了。他托朝廷里的官员为他物色懂得兴修水利的行家,结果,这事转托给南阳郡守刘垓。于是,刘垓便把中原韩地名门望族出身的崔浩推荐给蒙恬,并且还说此人是洛水神的后代。蒙恬认为先见见人再说,可是等了两个月却没一丝消息,去人催南阳郡守刘垓,人家说崔浩一个多月前就出发前往西北新秦中。蒙恬这次是着急也没用,只得再等,另外派人沿途去打听崔浩这个人,却杳无音讯。
恰好秋汛已至,百里以外的都斯兔河水暴涨,冲垮了横亘而过的路基,肆无忌惮地直灌黄河。守北的田获询问该怎么办,蒙恬只得亲自来一趟,他还没走到都斯兔河,就听滚雷般的轰鸣声,自大地底层穿越而来,山溪垭口都在颤动。蒙恬带着五六个近卫,骑马蹚过洪积扇来到岸边,就见洪水巨浪奔突而下,别说是修堤防洪,就连靠近也难。
将来在此处修建水利工程时,堰土、柴草、石块怎么运来?蒙恬正在思考这些问题,也为眼下过河在犯愁,却见对岸似乎有人影在动,原来是一队娶亲车驾被横拦在都斯兔河边,那些人只好望河兴叹,正不知如何是好。那领头的汉子已瞅见百十步开外的一块磐石上坐着一位先生模样的人,正悠闲无事地看着西天景致。那汉子还没到跟前,那先生模样的人就随口道:“卑移山巅,六月挂雪,这里气候冰点都得自于祁连山雪线呐!”那娶亲人也很随和,说:“听先生口音,不是本地人吧?”那先生笑而不答,仍然对眼前的景致充满好奇。
蜿蜒的大河把沿途流水收归所有,汇成滚滚河水奔腾而下,正如老子所言:江河以其善下之,有容乃大……显然他对此深有所感。而面前站着的娶亲人,至多也不过是个乡里出头人,怎么会有他的胸襟。片刻以后,那先生又道:“我知道,你是不想错过今天迎娶佳人的良辰吉日,其实换个思维也就过去了。但见你如此执著,我可以……”来人本来无望,听这先生模样的人这样说,心里升腾起新的期望:“但请先生赐教,在下确实不想错过今天这个好日子……”那先生模样的人综观身前身后,说:“你能找来一些棍棒绳索么?兴许我能帮你……”那人说:“这有何难,只是不知先生要这些东西做何用?”那先生说:“如信得过我,你就尽管找来,至少要二百根,按我的吩咐做,剩下的人就地拣一些石块。”那人虽然是十分疑惑,但还是按照先生的吩咐去做。
都斯兔河并不宽,他们的对话蒙恬一行听得很清楚,都为这位先生捏一把汗。事情若做不成,这些莽汉还不把他扔到洪水里去?少时,从不远的庄子里果然拉来一牛车的棍棒,还跟着来了一些人。大家七手八脚听从那位先生的指导,先是用四根木棒扎成一个如战壕前的鹿角栅栏的四面体,然后把捡来的石块捆绑在腰部及八个支脚部位,然后推下水。四面体在水里即使翻滚,但其落脚点一定还是四支脚着地,稳稳当当,又不致阻挡水势而受到冲击。前后排着序放下去,人已经可以任意踩着搭杆向河心迈进,依次再放入新的四面体。不到半个时辰,四面体挨个放过来,搭上木杆,水在下面流,人已经行动自如地能在上面来回穿梭。先生模样的人又吩咐他们用绳索把木棒搭杆捆在一块,就会更稳固。一群人轻松过河,看得蒙恬赞叹不已。
大家簇拥着先生走过都斯兔河,为首的汉子单膝跪地给先生行了个大礼,诚挚地说:“本人一向不喜欢文人,但你这个文人可叫我这莽汉开了眼界。今后我不论走到哪儿,也有的炫耀了。先生,您大德呀!”
“岂敢,我还要谢谢你们搭桥过河之情呢!你们赶快赶路吧,婚姻大事还等着你们呢。”
见那些人千恩万谢地去了,蒙恬恰时拱手道:“先生一技真令人钦佩,胜过千军万马,敢问先生台甫?去往何处?前边便是浑怀障,那里正是用人之际,先生何不去一试?”那人坦然道:“我正是要去浑怀障应邀践约,拜见一个人……”说过目光犀利地打量着蒙恬。蒙恬大喜过望,已经知道此人是谁:“先生莫不是韩地名士崔浩……”那人惊讶地看着蒙恬:“这位将军何以知道在下?我足不出中原,远不涉西陲,今次,一来是应邀践约,二来也是畅游天下。足下莫不是……”蒙恬激动地说:“在下正是蒙恬,等候先生多日了。不想先生竟踏荒而来,今天若不是巧遇,险些慢待了先生。”蒙恬让近卫腾出一坐骑,把马牵来亲自扶崔浩上马:“先生,您不介意的话,就请先乘这一匹。”
崔浩见蒙恬这般的礼贤下士,心中甚是激动:“承蒙将军错爱。崔浩初到北地,无寸功尺劳,何以受如此礼遇?”蒙恬侃侃笑答:“谁说先生无功?都斯兔河让我西北人大开眼界,方便行路商旅、军人、民众,又教会了他们怎样来做这灵活便利的四面体,这功劳何止是大,乃是便利万民的生活法宝。”
“将军过誉了!”一行人上马南行回营。崔浩在浑怀障休息了几天,就要求来到艾山峡,很快投入到了紧张的勘测和施工中。
蒙恬为了方便崔浩调拨物资和征用劳役,上奏始皇,升他为郡守。这些都是年初的事了,如今已逾半年,也不知水利工程建设得怎么样了?
百里河堤内,阡陌纵横,莲湖滩地,尽收眼底。近卫牵来黑风汗血宝马,蒙恬翻身上马,只轻轻一声“驾——”那马已驶出一箭之地。新秦中大地,放眼望去,最扎眼的就是湖滩地上散放牧的牛、羊、驴、骡、马。这些牛群还都是今年新近购买的,是从当地安置的匈奴族以及其他游牧族那里购买到的。蒙恬派专人将这些牛、马、驴、骡散放在月牙湖滩上,以备后用。因为更多的移民正络绎不绝地来到新秦中,开始他们的新生活。当然仅就月牙湖滩上这些畜群还远远不够移民使用,十万户移民至少要购买三到四万头牲畜。所以,蒙恬又派官吏跟随匈奴有经验的商贾,到大月氏选购耕牛、力畜。路过月牙湖滩,万头牲畜惊起百十只天鹅,翱翔盘旋,寻找新的栖息地。
蒙恬十余骑溅起墨绿的水草,马蹄踩在松软的草坪上,显得舒适欢快,四蹄攒动,矫健愉悦。随之使人的心情大受感染,一股眷恋之情溢于言表。一名近卫问道:“将军,这些牛、羊、骡、马是预备犒劳三军的么?”蒙恬正色道:“不,是耕田种地的畜力,谁要敢吃它们的肉,我就毫不客气地割下他的舌头。”近卫腼腆地吐了一下舌头,道:“呀,还真不能吃……”蒙恬现在最爱看这种农耕牧野的生活场景,由此能感染激动他的内心。天地昭昭,沧海一粟,一个普通老百姓生活得多么不易!骑在马上的蒙恬遂问道:“你的父母不用说该是耕田者吧?”那近卫道:“将军说得没错,小的是陇西人氏。家里那头老牛,祖父和父亲待之若宾。一次,小的淘气打了一下牛,结果被祖父抽了几鞭子,父亲回家听说后,又抽了我几鞭子。”
“哈哈……”近卫们听得大笑不止。蒙恬端坐马上,仔细思量也确实有说教意义,遂说道:“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劳作生息,安居乐业乃固民之根本,也是国之根本。牛马骡等力畜是农耕者的不可或缺之宝,也难怪你要遭受双重惩戒。”
一行人不知不觉沿河堤南去几十里以外,把黄泥冈上的浑怀障城远远甩在后头,只在垴畔露出堞垛和高高飘扬的中军大旗。这里的新村人家都已住满,各村头岔路口边上竖起牌匾,用籀文书写着村名。有识字的近卫每过一处都要朗声念出来,什么“新秦中谭家村”啦,或者是照旧把旧齐老村名高挂,“前眼井村”
“后眼井村”,或者再来个“中腰眼井村”。蒙恬心里明白,类似这样举村整体移民的,新秦中不在少数,向东塬眺望,十里一燧,五里一烽,逶迤由南向北,直到云中阴山脚下。
又是一处土肥水美之地。堤内新垦殖地里,麦苗儿绿油油一片,油菜已是黄花天下,蜂蝶起舞。农人们侍弄着各自的庄稼,只抬头瞭一眼官道又埋头干活。在一块地里,一个老婆子扶犁,前面一个年轻妇女和一头小毛驴并排拉着爬犁,浑身已是汗流浃背。蒙恬翻身下马,缰绳扔给近卫:“哎,留下两个人看马,其余人都过来帮帮老人家干活……”边说着他已经上前接过把手:“老人家,您歇会,我来帮您扶。她是您媳妇吧?快缓缓!”
“这怎么使得……”老妇人激动的眼圈泪盈盈。近卫换下年轻女子也换下了蒙恬,老妇人感激不尽,指使媳妇道:“媳妇,还不快给军爷们寻一罐水来……将军您坐。”蒙恬道:“老人家,都说中原乡俗男不织、女不耕,为何不见您儿子呀?”老妇人这才来了兴头,略显自豪地说:“我儿子跟蒙将军打匈奴了,都当上百户长了!可忙啦!这不,大前年把匈奴撵走就一直守在……唉,叫个什么山?”蒙恬一听惊喜异常,欣喜地说:“啊!原来您儿子在当兵守边关?”他激动地拉起老人的手说:“老人家,那我更要敬您了……”说着给老妇人深深鞠了一躬。
老妇人更是受宠若惊,问:“这位军爷,你认得我儿子?”
“认得……”蒙恬拉她坐在地垄边,亲切地说:“你儿子就驻守在阴山,守护着我大秦的北大门。”恰好那媳妇提着一罐水来到近前,老妇人高兴地说:“媳妇,这位军爷认得我们根宝,快来见过。”那女子很听话地先给蒙恬施礼,双手敬呈一碗水,道:“将军请!”蒙恬还真就渴了,一口喝干,关切地问:“老人家,今年是不是因为没劳力耽误了农时?”老妇人道:“是有点耽搁,不过可以种糜子,稍稍迟一点反而好,雀儿不糟害。”
一个近卫喝完水问:“那是为何?雀儿常年都有的……”老妇人笑着说:“小哥,这你就不懂了。马上盛夏,百虫热卵生成,雀儿有肉吃,就不稀罕粮食了。”蒙恬听着,笑对近卫说:“看来我们要好好向大娘学习了。”他突然有了更新的主意,说:“你即刻按原路返回浑怀障去找李大人,带上我的口令,给这位老人家送来一头牛。记住,一定要挑温顺、好使唤的,直接交给大娘就是。”近卫行个军礼:“明白。”
崔浩上任已经半年,整天耗在水利工地上。蒙恬给了他很大的权力,调动劳役,划拨工单。另外,蒙恬还下派了蒙山子弟中有文化的蒙子淇和蒙祥云二人到崔浩帐前听候调遣。二人老早来到富平镇迎接蒙恬等人会合时,已是黄昏路暗之际,一行人不得不下榻富平镇东羊渠客栈。
店掌柜擎着一副似乎永远不变的笑脸,把蒙恬一行安排在前院。前院角楼传来一阵猜拳行令的声音,蒙祥云气呼呼地说:“哪里来的这些人,站着客栈正位,显示他们钱多是咋啦!”蒙恬不以为然地说:“人家就是钱多嘛!你不服?”蒙祥云越发不忿:“叔,您才是这千里北疆的首脑,他们算什么呀……”蒙恬脸色一沉:“蒙祥云,不得说过头话……我们这是给朝廷办差,不在乎这点得与失。”蒙祥云满脸涨红,嗫嚅半天又说:“我看他们鬼鬼祟祟的,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蒙恬一听,联系到近一个月来失踪人口不断,便警觉地问:“你看到了什么?”蒙祥云见蒙恬特别关注地看着自己,知道此事可能非同小可,于是就把他看到的都说给蒙恬:“他们一进客栈就径直走进后院,那一串骡马驮着的分明就不是粮食,我看见毛口袋还在动。可他们非要说是粮食,而且把后院的钥匙也揣在自己兜里……”蒙恬诧异地瞪着蒙祥云:“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你去把掌柜的找来,我们……”蒙祥云老道地说:“那不是要打草惊蛇吗?”蒙恬更加惊讶了:“你是说,店老板跟他们是一伙的?”
“要是我判断无误,应该是……”
两个人正在说话间,忽然听见门外有动静,蒙祥云身子快,撵出去只看见一个苗条的背影一闪不见。静听角楼上面正喝得酒酣耳热,不像是他们。蒙恬也闻声出来,蒙祥云道:“好像也是冲着这伙人来的……”蒙恬已经换上深色便装,轻声说:“不管他,我们先到后院看看。”两个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后院门口。果见门已落锁,里面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到。蒙恬一个旱地拔葱跃上院墙,轻轻落地,蒙祥云也效法跃上。
两个人刚一落地,暗地里扑过来一个黑影,照着面门就刺,嘴里还在喝骂:“你们这些伤天害理的家伙,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蒙恬一听这是个年轻女子,并且听着声音怎么这样熟悉,赶紧对蒙祥云说:“莫要伤她……”两人一前一后夹住此人。蒙恬急道:“在下并非他们同伙……”二人双双将那女子长剑压在自己刀下,那女子也明白这两个人不是人贩子,却也听着说话之人声音很熟悉,说:“我已经跟踪他们多日,这二十几人都是他们从这里绑缚的人口……”蒙恬听闻,不由“啊”地一声。
此时就听外面门环响动,有人大喊:“里面有人劫货……”蒙恬赶紧对蒙祥云和那女子说:“你二人赶紧前往富平县衙,告诉他们调派牙将前来捉拿人贩,我再跟他们周旋一阵……快,还愣着干什么?”两个人刚闪身上墙,此时院门已洞开。人贩子看见墙头之人,惊呼:“快追……”店老板压低嗓门道:“小点声,让官府逮着你们都得被砍头……”蒙恬躲在暗处惊诧地叹服蒙祥云,店老板果然也是同伙。
蒙恬悄悄来到那家伙身后,一个锁喉,那人没哼声就倒在了地上,蒙恬又转身赶紧寻找那些受害者。在一面墙角,一溜儿拴着十匹骡马,而在另一面墙角摆放着那二十袋“货物”。蒙恬解开所有毛口袋,先让这些人的头露出来,再掏掉堵在他们嘴里的麻布让他们透透气,说:“大家不要怕,你们马上就自由了。但是有一点,在官府没有到来之前,你们还得配合我,千万不要出声……”正说着,门环再次响起,涌进恶煞一般的七八个伙计,每人手里都擎着一只火把,面目狰狞地瞪着蒙恬。店老板前屈一步,阴笑着说:“我就觉得不对劲……这还是个大人物,给我上。”七八个店伙计围着蒙恬打车轮战。此时被放开手脚的受害者已经纷纷带着复仇的心情扑向店伙计。
近卫们听见后院有动静,急忙赶过来护住蒙恬。蒙恬手刃三个店伙计后喝道:“不要放走他们……”蒙恬生怕那两个主谋跑掉,遂一纵身堵在了院门口,说:“你们作恶多端,也该是遭报应的时候了……”说着舞动青锋剑直奔店老板。店老板冷笑道:“不定谁遭报应呢……”那两个主谋欺蒙恬是一个人,便会意地同时直取蒙恬而来。没想到蒙恬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打得两个人焦头烂额,沾不上一点便宜。但他们仍想急于取胜,恰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富平县衙派来的干吏堵在了院门口。近卫们收拾了店伙计也赶过来守护在蒙恬身边。店老板想逃,却被蒙恬死死缠住,终究是没能逃脱,但还是逃走了一个匈奴人。
蒙恬问及先头那女子,蒙祥云惊讶地说:“她怎么会是女子?明明是……”二人到处寻找,没有结果。蒙祥云惊讶地道:“哎?她明明跟我一道进了客栈的……”
第二天,蒙恬吩咐县衙一同会审人贩子,还一再安顿留心昨晚那个壮士,然后带着近卫等人沿着西南官道,直趋艾山峡口。
艾山是安定郡和北地郡南北交汇的一个结合点。其最大的山峰形似牛头,被当地人形象地称之为牛首山。艾山向南联结北假,向北和卑移山一脉相承,一直快要延展到阴山山脉,成为安定郡和北地郡西麓一道天然屏障,把东西对流的空气阻隔住,形成一处地处河滨、气候温润、冬暖夏凉的地段。更重要的是,在酷暑的夏季,这里早晚温差悬殊,给人的感觉并不干热,再加上祁连山雪峰的寒意,使得这块河滨湿地非常适宜于人类的生存。这种感觉不单单蒙恬有,刚从中原赶来的崔浩也有同感。
由于艾山峡的地理位置非常突出,黄河在山峡内环绕奔突而出形成水位差,给引黄灌溉提供了先决条件。蒙恬早就对此深有所感,内心本身就装着一幅山峡地舆图,对新秦中的引黄灌溉充满信心。
富平县境,平原多在西南,而且非常平整,放眼望去,沃野百里。新开挖的枝津(引黄渠)逶迤自东南又绕西南,直奔艾山峡。民夫、士卒们正在全线修筑生产用桥梁,开挖支渠,平整地垄。参与工程建设的军士们听说蒙恬将军行程几百里,前来巡视枝津工程,激动地列队迎候。崔浩激动地说:“将军不辞劳苦,行程几百里勘察工程进度,令我等感念至深!”蒙恬抬手示意:“大家随意,不必拘礼。我等都是为皇上办差,不要那么客气。比起你们和民夫,这又能算得了什么!”
崔浩略作思忖,道:“先吃饭还是先听我禀报枝津进展情况?”蒙恬道:“现在就谈。”崔浩说:“好,我先谈谈枝津的开凿。”蒙恬端起茶水喝了一小口,认真听着崔浩的汇报:“下游开凿枝津比较顺利,将军也正是沿着枝津一路巡视上来的。那些配套工程一经完工,就可交付使用了。但问题出在艾山峡,恐怕要延误工期了。”蒙恬急问:“是什么样的问题,非要延误工期?”崔浩正要作详细说明,后厨已经端上饭菜,崔浩道:“还是先吃饭吧……”酒菜非常丰盛,鱼类、肉类、还有青菜、蘑菇、腐乳,应有尽有。由几个人作陪,蒙恬也任由崔浩安排。崔浩端起一碗黄酒,说:“来,我先致欢迎辞。将军久居塞外,崔某慕名而来真是三生有幸……”随后大家相互间敬酒,接下来便是轻松地吃饭、饮酒,气氛非常融洽。席散已是晚间,蒙恬见大家都劳累了一天,也只得让大家歇息了。
第二日,蒙恬老早就催崔浩启程。因昨晚他已将现有的工程进度图表认真看了一遍,直到凌晨才睡去。蒙恬说:“按你图中所标,你的那个方案有道理,今日再实地踏勘便可定夺。”蒙恬说完,率领崔浩一行策马朝艾山峡畔一片丘陵地带进发。崔浩一边走一边指点着,给蒙恬讲那里的地理环境、水文情况:“越是靠近河沿,地势一定是低洼不堪,需用土方量增大几倍,更重要的是应该考虑将来。”崔浩手指向前方告诉蒙恬:“像这一带的枝津堤堰最不安全,时常面临着决堤的危险。”蒙恬边听边认真查验着。顺着崔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低洼的河沿虽说平整便于施工,但溃堤系数显然增大几倍。
一行人登上丘陵,伫立在一座小山包朝峡口平视,情形立刻大不一样,丘陵腰部与艾山峡口势成一脉。崔浩指着丘陵侃侃而谈:“将军请看,若将枝津走势向东南偏移三里许,情况会大为好转,丘陵会自成峡谷,将艾山峡汹涌澎湃的河水牢牢控制住,也为后来人创造良好的引水环境。请将军定夺。”蒙恬点头允诺:“如此说来,改道枝津势在必行,是时势所然,人力岂能强扭。水利工程做到万无一失才是真正的长治久安。我看可以,没有异议,你可以放心大胆干。记住,能提前的工期一定要提前,即使不能提前也必须因地制宜,朝廷那里,我去说明缘由。”
“多谢将军信赖!”
崔浩见自己的意见得到蒙恬将军的首肯,心里非常激动,这是他几个月来的一块心病,令他食宿不安直到现在。现在蒙恬已当场许诺,完全支持他,何愁工程不能如期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