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野千里之外的马兰花草原上,秦军战车与匈奴铁骑将要在这里摆开战场;在战争面前,再好的鲜花、草地也扛不住战车铁蹄的践踏。秦军铁甲战车令凶猛的匈奴武士束手无策,头曼单于无奈地下达命令“撤”!马兰花草原血腥味弥漫,夕阳之下尸横遍野……蒙恬手捧一束马兰花,吟咏一首战地壮歌!
就在蒙恬视察浑怀障的时候,大单于头曼正率领所部偷渡北河,同左贤王部会师于黑龙台。黑龙台和兰花草原相隔仅仅一条季节河,此时却是枯水季节,河水是上游山泉汇集所致。
两军隔河对峙,开始了一场箭雨对攻的消耗战。秦军大都备齐食物,正要抽空埋锅造饭时总是被匈奴军的侵扰给破坏了。蒙恬只好鼓励将士们带足水,吃炒面,吃干饼,吃干肉。蒙恬跟匈奴军团搞消耗战时,其箭雨对攻战只是间隔性的,总是事先命令弓箭手集中对着高空试射,而箭矢大多又纷纷落入自己阵中。紧跟而来的是匈奴士兵盲目射来的箭雨,悉数全部落入秦军阵中,待夜幕降临,秦军把阵地上的箭矢收归己用。这样对攻了十多天,匈奴军团终于发现这样的消耗战对自己丝毫没有益处,相反还失去了大量的箭矢。把这一情况通禀给头曼单于,头曼气得大骂“笨蛋”,扬言要跟秦军决战。
巫师齐齐措道:“大单于,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冷静,蒙恬很会用兵……”头曼单于圆睁两眼:“你说得倒好听……”然后又环视众王公臣僚:“你们都说没问题,现在问题出来了吧!你们有谁真正了解蒙恬?”众臣僚面面相觑,无法回答……
那日,蒙恬正在大营处理公务,近卫匆匆进来回禀:“将军,匈奴下的战书!”蒙恬接过速速浏览,对姬凤仪笑道:“大漠王终于耐不住了。”说着将战书递给姬凤仪,又问呈书近卫:“下书之人呢?我要见见他。”
“回禀将军,此书是匈奴用响箭射入我军阵地的,并未派人。”姬凤仪看完战书,一时陷入沉思。蒙恬问:“怎么样,有把握吗?”姬凤仪幽幽道:“有五成胜算。”蒙恬闻听微微愕愣:“什么,才五成?那这仗就不好打了。再想想看……”面对蒙恬的期待,姬凤仪侃侃而谈:“将军你想,头曼之所以抢在我们前头下战书,就是看中兰花草原有利于匈奴铁骑任意驰骋,以为我们铁骑不但少,而且战马素质也远远不如人家,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无法展开对决。而历来先下战书者有权选择有利于自己的地形作为战场。在这一点上,头曼这家伙还不赖,像个军事家。”蒙恬闻听姬凤仪如此说,并未说话,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道:“走,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去看看这马兰花草原再说。”
沃野千里之外的大草原,到处盛开着碧蓝幽香的荒原花神马兰花,期间还点缀着堞垛儿大小、开着金黄花朵的冬青稞子,使得大草原美丽无比。戈壁的五月,另有一种温馨,一种风情万种的美丽,大草原再次迎来晴朗明媚的春天。自南而北,和风阵阵,吹来湿润一片,浸染着北方大草原,就像是神人信手在作画一般,顷刻间涂上了绿色,不几天,又信手点缀了朵朵花儿……然而,有谁相信这美丽无比的马兰花大草原却大战在即。
一队人马出现在山道上,为首的是蒙恬将军。他勒住黑风汗血马的缰绳,生怕马儿践踏了花朵,身旁分别是姬凤仪、田获、赵刚、冯世奋及一些军士幕僚。本来蒙恬只是和姬凤仪过来看看,但考虑到整个战役的需要,所以临时决定把大家都召集到马兰花草原,让各位真真切切感受实地,以便作恰当的军事谋划。望着这美丽的大草原,蒙恬不由发出吝惜之声:“可惜了!真是可惜了!”田获说:“头曼这厮真够狠的,一仗下来,这草原就算完了!”姬凤仪再次发挥他的特长:“诸位有所不知,匈奴骑士非常讲究战争环境,能战死在一片风景秀丽的草原上,不仅可以含笑九泉,更重要的是可以尽早托生转世。鲜花盛开的大草原,匈奴武士心向往之,不知诸位此刻是否也有如此感受?”众将士眼前一亮:“呀,经姬将军这么一说,我们还真就想战死在这里……”
“傻话!”蒙恬笑骂道:“你们都想死在这么好的地方,那我这仗让谁来打?”众人皆笑,露出憨态的样子看着蒙恬。
偌大北疆,多年来竟然没有一张合格的军事地形图。蒙恬那次贸然深入匈奴地,其最大收获就是他们一次拥有了两张地图,那就是分别由蒙恬和田获绘制的北地、云中、阴山一带山川地形图。姬凤仪巧妙地将蒙恬和田获绘制的两张图重合在一块,形成了详尽的第三张地图,所以,这次大战采用的就是这几张大地图。有了这几张地图作基础,蒙恬命军中幕僚连夜赶制出多幅战地实用地图,使得每一位千户以上军官人手一幅。
初夏的漠北昼夜温差极大,这让那些来自南方的士卒感到极为不适。凌晨时刻,蒙恬下令后,秦军悄无声息地撤出阵地,匈奴军团竟丝毫未能察觉。
浑怀障城头在这个早晨已遍插各色旗帜,成为旗帜的海洋。城下校场上,三军将士整齐列队,一个个挺胸直立,等待那一时刻的到来。这时,蒙恬阔步走上城头,飘扬在空中的旗帜忽啦啦响着,清风撩起将士们的战袍。枪矛如林,在晨光中耀着金属的寒光,被朝霞映衬着,好像寒气是从枪、矛尖流泻而出的,没有一个人愿意打破清晨难得的宁静。当值日官号令三军过后,整个校场寂静得只能听得到战马打响鼻的声音。
这时,值日官高声喊道:“蒙恬大将军训话!”蒙恬刚毅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城下雄姿英发、视秦国疆土为自己生命的队列士兵,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奋,高声道:“在未出征之前,本将军严令在前,三军将士务必牢记。其一,不得无故伤害匈奴牧民,特别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妇女、老人、孩子;其二,不得抢夺他们的财物;其三,不得无故毁坏他们的居所、帐篷;其四,善待匈奴俘虏,帮助他们重返家园,做一个本本分分的牧民。以上内容,大家一定牢记遵守,违令者定斩不赦!”
“谨遵将军令!”弩、步、车、骑四军将士喊声雷动,声震大河、草原、戈壁。
此刻,晨风猎猎,朝霞映红东方半壁高天,浸透刚刚苏醒的草原。蒙恬手捧金剑,高声道:“前敌先锋接令剑。”
“末将在!”姬凤仪跨前一步,呈半蹲半跪,动作干净利落,双手接过蒙恬手中金剑,高擎在手,庄重对天三拜三叩首,然后起身昂首阔步,来到三军将士面前,哗锒锒,宝剑出鞘,发出铮铮金属的响声,姬凤仪仗剑号令:“三军将士听令,准备迎战!”
“驱逐匈奴,靖边安民;报效国家,舍我其谁!”军容军阵,喊声雷动。马步骑兵分道跃上戈壁,各路大军进入预设阵地。姬凤仪高声道:“田获听令!”他单独叫住田获,向他面授机宜,田获奉令前往。
同样也是在这个清晨,黑龙台上,人马嘶鸣声不绝于耳,朔风呼呼刮来一股血腥味。匈奴随军妇女忙着把大块生牛肉、生羊肉切割成小块,然后由妇女们专门分发给匈奴士卒。军士们就在马鞍上一块一块撕咬着生肉,然后咀嚼几下,往下咽。因此,每个人的嘴角都挂着血丝,淋漓猩红。撕咬不开的肉,武士们掏出腰刀将之进一步割碎,然后再奋力咀嚼。
晨风瑟瑟,旌旗猎猎,旗下的匈奴铁骑们列队等待着大单于的到来。这是上阵前吃到的最后一餐食物,今后还能不能张嘴吃肉,那要取决于他们的运气。此刻,黑龙台上排列着匈奴最为强悍的嫡系部队,他们排列有序,头盔上的雉鸠翎被朔风吹动着,这是目前最勇猛的部队。头曼自信匈奴军团有着不败的战争记录,也是他用来鼓舞骑士们勇猛作战的依据。头曼单于心情激动,他面庞黧黑,目光中透着坚毅和自信,右贤王及左右谷蠡王、左右大都尉伫立在侧。
一乘飞骑驶至,马蹄嘚嘚,信使不用下马,在马上拱手以礼:“报大单于,秦军主力已进入阵地!”头曼问得仔细:“秦军主将是何人,摆出何等战阵?”信使稍稍思索后禀道:“禀报大单于,秦军主将是姬凤仪,采用两翼大雁阵,完毕!”
“再探再报!”头曼单于面不改色,一脸煞气。“诺!”信使说完拱手以礼,驰驾而去,迅即消失在荒原上。
头曼单于咬牙切齿道:“蒙恬、姬凤仪……胆敢占我河南地,奴役我子民,本王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右贤王提醒道:“大单于,这姓姬的很鬼,我们得小心才是。”头曼睃一眼右贤王:“哼!话是没错,但本王可不是左部谷蠡王,岂能叫他姬凤仪得逞。”左部谷蠡王羞愧难当,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巫师轻声言道:“大单于,时辰到了。”头曼单于仰望清晨晶亮天幕,像是浸着一汪江水,那里有长生天在护佑我大匈奴国。头曼微闭双目,单掌立示,嘴里念念有词:“天神降福于我大匈奴。”然后才睁圆双眼郑重道:“勇士们,该是你们为我大匈奴帝国建功立业的时候了。不要忘了,你们当中有好多士兵的亲人都做了秦军的奴役,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战胜秦军。”
“打败蒙恬,马踏秦中;饮马渭水,扬鞭咸阳!”
“天神降福于我大匈奴!打败秦军,活捉蒙恬!”骑士们士气高涨,喊声雷动,血腥味在草原的上空弥漫着。
头曼单于拔出佩刀,挥手向天:“勇士们,出发——”宽阔的马兰花草原一望无垠,雪青色的马兰花盛开遍野,装点成天边一道靓丽风景。而蓝天下的云卷云舒就像是不远万里的贵客,专程来观赏这塞外美景。匈奴铁骑潮水般地突击,顿时杀气腾腾,踏起天边第一道尘埃,弥漫了半个湛蓝的天空。铁骑驶下包茨台地,迅即驶入马兰花草原,进入秦军的视线。匈奴铁骑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阵中……马蹄践踏下,那些娇嫩的鲜花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此刻,人就是世间的恶魔,哪里顾念马蹄下的马兰花儿。
万马齐喑,尘埃接天。朔风呼啦啦搅动,瞬间将一个辽阔的美丽草原变成了战场,变成了魔鬼光顾的乐坛。顿时,血腥味和着尘埃,夹杂在胡天骚味悍马人寰中,使得每一个亲临者都难以自拔,只想着厮杀。这就是战争的本质。瞭望塔上旗语变换不断,秦军阵地盾甲大雁队形突然向东西侧翼分开,中间偌大空地很快排列出九个梅花战车方阵。匈奴铁骑已顾不得这些微妙变化,如下泻洪峰无可阻挡,勇往向前,牛角号声不断,而秦军方阵冷静异常,九个梅花方阵严阵以待。
匈奴铁骑踏风而至,瞭望塔旗语突然有变,紧跟着是秦军战鼓四起,梅花方阵发生着微妙变化。匈奴铁骑眼看就要突破方阵,指挥塔上,姬凤仪双手摆动令旗,九个战车方阵突然变换成九个圆形八卦阵,以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个不同方位旋转,头尾相衔。八个八卦阵组成一个更大的八卦,将最后一个八卦小阵隐含其中,一半以上的铁骑被环绕其中,无法脱身。每一卦阵有八八六十四辆战车,每辆战车上有九个手执长戈的勇士,把来势凶猛的匈奴铁骑分隔开,使得他们互相不能呼应。匈奴骑兵们手里的马刀根本够不着战车,就是砍上去也只是砍在包铁上或马的铁甲上。而秦军凭借丈八蛇矛,可以随意刺到匈奴骑士,或者干脆一刺一拉,钩镰将匈奴骑士拉下马,惨叫着碾压在车轮、马蹄下的草地上。
八卦战车看似凌乱,但环环相扣,匈奴骑士对此毫无办法,试了几次想冲破八卦阵都宣告失败。骑士死伤惨重,马兰花草原尸横遍野。第二波匈奴铁骑闪电而至,指挥塔旗语突然有变,八卦战车变换成“品”字梅花状,自然地一开一合,将第二波涌入的匈奴铁骑包了个严实。而旗语仍在不断地变化,阵营也在不断变化。要么是“天”字形,要么是“金”字形,或者干脆来个“回”宫状。秦军以其绝对优势左右着匈奴铁骑,使其必须跟随旋转,否则不死即伤。深陷其中的左大都尉叫苦不迭,寻找右大都尉,却无迹可寻,知道已经九死一生。他意识到自己和部众所面临的危险,遂呼道:“弃阵,快弃阵!迂回到他们的外围……”然而,这只能是一种奢望了,匈奴骑士根本就无法脱身。随处可以听到匈奴骑士被踏入草地而发出的惨叫声,随处可以看到匈奴骑士们倒栽马下,或者飞身而起又落入阵中。
第三波匈奴铁骑蜂拥而至,八卦阵按指挥塔上的旗语突然消失,分散东西,瞬间组成盾甲城墙。已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草地上,到处横搁竖躺着骑士们的尸体和马匹尸体,鲜血浸染着草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尸体破裂散发的腐烂气味。第三波匈奴铁骑在纷乱不堪的战场寻找决斗的对手,发现他们此刻的对手就是左右两道盾甲城墙。突然,箭矢如雨射向匈奴骑士,使得他们首尾不能相顾,跟随而至的是投掷手自盾甲墙后面投来的标枪,杀伤力巨大无比,给第三波匈奴铁骑以致命一击。仍然还活着的左大都尉不得不擅自决定吹响了撤退的号角。但似乎有点迟钝,那些匈奴铁骑在寻找逃走的出路时发现,根本就没有退路。田获命马步军兵将第三波匈奴铁骑进入的通道牢牢关闭,新的盾甲墙又一次组成,一阵箭雨给退败的骑士以迎头痛击。
“快快下马投降!秦军宽大俘虏。”
“下马投降者免死!”果然有下马者跪乞道旁,马上的顽固者还在举刀清理降者,手腕上早着一箭,弯刀砰然落地。只剩下不到三百名骑士不肯投降,落荒逃向西陲。田获马步军紧逼其后,一步步朝着黄河赶下去,直到他们在黄河崖岸下马投降。有几个至死不从者跃马跳入滔滔黄河……
午后,斜阳残照。黑龙台南沿,匈奴军团征调来一部分牧民,又从附近抓来一些秦人以及那些弱小民族的人在深挖堑壕,将以前的战壕进行加固,作长期固守的准备。一些妇女散落在匈奴军团帐篷处,挨个寻找缝补帐篷的破损处。一些老人和孩子则散落在山麓,捡拾能够燃烧的牛粪。引人注目的是几十个大汉正在宰杀牛羊,为作战的匈奴士卒准备充分的食物。
黑龙台的地形地貌非常奇怪,有的地方是深厚的黄土层,而中间却夹杂着许多已经成化石的怪兽骨头。挖堑壕的民夫不得不把它们完整地挖出来,有人去报告左谷蠡王,引得好多贵族前来观望,大伙都不认识这是何动物。他们回到王庭临时大帐将此事告知大单于和众王公,待巫师赶来看过之后才肯定地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龙骨”。人们眼巴巴等待着前方胜利的消息却迟迟不来,而来的却是一只完整的龙骨,人们神秘地以为这可能预示着匈奴族此战一定会大胜秦军,这意外的发现暂时给大帐里的主人带来一份喜庆,匈奴王公大臣们抱着侥幸心理说匈奴铁骑一定会大胜秦军,大帐内一时间活跃起来。人们议论纷纷,但无法让头曼单于和巫师齐齐措高兴起来,因为他们更关心的是前方战况。
首先是从北面山道驶来一飞骑,信使滚鞍下马急匆匆驶入大帐,单膝跪地禀报:“大单于,大事不好,九原西南发现大股秦军正在向我军把守之风陵渡迂回,尚不明确是何意图。”头曼单于一骨碌翻身坐直:“有多少人马?你等是否把任嚣所部认定为秦军?”
“大单于,绝对没有,这股秦军有三万人马……”
“啊!有那么多……我军怎么会不知?难道他们是飞过草原的?”头曼非常生气。弄了半天,秦军竟然已经发兵到自己家门口了……头曼单于万分焦急,惹得众王公大臣们心下也是惶恐不安。匈奴大军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消极颓丧之气,刚才发现龙骨的喜悦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贵族们纷纷回到自己帐篷内和妻妾们商议逃走的事宜。“报——”南来的信使快马驶至:“禀报大单于,右大都尉已战死,左大都尉身负重伤……士卒们伤亡惨重。”众皆大惊失色,想那右大都尉骁勇善战,竟然说死就战死在马兰花草原,大帐内一时笼罩着不祥的气息。
头曼单于和众将们还没有从刚才的被打击中恢复常态,听得帐外又是一声呼喊:“报——”又有一位信使策马而至,滚鞍下马冲进大帐。头曼急切问:“又怎么啦?”信使不紧不慢地回答:“禀报大单于,我军伤亡惨重,左贤王请示撤不撤?”大帐内,众王公大臣面面相觑,方才明白,已经发兵第三波,竟然迟迟听不到报捷,却原来……头曼不敢相信匈奴帝国军团竟然会失败……沮丧着脸色迟迟不忍发出撤军令。那可是四万铁骑啊,说败就败了……“报——”又有信使驶至,那青年火急禀道:“大单于,左贤王快要支撑不住了,问何时撤军……”头曼心疼得要死,巫师齐齐措走到近前:“大单于,撤吧!用秦人的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头曼眼里含着泪:“……我的四万铁骑呀!难道就这样惨败……”无奈地摇摇头,终于狠狠吐出一个字:“撤……”头曼单于当然要慎重下达那声“撤”字,这将意味着黑龙台的军事使命就此宣告结束。匈奴王公贵族们听到此令,纷纷回帐准备连夜撤走北河,黑龙台的一切防御工作就此告一段落,堑壕也停挖了,正在切割的牛羊肉也只好装上车,散落在周围缝补帐篷的妇女又开始拆卸帐篷并装车。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的进行中,一些动作快的贵族们已经开始上路了。
此时从南边败退下来的几千骑士,如惊弓之鸟涌入黑龙台,使本来有条不紊的后方阵地陷入一片乱糟糟的境地。头曼单于回首望着这种惨象,心如刀割……匈奴军团慌不择路向北河溃逃,简直如惊弓之鸟。由于担心被秦军左右两翼包抄,匈奴军团丢盔弃甲不说,还把大量物资装备也拱手送给田获所部。田获率部一鼓作气越过黑龙台,向着包茨草原乘胜追击。
匈奴军团的厄运还远没有结束,大军一路撤到北河风陵渡时,由于船只太少,并且已经让先期赶到的王公贵族们占据了渡船,士兵们对此大为不满,强烈要求至少分给他们一半的船只。自私的王公贵族们哪里肯答应,还扬起马鞭抽打就近的士兵,顿时激起兵变。士兵们手执长矛、大枪,毫不留情地朝那些王公贵族们刺来,吓得他们赶紧弃船逃跑。接下来就是士兵与士兵之间的争夺战,前头的士兵刚上船,还没有开船,后面的大批人马已经赶到,立刻进行抢夺,结果是谁也走不了,匈奴王公贵族们只好灰溜溜躲在一边由着士兵们胡作非为。
头曼单于在近卫护卫下,来到了风陵渡,看到如此混乱的场面,气得暴跳如雷,他抓来几个兵痞挥刀立斩,鲜血喷射老高。大部分士卒总算被震慑住,只有少数仍然狂妄地进行抢夺。头曼单于让值日官吹号集结,他登上马背,站在高高的马背上向军团训话:“听我号令,骑兵一律不许上船,过河自行解决,其余步兵、辎重、家属、王公大臣分批渡河。按照家属、辎重、王公大臣、士兵这样的秩序进行,不得再行抢夺,有敢违抗者定斩不饶!”这样一安排,必须渡河的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而那些不开窍的骑兵不乐意了,抗议道:“凭什么不让我们上船……”话音刚落,旁边的伙伴拍他后背一掌说:“别争了,你看看人家……”大家扭头见大部分骑兵已经拽着马尾巴过了河,那几个争辩的士兵默默地把自己的坐骑也赶下河……一场风波好像要结束了,但新的危险正在逼近,因为没有设防,田获的中军快速赶到。一些没有过河的士卒仓促间跳入浑浊的激流,有的还能侥幸过去,但大部分被淹死,剩下那些不敢下水的只好做了俘虏。
秦军张弓搭箭断断续续向已到河心的渡船射箭,匈奴王公大臣们十分狼狈。不料,站在船头的骄阳公主一眼认出了岸上骑马伫立的田获,高声叫骂:“田获,你还是人不是人?真的想赶尽杀绝?”田获闻听,抬高双手压下,止住了弓弩手射箭,高声道:“骄阳公主,感谢你上次的救命之恩。今番我放你们离去,快劝你父王远离这里吧,莫要再觊觎我大秦的疆土。”骄阳心里清楚战争的残酷与无情,但也深知这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遂答道:“我会尽力的,田将军,请代我转告蒙将军,望他一定善待我们的子民……”
“公主放心,我一定转告。”田获眼见船只渐行渐远,高声喊道。
马兰花大草原。战火和杀戮终于停歇,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朔风拂来拂去,惹动草原无数昆虫赶来会餐。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的豺狼、银狐、野狗和利爪草原鹰。割破的伤口最容易溃烂,不到半天工夫,人尸、马尸散发的气味足以令人窒息。秦军们正在打扫战场,蒙恬命令将那些能够医治的匈奴伤员都给予治疗,一些生活在附近的匈奴军团家属们纷纷哭着赶来,看看有无自家亲人的消息……打扫战场的军士兵无言地、忙碌着挖墓坑。一次能够装入数百个尸体的墓坑刚刚挖好,人们就迫不及待将死尸抬来投放在墓坑内,于是人的尸骸和马的尸骸被叠压在一个坑内,空气中弥漫的臭味早已破坏了他们的好心情。
远处的蒙恬将军伫立在夕阳的余晖下,一个人陷入悲凉的沉思中。论起人的本性是不该这样的,但事实上人们往往在有意无意中却制造着这种惨绝人寰的行为。一朵残落的马兰花,湛蓝如洗,在微风中摇曳着艳丽,蒙恬将其轻轻捻起,捧在手中。他看看手中这朵,再看看凄惨的遍野马兰花,心中感慨万分,暗自发誓,一定要尽快结束战争,让人们过和平安定的生活。
身后传来脚步声,蒙恬听得出是姬凤仪,他没有回头,面对夕阳血染的河西,长河落日倒映在河里,竟是如此的狰狞、悲壮,仿佛溅起更加鲜艳的红色。他此刻的心情好沉好沉,遂伤感地说:“凤仪,你看到了吗?”姬凤仪似有同感,轻轻叫一声:“将军……”蒙恬凄然道:“仅一抹残阳而已,如何能指引这如此之多的魂魄归入天路?晚上准备些贡品,好好祭奠这些亡魂。”姬凤仪道:“放心,我会准备妥当的。”姬凤仪见蒙恬仍深深陷入悲情中,只好再次安慰蒙恬道:“战争是无情的,生存是残酷的,人是极其脆弱的……”蒙恬凝望残阳如血之大河,在雄浑苍凉的落日余晖里,河对面已经略微现出黑黝黝的卑移山。仅仅不到一天的工夫,铁蹄践踏,战车碾压,鲜花被蹂躏、被腐蚀,而马兰花在滴血。蒙恬自问:“它有何错?”姬凤仪悠然道:“……也许这遍地马兰花正是为这场战争而盛开的!”蒙恬幽幽道:“也许你说得对……”说时吟声有韵、赋诗一首。
魂兮归来!
金戈铁马兮略北地,
依山傍水兮,
草色何处肥?
戈壁荒原浸残阳,
野花带血浸残垣。
河水汩汩,夕阳徐旭。
长河滔滔,黄沙漫漫。
沉沙折戟挂角弓,
蹋镫扬鞭不懈怠。
鼓角齐鸣沾铁衣,
为酬圣主卫边塞。
捻起兰花,
心实不忍,
魂兮归来……
且说五月的咸阳,此时已是绿郁葱茏。垂柳、杨、槐、桐、塔松树,把街衢遮挡得曲径通幽。树下小商小贩摆摊叫卖,所卖的是些近郊早熟的桃儿、杏儿、李子。那些摊子上头遮一块布幔的多是卖凉粉、豆腐脑、热炒面条和临街卖肉的。贩夫走卒、挑夫卖蒜的就守在饭摊跟前,在肉铺子门口一边和食客聊天,一边为之提供所需。
“捷报——北疆大捷!”信使快马而过,商贩们只要稍稍一侧身他就过去了。此时京城大街上的传捷声已是此起彼伏,快马一匹接一匹,朝着宫阙传进去。快马直奔午朝门,信使滚鞍下马,摘去腰刀跑进朝堂。候在宫门口的宫人一递一喊:“前方捷报!秦军大胜!”殿内众臣开始议论纷纷,面露喜色。蒙毅见自己身边的公子扶苏一脸不悦之色,心中甚是纳闷,小声问:“公子,您脸色很不好……”扶苏冲他苦笑:“算了,待会散朝我们聚时再说……”半截温暾话又被信使的到来彻底打住了。
就见信使疲惫不堪地走上丹墀,趋进大殿,朗声禀道:“启禀陛下,北疆大捷,我军大胜匈奴。斩杀并俘获匈奴三万之众。”始皇听到后高兴得已合不拢嘴,说道:“哈哈,蒙恬果然没有负朕。扶苏,着你亲自前往蒙府,慰劳蒙恬家人。”扶苏跨前一步:“儿臣明白。”几个喜欢献媚的大臣工跨前一步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皇上,此乃上天福祉,吾朝福祉,万民福祉!”扶苏看见李斯、姚贾也很不自然地拱手相贺。朝堂之上,喜气洋洋。赵高显得比谁都高兴,十分活跃,他在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惧……始皇高兴地说:“传朕谕旨,京城大庆三日!”众臣额手称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