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九章

李处耘匆匆走上台阶,三步并两步走进洛阳留守府邸后厅的内客厅。

此时,正是薄明时分,两三只喜鹊在内客厅门前两棵侧柏的枝头飞来跳去,偶尔发出清脆的鸣叫声。

赵匡胤平时已经习惯了四更起床,五更去前殿上早朝。因此,这个时候,他已经洗漱完毕,正在内客厅里点起两支羊脂蜡烛,拿了册书坐在椅子上翻阅。他身侧的案几上还摆放着一块沉泥砚,一块墨,一只小狼毫则静悄悄地搁在笔山上,还有几张备用的宣纸和空白的诏书折子。砚台中已经磨好了一些墨汁。他翻着书,不时拿起小狼毫在书页上勾勾画画。

李处耘依然按照在军队中的习惯,在赵匡胤面前行了个简单的单膝跪礼,一边行礼,一边用双手举着两份劄子,呈到赵匡胤面前。

“陛下,这是吴枢密派人星夜送来的密劄。还有,这是吏部尚书张昭送来的劄子。”

“起来说话。”

赵匡胤将手中的书一合,放在了旁边的案几上,这才从李处耘的手中接过劄子。

他先打开了吴廷祚送上的密劄,将它凑到蜡烛底下看了起来。片刻后,他将这份劄子轻轻合上放在一旁,又打开张昭的劄子,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处耘,你去将他们几个都叫过来。别惊动了阿燕和雪霏,让她们多睡会儿。也别惊动向拱。”赵匡胤看完张昭的劄子,却不合上,抬起头,不动声色地对李处耘说道。

“是!”李处耘应了一声,匆匆走出内客厅。

不一刻,李处耘陪同着皇弟赵光义、翰林学士承旨陶榖、给事中吕馀庆、兵部侍郎窦仪进入,随后,楚昭辅与守能和尚一起走了进来。

“好,都来了。快坐下,有事得议议了。”

众人见皇帝面无表情,话语却凝重,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当下纷纷落座,沉默着等待着皇帝发话。

“吴廷祚在劄子里说,南唐近日在黄州、江州一带的长江上增加了许多精锐水军,人数估计有五六万人,但不知有何意图。他已经向范质、王溥、魏仁浦做了呈报,并且也议了议。魏仁浦推测,南唐可能是为迁都在做准备,因为怕我军偷袭,才增加了长江一带的布防。你们怎么看?”

众人听了,一时间沉吟不语。

“莫非南唐知悉陛下西赴洛阳,故猜测东部兵力可能空虚,因此想要趁机图谋淮南失地?”楚昭辅见众人不语,心想自己与其他几位大臣相比资历尚浅,便开口先说了意见。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赵光义低下头沉吟道。

“陶榖,你怎么看?”赵匡胤问道。尽管他从内心不喜欢陶榖,但还是觉得此人颇有见识,所以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据微臣所知,南唐的小朝廷内部,土著出身的官员与北方出身的官员两股力量彼此钩心斗角,简直是势不两立。所以,他们内部对于我大宋的意见肯定难以统一。只是——”

“只是什么?”赵匡胤问道。

“只是,微臣倒担心,假若南唐真的内乱了,那些驻扎在长江上的南唐军队是否会失控。另外,假如淮南节度使李重进与南唐联手,那么我大宋东面、南面将受到极大压力,这恐怕将于我大宋极为不利。”

“李重进!不错,朕也担心这个李重进啊!”

“陛下,只要咱先做防备,也不怕南唐和李重进折腾出什么风浪!”楚昭辅道。

“窦仪,你有何想法?”赵匡胤点了窦仪的名字。

“微臣认为,以目前的局势,我军当暗中备战,但表面做出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势。”窦仪略一沉吟说道。

“如何备战?又如何以不变应万变?”赵匡胤问道。

“微臣认为,当暗中调动兵力,西边于郢州集结,东边于和州集结,一旦南唐军队有渡江或沿江北上的行动,我军就可东西收尾两处,相互呼应,予以打击。南唐如果选择黄州段强渡长江,我朝就可派大军西出郢州,东出和州,如钳子一般,在随州、光州一带截击敌人,将南唐军打回去。如果南唐水军从长江进入汉江北上,我军则直接在郢州拦截。”

赵匡胤听了,微微点头,又拿眼睛看看守能和尚。

“陛下,您可别看我,贫僧于行军打仗可不懂!这脑瓜子里,可没有装啥神机妙算。这种事情,陛下就别指望我咯!”守能哈哈一笑,拿手拍着光溜溜的脑壳。

“朕看你倒是气定神闲啊!”赵匡胤笑了笑,将眼光投向赵光义和吕馀庆。

“我看窦侍郎的策略不错。”赵光义道。

吕馀庆却是微微低着头,沉吟不语。

“吴廷祚的劄子里,也汇集了他与三位宰相的意见,与窦仪不同的是,魏仁浦建议于西边在襄州也增加驻军,在东边,他则建议在和州西南的舒州驻军。既然如此,朕看就结合各位的意见,在西边的襄州、郢州增加水军,东边的舒州、和州则同时增加马步军和水军。朕决定令襄州的山南东道节度使总领襄州与和州的长江防御。此行中书舍人不在。这样吧,陶榖,你负责起草诏书,把朕的意思写清楚。来,这里就有笔墨纸张,凑和着用吧。这里不是内廷,没有条件,你就坐在一旁起草吧。”

“是,陛下!”陶榖慌忙屈身上前,战战兢兢地挪动椅子,对着案几的一角,浅浅地坐下,这才拿起案几上的小狼毫,微微一沉吟,便下笔如飞地写了起来。

不一刻,陶榖将起草的诏书捧在手心,递给赵匡胤。

赵匡胤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抬起头望着吕馀庆说道:“馀庆,你是给事中,该发表点看法,你看看,这诏书起草得妥否?”

吕馀庆起身走到皇帝面前,恭恭敬敬接过诏书,举到眼前,又微微侧了侧身,以便让蜡烛的光能够照到宣纸上。

“陛下,恕微臣直言,微臣认为有些不妥。”

吕馀庆此言一出,赵匡胤微微一愣,余人都变了脸色。

“哦?怎么不妥?是写得不好,还是你有不同意见?”赵匡胤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不是陶大人的文字不好,而是——微臣方才左思右想,一直也拿不定主意。就在方才,拿着这份起草的诏书看,微臣才觉得方才大家议论的策略有些问题。”吕馀庆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说说看。”赵匡胤神色颇有不悦。

“陛下,如今南唐在黄州、江州一带的江面增加水军,无论其最终动机是什么,有一点是无法否认的,那就是南唐的确忌惮我大宋。郢州、襄州的确最靠近黄州,如果我军在郢州、襄州增兵,显然可以给南唐巨大的压力。但是,陛下,这样一来,肯定也会刺激南唐。如果南唐内部的好战派将我军的这一举动视为我大宋将要入侵南唐,就有可能以此为借口真的发动战争。这样一来,我大宋就会在一个最不合适的时机与南唐为敌。另外,在东边,和州背后就是淮南,如果我军现在往和州集结,当然可以防备南唐,但也有可能直接刺激淮南。如果李重进以为陛下着急对淮南动武,说不定会趁西部李筠有异动的时候提前起兵反叛。这样一来,我大宋很可能同时挑起了对淮南的战争——”

“那就意味着,除了对付李筠,我们还会同时掀起对淮南和南唐的两场战争?是这样吗?”赵匡胤打断了吕馀庆的话。

“不错!”吕馀庆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么说,朕不该往南面增兵?”赵匡胤神色严峻地问道。

“不,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建议,陛下可令大军在襄州北面的邓州集结,然后在长江上适当增加巡逻的水军。这样一来,不论南唐渡江还是沿江北上,我军在邓州皆可进退自如,游刃有余,也不会过分刺激南唐。同时,陛下也可在东边的舒州适当增兵,以做呼应。与和州相比,舒州离淮南有一定距离,不会直接刺激李重进。在舒州适当增兵,会被李重进理解为主要是为了防御南唐。做了适当增兵防御的同时,陛下还可修书一封给南唐国主,开诚布公地说明陛下的用意,同时警告他不要挑起战端。微臣认为,这样安排,可能会稳妥一些。”

赵匡胤听着听着,脸上的不悦之色渐渐地淡去了,恢复到一种面无表情的状态。

吕馀庆说完,静默而立,从容地望着赵匡胤。

“好!你这个给事中果然尽职尽责,说得很不错。你的意见朕听了。陶榖,你赶紧另行起草一份诏书,朕令武胜节度使宋延渥总领黄州、江州、舒州段长江防御事,在邓州增兵五万,同时令他在该段江面增加两千水军,加强巡逻。另外,令舒州刺史司超配合宋延渥防御江面。就这样定了。”

陶榖听令,随即起草了新的诏书。赵匡胤让吕馀庆再次过目,这次吕馀庆并没有提意见。赵匡胤这才自己又拿起来读了读,改了几处措辞,让陶榖正式誊抄了。

“处耘,你让人急送尚书省,让他们赶紧落实此事。光义、陶榖、窦仪,你们几个下去歇息歇息吧。吕馀庆和大师,你们两个留一下,再陪朕聊聊天。”赵匡胤将诏书递给李处耘,用温和的眼神看了看吕馀庆和守能和尚。

李处耘、赵光义等几人离开后,赵匡胤问吕馀庆:“馀庆,这两天柴守礼那边有何动静吗?”

“微臣正想禀报陛下,柴司空那边还是在按计划筹备天下牡丹会。他遣人来要求觐见陛下。陛下,您看——”

“还是不见为好,之前已经让他不要到城门口来接,就是为了少些动静。他若这会儿来,不是一样引人注目嘛!还是等天下牡丹会时再见为妙。”

“是。”

“朕倒是要看看这次哪些节度使能接受柴守礼的邀请前来赴会。柴守礼若是正式觐见,那帮子人恐怕都会赶来,这个会就没那么有趣咯!”

洛阳城定鼎门大街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穿着一件土灰色的破棉短褐,戴着一顶破得已经不像样的草帽,摇摇晃晃地走着。老人手中托着一个沿上缺了口的碗,不停地在路人面前听下来,低垂着头,弯着腰,颤颤巍巍地点着头,口中含含糊糊地念叨:“行行好!行行好!给点吧!给点吧!”

赵匡胤见那老乞丐慢慢向自己迎面走来,心里不是滋味。“洛阳也是个千古名城、繁华闹市,没有想到还有这样流离失所的老人啊!”他将手伸入袖中,摸出几个铜钱,准备迎上去。正在这时,李处耘挡在了他的面前,抢先掏出几个铜钱,丢在了老乞丐的破碗里。那老乞丐听到了破碗里叮叮当当的声响,顿时抬起头来,眼中闪耀出感激的泪光。“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啊!”

“去买点吃的吧!”李处耘说着,侧过身护住了赵匡胤。

赵匡胤侧着脸,看了老乞丐两眼,本来颇好的心情沉重起来,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去。他是有意私服逛逛洛阳,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因那可怜的孤独老人而生发了悲悯之情。

阿燕跟在兄长的旁边,雪霏拽着阿燕的袖子,两个人东张西望,兴趣盎然地看着沿街各色摊位。沿街各种摊铺确实颇为热闹:一个卖孟津梨的担子面前,梨贩子正和一个买梨的人就斤两问题吵得面红耳赤;梨担子旁边,有一个卖胡辣汤的摊铺,三五个食客正围着一张小木桌,吃得满头大汗,指手画脚不知谈论着什么;一个卖羊肉汤、牛肉汤的摊铺前,有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正咧着嘴,从摊铺主人手中接过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羊肉汤摊铺的旁边,是一家卖浆面条的摊位;在浆面条的摊位旁边,是一家卖玉的铺子,摊子上铺着青色的苎麻布,密密地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玉玦、玉佩、玉扳指;玉器铺子的旁边,是一家陶瓷器具店,架子上摆着碗、碟、酒注子等各种实用或观赏用的陶瓷器具,在那个瓷器店的架子上,有几个红、绿、蓝三色的马和骆驼陶瓷动物。雪霏一路逛过去,觉得开心极了。她想拽阿燕停下来,可是阿燕却被前面一家洛绣店吸引了,拽着她快步往前走去。

她俩来到那家洛绣店中,在绣着人物花卉、飞禽走兽、山水园林等图案的一卷卷精美的洛绣面前驻足,唧唧喳喳说了好一通,直到走在前面的赵匡胤停下脚步,扭头呼喊了两声,她俩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洛绣店。守能和尚、吕馀庆两人跟在阿燕和雪霏几步远的地方,一路上聊着对柴守礼的看法。赵光义、陶榖、窦仪三人则远远地落在守能、吕馀庆的后面。向拱担心赵匡胤等人的安全,特别安排了十数个便衣军校,分散在这群特殊游客的周围。

“我想吃那个!”雪霏走着走着,用力扯了扯阿燕的衣袖,指着一个路边摊说。

阿燕停了脚步,往旁边一看,原来是个炸丸子的摊位。

“好啊,走,咱买去!”阿燕拉着雪霏,往炸丸子的摊位走去。

摊主人笑眯眯地盯着两个新客人走来。

“我们要十个炸丸子,一人五个。”雪霏口齿伶俐地说道。

“好嘞!”摊主声音洪亮地应了声,用一个大漏勺从放生丸子的大铁盆中一舀,舀出一堆生丸子倒入旁边的油锅中。那粉白色的生丸子在温油锅中一滚,顿时变得黄澄澄、金灿灿了。

阿燕往锅里看去,只见那摊主舀出的丸子不多不少,正好十个,不禁大为赞叹:“师傅,你这一舀就是十个,不多不少啊!”

“手熟罢了,手熟罢了!”摊主听到夸赞,满脸得意,嘴上却是谦虚地回应。

“这丸子是什么做的啊?”雪霏问。

“这些丸子啊——得用粉条先涨发好,然后切成细碎,再加上红薯粉、盐还有少许香料,和在一起再做成丸子。”

“用什么香料呢?”

“这可是俺的祖传秘方,小姑娘,你做了俺家的媳妇,俺才能告诉你哦!”摊主笑着逗雪霏。

“哼,有啥稀罕的!还不晓得好不好吃呢!嘻嘻,说不定看着好看,吃着臭呢。”雪霏也不恼,笑嘻嘻地回敬摊主。

摊主一边用一双长竹筷子拨着油锅中的丸子,一边笑着说:“哎呦,不好吃不要钱。”

“焦了,焦了!”这时,阿燕喊了起来。

雪霏往油锅里瞧去,只见那些小丸子果然仿佛一瞬间就从金黄色转变为金褐色了。“哎呀,是啊,焦了,焦了!”她也喊了起来。

雪霏这一喊,走在前面的赵匡胤与李处耘都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往炸丸子摊位看过来。

“真是嘴馋!”赵匡胤笑着摇摇头。

李处耘皱了皱眉头,说道:“照这样子,咱中午也走不到天津桥!”

“不打紧,不打紧。趁她俩吃着,咱到那边的书铺瞧瞧去。”赵匡胤说着,往附近的一家书铺指了指,不等李处耘回答,便迈着步子往那边走去。李处耘往阿燕雪霏那边看了一眼,摇摇头,便跟着赵匡胤朝书铺去了。

雪霏那边正瞪着眼睛瞧着油锅里的丸子由金黄色慢慢变成焦黄色。那摊主却不急,笑眯眯道:“那就对了。知道不?这就叫焦炸丸子,就得炸成外焦里嫩,才能干香味美啊!你们瞧,这会儿才算炸好呢。”说话间,摊主已经将左手的长竹筷放在案上,顺手抄起了一个青瓷盘,右手则拿着漏勺,往油锅里一掏,捞出了五六个金褐色的炸丸子,变魔术般将它们倒在青瓷盘内。阿燕、雪霏正盯着那先起锅的几个丸子看时,摊主已经将剩下的几个焦炸丸子舀出倒入青瓷盘了。

雪霏年纪小,嘴馋,伸手想去抓青瓷盘中的焦炸丸子吃。

“慢着,慢着!小姑娘不知道这丸子咋吃的吧?”摊主将拿着青瓷盘的手一缩,另一只手往旁边一指,说道,“两位客人去旁边坐。儿子,快,给两位姑娘舀两碗汤!”这后半句,却不是冲着阿燕与雪霏说的。

这时,阿燕、雪霏才看到摊位旁边有几张小木桌,每张桌子中间摆着一个竹筷筒,筷子桶里面戳着竹筷子。一张桌子上已经坐了两人,另三四张桌子上还空着。

摊主的身边,有一口大锅正冒着热气。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显然是摊主的儿子——正在大锅旁站着帮忙料理。他听到呼喝,飞快地从手旁的大锅中舀出了两碗汤,放在一张空着的小桌上。

摊主端着盛满焦炸丸子的青瓷盘走到那张小桌边,用手中的漏勺从青瓷盘中将五颗炸丸子拨入一碗汤中,又将剩下的拨入另一碗中。

“焦炸丸子得这样吃才香呢!”摊主说。

“这是什么汤啊?”雪霏问道。

“这是酸辣汤,焦炸丸子趁热放入酸辣汤吃,那味道,才叫美呢。两位姑娘慢用啊!瞧,又有客人来了。”摊主说着,往油锅走了回去。

阿燕与雪霏看了旁边一眼,果然见来了两个新客人,便不再与摊主说话,高高兴兴地坐了下来,端起汤碗,开始品尝。

“哎呀,果然好吃啊!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味道的丸子呢!”雪霏咬了一口焦炸丸子,仿佛吃到了人间最佳的美味,瞪大眼睛,在嘴边扇动着一只小手,兴奋地叫起来。

“是啊,酸酸的,辣辣的,炸过的红薯粉的香味,真是太妙了!真该叫大家也来品尝一下!”阿燕回应道。

两位新来的客人在阿燕和雪霏对面的一张小桌上坐了下来。阿燕不经意地抬眼看了看对面两位新来的客人,只见那两个男人都是寻常打扮,一个刀削脸,一个方脸,均是矮矮的鼻梁,显得有些沧桑,两人的脸色都很黑,闪着古铜色的幽光。那两人也注意到阿燕在看他们,两人都回看了阿燕一眼,但眼光都只在阿燕脸上停留了一下子便避开了。阿燕只觉得对面两个人的举止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什么原因来。也许是因为与陌生人对视就会产生这样的奇怪感觉吧!阿燕这样一想,将眼光移开了。

摊主很快将两碗炸丸子汤端到了两位新来客人的桌子上。那两人也不说话,低头吃了起来。他们吃得很快,彼此也不说话。阿燕和雪霏则是细嚼慢咽,一边吃,一边天南海北地聊开了。

不一会儿,两个后来的男人吃完了炸丸子,在桌上放了几枚铜钱,与摊主招呼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他们不紧不慢地走着。待离炸丸子摊十来步开外后,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对同伴说道:“目标样子可记清楚了?”另一人也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化成灰也忘不了。就按照‘黑狼’的计划行事吧。”两人交换了意见后,头也不回地往大街的一头走去,很快消失在洛阳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