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伟丈夫果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他生得方头大耳,相貌堂堂,身穿甲衣,外罩战袍,骑在高大的战马上,更显出了他的威武气概;手中一把长枪,舞动起来有如银花满树,雷光穿云,然后,幻起团团簇簇艳红的血花,喷洒得如暴雨般的四射,再坠落到洁白的雪地上,组成一幅令人心悸的图画来……
城楼上响起了一阵如雷的欢呼和鼓掌声,声浪之高几乎撼动了山岳:“喔——荷——城主神勇——城主神勇……”
回声久久不去,守城的兵士的情绪激昂热切,全体都进了高度的兴奋状态中;那马上的伟丈夫在这欢腾声中,斗志自然也受到了鼓舞,他得意洋洋的将长枪向空高高的一举,接受群众的欢呼,那银色的枪尖上带着一点鲜红的血迹,在雪光中映得分外眩目,也衬显得他红光满面,越发的意气飞扬了。
于是,他微一使劲,策马向前,将那柄长枪挥舞得有如神龙一般矫健、勇猛、快速、准确,才几个起落,在阵前扑杀了三个回合,枪尖又挑下了好几颗敌人的首级。
然后,又是一阵雷动山摇的欢呼声,直入九霄云里,也远远的传入了李成梁的耳中。
这时的李成梁正在不远处的一个高台上,居高临下的观战。
他性喜奢华,因此足迹所到之处必然大摆排场——这座高台原本也就是为他观战之便而连夜赶工架设的——偌大的台上容得下百人,这时便布满了他的心腹侍卫、家将;这些武士原本就是从军队中千挑万选出来,而又经过严格训练,跟随他多年的死士,个个武艺高超、体格强健,随侍出征,更是甲胄鲜明,精神饱满,刀剑出鞘,如众星拱月般的护卫、布列在李成梁的身边。
李成梁本人则高高的坐在台正中的一张极为讲究的太师椅上,目不转睛的仔细观看着城关上正在进行的战争;他的祖先来自朝鲜,他的容貌也仍然保留了朝鲜人的特色,一双细长的眼睛,泛黄的脸色,再加上阴郁的眼神和两撮小胡须,在在都说明了他的血统——然而,在精神上,他却已经是个道道地地的汉人了。
原来,早从他的高祖李英自朝鲜内附,明朝授他世袭铁岭卫指挥佥事之后,李氏这一支就归化为明朝臣民了,而且汉化日深,到了李成梁,除了容貌上的遗传之外,已经没有半点朝鲜人的习气了。
可是,李成梁早年并不得意;他虽有世袭之职,本人也英毅骁健,有大将之才,却因为家贫而无法袭职,到了四十岁犹是生员;幸得遇上了一位十分器重他的巡按御史,赠金资助他入京,这才袭了指挥佥事的职;此后,他便在军旅生涯中求取上进的前程,逐步的积功,做到了辽东险山参将、副总兵等职。
他能够这样的节节高升,其实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辽东一带的形势在明开国以前就处于混乱的局面,“辽事”是朝廷最头疼的一个问题,辽东的官更是全国最难做的。
原来,辽东本是北方的游牧民族通古斯族的一支女真人的故地;女真人的源流、历史都十分深长,在古代有肃慎、靺鞨等名称;而在北宋年间,女真人建立了金国,从本来以渔猎为生的游牧部落进展到了无论文化、政治、经济都很有可观的大国;但是在金国被蒙古消灭之后,又失去了统一的国家规模,而退化回分裂成许多小部落,依旧以游牧渔猎为生,各部落之间也因为退化而失去了体制,争战不休。
明朝建国之初,在辽东设立了奴儿干都司,下辖三百八十四个卫;但是,这些行政措施并未能改善辽东地区争战不休的纷扰。
女真各部互相攻伐,与汉人的纠纷不断,再加上“隔壁”的蒙古人、朝鲜人经常越界搅局,形成了这里的多角问题,也使得辽东几乎没有一天不发生战争的。
明成祖永乐元年,野人女真头目阿哈出来朝,明朝便设立了建州卫,以阿哈出为指挥使。明英宗正统初年,明朝廷裁撤了奴儿干都司,辽东的情势更为混乱;当时,女真人大致分为野人女真、海西女真和建州女真,三大部之下又分成许多小部;后来,野人女真逐渐强大了起来,便往南侵略,海西和建州女真只得被迫往南迁移。
建州女真迁到苏克苏浒河上游的赫图阿拉之后,分为建州三卫,也因此而得到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收获——这里比较靠近明朝的领地,他们和明朝的联系更密切了,也因而全面的提高了生活的水准。
早在永乐年间,明朝就已经在开原、广宁设立马市与女真各部进行贸易。宪宗成化年间,又在抚顺开设马市,专与建州女真贸易,以后又开了广顺关(南关)、镇北关(北关)、清河、靉阳、宽奠等几处马市;双方的交易,明朝以布、绢、缎、米谷、铁器等物资交换女真族的马、牛、羊、人蔘、貂皮等产物;但是,马市的设立各有利弊,利则双方各取所需,各易所无,既可造成经济繁荣,又可促成文化交流;但是,纷争的开启,贸易却是主要的原因之一。
和其他的胡汉民族的贸易纠纷的情况类似,女真在与明朝贸易的时候,明朝的官吏和商人常以诈欺的方法牟取暴利,如滥徵贸易税和不等价交换、甚至于“巧取”,而因为双方的文化层次处于悬殊的状况,女真人在阴险狡诈上并不是明朝人的对手,在贸易纠纷中总是吃亏的一方;但是,仍处在部落社会的女真人在受欺后心有不甘,也往往以蛮力相对——大小型的斗殴、战争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了。
而朝鲜、蒙古的介入,乃至于女真几十个部落间的互相征伐,虽然原因不在“马市”,却也脱不了“经济”的关系,“鸟为食亡”的大自然定律便周而复始的在人类中上演着。
面对着这样的情况,明朝的朝廷一方面因为内部政治的腐败,宦官弄权,奸邪当道,一方面苦于东南沿海的倭寇和内地的盗贼群起,对于辽东的纷乱始终就拿不出一套妥善的治理良策来,所设的辽东镇,夹处在蒙古、女真与朝鲜之间,不但对这三方都没有约束力,自己也常被卷入混战之中,这也使得偌大的关外天壤之地,十足的成了一个“弱肉强食”的屠场——所以,辽东地方的武将难为,一个失着,随时都会遭到杀身之祸的!
所幸,李成梁本非庸才,加以军功日盛,胸中的谋略也与日俱增,颇能因势就时的制敌;对于女真、朝鲜、蒙古间的多角关系,他采取了“以胡制胡”的策略,一面暗中挑起事端,令他们自相残杀以互相牵制、削落实力,一面则“坐山观虎斗”,等待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时机,几次战役都告大捷,辽东镇的军声才开始建立起一些威望来。
到了万历年间,李成梁的军威又增加了一件——也许,这对他个人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却种下了一个特殊的因;那便是诛杀了建州卫都指挥使王杲。
王杲是当时的女真人中最杰出的人才——到了万历年间,建州三卫在实际上已经分裂为苏克苏浒河部、浑河部、完颜部、董颚部、哲陈部和包括鸭绿江部、朱舍里部、诺音部的长白山三部,而王杲是这建州诸部中势力最强大的一支的领袖。
万历元年,李成梁就因为王杲曾经几次侵入辽东而开始计划讨伐他;到了第二年十月,这个计划实现了。
李成梁率领着大军围攻王杲,用火器破了王杲的几处城栅,正好遇到大风,便烧了起来;王杲的军队因此而不能作战,被斩杀了一千多人;王杲本人也只好逃走到阿哈纳寨,李成梁派兵追杀,王杲只得投奔海西女真哈达部的万汗,不料,万汗却出卖了他,缚住他,献给了李成梁。
此后,李成梁的仕途更加的一帆风顺,几年之间,他又因为数破土蛮、蒙古、女真各部,军功更盛,于是从加太子太保,世廕锦衣千户,到加太保,世廕本卫指挥使,直到万历六年十二月的出塞二百余里的直捣圜山破土蛮之役大捷,他的军功已经累积到明朝的人臣之最了,于是,朝廷加封他为宁远伯,岁禄八百石。
当然,他这样的荣华富贵的得来,疆场上的驰骋只占了一半——他虽然在血统上是朝鲜人,但是在精神上却早已汉化得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汉人,因此,他对于汉文化中做官的那套哲学揣摩得心领神会了;再加上他早年困顿,饱尝人情冷暖的滋味,更是磨练出了练达的人情世故;他深知“朝中无人莫做官”的道理,尤其是镇守边关的武将,如果没能结交上朝廷里的权臣做为内援的话,在沙场上无论怎么卖命都是与前途无补的,因此,在这一方面他便特别卖力的下功夫;横竖他镇辽多年,光是在军费、马价、盐课、市赏等项目上的好处就已经是个天文数字,更何况他还仗着辽东总兵的特权,任意搜括民脂民膏,乃至于全辽商民的利益尽入他的私囊;从这些非分的所得中,提出个九牛一毛来,也就足够他贿赂满朝的要人了。
他也深知,那些朝中的宦官敢胡作非为,权奸敢任意排挤、屈陷忠良,心中有恃无恐的一大原因也是因为结交了拥重兵的边帅——这相互勾结的微妙关系,他拿捏得又准又恰到好处,运用得更是得心应手;因此,他每一次打胜仗,就有许多人为他喝采,并且把他的战功夸大了好几倍的向皇帝美言,打败了则为他掩饰推诿;再加这些战争多在塞外发生,“天高皇帝远”,非常容易圆饰;偶尔遇到几个正直的人要据实以报,也往往被他所结交的权臣阻止,甚至排挤;因此,他甚至连掩败为胜的谎都敢说,杀良民、降卒冒充敌首的事都敢做;只要朝中的权臣收下了他的重金,他的前途就光明似锦,多少年来,他就凭着这些手段和军功,步步的高升着……
而今,他位极人臣,财富、名声、权力,他全都有了——当然,年龄也随之而增加了,他早已不年轻了,对这种刀口舔血的征战生涯也早就习以为常了;对于这次的战役,他根本就有成竹在胸——已然身经百战了,对于攻这样的一座小城,他当然是稳操胜算的。
他定定的凝视着城关口的战场,两军对峙中,攻的一方人多势众,军容壮盛,大队的人马列阵得旗帜鲜明,弓满刀快;他的两个儿子李如梧、李如桂亲自策马督战,在左右的前呼后拥中指挥着战局;守城的一方比较起来,就显得人寡势孤了,出城应战的不过百人——他仔细的估算过,古勒城全城也不过三千人口,兵丁大约不到半数——可是,这一支小小的队伍却号令严明,进退有据,而且个个骠悍勇猛,以一当十;城关上更是埋伏了一批弓箭手,配合着这支队伍的进退发箭,两相配合得天衣无缝,再加上为首的城主阿太神勇非凡,亲率人马应战,仅凭手中一柄长枪就已伤人无数,将全城的士气提高到了沸点,一座小小的城池便坚固得有如铜墙铁壁,千军万马都无法越雷池一步。
李成梁看在眼里,心中的盘算更明确了:“阿太,倒不愧是王杲的儿子——果然是少年英雄,真不能让他坐大……”
正想着,忽然又是一阵欢呼声如狂潮般的向他耳际涌来;他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了,这必是阿太又以单枪扑杀得胜了,他不由自主的轻轻一皱眉头,右手一举,做了个手势。
随侍在他身边的是他的第五子李如梅,看见他的手势,连忙屈身向前请示:“父帅,有什么吩咐?”
李成梁懒懒的说了声:“去告诉你弟弟,鸣金收兵吧!”
李如梅闻言,眸中不觉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但他随侍李成梁征战多年,清楚他说话、处事的习惯,更清楚他的吩咐一向是不容他人置喙的,除了听命以外别无二途,因此他立刻恭敬的应命:“是。父帅!”
于是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台前,立定了,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了一面红色的小三角旗来,高高的举向空中,略停了一会儿,又将旗子按着左右前后的顺序在空中挥舞了三下,舞罢,他仍然将旗子收回怀中,自己也退回了李成梁的身后。
顷刻,战场上果然响起了一阵鸣金之声,大队的人马就在这号令声中向正中央聚集了过来;守御的一方看到这情形,便也在阿太的率领下井然有序的退回城里去了。
对于敌军所展现出来的纪律,李成梁当然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却没说什么话,而只下达了简短的命令:“回营!”
一回到营中,他又立刻命令李如梅:“去传——如梧、如桂进来!”
李如梅立刻应了声:“是……”
接着,他快步的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帐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三个人跑着小步子进帐来了。
跟在李如梅后面的两人自然就是李如梧和李如桂,两人一见李成梁,“噗”的一声便跪了下来。
“孩儿攻城不力,请父帅治罪!”
李成梁刚从随从手里接一盅参茶来慢慢的喝着,听到这些声音却是连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自顾自的一口一口的轻啜着茶;李如梧和李如桂跪在地下,额头触着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四下里陷入了完全的寂静中,原本就面带忧色的李如梅,这下子更是心急如焚了。
好不容易,过了许多,才有“喀”的一声,打破了寂静——那是李成梁喝毕参茶,顺手将盖子掩覆在盅上的碰撞声,然后才又传来他长长的吁气声,噫了一声又拖着尾音,接下去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起来吧!方才的战况,我都亲眼看见了,怪不得你们……”
这话一出,无异是下了一道赦书,他的三个儿子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松出了一口大气。
李如梧和李如桂,更是连忙异口同声的叩首道:“谢父帅……”
说着,两人分别在地上又叩了一个响头,才挣扎着已经跪得半麻了的膝盖站起身来,垂手低头,侍立在李成梁跟前。
李成梁意态悠闲的看了两人一眼,然后随口的问道:“你们都看到了?古勒城不容易攻打——如梧,你倒说说看,经过了方才那一战,你想到了什么制敌的良策没有?”
李如梧嗫嚅着回答:“父帅,孩儿还记得,五年前,父帅率领孩儿们攻打王杲时,用的是火器,这次……”
他答话的态度极其小心谨慎,可是,李成梁还不待他把话说完,就已经连摇了好几下头了:“现在,和五年前的天时、地利都大不相同,那里还能纵火?没有留意到风向?大雪天?”
“是。孩儿错了!”李如梧蓦的羞红了脸:“孩儿会牢牢的记住父帅的教导!”
“如桂,你呢?”
李如桂趁着李如梧答话的时候,心中已经在盘算着说词了,因此他的神态镇静了许多:“父帅,我想这阿太虽然勇猛,古勒城却只是一座小城,兵丁、粮草都有限的;再说,古勒城的地势是依山据险,虽有利于防守,但却因为背山,没有退路,阿太想要越山脱逃,势必得在这大风雪中翻越杳无人迹的冰山,那更是不易——所以,依孩儿看来,既然攻城对阵都讨不了阿太的便宜,何妨就用这个‘瓮中捉鳖’之计,将这座古勒城团团围住,日子一久,城中粮草尽了,自然不得不降!”
李成梁听了他这一番话,却只有嘴角微微牵动的笑了一下说:“倒是一条十拿九稳的下下之策!”
这下子,李如桂也受窘了,红着脸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了;幸好,李成梁并没有要责骂两人的意思,他挥挥手,对他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去挑几匹快马,派几个伶俐的人,到沙济城那边去看看动向,顺便催着尼堪外兰点儿!”
他算是交付了一个任务给李如梧和李如桂,于是,两人毕恭毕敬的向前一屈膝:“是!父帅,孩儿遵命!”
说着两人便退出营帐去了,李成梁才又说道:“如梅,你也去吧!先去看看后军和你九弟那边的状况,叫他们把确实的粮草数目报上来!”
“是!父帅。”
李如梅恭敬的应了一声以后也退出营帐去了。
三个儿子都走了,脚步声越去越远,营帐中便只剩下李成梁一个人高高的坐着,他听着那越远越微弱的脚步声,口中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长叹。
虎父犬子,这已成定局了——他有九个儿子:如松、如柏、如桢、如樟、如梅、无梓、如梧、如桂、如楠;在自己的羽翼下,这九个儿子的锦绣前程与荣华富贵都是不成问题的,不说有世袭的职位,就是凭军功,至少也都廕个总兵官、参将;但是,这九个儿子个个才智平庸,毫无过人之处,根本不是做大事业的材料,顶多是靠着父廕守成罢了——看来,这九个儿子是全都无法继承他“宁远伯”鼎盛的武功和事业了。
他不免感到失望,随之而来的感触也就更深了。
“生在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原该是比别人强的——唉!总是小时候没让他们吃过什么苦,没受过历练吧——玉不琢,不成器,倒是我误了他们!”
想到这里,心里却又不由自主的勾起了自己早年的回忆:那时家贫,寥落得几乎无以为生,因此,小小的年纪便尝遍了人间的辛酸,世态的炎凉,吃过千种苦,度过百桩难,全凭撑着一口气,苦苦的咬着牙熬过来;而后,虽然袭了职位,却是经历了数不清多少次的大小战役才能积下军功来换得上进;身经百战了,身上留下的刀箭枪戟各种伤疤更是历历可数,还要处心积虑的结交权贵、阿谀当道——“宁远伯”的爵位得来不易啊!
可是,这种种的回忆,令他又更加深了一层伤痛——自己费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挣来的爵位,却没有一个出色的儿子来承继——只怕,自己一生的事业,只能及身而止了!
“唉!”他忍不住再三的摇头叹息,口中却喃喃的自言自语着:“难道,这竟是我的报应——上天竟然不给我个好儿子!”
是怨天,也是尤人,更是伤感、遗憾、无奈;已近暮年了,他的眸光中现出了岁月的无情,那是一种苍老的神色;他没有法子不让自己的思绪掠到身后事去:“假若,如松他们几个中间,有一个如我当年一般就好了!”
他想着,蓦然间,眼前忽然掠过了一个人的影子,正是雄姿英发的年少俊杰;他飞快的去捕捉自己的思绪,留住这个影子。
“阿太——啊,不,是努尔哈赤!”
是努尔哈赤!
他眼前心中的影像更明确了些——是努尔哈赤!他聪明睿智,英俊魁武;更重要的是,他处在困难的环境中,不但不气馁,反而更坚强更勇敢的去面对困难的挑战!
“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的……”早在几年前,他就曾经这样的赞美过努尔哈赤,那时,努尔哈赤刚被逐出家门,他见到努尔哈赤的时候还安慰过努尔哈赤:“现在遇上点困难,不算什么的,要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呢!”
可是,在此刻,他突然的想起了努尔哈赤来,心中却平白的又多了一份惆怅:“只可惜,他不是我的儿子——如果是,那该有多好!”
想着想着,他不免又叹起气来了,却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了一个宏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父帅,孩儿如桂告进!”
“进来!”
李如桂进得帐来,恭敬的报告着:“启禀父帅,尼堪外兰有捷报传来了……”
一听这话,李成梁先是微微的一笑,而后嘿然道:“这家伙,倒还不算是个酒囊饭袋!”
李如桂禀道:“他攻下了沙济城,而且屠了城——此刻,他正带着阿亥章京的人头往这里赶呢!”
“唔,很好!”李成梁这下点头了:“这下事情就容易了!”
“父帅,另外有一件事却十分蹊跷;”李如桂继续的禀报着说:“据探子来报,有两个人,一人一骑的往古勒城去了,一人已经进城去了,一人还留在城门口——孩儿猜不出他们的用意,只好来禀报父帅!”
李成梁沉吟着说:“古勒城如今城门紧闭,防守严密,会放一人进城,此人想必不寻常——那两人是什么模样?”
“据眼见的探子说,一人年纪比较大,另一人是四十上下,都着一般的女真服,身上没带什么武器!”
李成梁问:“他们是从那里来的?”
“这……”
李如桂一下子答不上来了,李成梁却又在不知不觉中皱起了眉头,说话的声音语气还一如往常般的带着一股令人不敢抗拒的威严和不会迟疑的信服力:“去查个明白——还有,既然现在还有一人留在城门口,最好亲去看清他的容貌,这样容易判断些!”
“是。孩儿遵命!”
等他走出营帐,李成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口中却不自觉的沉声吩咐着说:“来人啊,盆里的火不够了,加点料,烧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