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英殿出来,瞻基随即出宫找到柳升,把永乐的旨意跟他说了。第二日,圣旨颁下,二人立即开始准备。四日后,二人率三万京卫渡过长江,沿运河一路北上。抵达徐州不久,淮北、凤阳之兵亦如期赶至。三路人马稍加整编,便气势汹汹地向山东杀去。
大军进入山东时,战局已有了些变化。经过前段时间的汹涌攻势,白莲军仓促成军、未经训练的弱点渐渐显现出来。加上由于之前攻略太疾,本身兵力有限,现在不仅无力继续扩大战果,就是已有地盘,想要控制亦都有些力不从心。明军抵达兖州后,柳升和瞻基分析形势,果断放弃到省城济南整军的想法,仅命手下骑兵押运辎重沿官道前往济南,二人率剩下的近四万步兵轻装穿越鲁中丘陵,一路直抵青州境内。当白莲军得知消息时,柳升已在青州知府衙门设下行辕,和瞻基悠然自得地品起茶来。
明军主力进驻青州府,对白莲军而言可谓当头一棒。白莲军老巢卸石棚寨位于青州府城以东的淄水河畔,而现白莲军主力屯驻的即墨、诸城、莒县以及正在围攻的安丘等地,则都位于青州府东南。现在,明军已在青州府城与其南方的临朐县城屯驻了大量兵马,切断了白莲军主力与卸石棚寨老巢之间的联系。现在二者要想会和,就只能穿越沂山和鲁山。这对粮饷充足、训练有素的明军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刚刚从农夫摇身变为战士不久,又军粮短缺的白莲军来说,想要整军穿越,就没那么容易了。何况此时山东都司也收到柳升军令,济南、兖州、东昌等地驻军陆续进驻鲁中山区各隘口,这就更断绝了白莲军会师的可能。
在青州待了五六日,绕道济南的援鲁骑兵抵达,山东布政使石执中、都指挥使刘忠亦率省城兵马一道赶来,柳升遂在行辕升帐,与一众文武共议剿匪大计。
军议上,柳升显得信心百倍。待众人到齐,他轻轻一咳,随即大声道:“现教匪已被一分为二,我等正好恃强凌弱,分而破之。今日太孙与本帅召诸位前来,便是要议定这破贼之法!”说到这里,他将目光对准石执中、刘忠还有青州知府潘叔正,道:“三位大人都是山东父母官,于风土人情及教匪形势了解甚详。该如何用兵,还请你们先出出主意!”
这三人中,唯有刘忠是武官,又是此次平叛的副总兵,柳升发问,其他二人都将目光对准了他。刘忠之前剿匪接连失利,被永乐严旨训斥,差一点就丢了乌纱帽,因而对白莲教恨得咬牙切齿,但内心又多少有些畏惧。他想了想,道:“贼军虽被分割,但气焰仍旧嚣张,想要一举歼灭,怕没那么容易。青州以东为贼军老巢卸石棚寨。此山寨凭险而设,四周皆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故末将建议暂弃卸石棚寨,一面坚守青州、临朐一线,防止贼寇东西二部会师;另一面征调大军,围剿东方的匪军主力。现匪军主力虽多,但分屯于即墨、诸城、安丘等地,彼此间联系不畅。我军可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只要消灭掉贼军主力,那卸石棚寨不攻自破!”
听过刘忠建议,柳升未做表示,而将征询的目光投向端坐身旁的瞻基。瞻基名义上虽是协助柳升办理军务,但他毕竟是皇太孙,将来的大明天子,柳升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他面前托大。故凡事都要征询他的意见。不过好在瞻基心态放得正,在军事上只提意见,做决定时都明言要以柳升的意见为准,二人配合的倒也默契。
瞻基一边轻摇折扇,一边埋头沉思。过了好一阵,他方抬头道:“刘都司之方略颇为稳妥。但是照此用兵的话,王师需步步为营,一仗一仗的打,一城一城的攻。如此一来,要平定叛乱,少说要三四个月,多则需一年半载。本宫与柳帅出京前,皇祖父曾特地交待,此战当速战速决,否则将影响全局。所以,此略虽好,但有违皇祖父旨意!”
听瞻基这么说,刘忠顿不敢再说了。柳升问道:“太孙之意是……”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瞻基将手中折扇一扣,朗声道,“只要拿下卸石棚寨,教匪丢失老巢,群龙无首,必将作鸟兽散!”
柳升微微颔首。的确,攻打卸石棚寨,是速定胜局的不二法门。在这一点上,他与瞻基不谋而合。
只不过柳升不知道的是,瞻基之所以要首攻卸石棚寨,除了迎合永乐旨意外,其实还存着另一番心思。现在唐赛儿就在卸石棚寨中,如果先消灭白莲军主力,那唐赛儿就陷入山穷水尽,到时候她即便投降,对朝廷也无多大意义。以永乐对此次白莲教暴动的震怒,想让他就此放过唐赛儿几乎不可能。而如果能先攻卸石棚寨,劝得唐赛儿归降,那瞻基就可借她之名,招降东方的白莲军主力,这样唐赛儿就立了大功。唯有如此,瞻基才有理由在永乐面前为她开脱。
见柳升和瞻基皆赞同先攻卸石棚寨,布政使石执中沉思一番道:“拿下卸石棚寨,自可一举鼎定胜局。可问题是卸石棚寨建于崇山峻岭之上,可谓险要至极。万一久攻不下,王师主力久屯与此,堕了士气还是小事,怕就怕青州以东长期空虚,没准会被教匪趁虚而入,再掀风波。”
石执中所说亦是老成持重之言,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众人神情又沉重了起来。青州知府潘叔正思虑良久,缓缓道:“其实只要布置得当,青州以东并无大虞!”
“哦?”瞻基精神一振。当年他勘察会通河道时,潘叔正就是济宁知州,那时他和唐赛儿被困梁山,正是潘叔正及时带人赶到,才救下他一条性命。有这么层缘故,瞻基对潘叔正一直颇为感激。这次青州出了这么大乱子,潘叔正本应被革职拿问,正是因为瞻基的极力求情,永乐才网开一面。
潘叔正亦感谢瞻基的庇护,所以竭尽全力想助他早日成功。他欠身一拱手,道:“其实没有必要将王师主力全用于攻寨。卸石棚寨地势险要,只有两条盘梯而降的小道可供出入,只要他们闭门不出,严守山道,那纵有再多兵马,交战也派不上用场。所以想攻下山寨,需赖奇谋巧劲,而非兵多。王师此去,兵力方面只需比守寨教匪多个两三倍,足够阻其弃寨而逃即可。而据臣细作所报,现匪军大都在东,守寨兵马不过五六千之数,咱们满打满算,带上两万精锐便绰绰有余,多了也是无用。至于剩下的八万大军,其中三万可用于坚守青州、临朐防线,另五万则全用于安丘等地。教匪主力亦不过数万,且多是乌合之众,咱们五万大军镇压,就算不能取胜,但稳住局面应当问题不大!”
听了潘叔正分析,众人豁然开朗,大堂内的气氛顿又活跃起来。柳升见瞻基亦连连点头,遂当即拍板道:“就依潘明府之策!”
“刚才潘大人说山寨只能智取,那你可有智取之法?”瞻基紧接着问道。
“有!”见柳升采纳自己建议,潘叔正信心大涨,随即笑道:“这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断其水源!”
“断其水源?”
“不错!卸石棚寨建于高山之上,山间并无溪涧泉眼。守寨教匪所需饮水,除了收集雨水,就只有下山去取。可正巧天公不作美,这一个月来青州只下过几场小雨,寨子里数千兵马,这点子雨水肯定不够,要想活命,就只有下山取水。咱们只要切断水道,那守寨教匪就将不攻自乱!”
“如何切断水道?”柳升倏地起身,双目炯炯地瞪着潘叔正。
“太孙、兵主及诸位大人请随我来!”潘叔正领着众人走到知府衙门大堂侧面墙壁上悬挂的地图上,指着标注着卸石棚寨字样的几个山头道:“诸位请看,卸石棚寨位于鲁山北麓,其寨由数座互相连接的山头组成,每座山头设立一寨,故整个大寨又分做东、西、南、北四个小寨。以南寨所处山头最高,亦是妖女唐赛儿等匪首居所。而此处山势南高北低,有一条小河自东南向西北穿山而过,途径四座山头中间之凹谷,最后流入西面的淄水。而这条小河,亦是山寨水源之由来。倘若咱们派人在河上游筑坝,并另挖一条明渠,使河水改道,不穿山而直接流入淄水,那就彻底断了山上水源。到时候教匪只有出山夺水或弃寨而逃两条路可选。无论他们选哪条路,只要没了山寨倚持,凭我王师之力,都可从容将其剿灭!”
柳升上前,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一阵,终于重重点了点头,回头对瞻基略为兴奋地道:“殿下,此法甚佳!”
瞻基对着地图端详一阵,问道:“方才石大人说有两条小路下山,这路在何处?”
“就是小河出入山谷之口附近!”潘叔正指着地图道,“一条是从北寨而下,因北面山势稍缓,路也好走些,所以如果教匪突围的话,多半会选此途。到时候可请柳帅亲领一万京卫防堵。南边地势陡峭,山路亦崎岖难行,五六千人一起从这条路突围的可能性不大,只能出奇兵由此处下山夺回水道。这里可由刘都司领一万鲁军守住山口,另派一员将军率三千兵马守住后方大坝。此二部人马互为奥援,若教匪只是偷袭,刘都司自将他们挡回去即可。万一教匪兵行险招,全军从南路突围,则可将护坝军马全部调往山口,两军合力,将教匪剿死在这里!”
潘叔正的计划非常周详。北路便于突围,但负责把守的是一万精锐京卫。南路的鲁军虽然战力弱些,但加上护坝军士也有一万三千号人,对付五六千白莲军仍然足够。何况白莲军走南路突围的可能性也不大。对这个方略,柳升十分满意。他见瞻基亦无意见,遂道:“便就如此,今日整军。明日兵分两路,夹击卸石棚寨!”
“等一下!”瞻基突然打断柳升,一本正经地问道,“不知柳侯欲将本宫派往何处?”
柳升一怔。照他的本意,是想让瞻基待在青州府,敬候佳音即可。不过他也明白,这位血气方刚的皇太孙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略一思忖,柳升笑道:“太孙与臣同来,此去卸石棚寨,自然也是一道。”说到这里,他又对石执中道:“烦劳石大人坐镇青州府,守好青、临防线!”
“谨遵钧令!”石执中拱手应命。不过瞻基却摇了摇头,道:“本宫手下三千亲随皆是精壮之士,挖渠守坝不在话下。坝筑成后,就由本宫就地镇守!”当年永乐给瞻基配备的三千亲随屡经更换,但一直都由骁勇之士充任,这次瞻基北上,也把他们都带了过来。
柳升本是想让瞻基和他的亲随跟自己一起去堵北路,另再选三千京卫去修渠守坝。这时瞻基主动请缨,柳升一寻思:虽然这样一来,北路实力会略有削弱,但抵御五六千白莲教匪还是绰绰有余的。而鲁军战力较弱,柳升对刘忠也有些不放心。现在换成太孙亲随在他们后方守坝,有这样一支以一当十的精悍部队做奥援,那即便教匪全军从南路突围,也不足为虑。念及于此,柳升当即点头道:“那就劳烦殿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青州府城西门大开。两万三千名装备精良的明军将士鱼贯出城。出城后不久,明军一分为二,分别朝卸石棚寨南北两个方向进军。一路疾行,到临近傍晚时,南路明军已抵达卸石棚寨山下。瞻基站在山脚往上看,果然是山峦竦峙、仰不见顶,四周皆是笔直挺拔的峭壁,根本无处攀登。这时,随瞻基出征的潘叔正过来道:“殿下,这里再往前走两里,就是寨子的南路口了,刘都司他们就在那边山脚下扎营。咱们溯河向南行五里地,那里有个拐弯处,从那里挖渠,向西不远就是淄水。”
瞻基点了点头,又跟刘忠交待几句,随即带着潘叔正和自己的三千亲随折道向南。待天渐渐黑时,便抵达了目的地。众人扎下营盘歇息一晚,第二日一大早,亲随们便开始动手筑坝。
小河宽不过三丈、深不及五尺,筑坝挖渠甚为容易。三千亲随忙了两日,便将一条三里长的明渠挖好。见引水渠成,瞻基随即下令将坝合拢。随着潺潺河水改道流向淄水,盘踞在卸石棚寨上的白莲军顿时陷入断水的困境。
一天、两天、三天……很快的,五天时间过去,其间白莲军曾几度派小股勇士从南路冲下山,欲突破刘忠的鲁军堵截,但都被挡住。白莲军见明军势大,不敢硬拼,厮杀一阵又退了回去,刘忠也不追赶。反正山上储水有限,用不了几天,白莲军就会水尽渴死。
瞻基领着亲随驻在小坝周围。每日起床,他遥望远方山头,心中百感交集。作为大明的皇太孙,他当然要义不容辞地剿灭这帮无君无父的教匪,可每想到过不了多久,唐赛儿就会被五花大绑地捆到自己面前,他心中又充满了酸楚和无奈。这几天里,他几次以刘忠的名义遣使上山,希望能招降唐赛儿,但都无功而返。瞻基情急之下,甚至起了亲自上山的念头,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个想法实在是愚不可及——且不说守在山脚的刘忠打死也不会放行,就算自己真的上了山,就能说服那个已分隔九年,如今已成为大明死敌的邪教妖女?搞不好,她还会将自己扣为人质,反过来要挟朝廷!果真如此,自己就真沦为千古笑柄了!他朱瞻基是堂堂皇太孙,未来的大明天子!在他心中,儿女私情从来就没摆在重要的位置。何况他和唐赛儿早已尘缘了断,现在所有的,不过是一些对往日的怀念和对昔人的不舍而已,仅就这些,绝不能成为他孤身犯险的理由!
到第五日晚上,瞻基守到二更,见前方仍无动静,遂回到寝帐和衣躺下。在睡觉前,他心中有个预感,不管是突围还是抢夺水道,白莲军这两日内,肯定会有大动作,否则他们必将渴死在山顶。而在瞻基看来,全军突围是殊为不智之举,面对强大的明军,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唯一的胜算,就是派奇兵趁夜潜下山,趁着明军不备用火药炸开堵水坝。只要河水重新流入山谷,他们便可再坚持好些日,而再拖上一段时间,进入初夏,老天多半就会连降大雨,这样他们就得救了!正是基于此等盘算,瞻基才主动将守坝的差事揽到手中。他知道这些左道邪教的习性,到山穷水尽时,被教徒奉为神明的唐赛儿必须挺身而出,身先士卒破解危局。而自己就要守株待兔,在这里将她生擒活捉。这样自己就可以亲自对她劝降而又不需冒任何生命危险。瞻基认为,只有当两人当面相对时,唐赛儿才有一丝被招降的可能。
“杀啊!”就在瞻基昏昏欲睡时,一丝喊杀声顺风穿越寝帐,飘入他的耳中。瞻基立刻惊醒,随即一跃而起,冲到帐外。
“是教匪偷袭吗?”瞻基见潘叔正衣衫不整地跑来,赶紧问他。潘叔正匆匆行了个礼,道:“臣亦不知,不过已经派人去探了!不多时就有消息传来!”
瞻基不再说话,只冲到辕门前的望台处,顺着阶梯爬上望台向远方张望。这时,喊杀声越来越烈,远方刘忠大营上空一片通红。瞻基看着看着,心突然怦怦跳了起来。
“这不是偷袭!这是突围!”瞻基朝跟上来的潘叔正道,“瞧这阵势,像是山上教匪全从南路冲下山来了!”
潘叔正这时也看出了端倪,当即叫道:“不错!几百个教匪,肯定闹不出这么大动静!教匪这是全伙下山,要从南路杀开生路!”
“殿下!殿下!”就在这时,辕门外一名哨骑飞驰而来,到辕门处勒住马,朝望台上的瞻基大声叫道:“教匪全军突围,刘都司猝不及防,营盘被破,现正率将士抵抗!请殿下速率兵马驰援!”
“赛儿好谋略!”当听到哨骑禀报时,瞻基的第一反应不是出兵,反而是衷心赞叹。很明显,这几天接触下来,白莲军已经发现北路堵截的是柳升亲自率领的精锐京卫;而在南面,则只是刘忠的鲁军。鲁军战力远逊京卫,刘忠又是白莲军的手下败将,从他这里突围,无疑要容易得多。而前几次的小规模偷袭,即是尝试炸开水坝,失败了也能麻痹刘忠,让他愈发确信白莲军在崎岖险峻的南路只会小规模偷袭,而不可能全军突围,所以在布置防守时也稍显松懈。而到今天,白莲军一涌而下,顿打了刘忠一个措手不及。
“殿下!军情紧急,咱们赶紧出兵!”潘叔正一句话,将瞻基从思考中拉回了现实。待回过神,瞻基随即准备下令整军,可话冲到喉咙眼,他又迟疑了起来。
不错,现在出兵,凭着自己这如狼似虎的三千亲随,立刻就可将白莲军杀得全军覆没。可这样一来,唐赛儿也有可能死于乱军之中。退一步说,就算她侥幸不死,可数千白莲军被自己杀得一干二净,唐赛儿悲愤之下,还能接受自己的招安吗?且这种穷极无奈的投降,在皇爷爷永乐眼中,又能有几分价值?算来算去,瞻基发现,只要自己出兵,唐赛儿必无生理!念及于此,整兵的令旨直在他喉咙眼打转,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潘叔正站在瞻基身旁,见他犹豫不决,不解之下愈发焦急,道:“殿下,还犹豫什么?赶紧出兵吧!要再拖延下去,刘都司那边没准就顶不住了!”
“可是……”瞻基有些底气不足地道,“现敌情不明!贸然出击,万一教匪劫了咱们大营,扒开水坝可怎么办?”
“哪还有什么教匪?”潘叔正不知就里,急得直跺脚道,“方圆百里,除了卸石棚寨,再无一个教匪!现在他们都被困在鲁军营中,哪还有人来劫营毁坝?”
“要是有奇兵从鲁军营中冲出奈何?”
“那殿下率二千兵马出战,留给臣一千人守营!”
“分兵势弱!此非上策!”
潘叔正大惑不解地看着瞻基。在他的印象中,这位皇太孙一向都是聪明睿智,且刚毅果决,今天这局面,摆明了就当即刻出兵。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这节骨眼上,他却莫名其妙地瞻前顾后起来。
瞻基被潘叔正瞪得有些心里发毛,半晌方咕哝一句:“赛儿这人心思玲珑,保不准还藏着什么奇谋,咱们必须多加小心!”
“赛儿?”听瞻基如此称呼白莲教妖女,潘叔正大觉意外,待再看瞻基,只见他一脸的不自然,潘叔正细想之下,不由身子一震。
当年疏浚会通河时,瞻基和赛儿时常相聚,潘叔正也见过她好些次。不过潘叔正眼中只有瞻基,对这个小女子从来就没上过心。待会通河成后,瞻基返回南京,唐赛儿不知所踪,潘叔正便将这个不起眼的女人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次白莲教乱起,佛母唐赛儿之名传遍齐鲁,潘叔正虽天天念着这个名字,可也从未将她与当年瞻基身边的那个小民女联系起来。直到这时发现瞻基神情古怪,再联系到往日的一些见闻,他才忽然明白过来。
“殿下……”搞清楚状况,潘叔正当即要劝,不过话到嘴边,他突然意识到:这种事本就是捕风捉影,倘若是真,那肯定是太孙的禁脔;若假,那自己诬陷太孙与白莲教妖女有染,这更是掉脑袋的罪名。想到这里,潘叔正立时冒出一身冷汗。可是情况紧急,自己要不说服瞻基,一旦延误战机,后果不堪设想。犹豫再三,潘叔正才深吸口气,沉声道:“殿下当以国事为重!”
瞻基身子一震,猛地扭过头瞪向潘叔正。潘叔正内心紧张万分,不过表面仍一副沉重之态。瞻基瞪了半晌,方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一挥手道:“准备出兵!”
整军过程中,瞻基又磨磨蹭蹭了好些会儿,潘叔正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好不容易等待大军集结完毕,瞻基刚领着他们出营门,又一名满脸是血的哨骑飞奔过来,惊惶地叫道:“殿下!教匪攻克主营,刘都司阵亡!”
“啊!”众人脸色大变。瞻基猛得一激灵,脸上犹豫之色一扫而光,回头大喊道:“将士们速随我来,断不能让教匪跑了!”说完,便一挥马鞭,向前飞驰而去。
“杀贼……!”见瞻基振作,亲随勇士们亦精神大振,当即振臂高呼,追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