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信长而言,最大敌人是今川义元。
因而不管用何种计谋,一定要延迟义元西征的时间,让自己有充分的时间来巩固国境。
这也是因为双方的势力还太过悬殊的关系。按当今情势看来,今川家可动员的兵力就达四万名左右,而织田家,却大约只有五千名。而且,在这当中还必须留下一些兵力来对付美浓方面的势力,那么所剩的是不足对方十分之一的劣势了。但是他当初就没有降服的意思,而想起用根阿弥的伪书,这是信长唯一能起死回生的奇妙策略。
根阿弥很快地就把那封伪书写好了,信长拿到那封信之后,马上叫身边侍卫之一的石桥千九郎来。
从吩咐他到写好也有一个月的时间,这可说是根阿弥又完成了他的一件艺术作品——户部新左卫门的伪书了。
“千九,你最自满的是拥有一双快腿,对吧!”
“正如您所说,跟殿下的马比起来,不常输的就是我千九郎呀!”
“我现在有个任务给你,很重要的任务。”
“您的命令,我那儿都去……看来,好像是要到很远的地方。”
“不,就只在眼前而已。你携带一封密函到笠寺去。”
“笠寺……笠寺不就是户部新左卫门的城吗?这可不是容易的呀!”
“为甚么?不去吗?”
“您知道,户部新左卫门和山口左马之助都已背叛了,现在是今川的部下,他们是叛徒。”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再说,他们是今川家的新人,而今川义元特派他的心腹冈部五部兵卫守卫在大蛇岳的城堡里监视这两个新人,以防他们通风报信给殿下,所以,那儿的监视是非常严峻的。从织田领域到笠寺的各个通路,不管多小的小路,都有卫兵严格地守卫。”
听到这里,信长不由得会心地微笑了。
“千九!”
“是!”
“那些卫兵就是我们的目标。记住,你去到笠寺之时,尽量地伪装,不要令人起疑。”
“只有去的时候吗?”
“是的。并不是拿密函去的,重要的是回来。”
“甚么?回来……”
“是的,回来的时候,由你自己判断,走最容易引人起疑的路回来。而且必须要让卫兵看见你,叫住你。记住,当你被叫住时,对方一定会要求看那包着密函的小包,到时,你就把那小包抛出去,保住自己的生命逃回来就算完成了任务。”
千九郎歪着他的小头思考着。
“这么说,这封密函是可以给那些守卫的卫兵了。”
“是的。然后将来会产生甚么变化,你就安心地等着谜底揭晓吧!”
千九郎朝着信长看了好一会儿,好像在思考甚么似的。
“好!我明白了!”他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胸脯。
这也是从小就在信长身旁长大的一位侍卫,所以,他能明白信长这种恶作剧似的奇策。
“记住,万一在中途被捉的话,你的头就没了!”
“回来途中被捉,也会被斩的呀!我千九,还不想这么早死呀!”
千九郎也不问这里面放着是甚么内容的密函,就接过了那小包走出了信长的房间。当天夜晚,他乔装成商人的模样,从热田向笠寺城去了。
千九郎当夜就在笠寺外的一个小屋里睡着,在这儿夜里决不会有人来。只要能忍受住那股臭味,这比庙里、神社里的地板下还要安全多了……而知道来这里,也是因为孩提时代常跟着吉法师野游而得知的。
等到天一亮,他就马上离开了笠寺。
若是在笠寺就被捕的话,就太没面子了。必须要假装是从笠寺来的才可以。先爬上热田川的上游地带,那儿有个樱村,那边的道路,听说是监视最严格的地方,就往那儿去吧!他故意在卫兵们看得见的稻田边的小路旁吃着饭。他手里握着大饭团,两眼不停地向四周观望着,就在这么观看了两、三回的同时,不禁想起孩提时代,跟着信长一起到郊外来撒野的情形。
这是初夏时节,令人怀念的草香,弥漫了田野四周。
“喂!你是从哪来的!”
正当他在担心卫兵们怎么还不来之际,终于被卫兵看见了,于是连忙把手中的饭团都送入嘴里。
“你是问我从哪来的吗?我是从那边的街道来的。”
“那边是指哪边?是从笠寺来的吗?”
“嗯!你看到了呀!怎么会被猜中呢?”
“喂!你还要往那儿去?”
对方是手持六尺棒的六个人,他们边问,边一手把千九郎给揪了起来。
“问你要到哪儿去,你懂不懂,是不是?”
“懂!懂!我有耳朵呀!接下来要到前面的八幸村去,然后……”
“然后呢?”
“那就不一定了,我是个商人!”
对方开始怀疑他了,这也是他故意要引起他们的疑心,所以才这么简单地就想骗了他们。
“这家伙有点可疑,叫甚么名字,家住那儿?”
“家……在离鸣海不远的地方,名叫疾风的勘六。”
“甚么?疾风的勘六,奇了!奇了!那有商人取这种名字。”
“怎么会没有,会叫做这种名字,也是没办法呀!我的腿长,跑起来也快!今晚还在三河,说不定明天就在尾张或美浓,为了经商,所以都要用飞的。由于我用飞毛腿来代步,因而得到了这种绰号。”
“一夜之间就可以走到美浓,愈说愈奇了。”
“不!一点都不奇呀!”
“好了!把那小包拿出来我看看。”
“不可以,这是我的腰带呀!要是把腰带拿下来,那么会……呀!不!”
一切都如信长所料的。
其中的一个人就从他的脖子边硬是要拿下小包里面的密函,另一个人则抓住他的膝盖。
千九郎假装膝盖被按住,就这样地留下那小包,然后提起他那自豪的双腿跑了。他边跑边发出“哇!哇!”的怪声,向着织田境内跑去。
“捉住!捉住那可疑的人。不要让他逃了。”
但是不多久,他们与千九郎之间的距离,却愈来愈远了,那些守卫只留下了那个小包。
“先把它打开来看吧!”其中的一人说道:“我愈想愈觉得那家伙的眼神不寻常。”
说这话的人打开了小包,发现里面放着污秽的内衣裤。
“把整个打开来看。”
“呀!密函。”
“甚么?上面写甚么?”
六个人同时朝着那块脏布条里看去。
“——织田上总介信长殿下、户部政直。”
炎炎的夏日阳光照射在那令人看一眼就不易忘的圆滑字迹上。
“那家伙,故意用这脏……”
“赶快送回去给冈部先生看。”
这样,那天中午,义元的监视官冈部五郎兵卫,看着那封密函之后,不由得叹口大气。
到现在为止,看来是这么忠于今川家的户部政直和山口左马之助,原来暗地里还和信长私通着。
“核对一下笔迹就知道了,这真是户部的字迹呀!这家伙,还真教人疏忽不得。”
就在当天,冈部五郎兵卫派出快马,把这封密函送往骏河的今川义元那儿。
正当义元完全地相信这两个人而准备出兵西征之际,这使得他火冒三丈。
“好!现在就把户部新左卫门叫到骏河,砍下他的头来。”
而且,听说他等不及他到骏河,就在吉田的地方斩了他的头。由此可知,义元是气极了。接下来,被误认是同谋的山口左马之助父子也遭到同样的命运。
信长假借他人之手,替他诛杀了叛臣,又使得义元延缓了上洛之战,策略着实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