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世民的出征,朝中是分成两派的,一派是鹰派,一派是鸽派,鹰派以主战的李世勣为代表,鸽派以主和的褚遂良为代表。
李世勣举出对薛延陀汗国的陈年往事,贞观十五年薛延陀汗国犯边,李世民准备大举讨伐结果被魏征叫停。时隔三年,恶果出现,薛延陀汗国依然在边境制造摩擦,由此可见,该讨伐的一定要讨伐。
褚遂良则提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般情况下大唐出兵必胜,但是万一此次失利呢?一旦失利就很有可能重蹈隋朝的覆辙,越想发兵报复越报复不了,最后的结果可能会影响国家安危。
对于李世民的御驾亲征,褚遂良更是举双手加双脚不赞成,以万金之躯,轻行远举,不敢想象,令人担忧。
此时的朝中大臣,多数站在褚遂良一边,他们反对远征高句丽,更反对李世民御驾亲征。然而李世民就是李世民,一旦决定就很难更改,况且此战于公于私他都要打,即使一百头牛也拉不回,即便魏征在世,也未必能让李世民回头。
贞观十八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李世民任命刑部尚书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领将军常何等率江淮、岭南、三峡劲卒四万,战船五百艘,同时在长安、洛阳招募士卒三千人,总计四万三千人从莱州出发,横渡黄海,直击高句丽首都平壤;任命太子詹事、左卫率李世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率领步骑六万以及兰州、河州二州降胡向辽东城进发,两军合势并进。
李世民采用的方法与隋炀帝杨广的方法一样,同样是两路并进,同样是海陆夹击,只不过杨广已经失败了,那么等待李世民的又是什么呢?
在李世民看来,等待他的除了胜利,还是胜利。
李世民为什么这么自信呢?他自己给出了五个理由:
一曰以大击小,二曰以顺讨逆,三曰以治乘乱,四曰以逸敌劳,五曰以悦当怨,何忧不克!
贞观十八年十二月十四日,李世民下诏,远征各军以及百济国军队、新罗国军队、奚部落军队(滦河上游)、契丹部落军队(辽河上游)各军分道直击高句丽。至此,李世民已经完成了战略布局,从这一刻开始,至少有六只拳头分六个方向向高句丽挥去,至于高句丽能不能挺住,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李世民已经决定御驾亲征,长安和洛阳就处于权力的真空地带,该留下谁镇守长安和洛阳呢?
《礼记》有云:储贰镇中,意思是说皇帝不在,则由储君镇守,全面主持工作。在李承乾做太子时一直维持着这个惯例,然而这一次李世民有了独特的安排,他没有把太子李治留在长安或者洛阳,而是把长安交给了房玄龄,洛阳交给了萧瑀。李世民把房玄龄和萧瑀这两名重臣放在留守的位置上,就是为了给李治锤炼的机会。
事实上,从贞观十七年立储以来,晋王李治一直没有像样的功绩,这在李世民看来是致命的缺憾,如此何以服众,何以君临天下,更何况李治生性柔弱,这让李世民非常担心。
“生子如狼,犹恐如羊”,生个男孩即使有着狼一样的性格,家长还是担心孩子像羊一样柔弱,因为男孩要顶天立地,需要有坚毅的性格。李世民这个第一家庭的家长同样需要磨砺儿子的性格,因此他没有把李治留在长安,而是带到了定州(今河北省定州市)。
贞观十九年三月二十四日,李世民从定州出发,留下高士廉、刘洎、马周、太子少詹事张行成、右庶子高季辅同掌机务,辅佐太子李治。
临别之际,太子李治哭泣不已,这几天他一直在哭,一是心里没底,二是不忍与父亲分别。看着哭泣的李治,李世民的心中有一丝酸楚,难为他了,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就要挑起社稷的重担,然而不如此也不行,自己百年以后他还是要独立承担,是时候让他接受磨炼了。
李世民对李治说道:“今留汝镇守,辅以俊贤,欲使天下识汝风采。夫为国之要,在于进贤退不肖,赏善罚恶,至公无私,汝当努力行此,悲泣何为!”
“欲使天下识汝风采”,这是李世民的刻意安排,也是一个父亲的用心良苦。
说完,李世民亲佩弓矢,手结雨衣于鞍后,此战他已经把自己皇帝的身份放在脑后,这一次他不是皇帝,而是冲锋陷阵的将军。在他拍马离去的一瞬间,他终于找回了久违的冲锋感觉。久违了沙场,久违了雄兵,我李世民又回来了!
在李世民从定州出发后不久,李世勣正式吹响了出征高句丽的号角。
当时李世勣驻军柳城(今辽宁省朝阳市),出军可以有两个选择,一是向东穿过怀远镇,一是向北直指通定镇,向东还是向北呢?
种种迹象表明,李世勣的军队很有可能直接向东,因为这条路线距离最短,最便捷,而李世勣军队确实也做出了向东的态势,这一下将高句丽军队的重心都吸引到李世勣的东线上。
然而,声东是假,向北才是真,李世勣在做出一系列东进假象之后迅速挥军向北,在高句丽守军还在瞠目结舌之际,李世勣已经从通定镇渡过辽河,挺进到了玄菟(今辽宁省沈阳市)。这一出其不意的进攻震动了整个高句丽国,高句丽国境内所有城市立刻紧闭城门,闭门自守,不好了,李世勣来了!
几乎就在李世勣挺进玄菟的同时,辽东道副总管李道宗率领的数千士兵兵临新城(今辽宁省抚顺市北)城下,折冲都尉曹三良甚至率领十余名骑兵直接冲到了新城的城门下,挑衅了半天,却遭遇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是城死了,而是人死了,怕死了!守卫新城的高句丽守军骚动不已,就是没有人敢迎战,得了,闭上眼,就当他们不存在。
然而唐军毕竟是存在的,而且不只李世勣和李道宗这两支,此时营州都督张俭也率军渡过辽河,直扑建安城(今辽宁省盖州市),大破高句丽军队。
如此一来,同时有三支唐军攻入高句丽境内,高句丽的压力越来越大,疲于抵抗。
最先攻入高句丽的李世勣和李道宗呈现出不可阻挡的态势,在新城和玄菟耀武扬威之后,两人迅速合兵一处,包围了真正的目标盖牟城(今辽宁省抚顺市)。
盖牟城是高句丽当时的重要城市,与辽东城遥相呼应,要想拿下辽东城必须先攻下盖牟城,不然唐军就将两面受敌,同时盖牟城也是高句丽重点经营的城市,这里有唐军最需要的东西——粮食。
盖牟城是不幸的,它面对的是初唐两大名将李世勣和李道宗,这二人是当时硕果仅存的三大名将中的两位,同时也是李世民最看重的两位。
当时李靖已老,侯君集已诛,尉迟敬德忙于研究长生不老避祸,此次征战辽东只是作为左一马军总管随军出征,已经注定与主角无缘了。此时与李世勣和李道宗齐名的只有薛万彻,不过同李世勣和李道宗相比,薛万彻的起伏太大,李世民评价他说,要么赢得惊天动地,要么败得溃不成军。李世勣与李道宗则不同,他们不会有惊天动地的大胜,也不会有溃不成军的惨败,古往今来的名将,均是精于此道!
现在李世勣、李道宗这两员名将坐镇,盖牟城注定无法挡住唐军的兵锋,从四月十五日到四月二十六日,盖牟城抵挡了十一天,到第十一天实在抵挡不住了,李世勣挥军攻入了城中,俘虏两万余人,缴获粮食十多万石,大大减轻了唐军的粮草压力,也正符合孙子所说“因粮于敌”。(从敌人处缴获粮草为我所用。)
李世勣大军旗开得胜,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张亮的开局也非常不错,他的部队从莱州出发,跨海北上,直接攻击卑沙城(今辽宁省大连市)。
卑沙城四面悬崖峭壁,只有西门坡度稍缓可以攀上,这唯一的漏洞被唐军抓住,卑沙城破只是时间的问题。由于卑沙城是辽东半岛的最南端,高句丽对此的经营并不用心,防守非常稀松。当夜,右骁卫将军程名振率军抵达,副总管王文度迅速爬上城墙,里应外合,卑沙城破!
打开卑沙城这个缺口,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张亮迅速派出总管丘孝忠挺进鸭绿江口,形成海陆合围之势。
与张亮遥相呼应,李世勣大军攻占盖牟城之后稍事休整,随即南下直扑辽东城。这颗挡住隋炀帝杨广两次兵锋的硬钉子终于迎来了第三拨拔钉人,这一次结果会如何呢?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