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尘埃落定 天壤之别

到现在为止,李世民已经完全推翻了以前的看法,以前他的心中是一架天平,一端李承乾,一端李泰,现在这架天平不存在了,天平的两端没有赢家,都是输家。

贞观十七年四月六日,朝会完毕之后,李世民留下了长孙无忌、房玄龄、李世勣、褚遂良,这是他最信任的四位大臣,也是可以参与皇帝家事的大臣。

李世民颓然说道:“我三子一弟(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齐王李祐、汉王李元昌),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真让我心灰意冷!”说完轰然倒在自己的床上。

这一倒着实吓坏了长孙无忌这些大臣,急忙上前扶起。起身后的李世民又抽出了自己的佩刀,作势向自己猛刺,褚遂良眼疾手快夺了下来,顺手把刀交给了一旁的晋王李治。

在这个关键时刻晋王李治在场,李世民的用意已经昭然若揭。

刚才的折腾一半是作秀,一半是发泄,任何一个皇帝、一个父亲遇到这样的连环打击都会难过,李世民也不例外。

平静之后,长孙无忌先说话了:“请陛下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吧,臣子们都听着。”

这是他与李世民常年磨合的结果,李世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长孙无忌都能洞察,现在折腾出自残的表演,一定是有大事要宣布。

李世民缓缓地说道:“我欲立晋王。”

长孙无忌等的就是这句话,马上对曰:“谨奉诏。有异议者,臣请斩之!”

李世民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眼角又扫过房玄龄、李世勣、褚遂良的脸,三个人一脸的平静,似乎没有听到刚才两人的话。其实不是没听到,而是装着没听到,这是皇帝的家事,长孙无忌是舅舅可以参与,剩下的人只是陪衬,负责鼓掌配戏的而已。

李世民冲着晋王李治一笑:“汝舅许汝矣,宜拜谢。”晋王李治跪下冲着舅舅深深地磕了一个头,亲舅舅啊,恩人啊!

政治说白了就是一场秀,只不过秀场大小有不同而已。

在确立晋王继承大统的问题上,李世民先率领长孙无忌等四名重臣做了一场小型的秀,接下来,他还需要一场大型的秀。

《资治通鉴》是这样记载这场大型政治秀的:

上谓无忌等曰:“公等已同我意,未知外议何如?”

对曰:“晋王仁孝,天下属心久矣,乞陛下试召问百官,有不同者,臣负陛下万死。”上乃御太极殿,召文武六品以上,谓曰:“承乾悖逆,泰亦凶险,皆不可立。朕欲选诸子为嗣,谁可者?卿辈明言之。”

众皆欢呼曰:“晋王仁孝,当为嗣。”

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秀,小型会议已经确立了李治的储位,现在只不过再在大规模的场合重来一遍,而且答案已如陈佩斯的秃头,明摆着。

李世民:请听题,晋王李治一母同胞兄弟三人,都是长孙皇后嫡出,现在李承乾悖逆,李泰凶险,请问皇帝应该立他们哪一个为储君?

群臣:晋王李治!

李世民:确定吗?确定不改了吗?真的确定吗?

群臣:确定!不改了!

李世民:恭喜你们,答对了!

事实上,在这个时候,还有一个皇子保持着微弱的竞争力,这就是李世民的第三子李恪!

李恪性格果断,做事干脆利落,很有李世民年轻时的风范,在嫡子之外,李恪是最受宠的。

现在李承乾谋反,李泰凶险,被排除在外,再排除早薨的二皇子李宽,剩下的皇子中最年长的就是吴王李恪。尽管《礼记》规定立嫡,但同样也有立长的规定,同李治的“嫡”相比,李恪的“长”也是一个优势。

然而,同历史上的很多皇子一样,李恪注定是悲情的,因为从他与生俱来的血统来看,他继承大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他的母亲正是隋炀帝的公主,也就是说,吴王李恪的身上流淌着隋炀帝的血!

继承王朝大统的皇帝居然流淌着前朝皇帝的血,这在中国的大历史中是不可想象的!

这并不是李恪的错,因为他无从选择。

李恪注定是悲情的,他身为皇子,却有着前朝皇帝的血脉;李恪注定是属于悲剧的,他有两个亲舅舅,一个早早过世(杨昭),一个江都身死(杨暕),世上只留下一个歪把舅舅长孙无忌,偏偏还是人家李治的亲舅舅,然而造化弄人,李外甥与长孙舅舅注定不共戴天!

由来只闻新人笑,有谁听得旧人哭,在晋王李治内心窃笑的同时,魏王李泰却从阳光灿烂的日子中迅速跌落到人生的最低谷。

在李世民确立李治储君地位的同时,原本当红的李泰却被排除在外,对这一切茫然不知。在他看来,自己获得储君之位只是时间的问题,应该就在这几天,不会等得太久。

贞观十七年四月六日,这是李泰一生都铭心刻骨的日子,在这一天,他经历了从大喜到大悲。

如果没有意外,父皇会在今天正式向群臣宣布,立自己为太子,自己等待七年不正是为了这一天吗?或许今天就是自己大喜的日子,一个值得载入史册的日子。

接到父亲李世民的传诏,李泰在数百骑兵的护卫下抵达永安门。在永安门下,李世民传令,所有骑兵门外守候,只准李泰一人进宫。

低调,一定要低调,孤身进宫的李泰暗暗地对自己说。

在宫廷侍卫的引导下,李泰进入了肃章门,眼前的路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似乎不是通往父皇寝宫的路,这是哪里啊!

北苑!你的软禁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