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李治,历史上的声名并不好,虽然在他任内唐朝版图继续扩大,人口和生产力较之贞观年间都有提高,但是对他的质疑之声从古至今从未间断,《新唐书》更是把他写得很无能。
李治是不是真的很无能?其实未必。
有学者研究表明,李治并不是现有史书写的那样无能,他的事迹可能被人改动过,而授意改动的正是他的皇后武则天。武则天想用修改史书的方法表明,一直以来她都比皇帝李治优秀,后来她开创属于自己的王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历史由胜利者书写,向来都有这个功能。
或许正是由于《新唐书》的影响,电视剧《大明宫词》里曾经有这样一个桥段:
太平公主来看望父亲李治,父女之间有一番交谈,李治有一句台词很经典:现在我连改年号这样的事情都不过问了!
一句台词,就将一个无能皇帝的形象跃然于电视荧屏之上。
其实,李治是仁慈,而不是无能,他对舅舅长孙无忌以及褚遂良的无情是因为收回相权、维护皇权的需要,而他对武则天的听之任之,则是因为除了武则天,他再也找不到可以信赖的人。
要么信赖大臣,要么信赖宦官,要么信赖以皇后为代表的外戚,李治在这场三选一中选择了皇后。令他满意的是,皇后已经将自己的四位哥哥自动清理干净了,将来即便太后干政,或许外戚势力也没有那么强大。
在前面,我曾经提到过,生于后宫、长于妇人之手、八岁丧母的李治可能有一种很浓厚的“恋母情结”,武则天之所以能走进李治的生活,是因为她比别人更懂得李治的心。武则天在李治面前既是皇后,又是姐姐,同时还有部分母亲的角色,不管李治承不承认,终其一生,他对武则天都很依赖。
正是因为这种依赖,让李治与武则天的夫妻店从最初的李治做主,逐渐演变为武则天做主,一旦形成习惯,李治对这种情形便习以为常。
如同一个长期“妻管严”的人,当别人为他的处境忿忿不平时,他自己却泰然处之,每天下班急匆匆地往家跑,美其名曰:回家晚了,怕道上有女流氓劫我。别人问他憋屈吗?他说,我很幸福!
李治,与所有“妻管严”的男人共勉!
时间走到公元683年,李治接近了生命的终点。
这一年李治的病情又加重了,头部一直昏眩疼痛,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心中的痛苦不言自明。
御医秦鸣鹤想到了一个方法:针灸。
秦鸣鹤仔细分析了李治的病情,他发现,如果用银针在李治的头上扎出血来,或许病情就能大为减轻。不过这个方法还是有些冒险,武则天不太同意,《资治通鉴》上的说法是,武则天压根不想让李治痊愈。
其实不至于,一个患病的李治对于武则天而言,与那两个软弱的儿子一样,都是可以掌控在股掌之间,之所以不让用银针扎头,是担心其中的风险。
可能是被病痛折磨得太久了,也可能是病急乱投医,李治同意了秦鸣鹤的治疗方案,他说:“不妨试试看。”
秦鸣鹤小心翼翼地用银针扎了李治头上的“百会”穴和“脑户”穴,然后紧张地看着李治的反应。
李治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好像又能看见了!”
李治以为这是针灸的力量,其实是回光返照的力量。
回光返照的李治,最大的心愿是从东都洛阳回到长安,他想在长安走完自己的人生路。他从长安登上天子之位,开始天子的旅途,现在旅途快结束了,他想回到旅途的起点。
如果李治顺利回到起点,或许他的一生就是一个圆。然而,他的愿望没能实现,人生的圆没有画完,而与人生的圆满更是相去甚远。
在针刺出血之后,李治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下诏令太子李哲(李显被徒封为英王后,赐名为哲)监国,裴炎、刘景先、郭正一共同辅佐。
公元683年十二月四日,李治下诏更改年号,之前为永淳二年,之后为弘道元年。年号的更改表明,李治多想再活一年,哪怕只有一年。
然而,天不假年,别说多活一年,连一天都不行。
当晚,李治在东都洛阳去世,终究没能回到人生的起点,从此之后他的名字不再伴随着他的身体出现,而是出现在皇家祖庙之中,他的庙号:高宗。
李治去世之前,裴炎被召进宫中接受临终遗诏,辅佐下一任皇帝李哲,裴炎也就成为李治唯一的托孤重臣。
后来的结果表明,跟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些托孤重臣相比,裴炎忠诚有余,能力不足,而这一切正是李治一手造成。
倘若当初不是一味地压制宰相权力,过度依赖武则天,何至于在他身后,连一个管用的托孤重臣都找不出来呢?
天道有常,自作自受。
在裴炎接受遗诏的同时,太子李哲和武则天也接受了遗诏,诏令李哲于灵柩前继位,军国大事有不能裁定时,一并听任武则天裁定处理。
如果我们将遗诏进行一下梳理,会发现,李治真正托孤的不是裴炎,而是武则天。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李治可能会想到太后干政,想到吕后干政的一幕在唐朝上演,想到武氏外戚群魔乱舞,但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一切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只能听天由命。身后的事,一切只能看天意,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他与所有过世的人一样,身子已经入土,无论生前的权力有多大,他都无法修改别人为他写好的悼词。
或许,在李治的心中始终有一个声音:亲生母亲终究不会坑害亲生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