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九龄拜相的同时,幽州地面上,一位名将也在书写着自己的传奇。
这位名将便是安禄山的伯乐张守珪。
张守珪声名鹊起是在瓜州刺史任上,经过他的治理,瓜州迅速从战乱中恢复,瓜州也由此升级为都督府,张守珪成为第一任瓜州都督。
以瓜州都督为跳板,张守珪又升任陇右节度使,在吐蕃与唐签订和平条约之后,西线平静下来,李隆基便把张守珪调到了形势更吃紧的北线——幽州(今北京一带),出任幽州长史。
在这里,张守珪面对的是契丹和奚部落。
契丹和奚部落在边境作乱已经很多年,历任幽州长史都不能平息,就连薛仁贵的儿子薛楚玉也无能为力,现在重担落到了张守珪肩上。
张守珪知道,契丹王李屈烈现在只是一个傀儡,真正的大权掌握在衙官可突干手里,这是一个强人,对这个强人必须狠狠打击。张守珪到任,一改以往的防守战略,频频主动出击,这一下让可突干有点受不了了。
以往都是可突干进攻,唐军防守,所以可突干占据主动;现在张守珪先下手为强,频频主动出击,可突干疲于应付,形势便有些被动了。
可突干决定改变战略,他派出使节,向张守珪投降。
诈降!
可突干低估了张守珪,张守珪一眼便看出了可突干的诈降,但是他接受了。
他准备假戏真做,因为他知道契丹部落并非铁板一块,这里面有文章可做。
张守珪派出自己的管记(副参谋长)王悔前去受降,同时见机行事。
王悔到了契丹王李屈烈的大帐,他发现了契丹人对他的虚与委蛇,言谈之间还带着一丝傲慢,看得出并不是真的想投降。王悔同时注意到,一部分契丹人的帐篷正在向西北移动,这跟大唐正好是反方向,这表明,契丹人确实在诈降。
不久,王悔又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契丹人正在跟东突厥联系,准备联手东突厥把他杀掉,然后叛乱。
王悔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必须马上行动。
然而,出使契丹,王悔的人马寥寥,就算他想行动又拿什么跟契丹人拼呢?
用契丹人拼契丹人!
出使之前,张守珪和王悔已经研究了对策,这次假戏真做,关键在于策反契丹内部反对可突干的人,让这些人与可突干内斗,唐军就能渔翁得利。
很快,王悔拜会了“假戏真做”计划的关键人物——李过折。
李过折是契丹部落的另一名衙官,手里也掌握着一部分兵权,因为权力争夺,跟可突干有着很深的矛盾,张守珪要做的文章,就在此人身上。
一番游说,李过折动了心,毕竟没有人能拒绝权力的诱惑。
当夜,李过折率领所部人马,突袭契丹王李屈烈、衙官可突干的营帐,李屈烈和可突干死于乱军之中,当晚的月亮,是他们看到的最后一次月亮。
随后,李过折率领契丹所有人马向唐朝投降,双方各取所需。唐朝要的是契丹人投降的姿态,李过折要的是契丹内部的实际统治权,这是一笔公平交易。
胜利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李隆基驾幸的洛阳,与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李屈烈和可突干的人头,李隆基想这两个人已经很久了。
心中欢喜的李隆基下令将李屈烈和可突干的人头挂到洛阳城南洛水桥上,以展示大唐的军威。
与此同时,李隆基的心中又萌生了一个念头,他想给张守珪一个宰相名分。
李隆基没有想到,这个提议居然遭到了张九龄的强烈反对。
张九龄说:“宰相,代表天子处理国事,不是赏赐功臣的官职。”
李隆基试着问道:“只是给他名分,不让他担任实际职务,这样可不可以?”
张九龄回应说:“不可!只有名分和官位是不能随便给人的,这是皇帝的责任所在。张守珪打破一个契丹,陛下就任命他为宰相,如果他把奚和东突厥都灭了,陛下拿什么官赏赐他呢?”
张九龄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李隆基便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在心中按下了让张守珪当宰相的念头。
对于这个结果,李隆基是遗憾的,因为给有功的大将宰相名分早有先例,薛仁贵的儿子薛讷就曾经因为战功被授予同中书门下三品,有过战功的王晙也曾经兼任过宰相。李隆基张罗着给张守珪宰相名分,其实是在延续惯例,没想到,这个惯例在张九龄这里碰了钉子。
几个月后,张守珪到洛阳呈送捷报,李隆基擢升他为右羽林大将军兼御史大夫,算是对他打败契丹的回报。
张守珪拜相事件便这样过去了,看起来张九龄占了上风,驳斥得李隆基哑口无言。
实际上,张九龄输了,他高估了李隆基的肚量,因为此时的李隆基已经不习惯宰相对他针锋相对了,要不然,他也不需要赶走韩休。
坚持原则是张九龄一生的优点,同时也是一生最大的缺点。
跟皇帝坚持原则?
得看时机,得看皇帝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