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九龄时代 张九龄其人

开元二十一年一纸诏书,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诗人张九龄推上了历史前台。

在前面章节张九龄有过出场,封禅泰山之后,张说大肆提拔亲信官员,张九龄就竭力规劝。后来张说与宇文融互斗,张九龄也曾经提醒,可惜,张说没有听进去。

张九龄,字子寿,一名博物,唐时曲江人,按照今天的行政规划,正宗韶关人。

张九龄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担任宰相的岭南人,有“当年唐室无双士,自古南天第一人”的美称。

张九龄原名不叫张九龄,而叫张九鲮,这个名字背后有一个传奇故事。

张九龄的父亲张弘愈是个渔夫,常年以打鱼为生,有一天打鱼收网时,感觉捞到了大家伙,然而张弘愈用尽浑身力气,也没有把网拉上来。

这时天已经黑了,张弘愈决定先回家吃饭,吃完饭再回来收网。他顺手把渔网系到河边的树上,然后便回了家。

吃完饭,张弘愈拉着妻子一起来到河边,打算夫妻合力把渔网拉上来。

令张弘愈没想到的是,没等他动手,妻子轻轻一提,就把渔网收了上来,仔细一看,不得了,一条几十斤的九鲮鱼在网里待着呢。

张弘愈有些兴奋,自己入行以来还没有逮过这么大的鱼呢。

这时,妻子说话了:“我看还是把它放了吧!”

张弘愈疑惑地看着妻子,妻子说:“我感觉它在流眼泪。”

张弘愈看了九鲮鱼一眼,也产生了同样的感觉,如此大的九鲮鱼或许已经有了灵气,还是不伤害它为妙。张弘愈一抖渔网,九鲮鱼重回水中。

不久,张弘愈的妻子怀孕了,十月怀胎之后,便生下了一个男孩。

张弘愈的妻子抱起男孩一看,竟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一想,居然跟那条放生的九鲮鱼的眼睛有些相似,或许是九鲮鱼投胎报恩来了。

夫妻俩一商议,既然如此,那这个孩子就叫“九鲮”吧。

张九鲮由此而来。

张九鲮叫了一段时间,一个偶然的机会,张九鲮一家遇到了六祖慧能。慧能问过张九鲮名字后,说:“九鲮是水生动物,再怎么蹦跶也上不了岸,不如改名叫九龄吧。九龄,久龄的谐音,将来能做大官。”

张弘愈夫妇一想,确实有道理,便把张九鲮的名字改为张九龄。

顺着这个思路,张九龄的三个弟弟也有了新名字,张九皋、张九章、张九宾。

上面的故事,来自民间传说,传奇的色彩重了一些,故事听起来很有味道,但有一个致命漏洞:六祖慧能其实不识字。

六祖慧能虽然是传世大师,但他不识字却是不争的事实,我们熟知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慧能自己悟出来的,然后委托识字的人写出来的。试问,一个不识字的人还会指点张九龄父母将“鲮”改成“龄”吗?

在我看来,张九龄原来的名字叫张九鲮,符合渔夫之家的特点,而后来改名张九龄,可能出自文化人的指点。

类似的例子有很多,比如明朝万历首辅张居正。

张居正出生时,他的曾祖梦见月亮落到水塘里,一只白龟浮出水面,因而取名为张白圭。十二岁那年张白圭遇到了荆州知府李士翱,深得李士翱喜欢。李士翱觉得“白圭”这个名字不雅,便给他起了新名字“居正”,张居正由此而来。

同张居正一样,张九龄也是年少成名,十二岁那年,他投书干谒广州刺史王方庆,王方庆对他大为赏识,称赞道:“此子必能致远。”

不久,张九龄遇到了他一生的贵人——张说。

当时的张说正处于人生的低谷,他因为不肯顺从张易之的意思诬陷魏元忠,因此被贬到岭南,张说与张九龄的人生第一次有了交集。初见张九龄,张说深深喜欢上了这个小神童,对他颇为欣赏。当时的张说没有想到,这个小神童居然与自己的一生有那么多渊源。

长大后的张九龄,一举考中进士,进入仕途,第一份工作是秘书省的校书郎。校书郎是基层文职官员,整天跟笔杆子打交道,这很对张九龄的胃口。

不久,更大的机会来了,太子李隆基面向天下招聘有用之人,跃跃欲试的张九龄也报了名。在这次考试中,张九龄凭借自己的独到见解脱颖而出,给李隆基留下了深刻印象,李隆基当场拍板,给张九龄定了最高级别的甲等。

随后,张九龄便升官了,由校书郎升任左拾遗,后来又升任左补阙。

时间进入开元十年,张九龄的好日子来了,他的伯乐张说又回长安当宰相了。

张说对张九龄非常器重,不仅与张九龄攀谈家族谱系(论本家),对张九龄的诗词也大加赞赏,张说对他的评价是,“后来词人称首也”。

物以类聚,英雄相惜,眼见张说如此抬举,张九龄便投入张说门下,这一投,便投出了仕途的阳光灿烂。

开元十年,张九龄做到了从六品的司勋员外郎。

开元十一年,在张说的提携下,张九龄当上了正五品的中书舍人,行政级别相当于现在的司局级。

时间走到开元十三年,张九龄跟随张说一起登上泰山顶峰,此时的张说已经登上了仕途巅峰,不经意中便有些飘飘然,他竟然利用泰山封禅的机会,大肆提拔自己的亲信。

对于张说的做法,张九龄有些担心,便提醒张说:“官爵是天下公器,首先需要有德望,然后得有功劳,如果颠倒进退的次序,讽刺和诽谤就会随之而来。这次泰山封禅,千年一遇。然而多数有声望的高官都没有得到进一步升迁,一些小官却得到了机会。只怕诏书公布之后,会让天下失望。现在诏书还只是起草阶段,想改还来得及,但愿大人深思熟虑,免得将来后悔。”

张说不以为然,回应说:“事情都定了,就算有议论,也不需担心!”

事实证明,张九龄的建议是正确的,可惜张说并没有听进去。

一年后,张说被宇文融等人扳倒,张九龄跟着倒霉。

中书舍人做不了了,改任太常少卿。

不久太常少卿也做不了,张九龄被贬出长安,出任冀州刺史。

这一次张九龄拒绝了,因为他的母亲还在曲江(今广东省韶关市),如果他去冀州,离母亲太远了。

经过请求,张九龄又被委任为洪州(今江西省南昌市)都督,不久又转任桂州(今广西桂林市)都督兼岭南道按察使,这一回,总算离母亲近一些。

或许,张说注定是张九龄一辈子的伯乐,连他的去世,都能给张九龄带来机会。

开元十八年,燕国公张说病逝。

张说的病逝让李隆基想起了张说的种种好处,进而想到了张说生前说过的一些话。

李隆基记得,在张说担任集贤院院长时推荐过张九龄,说此人足以当集贤院学士,是一个合格的顾问。

李隆基就此想起了张九龄,他决定重用这个人。

这样,张九龄便从桂州都督离任,到长安出任秘书少监、集贤院学士、集贤院院长。

李隆基如此安排是有深意的,他因为张说想起了张九龄,然后又让张九龄承担起张说当宰相时的部分职务,这说明李隆基准备把张九龄当成张说的替身。换句话说,从此时起,李隆基已经把张九龄当成宰相苗子培养了。

不久,张九龄又遇到了一个机会。

李隆基准备给渤海国下一道奏疏,奏疏要用汉语和渤海国语两种文字,然而问题来了,没有人懂渤海国的语言。

李隆基想起了张九龄,他或许会!

张九龄没有辜负李隆基的期望,他果然会,一会儿的工夫,便完成了诏书,这让李隆基对他更加刮目相看。

此后,张九龄的仕途越走越宽,历任工部侍郎、中书侍郎。

在中书侍郎任上,张九龄遭遇了人生一大痛事:母亲去世。

张九龄回乡为母亲守丧,本来准备为母亲守丧三年,不想,开元二十一年的诏书把他推上了历史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