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结束工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他没有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穿过廊桥,向别馆的医疗部门走去。
房门并未完全阖上。他轻轻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无数闪着微光、精密复杂的医学仪器,它们就像钢铁的堡垒般,把那个年幼的孩子——或者说村上雅纪——守卫在正中。
剥离体内炸.弹的手术持续了一整天。现在雅纪仍在昏睡当中,小小的、稚嫩的脸上佩戴着厚重的呼吸面罩。尽管身上的伤势都有被好好处理过一遍,这副场景看了还是不免叫人心情沉重。
沢田将视线转移到窗边——艾莎也正朝这边望过来,并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果然在这里。他在心里想道。
自从他们带回雅纪那天起,她就一直守在这孩子身边。除了趁今天白天雅纪做手术的功夫抽空探望了一下乌鸦以外,几乎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
可是比起单纯的看顾病人,这种寸步不离的守望似乎还另多一些别样的意味。
目光相触的时候,两人都从彼此眉眼间捕捉到某种阴郁的疲倦。然而当他们再靠近一点的时候,那种疲倦便又不可思议的消弭了。
沢田坐到了她身边,“佐伯君的伤怎么样?”
“叫他乌鸦就行啦。”艾莎大喇喇地摇了摇头,“恢复得挺好的,一时半会大概死不了。”
提到乌鸦,她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笑意,并仔细的端详他一阵,像是要从中找寻什么难以察觉的隐秘痕迹一样。
沢田被这种目光看得一阵没来由的心虚,“……怎么了?”
“…乌鸦给我看了一段视频,据说是原本桃巨会想要拿来威胁纲吉君的利器。”艾莎把差点压抑不住的笑闷在喉咙里,“……纲吉君要看么?”
桃巨会能有什么威胁他的东西……以前考试不及格的试卷么?可帮派应该进不去云雀前辈管辖的并中才对。
沢田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只稍稍正色,低头看向艾莎手中的手机。
视频里是一间颇具日本帮派特色的办公室——昏暗的光线、墙上高悬写着意义不明汉字的匾额、以及一群穿着花里胡哨的□□成员。
接着两名中学生冲了进来——是十年前的隼人和阿武——隼人不由分说地踹翻了离他最近的一张桌子,阿武则面带微笑的轻松放倒了一个莫西干头的混混。在二人凶残的攻势下,原本凶神恶煞的帮派成员或者抱头鼠窜或者口吐白沫……一时也说不清视频里究竟哪一方更像反派一点。
再然后,是年轻一点的迪诺与——十年前慌慌张张的自己——一同进入了办公室。随着视频的播放,那段模糊的记忆也在沢田纲吉脑中渐渐复苏。
……等等,他之前只隐约记得与桃巨会的冲突是某位无良家庭教师引导下的无妄之灾,还是中学生的他在不得已之下与桃巨会大打出手。
可是那时候的自己、如果是那时候的自己的话——当时他是不是还不会使用超死气模式来着!?
超直感开始嗡嗡作响,某种危机感涌上心头,并在看到迪诺一鞭子痛击除了十年前的自己以外的所有友军后达到顶峰——
“艾艾艾艾艾莎!”沢田纲吉下意识去夺她手中的手机,此刻他脸上慌乱的神情与十年前孤身面对桃巨会包围的自己简直如出一辙。
可艾莎似乎早有准备,一击之下并未让他得逞。
他们的近身搏斗都不差,只是顾虑到尚在昏睡的雅纪,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两个人无声且激烈的在手上过了几招,最终沢田凭借着身高优势(也可能是因为后来艾莎几乎笑瘫在他身上的缘故),一把夺到了手机。
拿到手机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右上角的删除键。
这时视频正好进行到他衣衫爆裂高举双拳仰天嘶吼的画面。监控录像是没有声音的,如果有声音说不定还好一点。老实说这幅场景再联系上他的动作,比起“复活!拼死也要打倒桃巨会!”更像在说什么“快看我的四角内裤不光是红底还画满黄色爱心喔!”这样的变态发言……
这已经不是黑历史的程度了,当年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用这种形象在并盛街头狂奔而且还不被转头扭送到警局去的啊!
沢田纲吉脑中涌起惊涛骇浪般的吐槽。
肩头一沉,是艾莎正伏在他肩膀上擦刚才笑出来的眼泪——看到视频中他压低身体一个灵活(且赤.裸)的大雁展翅后她又陷入了新一轮猖狂而无声的爆笑之中。
他原本颇有些羞恼。可是见到女孩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的样子,沢田又感到现有心情中“恼火”的部分就这么被她全部擦掉了。再开口时就只剩下一句意味不明的抱怨:
“真是的……为什么十年前的监控画面会这么清晰啊……”
他的棕发软蓬蓬的垂落下去,周身气质不复平日里的温和沉稳,好像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总是一脸沮丧、自认倒霉的少年。
这是艾莎之前从未见过的、沢田纲吉的另一面。
“不会、”她拼命摇头,显示自己刚才的狂笑中并不带有恶意,“十年前的纲吉君很可爱。”
“……不,艾莎,这种画面怎么样都和‘可爱’沾不上边吧。”他诚实槽道。视频中的他正翻着三白眼疯狂殴打某个背地偷袭的光头混混,刚才隼人和阿武的行为和这个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没有的事,就是很可爱!”她笃定地说道,“纲吉君当时还在上中学吧?谁都有中二的年纪嘛,我以前还老喜欢在收刀的时候喊石川五右卫门的经典台词呢……说起来纲吉君那会儿是在模仿日本的什么相扑传统么?”
……误解了!因为知识误区和文化差异的关系所以她完全误解了!而且还顺带曝了她自己的黑历史……这种时候要怎么办才好?是解释死气弹的原理还是干脆顺势认下自己曾是个中二的相扑爱好者什么的!?
艾莎的安慰让沢田脸上的痛苦面具愈发痛苦。
然而当务之急不是这个!
这么想着,他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屏幕右上角那个小小的垃圾箱标志。
二次确认删除的按键近在咫尺。沢田纲吉的手指在其上停留一阵,这一回却又怎么都按不下去了。
那段视频仍在后台播放,只不过整体变成了更为灰暗的颜色。屏幕中隼人与阿武就站在他身后,三个人组成一个密不可分的三角阵型。他们脸上都洋溢着某种少年人特有的、无忧愁的明媚朝气。
“……那时候真的很开心,大家一直都待在一起。”他喃喃道,声音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
总觉得现在删掉这个视频的话,就好像是把那些往日时光也一同删去了一样。
“现在不是这样了么?”艾莎问道。
听到她的声音,沢田纲吉轻轻“嗯”了一声,又解释道:
“彭格列的势力范围很大,所以守护者一般都分布在世界各地,现在只有新年或者家族遭受重大危机时才会聚齐了……不过后者这样的情况还是不要有才好。一般常在总部的只有一两位而已。”
云雀前辈不用说,当然是长居日本;大哥则常年待在美洲;阿武行踪比较机动,时常根据需要满世界执行任务;蓝波在不久前开始着手波维诺家族的继承工作,也从本部搬了出去。
“……库洛姆的话,艾莎在最开始就见过了。还有隼人,他也是几天前才从米兰出公务回来,艾莎还记得他么?你们昨天打过照面。”
艾莎当然记得那个名叫“什么什么隼人”(日本人的姓氏实在拗口,她依然只记住了发音更简单的名字)的银发男人。在沢田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男人看她的表情分外奇怪,冷淡中透露出某种质疑、不耐与隐隐的敌意。
她觉得他要不然是对沢田抱有什么非同一般的情感,要不然就是她曾经冲嘴巴大张的他丢出过五百只蟑螂,导致他一口气全部吞咽了下去。
“除了守护者以外,还有碧洋琪、风太、一平,还有……”沢田顿了顿,不着痕迹的把未尽的话语省略了,“那时真的很开心,还以为日子会一直就那么过下去。”
可一转眼他已身在巍峨矗立的彭格列总部,与平静喜乐的故土万里之隔。
地理位置所产生的距离在现代社会或许不值一提。然而一些其他意义上的裂缝一旦产生,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修补的了。
望着沢田再度黯淡下去的暖棕色眼睛,艾莎突然想到了先前乌鸦所提过的、有关日本的组织文化。
——彭格列也是庞大的组织,又因为里世界的特性,一举一动都牵连着无数人的性命。同为日本人的纲吉君,是否也在潜心维系组织运转的同时,拼命地压抑忍耐着什么超出范围的痛苦呢?
“…纲吉君现在不开心么?”她低声问道。
今晚的他与往常不太一样,就像是卸去了厚重的、彭格列十代目的外壳,露出了其里柔软又脆弱的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超级忙,连游戏都没空上_(:з」∠)_本来想咕到11月,但是上章评论好多而且质量都贼高555我就像发了财那么开心!
评论我都有看,只是没时间回,等我再空闲一点!姐妹们等我!
关于内裤颜色:动画与漫画里款式还不太一样,动画是红色加黄色圆圈(被弹幕戏称为西红柿炒鸡蛋组合),漫画是深色且布满爱心的图案,所以这里就两相结合来写了!(我到底是在作话里考据些多么hentai的东西啊对不起……)
关于270的问题我之前也一直有铺垫啦,比较明显的可见19章作话以及20章前半部分。但比起痛苦他大概也是偏向迷茫的状态。这里就先不详讲了,下章也不会展开来讲下章我只想发糖。这一部分也不是270的part嘛,他的part在后面(喂)
这章应该也算有糖吧,可以看出两根直球木头有在有意无意模糊朋友与更进一步的界限。只不过大概都没意识到233333
然后木头们能在短短三周(是的本文时间线才过去短短三周罢了)变得这么亲密,某种程度也得益于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因为有些话反而是更容易和陌生人或者说不朝夕共处的人说。
不过既然后面要谈恋爱,肯定双方都会慢慢靠近彼此的世界啦。
啊啊啊我好想快点写到后面的部分!我不装了我根本不是什么纯爱写手我脑子里装满了成年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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