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虽然名义上是被三桓瓜分,实际上真正控制鲁国的是季孙家。自从季孙意如接掌季孙家,更加飞扬跋扈,甚至到了无恶不作的地步。
很快,季家成了全民公敌。甚至,季家的疏族也对季家充满仇恨。
下面,就来介绍季孙意如是怎样得罪人的。
季公鸟和季公若是两兄弟,他们是季家的疏族。两年前,季公鸟脑膜炎发作死了,留下了老婆季姒和孩子季甲,而家里的事情由季公若、族人公思展以及家臣申夜姑来照管。季姒年纪轻轻,死了老公,自然耐不住寂寞,结果没有多久就跟厨师檀勾搭上了,两人白天进食,晚上进补,过得很滋润。
可是好日子总是不长,你这里偷腥,难免被别人闻到味,渐渐的季姒和厨师偷情的事情就被人察觉了,两人感觉到了危险,怎么办?
对这段得来不易的爱情,两人自然割舍不得。如果不想从此金盆洗手,那么就只有两个办法了。第一,私奔;第二,铲除潜在的威胁。可是私奔是很危险的,何况私奔之后去哪里过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呢?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先下手为强。
谁是潜在的威胁呢?季公若、公思展和申夜姑。
季姒先让自己的丫环把自己打了一顿,专拣要害的地方打,譬如乳房抓破了一道,屁股拧青了一块,小肚子还留了一个手印。之后,季姒让这个丫环把自己的小姑子秦姬给请来了,哭哭啼啼脱个精光给她看。
“大妹子,自从你大哥不在了,我就成了孤儿寡母,原指望你二哥能帮着我拉扯孩子,管好这个家,谁知道你二哥竟然人面兽心,对我起了歹意。昨天晚上你二哥窜进我的房间,说怕我睡觉冷,非要陪我睡觉。当时我已经脱了衣服准备睡觉,我不从,可是你二哥就霸王硬上弓。我反抗,他就打我,你看看这奶上,再看看屁股上,再看看肚子上。唉,要不是看在还要拉扯孩子的份上,我死的心都有了。妹子,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样的事情我又不能对外人说,就只能对你说了。妹子,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呜呜呜呜……”季姒表演得不错,如果拍成电影,够三级片了。
“啊。”秦姬万分惊讶,她万万没有想到季公若竟然是这么个人面兽心的人。
秦姬答应嫂子要帮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实际上嫂子才是个人面兽心的人。
当年公鸟活着的时候,跟季孙意如的叔叔公甫的关系最好,两人是堂兄弟。季姒这个时候又派人去公甫那里哭诉,说是季公若要诱奸自己,被自己拒绝之后,公思展和申夜姑两个狗腿子就来威胁利诱自己,逼迫自己跟季公若好。
公甫很愤怒,恰好这时候弟弟公之来找他,说是秦姬向他反映情况,说季公若对季姒图谋不轨,动手动脚。
于是,公甫和公之两人就来找季孙意如,向侄子汇报季公鸟家的情况。
“什么?这不是败坏我们季家的名声吗?”季孙意如是个出了名的不动脑子,听风就是雨,当时大怒。
按着季孙意如的想法,把季公若三人都抓来砍了,不过公甫和公之劝他,说季公若怎么说也是你叔叔辈的,这点事也不能就杀了他,再说了,家丑还是不要外传,不如把公思展撤职,把申夜姑给杀了算了。
后世有城市大火,把临时工当替罪羊,就是从这里学的。
季孙意如办事的效率挺高,立即派人拘留了公思展,捉拿了申夜姑,把申夜姑送去了士师那里审判。
季公若听到了风声,一打听,知道是被人陷害了。
“这不等于是我连累他们吗?要是他们罪名成立了,不就等于我真的做过那种事了吗?”季公若急了,去找季孙意如评理。
季孙意如根本不见他,直接命令人把申夜姑给杀了。
从那之后,季公若对季孙意如恨之入骨。
郈家也是鲁国的公族,在鲁国也混得不错。
那时候鲁国很流行斗鸡,这是一项全民参与的运动,平头老百姓斗鸡,卿大夫也斗鸡。季孙家斗鸡,郈家也斗鸡。
这么说吧,那时候的斗鸡,就是现在的奥运会。
季孙家和郈家住在隔壁,两家经常斗鸡,并且下赌注。
那一年两家斗鸡斗得厉害,赌注也下得大,季孙意如对这件事情非常关注,下令只准胜不准败,说是事关家族荣誉。
季家的斗鸡士们有些坐立不安了,因为他们知道郈家的鸡非常生猛,恐怕自家的鸡不是对手,怎么办?斗鸡士们大眼瞪小眼,瞪成了斗鸡眼的时候,终于想出了办法。
第二天,斗鸡大赛开始了,郈家的鸡率先出场,雄赳赳气昂昂,好不威风。之后季家的鸡也出场了,立即引起全场哗然,为什么?季家的鸡的头上竟然戴着皮甲。
两只鸡斗起来,胜负立判,郈家的光头鸡自然不是季家盔甲鸡的对手。
郈家很气愤,但是又不敢指责季家,只好输钱认倒霉。
又过几天,两家又约好了再战一场。
季家的鸡依然戴着盔甲出场,再看郈家的鸡,也戴了盔甲,不仅戴了盔甲,鸡爪子上都安装了金属爪,锋利而且坚硬。这一回,吃亏的就是季家的鸡了,被郈家的鸡一顿蹂躏,抓得奄奄一息。
季家斗鸡斗输了,按理,既然你们先装备了鸡,就不能指责别人装备了鸡。可是,季孙意如不这么想,在他看来,季家的鸡就代表了季家,只能赢不能输,如今不仅输了,而且基本被抓死了,这不是太丢人了?
季孙意如首先把鸡追认了烈士,之后强占了郈家的宅基地,还派人活捉了郈家的金爪鸡,以违背斗鸡规则的罪名杀掉,并且为自己的鸡陪葬。
郈家惹不起季家,只能忍了这口气,不过,郈家全家恨死了季孙意如。
臧家也是鲁国的公族,而且是世袭的司寇,当初臧文仲还是鲁国的执政,臧家的实力在鲁国仅次于三桓。
臧家和季孙家很早以前就结下了梁子。
鲁襄公二十三年(前550年),孟孝伯诬告臧纥(臧武仲)想要造反,季武子信以为真,于是出兵进攻臧家,臧纥逃到了齐国,他的弟弟臧为接掌臧家。从那之后,臧家和季家就算记下了一笔账。
后来臧为死了,儿子臧昭伯(臧赐)继位,与季家的关系还是非常冷淡。
那一年臧昭伯去晋国出差,他的堂弟臧会趁机偷了臧昭伯名叫偻句的龟壳,这可不是一般的龟壳,而是著名的龟壳,据说用来占卜百发百中。臧会拿来占了一卜,占卜的问题是诚实好还是虚伪好,占卜的结果是虚伪比诚实好。
“太好了,我这人就比较虚伪。”臧会很高兴,平时就喜欢坑蒙拐骗,这下有理论支持了。
恰好臧家准备派人到晋国去探望臧昭伯,臧会主动请缨,于是代表臧家去了晋国。臧昭伯看见家里来人,非常高兴,询问家里的情况,臧会回答得一五一十。可是等到臧昭伯问起自己的老婆和自己的亲弟弟的情况,臧会就不回答了,还作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你说,我能挺得住。”臧昭伯看臧会的样子,猜想大概是老婆跟弟弟上床了。
“没什么,真没什么,真的。”臧会继续装。
“兄弟,你就别瞒着我了。”
“大哥,没有的事,我怎么说呢?再说了,那些流言蜚语,不能相信的。”臧会装得挺像,越这么说,臧昭伯就越是怀疑。
最终,臧会还是没说,此后臧昭伯在晋国过得非常压抑。
终于,臧昭伯出差的任务完成了,急匆匆赶回国。刚进入鲁国,臧会就来迎接了。原来,臧会早就算好了臧昭伯这个时候会回来。
“那什么,兄弟,我老婆和我弟弟没什么吧?”臧昭伯就关心这个问题,一见面就问。
“啊,那,什么?没,没什么吧。”臧会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磨叽?你说啊。”
“我,我真不知道。”
臧会就是不说,可是看表情,绝对是知道什么隐私。
臧昭伯很愤怒,看来弟弟和老婆确实有奸情。怎么办?家法处置。
臧昭伯让臧会先回去,嘱咐他不要透露自己已经回来了,自己要突然袭击,直接将老婆和弟弟处死。
臧会得意洋洋地回去了,他就希望看到这样的效果,只有等臧家乱了,自己才有机会接掌臧家。
然而,臧昭伯在愤怒之后渐渐冷静下来,左思右想,想来想去觉得自己的老婆不是这样的人,弟弟也不是这样的人。于是,臧昭伯悄悄地来到了曲阜的城郊住下来,然后派人潜回自己家中进行观察。一连三天过去,潜伏的人的报告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奶奶个腿的,太阴险了。”到这个时候,臧昭伯算是识破了臧会的诡计,心中还是一阵的后怕。
臧昭伯随后回到家中,立即派人捉拿了臧会。
“狗日的挑拨离间,杀了他。”臧昭伯下令杀了臧会。
可是,臧会设法逃跑了,逃去了郈家的封地郈,郈家任命他为贾正,掌管价格,相当于今天的地方物价局的局长。
人都逃了,臧昭伯也不好去捉,就这样算是放过臧会一条小命。不过臧昭伯说了:“你最好就躲在郈,你要是敢回曲阜,最好不要让我知道,否则一定宰了你。”
在郈地躲了一段时间,臧会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应该没事了,恰好郈家要去曲阜给季孙家送账簿,臧会就回了曲阜。
臧会回曲阜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被臧昭伯知道了,立即派了五个人去捉拿他。恰好臧会从季孙家出来,看见有人捉他,转身就跑,结果还是没跑掉,就在季孙家的家门口被捉住了。
本来,臧会这下就算交待了。可是这小子运气真好,正好碰上季孙意如出门,亲眼看见臧会被捉。
按理说,季孙意如跟臧会也没有什么交情,要是在大街上遇上这事情,根本就不会管。可是今天这事情就发生在季孙家的家门口,而且,臧会是来给季孙家送账簿的,要这样被捉了,季孙家不是很没有面子?
“胆肥了,在我们家家门口捉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再怎么人家臧会是来给我们家送账簿的,好歹算是个客人。啊,你们是不是不把我们家放在眼里啊?”季孙意如当时就火了,下令立即将捉拿臧会的五个人全部捉拿。
这下热闹了,捉人的反而被捉了,臧会受到了季家的保护。后来,季家和臧家两家协商,臧家向季家道歉,季家放人,同时要求臧家承诺不再追究臧会。
从那以后,臧家和季家的仇恨更深了。
鲁昭公二十五年(前517年),叔孙婼前往宋国聘问,宋元公亲自宴请他,两人谈得投机,喝得大醉,竟然双双泪流满面,就差热烈拥抱了。宋国大夫乐祁也参加了宴会,回到家里对老婆说:“我看国君和叔孙婼恐怕都活不长了,该高兴的时候却悲哀,该悲哀的时候却高兴,这都是神经有毛病的。”(《左传》原文:哀乐而乐哀,皆丧心也。)
除了聘问之外,叔孙婼还捎带着要给季孙意如办一件事情,为他迎亲。原来,季孙意如元配早死,因此又求娶了宋元公的女儿。按理,国君娶亲才是卿去迎亲,季孙意如娶亲竟然委托叔孙婼给迎亲,固然很低碳,可是在礼节上有问题。叔孙婼没好意思拒绝,不过季孙意如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于是另外派了季公若随行,就算是季公若来为自己迎娶夫人,这样就说得过去了。
季孙意如为什么派季公若呢?说起来也有道理。
原来,季公若的亲姐姐是小邾夫人,宋元公的夫人是小邾夫人的女儿,也就是说,季公若是宋元公夫人的舅舅。可是,宋元公夫人的女儿这下就成了季孙意如的远房外甥女。还好那时候论辈分只论男方,这样就没有人说季孙意如娶了外甥女了。
问题是,季公若对季孙意如恨之入骨,当初季孙意如派自己来,就打定主意要破坏这门亲事。
“外甥女啊,我看你别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了,这季孙意如可不是个东西了,人品很差,而且我听说国君要驱逐他。”季公若对宋元公夫人说季孙意如的坏话,少不得添油加醋海阔天空。
宋元公夫人一听,原来宝贝女儿要嫁的竟然是这么个东西,当时就不愿意了。于是,宋元公夫人去找老公,要求悔婚。
宋元公一听,也没主意了。可是,悔婚可不是件小事,何况这是国际婚姻。于是,宋元公请乐祁来出个主意。
“主公,这婚不能悔。如果鲁国国君要驱逐季孙,其结果只能是鲁国国君自己被驱逐。鲁国的政权已经在季孙家族三辈了,近四代的鲁国国君都是个摆设。鲁国国君已经丧失了百姓,拿什么去驱逐季孙?”乐祁看问题看得透彻,一针见血。
宋元公这才放下心来,依然把女儿嫁给了季孙意如,把季公若搞得很失落。
回到鲁国,季公若把宋元公的女儿送给了季孙意如,表面上很高兴,心里面在打鼓。季公若知道,一旦宋元公的女儿成了季孙意如的老婆,人家就是一家人了,当初自己在宋元公夫人面前说的坏话迟早会被宋元公女儿在床头说给季孙意如,那时候,自己恐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季公若很害怕,一边后悔,一边想着怎么样才能摆脱危险。想着想着,想起嫂子来了。想起嫂子什么来了?想起嫂子当年恶人先告状,先下手为强来了。
“干脆老子也先下手为强,赶走季孙意如那个孙子,老子来当季家的主人。”季公若这样想。
季公若也是这样做的。
季公若从宋国带回来一把弓,找了个机会把弓献给了鲁昭公的儿子公为,顺便约了他一同出外去打猎。公为是鲁昭公的嫡长子,被立为太子。
“公子,你觉得季孙意如这人怎么样?”打猎的当口,季公若假装不经意地问公为。
“好啊,好人哪。为了国家日夜操劳,大公无私,运筹帷幄,这么说吧,这个国家就靠他了。”公为不知道季公若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心说你们都是季家的,我就闭着眼睛拣好听的说就行了。
季公若没说话,盯着公为看,还带着笑容。公为不知道季公若什么意思,被看得心里发毛。
“我说伙计,你不说话盯着我看,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要看看说瞎话的人是什么样的。”
“我,我没说瞎话,我说的是真话,没有季孙意如,哪有我们今天的日子啊。”
“行了,你就别装了。三桓瓜分了鲁国,最恨他们的就是你们这些公子了,这谁不知道?是,没有季孙意如就没有你今天的日子,可是这是好日子吗?你别以为我姓季就向着季孙意如。告诉你,我季公若深明大义,大义灭亲。季孙意如的做法我看不惯,我早就想着帮助公室拿回自己的权力,扫荡三桓,拨乱反正,为鲁国的繁荣昌盛而奋斗终身了。”季公若把自己那点私仇提升到了大义灭亲的高度,说得慷慨激昂。
“那,你什么意思?”公为心中暗喜,但是还是不知道季公若想干什么。
“我要除掉季孙意如这个狗兔崽子,把他全家都赶走,把土地还给公室。”
季公若说,看公为有点迷茫,于是压低了声音说:“可是,靠我自己做不到这一点,这必须你爹亲自牵头。现在恨季孙意如的人海了去了,只要主公登高一呼,全国人民都会跟从的。到时候灭了季孙意如,公子您可是最实惠的。”
其实公为一直就对三桓不满,土地被三桓瓜分了,自己名义上是太子,其实就那几块干巴地,日子也就过得比士强一点。如今季公若提出这么个主意来,公为自然要眼前一亮。
“好,我再请几个兄弟过来,大家一块商量。”公为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