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总会让人产生压迫感,让人徒生恐惧,此时,约三十平方米大的墓室里只有两朵摇曳的烛光,极像乱葬岗里游走的鬼火,我站在厚道伯身边,屏息敛气地注视着王叔跟魏建国,希望他们能尽快找出连通三界的暗道。
突然,王叔停在原本摆满金器的石台旁边,手持蜡烛做着上下移动的姿势,一边观察火苗,明显是有所发现。难道暗道就在那儿?刚才封门石落下之前,魏建国就蹲在那个位置,莫非他早就看出来了?
王叔摆弄了一会,把蜡烛竖在石台上,蹲下身子把那件圆肚鸡冠壶搬开,再慢慢挪动紧贴墓壁的一对鎏金大铜马。看这情形,魏建国也过去帮忙,俩人好像心有灵犀,各持一侧,小心翼翼地把铜马移走。这时,墓壁上现出一个半人高的拱形洞口,上面搭拉着一扇破烂不堪的木门……
我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能如此顺利找到暗道,身旁的厚道伯好像洞悉我的心理,他压低嗓音说:“草原民族对宗教的虔诚远比防盗重视,所以总弄些在咱们看来有悖常理的东西。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给你一条生路,或许就是个陷阱。王主任能这么快找到破口,不过是利用火苗摇摆的方向,这也是他关灯换蜡烛的原因,你可要好好学学。”
“哦!是这样。”我敷衍了一句,注意力却完全落在王叔那边,借着蜡烛微弱的光亮,我看到那扇破木门已经被拆下,王叔正打着手电筒往里边照,很快他又站起来,欣喜地对着众人说:“果然是条暗道,修得很工整,跟资料记录的一模一样。”
“我下去看看。”魏建国早已迫不及待。
“等等,先留意里边有没有脚樱”厚道伯突然抛出一句语惊四座的话,也不理会其他人惊愕的反应,示意我搀扶他过去。
“您是说,偷金器的人在里边?”我感觉一片紊乱。
“啊!真的有一行脚樱”魏建国发出惊呼,“踩在淤泥上,很清晰。”
“就一行,那他还在没出来,可……又是谁把门堵上的?”
“如果暗道真的连通三间墓室,那他可以绕回来啊!”厚道伯淡淡地解释。
“有这必要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开始沉不住气了。
“这是在探路,做到心里有数。不明白就慢慢想……”厚道伯刻意压低声音说。虽然没去看他的表情,但我能清楚的察觉到他的不快。
就在我俩走到石台边时,厚道伯突然脚下一沉,他立即停下脚步,望着地下若有所思地说:“原来‘铁索吊石’的机关就在这里。”
“您踩到了?”我跟着朝下望,昏暗中,只见他脚踩的地方,那半干的淤泥深深陷入,形成一个规则的长方形凹坑。
“这是跷板,一头钩着铁索,由无数滑轮连接到外面的巨石,原理跟现在的老鼠夹差不多,当有外力踩压跷板时,下面的挂钩就会脱开,使悬吊着的巨石疾速落下,而这一拉又启动第二个机关,等墓室里的人听到动静赶出去看时,正好断其后路,把人困死在甬道里。”
“这么阴险?”我不由自主地打个冷颤,刚才那一幕真是死里逃生。可又觉得不可思议,于是问道,“这地上厚厚一层淤泥,想必长时间有水泡着,怎么还这么灵敏,铁索也不会锈掉?”
“哎!古人的智慧深不可测啊!很多事物都令人难以置信。我之前也跟你同样的想法,总以为机关早就失效……”厚道伯越说越细声,最后几句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只感觉话语间充满敬佩与自责。
我原本还有一大堆问题,此时也只好打住,搀扶着他慢慢走到王叔身边。
“我走前面,天桦你负责照顾厚道伯,小魏留最后。走!”王叔干脆利落地做出安排,打起手电筒,弯腰钻入幽深的暗道里。
面对窄小的洞口,我一时不知所措,厚道伯抽出手来,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扬起下巴示意前进。我心领神会,一弯腰,拖着他慢慢摸索着往里钻。
跨进拱形洞口,迎面而来的是阵阵冰冷的阴风,我的心一下紧缩起来,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再走两步,暗道突然变得宽敞,形状如同外面那段“冥路”,既笔直又工整,石砌的墓壁黝黑平滑,给人以厚重庄肃的感觉。
随着渐渐深入,那幽幽的流水声逐渐明显,堆积在墓道里的淤泥也越来越稀,到后来,全变成冰冷的泥浆,每走一步,脚下便是“吧嗒”一响,这声音在墓道深处久久回荡,让人听得心烦意燥。突然,前面的王叔停下脚来,半侧身对着我们。他这动作姿势使我想起一件事来——刚才在献室中,他就是这么一站,那封门石便轰然落下,很可能那一下正好踩到跷板,触动“铁索吊石”的机关……
我没来得及梳理这个问题,就被他的喊声打断,“快来看,这儿有条岔道。”
厚道伯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我几乎是被推着前进,走到王叔身边时,才看清他身侧的墓壁上有个小门,四四方方的没有框架,往里一瞅,像是条凿出来的小巷。
“大伙跟紧点。”王叔伸长脖子瞄了落在最后的魏建国一眼,转身拐进这条岔道中。
眼前的墓道又变得窄小,我干脆背起厚道伯,他也不推辞,默默紧贴在我肩上。
很明显,这条岔道有向上的趋势,厚道伯的身材又比较魁梧,我走得很是吃力,脚步渐渐有些蹒跚,这时厚道伯突然开口说:“对路!这的确是通向寝室的墓道。”
“您咋知道?”我脱口而出,一边喘着粗气。
“因为寝室是摆放尸体的墓室,墓主人嘛!不管怎样位置总比其他两间墓室要高些,以显示尊贵,这也是三界冢最明显的特征,你该不会不知道吧!”厚道伯贴着我耳朵,带着调侃的语气说,“看来你也是半桶水的货。”
这时王叔突然把手电筒照向脚下,我跟着低头一看,原来前面出现两级向上的石阶。他缓下脚步,慢慢踱上去,接着又停了下来,对着一扇涂满黑漆的木门发呆。
“你刚才说过,这种连通三界的暗道是用来给墓主人的灵魂行走的,我想这门也只是装饰,应该不会有机关。”厚道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王叔好像受到鼓舞,他用手轻轻捅一下木门中间的燕尾凹槽,只听“吱”的一声,那看似厚重的门居然开出一条缝。王叔再用力,把两片门板推到边上,这时面前出现一道向上的石阶。
“上面还有个木门。”王叔手电筒一照,回过头说:“那道门是敞开着的。”
“走吧!咱们还有退路吗?”
厚道伯这话很实际,我更巴不得走快点,只觉得他身体越来越沉,再磨蹭可就支撑不住了。王叔很不自然地笑了下,终于抬脚往上走。我做个深呼吸,背着厚道伯踉踉跄跄地跟上。穿过木门,才看清石阶其实很短,大约只有十来级,不禁松了一口气……
王叔率先爬到顶上,却不急着进去,而是回头给我们打光,当一行人全部上来时,他才把手电筒转回墓室里,这时大家才发现,在我们前面是一堵由木条砌成的墙。魏建国点起汽灯,窄小的墓室立即变得光亮。
我轻轻放下厚道伯,抬头打量四周的环境,只见这堵木墙占去墓室的四分之三,顶上呈A字形,外形有点像农村的瓦房,在木墙的中间位置,完美的嵌着一副巨大石棺……这是契丹人独有的,称做“小帐”木质葬具,我猛然醒悟,眼前确实是昨天探过的寝室,只是所处的位置不同,我们现在是在墓室最里处,“小账”的后面。
原来这暗道入口就隐藏在葬具后面,难怪之前谁都没发现,可这门又是谁打开的呢?谁一直走在我们前面?这问题在我脑里只是一闪而过,因为现在最要紧的是能不能逃出去。
这时王叔已经拐过“小账”,小心翼翼地朝寝室门口摸去,魏建国也举着灯向外走,不过他很快就停下来,两眼发光地盯着某个东西。不用想我也知道,他肯定是被那套玻璃器具吸引住。
我搀起厚道伯,踉踉跄跄地绕出木墙,突然感到鼻子阵阵发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这下引来众人一轮白眼,没办法,都怪这间墓室太过干燥,跟暗道有着天壤之别,而我那鼻子对湿度最为敏感。
这所谓的“养尸地”为什么能这么干燥呢?是哪门子道理?一看厚道伯仍满脸愠色,我只好把嘴闭上。也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王叔突然一声惨叫,那声音直教人毛骨悚然,所有人立即触电般地把目光转向他。只见王叔半侧着身子,转过头来好像要说些什么,然而嘴唇却不受制地打颤,好久都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用发抖的手指向墓室门口。
我从没见他露出过这么惊恐的表情,内心不觉一震,一股不祥的感觉顿时涌起。魏建国也是一愣,随即大踏步奔过去,然而,他很快就僵立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墓室门口,像是中了“定身咒”。我跟厚道伯面面相窥,彼此都感到大事不妙,俩人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
当我俩走近时,也不禁叫出声来,只见幽暗的墓室门外,一块灰白巨石横插入地,把整条甬道堵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完了,这三间墓室的封门石竟然是连在一起的,刚才那一下全启动了。”王叔一脸地苍白,声音中充满无法压制的恐惧。
此时魏建国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嘴角微微抽动,色若死灰地盯着王叔。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一直泰然自若的厚道伯则不停喃喃自语,眉宇间流露出一种懊恼。
看他们三个如此反应,我不禁冷汗直冒——刚才一个个还气定神闲的,顷刻间惊慌失措,可见事情已经超出他们所料。这下是凶多吉少了!
“咱们快去祭室看看,或许那边的石头还没落下。”魏建国好不容易挤出声来,却变调得厉害。
“走……”王叔好像被人敲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撒腿就往暗道走去,那慌乱的神态跟之前大相径庭。
虽然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大家还是心存侥幸,期盼奇迹能降临,于是勉强打起精神来,踉踉跄跄地跟随着他。
我依旧扶着厚道伯,当走到暗道入口时,他突然推了我一把,身子靠着“小账”,从中抽出一根木条来,硬挤出笑容说:“我就拄着这个走,这样大家都方便些。”
这看似严实的葬具居然是拼凑的!我一阵惊讶,不自觉地抬头望向那具石棺,只见它仍纹丝不动地嵌在木条中,晃动的光影下,形成一幅极其阴森诡异的画面。
……
大伙走下石阶,再次回到阴风阵阵的暗道中,王叔一言不发地转向通往祭室的一侧,步伐明显加快了许多,魏建国也绕到前面,紧紧跟随王叔的身影,而我仍陪着厚道伯,一步一步地向前赶。大约走了十几米,脚下的泥浆突然消失,换成刺骨的冰水,虽然只是浅浅的一层,但却让人倍感难受。而这时,那潺潺的水流声越发明显,好像就在眼前。
“地下河就在附近了。”厚道伯边走边压低嗓音说:“修这墓的人是个高手,眼看是个‘断龙穴’,他却知道下面有条暗河能生脉气,是个不折不扣的活穴。八卦甲子,神机鬼藏啊!”
事到如今他还有心思讨论风水,我讶然之余,一直隐藏在内心的困惑又冒出来——他真的只是一个买卖羊毛皮货的老头吗?
“奇怪!按理说这地下河应该在山丘底下,可这墓明明是在半山腰位置,怎么回事呢?”王叔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不安地问。
“会不会是用了‘悬魂梯’之类的技巧,咱们这一路看似平坦,其实是一步步走向深处。”魏建国皱着眉附和。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厚道伯身上,好像只有他能解答,我正感到奇怪,就听厚道伯说道:“上面有没有用悬魂梯还不好说,不过,从地上淤泥的干湿、稠稀可以看出,这暗道确实要比献室低一些。”
厚道伯顿了顿,接着说:“这条暗道经常被水泡,壁上应该留有一条水线,你们从远到近照一下看看,这条线是不是在渐渐升高?”
王叔马上把手电筒转向墓壁,上面果然有条齐腰深的水线,他再照向远方,从目所能及的地方一直照到另一边,这一比较,发现两端竟有至少一米的落差,不禁愕然地张大嘴巴。
“咱们是不知不觉来到山底下了。”厚道伯喃喃地说,一边扶着墓壁往前走。突然,他停下来“啊!”的一叫,随即手舞足蹈地对着王叔他们喊道,“危险!你们俩快退后,快……”
王叔跟魏建国都是一愣,也不敢怠慢,三两步退到我身边来,然后用疑惑的眼光盯着厚道伯。
“你们照这面墓壁看看,注意石砖间的缝隙……”厚道伯用手拍了拍墙壁,大伙不由自主地望过去,在两把手电筒的照耀下,只见石壁的缝隙间,从上到下布满一个个圆孔,这些孔洞只有手指一般粗,隐藏在黝黑的墙体中,若不细看还真难以发现,想必刚才厚道伯是手触摸到的吧!
“是‘伏弩’,这墙里面还夹藏着机关?”王叔下意识地扶了下眼镜,手电筒的光柱正好照在额头上,我看到上面满是冷汗。
“古代的弓一般是用竹片相夹制成,而弦则是用动物筋腱或麻线做原料,虽然工艺已经登峰造极,但绝不可能保存几百年不朽,就我看来,现在能剩下些箭簇之类的金属小件就不错了。”魏建国边解释边观察其他人的反应,很明显,他并不肯定自己的想法,因为之前的“铁索吊石”就是例证,古人总有出乎意料的办法。
“咱们试试不就清楚了。”
厚道伯拄着木条,退到两侧没有孔洞的地方,示意王叔跟魏建国把背包解下来,抽出侧边一捆细麻绳,一头把两个背包绑做一团,另一头缠在手上,掂了掂包的重量后,用力向前扔去,只听“啪”的一声,地上溅起一圈水花,然而却没其他动静,于是他又拉了回来,把手里的麻绳延长半米左右,再次扔向前方……
这是“投石问路”。大伙明白到厚道伯的意思之后,无不露出钦佩的表情,又看他拖着伤腿很是吃力,纷纷过来帮忙。
当扔到第四下,也就是距离刚才王叔站的位置前一点的地方时,那背包居然往下一沉,四周“咕咕”的冒出水泡。紧接着,一阵诡异的声音响彻整条墓道……这突变让在场的人目瞪口呆,一个个像冰雕般的僵立着。大约两三秒后,响声骤然停下,大伙还没回过神来,只见眼前一阵闪动,无数光影从孔洞中激射而出,狂风骤雨般地打在对面墓壁上,溅起一片耀眼的星火……
“啊!”众人几乎同时发出惊叫,王叔立即把手电筒照向地面,细看之下,掉落在水洼中的竟然是一根根闪着寒光的铁箭。面对这一幕,所有人无不感到魂飞魄散,要不是厚道伯及时察觉,恐怕现在地上躺着的就是四具蜂窝般的尸体了。
“什么玩意儿?上千年了还能要人性命?”
一阵沉寂之后,魏建国首先开口,他干咽下一口痰,哆嗦着把背包拉回来,那上面有两根深插着的箭,想必他是要看个究竟。
背包是紧贴地面的,这么低的地方都被射到,可见这“伏弩”有多歹毒,一击发就如天罗地网,让人无处可逃啊!想起书中对其的描述,我乍起一身寒毛,之前的怀疑此时一扫而空。
魏建国蹲下身子,把背包抱到膝盖上,大伙围过去一看,又是一阵惊呼,只见背包上至少有七八个贯穿的破洞,而停留在上面的那两根,竟然穿透外侧的小铁铲,插在包里的军用水壶上。
“真邪门!”魏建国腾出手来用力去拔,不想抓了个空,整个人向后跌,他满脸疑惑地把手伸到汽灯下,却看到一手的油腻,上面满是黏糊糊的透明油脂,散发出怪异的味道。
“这箭整条是铁做的,还泡着油……”魏建国惊讶地望着其他人,突然又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用急促的语气说:“原来伏弩能不烂不锈的秘密就在这儿,它们一直泡在油里,机关触动后才被拉起来……”
未等他说完,王叔已经把手电筒照向墓壁,我跟着一瞧,只见那密密麻麻的孔洞里,全都有油渍溢出,好像一只只哭泣的眼睛。
“能保存千年而不挥发固化,这油绝不普通。”厚道伯手指抹了下箭把,搓了搓,又伸到鼻子下去嗅,突然说了句震人心弦的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鱼油?”
“人鱼油!您是指,秦始皇王陵里用来点长明灯的那种油脂?”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关于人鱼油,最早出自司马迁《史记》中的记载,据说其易燃又特别耐烧,火苗不烁而且无烟无味,是古时盗墓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坊间一直传得神乎其神,只是从来没人见识过。
“把汽灯关掉吧!要是不小心点着可就全完了。”厚道伯做出提醒。
“那倒不必,你们看,这都点不着。”魏建国不知何时划了根火柴,用火苗在箭上来回游动,并没有燃起来。
“咱们还是尽快想办法出去吧!”
王叔这话一下把大家拉回现实,墓道里顿时一阵沉静,相信此时每人心里都弥漫着死亡的阴霾。突然间,我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
“修墓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设置机关呢?”我把脸朝向王叔,“您不是说,这种暗道是专门修给亡灵穿行三界的吗?怎么会有机关,而且是费尽心机的大工程?”
“好、好,问得好。”厚道伯拍起手来,撑直身体说:“这说明附近有弱口。”
“弱口?”
“对!像这样的大型墓葬,无论怎么修总会有薄弱环节,为了阻止盗墓者潜入,这些地方往往会用机关来弥补,比如冥路的‘流沙局’。”厚道伯一手梳着胡须,悠悠地说:“我估计这弱口就是地下河。当初选择这块看似绝地的山丘来修建墓穴,是因为地下有条暗河能调理地脉生气,这样的风水格局最是隐蔽,也不知瞒骗过多少挖坟盗墓者。可修墓人也意料到,这暗河是会移动的,虽然缓慢,但总有一天会冲破墓道,形成破口给盗墓人机会,所以就在最靠近暗河的地方设下伏弩……
幸亏咱们发现得早,这夺命机关反而欲盖弥彰,成了逃生指引了。当然,也算咱们命大,要是等变成刺猬才明白这一点,那可就冤咯!”
厚道伯一口气解释清楚,大家听得一惊一乍,庆幸之余,逃生的信心也骤然大增。
“大家先别急,就孔洞的分布来看,这伏弩的面积挺大的,肯定不止一个触发点,还要再扔几次试试,最好扔出一条路来,到没有墙壁孔洞的地方为止。”
“好的!你们歇会,我跟天桦来搞。”魏建国捡起麻绳,量度下长度后,却又站着不动了,我不解的侧过身去,只他指了指背包,面无表情地说:“你来扔,我负责放绳子、打灯。”
这还用得着你吗?不如在后面指挥喊口令好了。我生出一股无名火,可想到还是逃命要紧,也不跟他计较,抓起背包用力往前抛去……
果然不出厚道伯所料,这一路有好几个触发点,每次击发都叫人心惊肉跳,我暗暗数了下,竟有五次之多,最后一次更是夸张,不但万弩齐发,随后还有铁蒺藜跟狼牙棒从顶上滚落,把那两个成了筛子的背包扯得四分五裂。
“背包都散掉了?幸亏已经超过伏弩的范围,要不然真不知怎么办好。”魏建国自言自语,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我白了他一眼,内心说道——那就把你绑起来代替。一瞅他正要把烂成破布团的背包拉回来,便趁机大声呵斥,“别拉。你傻了?要留着做路线记号的。”
……
在确认没有铁箭射出之后,大家不敢磨蹭,各自做好重新出发的准备,我把手里的麻绳用箭钉在地上,转身再把汽灯提在手里。这时王叔点了一根烟,猛吸一口后,顺着麻绳慢慢往前迈去,其他人立即跟上,紧贴着他的脚步,不敢有一丝偏差。
虽然经过仔细探测,但大家还是心有余悸,短短的一段路走得大汗淋漓。好不容易脱离伏弩的范围,只觉得全身就快散架,双腿的肌肉不受制地抽搐,就像走了一回鬼门关。
“流水声更明显了,应该就在附近,大家留意两侧的墓壁。”王叔交代了一句,继续向前摸去,也不理会地上的破背包。
其实到这会大伙都明白,就算走到祭室也无济于事,出口肯定也被封门石堵死,唯一的生机就是找出破口,所以个个打起精神,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墓壁上,那专注而又忐忑的神态就如等待开牌的赌徒。
就这样,一行人在阴森的墓道里摸索潜行,或许是对伏弩的恐惧还没消散,大伙下意识地排成一条直线,把王叔顶在最前面。当王叔反应过来时,已经来到暗道的尽头,只见前面有个拐角,想必就是通往祭室的岔道。而岔道对面的墓壁,阵阵流水声潺潺传出。
王叔迅速把手电筒照过去,后面的人立刻发出惊叫,大家“轰”的一下冲上前,目不转睛地墓壁下角——在光柱笼罩的地方,有几块墓砖不知所踪,形成一个小小的半圆型缺口,细看之下,缺口里面居然波光粼粼,好像一条小河穿行而过。
“果然被您意料到,真的有个破口,而且就是被地下河冲塌的。”王叔激动的望着厚道伯,眼神中充满亢奋与敬佩。
终于看到逃生的希望了,我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只觉得心跳不停加速,快得有些喘不过气。魏建国的反应更激烈,他一下扑过去,不想一个踉跄,整个人跌倒在水洼里,爬起来才发现,原来不但墓壁被冲破,就连边缘的地砖都被水流淘空,塌下一个齐膝深的水坑。
“咱们先把这破洞撬开看看,如果只是条小水沟的话,还有得折腾。”厚道伯依然很冷静,他站直身子,开始布置行动——
“小魏你上去祭室看看,不管封门石有没有落下都尽快回来报告。天桦,你去把刚才掉落的那几根狼牙棒拿来,还有背包里的小铁铲……”
“那些狼牙棒可都是文物……”王叔的话只说到一半便自行打住,事到如今,能不能逃出去还是个未知数,哪顾及得了,于是他默默的把手电筒递给我。
此时没人会对祭室抱有希望,但魏建国还是顺从的疾步跑去,倒是我有些犹豫,毕竟那个“伏弩”让人胆寒心颤。厚道伯好像洞悉我的心理,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我只好硬着头皮往回走。
……
一个人在阴森幽暗的墓道里摸索,这滋味确实不好受,我不但承受着孤单带来的压抑,更有一种恐怖的感觉——好像有个人如影相随,一时在背后,一时又飘到我头顶,悄然无息地窥视着我,让人浑身不自在。
好在破口跟伏弩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十分钟不到我就回来了,这时魏建国已经站在王叔身边,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上面肯定也是被堵死。
“这几块石砖松垮垮的,你试试看能不能敲开。”王叔边说边让出位子,看来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当苦力的料。
我上前一步,站到冰冷的水洼里,抡起狼牙棒就是一捅,只听“哗啦”一阵响过,墓壁上露出一个大窟窿,大家把所有光源对准里边,随即发出欢呼。
“这里不属喀斯特地貌,怎么会有地下洞?”王叔裤腿也来不及卷,便一头跳进水洼里,手摁着破墓壁,俯下身子朝里面张望。
“可能是这样,暗河改道后直奔这里而来,却被墓壁死死挡住,经过长年冲刷,最后不但弄破墓道,还掏出这么一个坑来。”魏建国边分析边比划着,好像蛮有道理。
“的确是,里边就这个洞大点,连接的两头都很窄,也就三四十公分,看来这暗河真的只是条小水沟。”此时王叔踉跄着爬上来,未等站稳,便迫不及待地说:“虽然这暗河咱们钻不了,不过上面全是原生土,想必已经超出这座墓的修筑范围,咱们可以挖地洞出去。”
“运气啊!三界冢一般坐西朝东,契丹人又崇拜太阳,墓室肯定向东延伸,而且会是在最东面位置,结合这座山丘的走势,咱们现在应该在山体边缘的地下。这破口又是在墓室东面,所以只要再往东斜挖上去,用不了多久就能穿到地面。”厚道伯抚着胡须,接着说:“这条暗河有一段在山前绕过,我昨天找水的时候挖到了,不是很深,距离地表只有一米多,除去地势高低,我估计这里最多五六米深,半天时间就能打通。”
“那赶快动手吧!”魏建国早已按捺不住,提起汽灯踏进水洼里,淌到洞口后却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望着我。我立刻明白这家伙的意思,无非是想让我打头阵,于是握紧小铁铲,二话不说地钻进去。
这是个四壁嶙峋的圆坑,水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只比洞口的水洼略高一点,不过人必须半弯着腰。那水流也不是很急,但却冰冷刺骨,想必是融化的雪水。
“哪是东边啊?”我哆嗦着问,洞的两头立即响起阵阵回音。
“就在你正前方。”厚道伯想过来指导,可刚走下水洼便一声痛叫,手忙脚乱地退回去,原来他情急之下,忘记腿上有伤口了,冰水的刺激让他痛如切肤。
这时王叔打着手电筒走在洞口,蹲下来照了一通之后,停在我头顶前方的位置,用坚定的语气说:“水流一般是碰到硬物才改道的,所以四周都不好挖,你试试这里,斜着往上挖。”
我迅速摆好姿势,一手托住洞顶,一手握紧小铁铲,使劲地向上插……
可事实并不像王叔所说,这顶部也十分坚硬,加上不好发力,弄了半天才捅出一个小洞来,还累得腰酸背痛。“要是乔老头的那条癞皮狗在就好了!”我嘀咕了一句,突然对他们父女俩很是惦念。
“用这个试试。”这时魏建国淌着水过来,举起狼牙棒捅向我挖出来的小洞,再往下拉,棒头的尖刺一下带出好多泥土。
“行啊!”我兴奋得手舞足蹈。
“越往上土应该越松,你俩分工合作,咱不用多久就能出去了。”王叔激动地说,他这话更像是在打气。
捣鼓了一阵之后,终于掏出个半人高的洞来,魏建国打算钻上去继续挖。就在这时,我突然觉得双脚有些麻痹。是让冰水给冻的吧!我跺了跺脚,发觉有些沉重,于是把手伸进水里,想锤捏几下,不想却抓到一团黏糊糊的东西,顿时乍起一身鸡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