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41年的中日大会战中,中日双方都各有一次完胜,中方是上高会战,日方则是中条山战役。让陈诚羡慕不已的第二次长沙会战其实打得并不好,甚至起先连陈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要不是他出兵猛攻宜昌,薛岳将会输得很惨。
这次会战起自于1941年9月18日,进攻长沙的第十一军由新任司令官阿南惟几中将亲自负责指挥。
常胜将军
阿南惟几,毕业于日本陆军大学第三十期,与石原莞尔是同期生,此前为陆军省次官。
日本侵略军司令官阿南惟几
阿南属于那种见过世面的军人。别人一辈子能见上天皇一面已足够出去吹上半天,但阿南有一段时间却能跟裕仁天天见面——他曾担任天皇的侍从武官,由于小样儿整得挺带劲,据说在皇宫里的时候,还特招宫女们喜欢,连皇后娘娘都对他另眼相看。
这种优越感也被阿南带到了中国。在武汉第十一军司令部,他把两位前任的作战案例都拿出来翻了一下,得出的结论却是冈村也并不比园部高明到哪里去,毛病都差不多,那就是出兵太“散”。
园部分成三路,南北两路都没起什么作用,导致中路孤军深入,被第七十四军打得落花流水。
冈村也分三路,应该说比园部要强一些,可并不是战略战术强,而是“最弱师团”小宇宙爆发,突然表现扎眼,才吸引了包括第七十四军在内的五个军。
阿南要想超过冈村和园部,显然就必须克服“散”,争取“合”。
第二次长沙会战,第十一军就专攻湘北一路,各部队齐头并进,相互策应,目的就是寻找并消灭第九战区主力。
如果可以,阿南很希望来个突袭,可惜他做不到,双方天天大眼瞪小眼,各地兵力突然向一个地方集中,实在很难瞒过对方的眼睛,相关情报早就飞到了薛岳的案头。
发现日军由三路变成一路后,薛岳也赶紧调兵遣将,不仅将本战区兵力调往湘北,而且通过统帅部要来了四个军加强防守。
有了这么多部队后,他的思路忽然变了。
老虎仔既以岳飞自命,对打胜仗就有一种比一般人都炽热得多的渴望。道理很简单,在民间的野史评书里,岳鹏举可是常胜将军,谁听说他吃过败仗的?
然而,真实的战场并不是这样。胜利的毕竟只有一方,你胜对方就要败,所以要想天天赢,哪有那么简单!
薛岳的战绩起起伏伏,似乎有一胜必有一败,有一败方有一胜。比如,兰封会战功亏一篑,万家岭便扬眉吐气,南昌会战郁闷得说不出话,到首战长沙就能笑上一笑。
老实说,在敌强我弱的条件下,能做到这个样子,乃至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率,老虎仔已足可以“军事天才”自傲,也完全能划入常胜将军之列了。
他自己大概也是这么想的。第一次长沙会战后,在抗战后方出现了一幕京剧。
开场后,人们看到男一号首先亮相。但见他顶盔贯甲,前有马童引导,后有帅旗衬托,两厢一排龙套,每人手上各执一旗,上书“精忠报国”四字。
显然,男一号扮的应该是岳飞,可再看帅旗上写的大字,却不是“岳”,而是“薛”。
然后,男二号出场了。这位头戴纶巾,手持羽扇,身着八卦衣,分明就是孔明他老人家。
观众全都纳闷了,以为演的是《说岳全传》,怎么又变成《三国演义》了,而且岳飞还改了姓。
再仔细看节目单,才弄明白,原来这是一出玩穿越的现代京剧,名字就叫“新战长沙”,其中岳飞代表的是薛岳,孔明代表的则是薛岳的参谋长。
外行无所谓,看看热闹而已,内行却不满意,有人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扭头便走。
报界一查,才知道这个雷人剧竟然是薛岳自己让人编的,于是议论纷纷。老虎仔脸上挂不住,便推说是参谋长在瞎搞,参谋长一脸委屈,说这是得到长官同意的……
笑不出来了。现代京剧演不下去的同时,战役的功过成败也不得不打上个大问号。
冲动是魔鬼
薛岳很清楚,第一次长沙会战虽然被宣传成“长沙大捷”,然而胜得实在很勉强。冈村宁次固然没有能击破第九战区的任何一支部队,可他反过来也未能击破对方任何一支成建制武装,双方互有伤亡,只是在第十一军撤退时,第九战区才捡到了便宜。
没能捞到大战果,与采取的战略战术是密切相关的:主力“逐次抵抗”,边打边退,等第十一军主动后撤时再返身追击,当然杀不了人家的大龙,只能抓些小鱼小虾了。
这次兵力足够,完全可以打得狠一点。
薛岳的最新部署是,先在新墙河一线“持久防御”,等第七十四军等其他强力军团到来后,再像上高会战那样美美地打它个大胜仗。
这一战术奏效的前提是必须前面能守住,老虎仔对此信心十足,因为新墙河的守军是第四军,在薛岳看来,那是一道铁闸。
前有“老铁军”把门,后有“新铁军”上阵,到时候把日军这么一围,那戏演起来指定好看了。
人一冲动,魔鬼就会上身。老虎仔光顾看着自己的碗乐,他没想到别人吃饭用的已不是碗,而是盆子。
此次,阿南所使用的兵力超过以往任何一次。
冈村进攻长沙,虽说使用了六个师团,但里面相当一部分都是以旅团为单位,充其量只能算支队,而园部进攻上高,更是小气得要命,从头到脚只投下去两师一旅团。
中条山战役说明,没有大投入就不会有大产出,空手套白狼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阿南采取舍弃部分据点的办法,一口气抽调四个师团,另加五个支队,同时他还参照南昌会战的经验,空前加强了特种配备。
由于湘北的道路遭到破坏,日军特种部队的集结很费劲,足足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但是完成之后,立刻露出峥嵘。
在新墙河北岸,光炮兵就有二十六个大队,相当于四个以上炮兵旅团,全部炮兵接近步兵的一半以上。南昌会战时,冈村动用火炮一百七十门,阿南集结的火炮差不多是这个数字的两倍:三百三十二门!
炮群齐射之后,南岸的守军阵地已是一片狼藉,到处是滚滚浓烟以及被炸死炸伤的人。
在特种兵的使用上,阿南比冈村更胜一筹。在湘北一线,他不仅使用了炮兵、坦克兵、航空兵,还首次出动了伞兵。这些伞兵从天而降,突然从后方对第四军形成威胁。
新墙河正面,不过才二十公里的范围,一下子堆这么多步兵和特种兵,老铁军也受不了。
南昌会战的情景再次重现。9月18日上午,第四军阵地就遭到突破,形势急转直下。
在察觉到对手阵势很大,可能远远超过以往规模之后,薛岳立即命令东面幕阜山区的部队发动侧击。
这是早在第一次长沙会战中就曾使用过的战术,即将大部队保持在日军进攻的侧面,在防止对方迂回的同时,通过侧击来寻机反包围。
重新出招后,前线战况出现缓和,日军的侵略攻势也慢了下来。
薛岳很高兴,认为自己这一掌正击中对方的要害,然而他错了,错在电令已经被阿南截获并破译出来。
正面的缓和,并不是幕阜山区的部队侧击造成的,相反,那是因为阿南临时改变作战计划,从正面抽出两个主力师团,拿去进攻幕阜山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