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缓兑款西征临考验 第三节 威妥玛骗局戳穿

冰雪即将消融,但西征大军缺粮断饷的窘境并没有摆脱。

英国人笑了,俄国人笑了,阿古柏也笑了。

在西征骑虎难下的关键时刻,与左宗棠政见不同的李鸿章站出来了,对左宗棠怀有私愤的曾国荃站出来了,爱国商人也纷纷站出来了。

郭嵩焘收到李鸿章回电不久,威妥玛再次邀请郭嵩焘会谈。

这次,郭嵩焘决定与威妥玛作更进一步的交谈。

行前,郭嵩焘自己草拟了一个意见书作为会谈的基础。

郭嵩焘的意见书一共提了四点:一、阿古柏政权臣服中国;二、阿古柏必须将占据的南八城归还官军;三、针对北疆尚有部分叛贼,阿古柏应协同官军征剿;四、英国须担保阿古柏臣服中国后不再生事。

郭嵩焘决定和威妥玛作进一步的交谈,是因为他本人对官军能否收复南疆缺乏信心,他想利用英国人的调停,使阿古柏尽可能多地向官军交出一些地方,同时也想让俄国尽早地交还伊犁。

郭嵩焘真心地希望通过外交途径能平和地解决新疆的事情。

与威妥玛会面后,郭嵩焘再一次郑重地发表声明说:“本大臣再次声明如下:本大臣历次与威公使会谈,只是私人之间的接触,并不代表本国朝廷的观点。”

威妥玛忙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们之间只是探讨性地接触。”

德尔贝也笑道:“这个声明,郭大人已经讲过几次了!我们在座的人都能背诵下来了。”

威妥玛这时说道:“怎么样郭大人,我们之间已经谈过几次了,郭大人究竟同不同意鄙人的建议呢?难道贵国非要向新疆投上大笔的钱吗?郭大人以为,凭贵国目前的实力,当真能打败阿古柏吗?郭大人,您听鄙人一句劝,赶快丢掉幻想吧。如果阿古柏臣服于俄国人,贵国不仅不能收复南疆,恐怕连伊犁,也要永远被俄国占领了。郭大人应该很清醒,贵国的敌人并非是阿古柏,而是俄国人。据我国得到的消息说,俄国人正在通过各种手段逼迫阿古柏向他投降。如果俄国人得手的话,我们之间无论进行何种接触,都会于事无补的。郭大人,您为什么不讲话呢?您难道不赞成鄙人的观点吗?”

郭嵩焘清了清嗓子,起身答道:“本大臣现在就谈一下自己的观点。本大臣以为,设若阿古柏同意臣服于我国朝廷的话,本大臣还应做三点补充:一、阿古柏必须将强行占据的南疆八城归还给官军;二、对目前北疆的部分叛乱者,阿古柏应派出军队协同官军征剿;三、英国须担保阿古柏从此后不再生事、制造事端。威公使,本大臣的话您能听明白吗?”

威妥玛两手一摊道:“很遗憾郭大人,您适才的讲话把鄙人搞糊涂了!阿古柏交出南疆八城后,他还有什么呢?他不成了一位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了吗?郭大人,您不能提这样苛刻的条件。贵国既然同意阿古柏臣服于贵国,就该把南路的所有地方交给他去管理。只有这样,我们英国才好说话。鄙人在此再次提醒郭大人,贵国面对的真正的敌人是俄国人而不是阿古柏!”

郭嵩焘笑道:“威公使,请您不要激动,这只是我们私人之间的接触,并不是正式的会谈。”

威妥玛这时说道:“郭大人,私人也好,正式也好,您是大清国驻我国的大使,对您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国都要认真对待。郭大人,鄙人再重申一遍,阿古柏是在替贵国管理南疆,贵国为此将省掉一大笔钱。换言之,如果阿古柏交出了南疆八城,难道贵国就可以不派人去管理吗?与其派人去管理,为什么不就势交给阿古柏来管理呢?郭大人,鄙人现在斡旋此事,您不能一点面子不给鄙人。”

郭嵩焘说:“威公使,本大臣已经给足您面子了,您提出我国不对阿古柏发起攻击,本大臣已经同意了。这面子还小吗?”

威妥玛大叫道:“郭大人,您真是太精明了,您既准阿古柏臣服,却又要把南疆的八城收回去,您不该这么苛刻呀!——郭大人,我们会一直谈下去的,直到您答应不再让阿古柏交出南八城为止。”

当日会谈结束后,威妥玛兴高采烈地来面见女王,奏道:“在伟大的女王陛下感召下,郭嵩焘总算答应不再用武力向阿古柏进攻了!我们的第一个目的总算达到了!”

女王听了这话,也马上高兴起来,他当即传话让格兰佛尔进殿。

格兰佛尔到后,女王一字一顿地吩咐道:“格兰佛尔先生,威妥玛与郭嵩焘谈得很有进展,大清国总算答应不用武力向阿古柏进攻了。我们要抢在俄国人的前面与阿古柏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把阿古柏紧紧地控制在我们手里。”

格兰佛尔想了想道:“鄙人知道该怎么做了。请陛下放心,鄙人回到外务部就致电印度总督府,让他转告阿古柏,英国驻哲德莎尔汗国公使馆正式成立,任命罗伯特·沙敖为首任公使。”

女王点头说道:“很好!不过,您还要电告我国在上海的几家银行,关于大清国向我银行商借的西征贷款,目前还不能兑付,直至威妥玛与郭嵩焘达成正式条约。”

郭嵩焘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他直到此时还坚持认为,威妥玛出面斡旋此事,是为大中国好,他本人对中国并无恶意。

很快,阿古柏派到伦敦的特使赛义德·雅古布,按着威妥玛的吩咐,来到中国驻英公使馆,向门房递上求见帖子,要求拜见公使大人。

赛义德·雅古布的拜客帖子上这样写道:“大清帝国属哲德莎尔汗国阿古柏毕条勒特汗特使赛义德·雅古布”此帖显然是出自德尔贝的手笔。

帖子递到郭嵩焘手上,郭嵩焘用眼看了看,又读了读,不由大怒道:“真是无耻之极!强盗竟然也敢立国!”

郭嵩焘随即把帖子还给门房,说道:“告诉这个赛义德,本大臣是堂堂的大清国使臣,不会去接见一个强盗派来的特使!阿古柏要投降,我国准他降,让他去找左宗棠或刘锦棠办理!”

门房很快把帖子还给赛义德·雅古布,又把郭嵩焘的话复述了一遍。

赛义德·雅古布碰了老大一鼻子灰,只好很没面子地退去。

第二天,威妥玛再次约见郭嵩焘会谈时,就指责道:“你郭大人不讲信义,赛义德·雅古布去拜见您,您为什么拒绝呢?您已经答应了不再对阿古柏作军事上的攻击,为什么又不准他的特使向您访问呢?阿古柏已经臣服于贵国,贵国也已答应把南疆交给他管理,您和赛义德·雅古布已经处于平等的地位,您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他是您的同僚啊!”

郭嵩焘起身答道:“不错,本大臣是说过准阿古柏臣服的话,但那只是本大臣个人说的话,并不能代表我国朝廷。”

威妥玛笑着打断郭嵩焘的话,道:“郭大人,鄙人还要向您抗议一件事。阿古柏是向大清国臣服,并不是向贵国的哪位大臣臣服,您怎么能让赛义德·雅古布去向左宗棠或刘锦棠去办理臣服的事呢?难道左宗棠或刘锦棠是贵国的大皇帝吗?”

郭嵩焘答道:“威公使容禀,我国的左宗棠是督办新疆事务的钦差大臣,而刘锦棠又是钦命的出关各路人马的前敌统帅。阿古柏要投降,本大臣让他去找左、刘二帅,这难道有错吗?”

威妥玛道:“不行,鄙人已经说过,阿古柏只能向贵国的朝廷臣服,不能向左宗棠或刘锦棠臣服。左宗棠这个人我们同他打过交道,我们信不过他。关于这一点,我国必须坚持。”

郭嵩焘笑着坐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会谈结束的当日,郭嵩焘给国内发电,说,威妥玛称阿古柏信不过左宗棠大帅,要投降也只能向中国朝廷投降,不知是否可行,让我代为转达。电报原文是:

“威使谓喀酋不敢深信左帅,欲向朝廷乞命,嘱为密致钧处,是否可行,敬乞察核机宜。”

李鸿章接到电报,一字不漏快马转递总理衙门。

远在肃州的左宗棠,此时却正在为丽如洋行后续借款突然止付一事日夜发愁。

时间正是光绪三年(公元1877年)初,离冰消雪融不过四个月光景,正该大量转运粮饷、弹药,否则不仅贻误南进师期,还要造成军心不稳。一旦出现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偏巧在这时,左宗棠收到罗长佑急催粮饷的第五封来信,跟手又收到刘锦棠的来信。

左宗棠冷汗直冒,拆信的手明显有些哆嗦,在他以为老湘军肯定是出现了意外。

但刘锦棠在信里并没有谈论别的什么,只是向他通报了这样一件事情:“据细作称,英国目前在喀什噶尔公然设立公使馆,上悬英国国旗,任命罗伯特·沙敖为首任公使。据百姓风传,俄国也正在该地筹建公使馆,阿古柏在阿克苏发表讲话称:大清国已同意保留哲德莎尔汗国为属国,只隶版图不必朝贡,阿古柏本人将世代为哲德莎尔汗国之毕条勒特汗。”

左宗棠阅信大吃一惊,当即把刘锦棠的来信转递总理衙门。

左宗棠当日对一班随员发感慨道:“事关塞防大计,朝廷就算有心准阿古柏乞降,也该同老夫言语一声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名候补知府道:“爵相所言极是,朝廷是该想到这一层的。下官以为,也许朝廷本无此意,说不定是阿古柏为自己壮胆呢!阿古柏是强盗,他什么事干不出啊?”

左宗棠摇头道:“英国敢公然在喀什噶尔设立公使馆,这里肯定大有起因,说不定总理衙门当真向英国许诺了什么。还有丽如银行突然延缓兑付我西征后续贷款这件事,也来得极其蹊跷,肯定是有人作怪。”

正说话间,官报送到。

左宗棠展读之后,不由说道:“朝廷将曾九帅由河道总督调补山西巡抚,我关外各军的后续补养有望矣!”

官报开始在幕僚间传看,一名官员边看边说道:“听说曾九帅不想赴任,反倒两次上折请求开缺回籍养病。下官倒以为,爵相不妨给上海的胡大人发个公文过去,让他是否就近同其他国家的洋行商借一下,解解燃眉。若等着曾九帅到晋抚任上来救急,怕是要延误进规南路的师期呀!”

左宗棠抚摸着胡须皱着眉头说道:“雪岩在上海已经同其他的洋行接触过了,没什么指望。大概这些国家的洋商是听了英国人的挑唆,不肯出来帮我们。老夫经过反复思虑,目前想解燃眉,只能按三条办法办理:一、向各省小额商借。老夫已将奏折发走,尚无结果。二、同少荃中堂相商,挪部分海防借款应急。这件事还没有办,需要等等看。三、由雪岩出面,向各省商团商借。如今曾九帅又调补了晋抚,这自然又多了一条办法。曾九帅性子固然烈些,也爱闹意气,但他的爱国之心还是有的。老夫估量,他到了晋抚任所,起码能为西征筹措出二十万两的饷银。有他这二十万两的银子做保证,金和甫各营便能顺利裁遣、归并,老湘、嵩武各营起码能发一月的饷银,不致出现意外。”

一名文案这时说道:“爵相,您老以为,李中堂真正肯把他老商借的海防借款挪给西征用吗?李中堂可是不主张对新疆用兵呢?”

左宗棠抚须莞尔一笑,极有把握地说道:“你们哪里知道少荃中堂心思!他当初不主张对新疆用兵,是因为他对用兵新疆没有十分的把握,怕徒费大笔兵费,又收不回新疆寸土。老夫所料不错的话,他若早知道新疆战事如此迅顺,他当初是不会力主移塞防之饷于海防的。如今西征功半,洋行要卡我脖子,他岂能袖手旁观呢?老夫当初与曾文正之争,争的就是国事而非个人名利得失;老夫与李少荃之争,也在于此。老夫相信,老夫是爱国的,少荃中堂也是爱国的,无非政见不同罢了。天下人有时误解老夫,有时又误解少荃中堂,但我们都是堂堂的汉子!少荃中堂早就知道英国人不可靠,但为了强我大清,他又不能不同他们打交道。老夫又焉能不知法国人狡诈?但为了造出汽轮船,我们又离不了法国人。国家要兴,百姓要富,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当晚,为了敦促曾国荃早到晋抚任所,左宗棠在上“请敕曾国荃速赴晋抚新任片”的同时,又给曾国荃亲书密函一封,请他速到任所为西征救急。

片曰:“前读邸抄,知河道总督曾国荃调补山西巡抚,深为幸慰。”又说:

“曾国荃与臣素相契洽,勇于任事,本所深知。合无仰恳天恩,敕催速赴晋抚新任,冀于时务有裨。”

该片上去不久,圣旨飞下:“曾国荃前因患病,赏假两个月调理。山西地方紧要,该抚病体稍愈,着即驰赴新任,以重职守,毋稍耽延。”

曾国荃当时的确正在病中,并不打算马上动身,想等病愈后再履任。但当他收到左宗棠的信后,知道西征正在关键时期,粮饷给养一旦不继,必将前功尽弃,遂抱病驰赴任所。

到任所的当日,他即把藩司传来,命其从库里先提三十万两银子拨给西安西征粮台,然后又吩咐道:“刘毅斋即将进规南路,此时西征最是关键。左爵相致书于本部院,称英洋行突然无期限延缓兑付西征后期借款,其实是在阻挠进规南路。本部院在路上还听说,英国在南疆公然设立公使馆,公开承认哲德莎尔国,这还了得吗?为不误师期,老弟下去后,再找晋商们商借一些款子吧。”

藩台这时道:“抚台大人,您老还没有同司里讲明,我省划给西安的这三十万两款子,究竟应该怎样办理?我省的西征济饷可是已经划拨走了啊。”

曾国荃沉吟了一下,道:“算是借给左爵相的吧。老弟可以给西安西征粮台发个公函,让他们出张借据。若西征借款兑付时,让西安西征粮台补给我省也就是了。”

藩台又道:“司里还有一事要同抚台言明,抚标的饷期马上就到了,这笔款子原本是预备给抚标发饷的。现在把款子借出去,抚标若是闹起来可怎么办呢?”

曾国荃手抚胡须说道:“抚标那里由本部院去同他们讲,若他们敢闹,本部院就一个一个都把他们参回家去!”

藩台见曾国荃如此说,知道新上任的抚台是铁了心要把这笔银子借出去了,当下也就不再在银子上饶舌,话锋一转,谈起别的话。

此时,英国驻华公使馆禀承国内的指令及威妥玛的来电,开始向总理衙门施加压力,声称:“威妥玛已与郭嵩焘公使达成初步协议,允诺对南疆不作攻击,准阿古柏臣服。”

英国驻华公使馆又特别强调指出:“郭公使已答应,阿古柏臣服大清国是作为属国,只隶版图,不必朝贡。”

恭王一面大骂郭嵩焘轻言误国,一面把情况紧急上报给太后。

慈禧太后经过几日的深思,又私下找了几位军机大臣问了问,便又把恭王传进宫来,下令恭王全权处理此事。

恭王下来后,先给李鸿章去函一封,让李鸿章将英国公然在喀什噶尔设立公使馆的事通报给郭嵩焘,随后又让军机处给郭嵩焘拟了个批评的专旨,经太后同意后,紧急发给郭嵩焘。

郭嵩焘收到李鸿章的电报和军机处下发的批评电后,这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上了威妥玛的当:威妥玛口口声声让阿古柏替大清管理南疆,实际用心却是在帮着阿古柏立国!

郭嵩焘当日即致书威妥玛及德尔贝,声明:“本大臣奉使在外,万无私行议和之理,一切由中国国家权衡,亦非本大臣所能与闻也。”

德尔贝却禀承女王及威妥玛的指令,在当地报纸及英国在上海的华文报纸《申报》、《北华捷报》上连篇累牍撰文说:“郭嵩焘公使在与威妥玛为阿古柏举行谈判时称,他是大清国有威望的老臣,深得朝廷倚重,郭公使尝言,他与威妥玛所谈之阿古柏议和之事,朝廷定能批准。”

很显然,英国如此宣传,是在嫁祸郭嵩焘,混淆视听,逼迫总理衙门就范。

恭王被英国公使馆逼得走投无路,只好致书英国驻华公使馆,称:“朝廷已早有谕令,事关新疆战和,悉由钦差大臣左宗棠相机酌度,朝廷不予遥制。”

而此时远在伦敦的郭嵩焘,为揭露英国的阴谋,又再次致书威妥玛,指责英国在中国新疆喀什噶尔设立公使馆:“不是在替阿古柏求和,而是在帮助阿古柏立国!英国应立即撤消在喀什噶尔设立的公使馆,撤回公使,以示同大清国真心交好!”

郭嵩焘又给《申报》、《北华捷报》去文,进一步揭露德尔贝的谎言。

左宗棠这时也收到恭王的密函,转述郭嵩焘向英国私下许诺允准阿古柏臣服之话,请左宗棠转饬关外刘锦棠,速作进规南路准备。

左宗棠接到恭王的密函,登时气得须发皆张,他一面大骂郭嵩焘“糊涂透顶”,一面紧急给刘锦棠发函,称:“诸逆败蹙之余,何能为患?帕夏西迫于俄、东为大军所逼,不知计所从出,如果仍怀两端,而坚踞托克逊,则刃可斩而组可系也”。又云:“英人用计欲庇安酋为其外蔽,而离我与俄之交。弟前复总署信,总署比照致威妥玛,威妥玛必有电信寄知帕夏。帕夏如遣人到尊处,可随宜应之,照弟前函所商办法料理,勿斩来人。如英人来营插嘴,亦只如此。我图复旧疆,与伊有何干涉?婉词却之可矣。”

左宗棠在信中告诉刘锦棠:进规南路不能停止,若阿古柏遣人到帐前求降,可准之,但照原计划进军;如果英国人到军前阻挠,可以直言相告:“我收复新疆,与你们有何干涉?分明是吃饱了撑的!”

左宗棠最后又写道:“南八城回民懦靡成性,遭乱以来,尤怀朝廷深仁厚泽,必不甘自外生成。进规南路,应剿者陕甘叛回,安集延夷兵耳,积年叛弁耳,此外,缠回及生附贼而后反正者,均应宽贷,亦天理人情所宜。所部各营均知法度,老湘风气尤冠一时,此次如能各遵行军五禁,严禁杀掠奸淫,则八城回民如去虎口而投慈母之怀,不但此时易以成功,即后此长治久安亦基于此。从前陛辞时晤奕公山,谈及回疆往事,奕云只要文武各官都肯以平民待回,不以牛羊视之,则回永不叛。其言殊可味也。”

左宗棠在告诫刘锦棠:大军进规南路,不能良莠不分一概剿之。应剿者,安集延军兵及积年叛弁;当地各族军兵与受胁迫及反正者,均应宽待。

左宗棠特别强调:严禁杀掠奸淫,要善待当地各族百姓,不准歧视。

针对西征借款缓付,粮食转运不能及时一项,左宗棠这样写道:“……惟军粮一事,必须在该处采取,照价平买,自顺舆情。自古以来,无数千里外转馈军粮之事,非但糜费应节,且师难宿饱,最滞戎机。”又论说道:“托克逊得手,其余富庶各城堡必有储蓄,只打真贼,不扰平民,不愁乏食。”

左宗棠最后感叹道:“然合陕甘及新疆万余里版图,无可恃的饷,徒盼协款、借款度日,何可为常?将来腴疆克复,当讲农田水利、畜牧、通商,以规永远耳。”

给刘锦棠的信发走,左宗棠又给西征西安转运局行文一道,严命转运局等山西省预借的三十万两饷银到后,当及时派员将半数交金顺大营,为裁遣、归并之用,另一半为老湘、嵩武各营购成军粮,速运关外。

越十日,左宗棠见胡雪岩在上海与丽如、怡和两家洋行交涉无果,只好又给天津的李鸿章发函一封,向李鸿章提出,拟挪海防借款以应西征急需的建议。

李鸿章见函,毫不犹豫便行文盛宣怀,命令盛宣怀速与胡雪岩接洽,先从海防借款中预支一百万两白银交胡雪岩使用。

李鸿章此次的海防借款是六百万两,分四次兑付,每次一百五十万两。

盛宣怀见到李鸿章信时,首付的海防借款已经使用,离二付的日期尚有二十八天。

他读完李鸿章的信没敢耽搁即乘轿来见胡雪岩。

胡雪岩当时正愁得在办事房里走来走去,苦苦想着主意,一见盛宣怀的拜客帖子,当时把他喜得眉开眼笑,口里一边说“快请”,两腿已是不由自主地迎了出去。

一见盛宣怀的面,他也顾不得礼节,抓住盛宣怀的手便叫“菩萨”。

胡雪岩说道:“我胡雪岩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救星。西征粮饷有着落了!”

盛宣怀笑着说道:“我盛杏荪也正为此事而来。”杏荪是盛宣怀的字。

盛宣怀坐下喘口气说道:“李爵相急让我划一百万两海防借款交给大人,我知道事情来得急,所以接信就跑来了。”

胡雪岩未及盛宣怀把话说完便两手一拍道:“可救了命了!杏荪,您先坐着,我现在就让人给您办借款手续。您说,先能挪出多少到账?银子早出关一天,左爵相的那颗心就早一天安稳呐!老爵相来信不只一次讲,西征各路人马此时最怕出现意外,一旦兵勇哗变,不要说南疆收不回来,整个新疆都完了!”

盛宣怀一把拉住胡雪岩的手道:“观察大人容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胡雪岩闻言脸色一变,急道:“杏荪,莫非有变?您不会是说现在一两银子都没有吧?”

盛宣怀说:“李爵相交代的事情怎么会有变呢?只是,第二批借款还没到兑付期,需要二十八天以后。只要到了兑付期,您第一次想挪多少是多少。”

胡雪岩一屁股坐下,许久才自语了一句:“新疆算是完了!洋犊子可以放声大笑了!”

胡雪岩的眼里亮晶晶流出两行热泪。

盛宣怀没想到以能人著称的胡大官人会急成这样,心头就不由一动,知道事情是真的很急了。

他仰起头来想了想,又用手轻轻拍了拍脑门,终于站起身说道:“观察大人,老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您老急成这样,我焉能无动于衷?您老不要哭了。您快传人备轿,随我去见一个人。”

胡雪岩边擦泪水边嘶哑着嗓子说道:“杏荪,这个时候洋人是不会通融的,我们去也白去。您有这份心情也就行了。”

盛宣怀道:“我知道洋人不会通融,我们不去见他们,我要带您去见我的老东家杨宗濂。”

胡雪岩一听这话急忙起身道:“您怎么不早说?——传话下去,快快备轿!本官要去拜客!”

杨宗濂是上海巨富,是盛宣怀的父亲生前的至交。盛宣怀入李鸿章幕前,曾跟杨宗濂学过做生意,因办事利落,颇得杨喜欢,遂于同治九年(公元1870年)把他推荐给李鸿章,充行营内文案,步入官场。李鸿章创办轮船招商局,最得杨宗濂的支持。杨不仅是最大的股东,而且是会办之一。盛宣怀每回路过上海或来上海办差,无论多忙,都要挤出时间备份厚礼到杨府给杨宗濂叩个头,嘘寒问暖一番,跟对待自己的父亲一般无二。

盛、胡二人来到杨府的时候,杨宗濂正和三位老友摸纸牌。

见过礼后,杨府家人给二人端上茶。二人虽心急如焚,也只能耐住性子坐下来喝茶等待。

杨宗濂一边和盛宣怀说着闲话,一边继续玩牌。玩了两局之后,杨宗濂无意中发现胡雪岩连连给盛宣怀使眼色,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办。

杨宗濂心一沉,手里的纸牌玩不下去了。

他笑着起身说道:“老朽真是老不中用了,刚打这么几把,这腰就疼得直冒火。我们明儿再尽兴吧。”

盛宣怀忙起身道:“杨老爷您尽管玩,我和胡大人没什么事,坐坐就走。”

杨宗濂摆摆手,打发家人把牌友送走,这才问盛宣怀道:“杏荪,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盛宣怀一边给杨宗濂递水烟一边说:“咳,说起来呢,也不是什么大事。您老可能已经听说,英国人为了阻止刘毅斋进规新疆南路,突然提出暂缓兑付西征后期借款。左爵相想尽了办法仍摆脱不了困境,无奈之下,向李爵相提出挪用海防借款应应急。今儿李爵相飞函过来,让速提一百万两海防借款交给胡大人。”

杨宗濂说:“少荃爵相做得对。事关边陲大计,万无坐视之理。杏荪,你接着讲。”

胡雪岩这时说道:“杨老爷,李爵相虽然答应了挪用海防借款,可他老并不知道,杏荪的手里现在是空的,离第二批海防借款的兑付还有二十八天哪!刘毅斋的老湘军存粮无多,又一直欠饷,二十八天下来,兵勇不得全跑光啊!”

杨宗濂见胡雪岩话未说完已红了眼圈,不由对盛宣怀发火道:“杏荪你真是胡闹,事情这么紧急你如何不早说?我问你,你还说没事!雪岩,你想先拨过去多少?”

胡雪岩道:“西征各路人马欠饷已达四个月之久,恐怕少于二十万两不济事。”

杨宗濂闻言之下猛吸了一口水烟,又皱眉想了想,说:“老朽昨儿刚巧收了笔三万两的陈账,府里还能凑出两万两,这就是五万两。”杨宗濂话此,把水烟袋往桌上一放,大声冲外面喊了一声:“备轿!”

杨宗濂又对盛宣怀、胡雪岩说道:“这件事,恐怕非老朽亲自出面不能成功。你们两个就坐在这里等我,我尽快赶回来。你们知道,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十五万两不是小数目,可能要多找些人往起凑。”

盛宣怀与胡雪岩双双站起身。

盛宣怀说:“杨老爷,您老跟沪商们讲明,这笔借款最多一个半月便能偿还,不管利钱要多少,您老都答应下来。利钱由我盛杏荪个人出。”

杨宗濂望了盛宣怀一眼,没有言语,拎起拐杖匆忙走了出去。

傍晚时分,当一脸疲倦的杨宗濂将二十几张花花绿绿的银票交到胡雪岩手里的时候,胡雪岩的双眼再次湿润了。

他双手颤抖,嘴唇哆嗦,许久才迸出一句:“新疆有救了!”

盛宣怀小声问一句:“杨老爷,他们想要多少利钱?”

杨宗濂用手一顿拐杖,瞪大眼睛说道:“杏荪哪,你糊涂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时候还要利钱,我们还是大清子民吗?”

至此,英国妄图利用缓付西征借款以达到保护阿古柏的目的彻底宣告失败。

这时,为配合英国威妥玛与郭嵩焘会谈顺利,阿古柏听从罗伯特·沙敖的劝告,由阿克苏移住进喀喇沙尔王庭。

到喀喇沙尔不多几日,阿古柏即按着英国人的指令,飞传圣旨,再次重申他的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的老调,命令各处只宜驻守,不要和清军纠杀,为郭、威谈判创造有利于自己的环境。

尽管如此,为防清军突然南下,阿古柏又派人将分散在各处城堡的海古尔·胡里、马人得、余小虎、呢牙斯、马元、金相印等统兵大员召集到王庭,会同其长子伯克·胡里,次子海古拉、大通哈爱伊德尔·胡里等人一起,会商防守事宜。

众人到齐后,身着龙袍的阿古柏先率领各将走到大殿的中央,规规矩矩地跪倒在地,双手摁胸,双眼紧闭,口中振振有词地祈祷起来。很快,按着阿古柏事先的吩咐,有两名侍女从外面悄悄地走进来,为每人的桌前摆上一碗马奶酒,然后又飞快地退出去,行动颇为诡秘。

祈祷完毕,阿古柏第一个睁开眼睛说道:“适才有人告诉寡人,如果各位爱卿重新坐回到桌前,每人的面前如果突然多了一碗马奶酒,那就是说,幸运之神已经降临到这里了!——只要我们按着幸运之神的提示去做,就会无往不胜,决不会错!”

阿古柏费力地站起身,带头向桌前走去,众人跟在后面。

每人的桌前,不多不少,都摆放着一碗马奶酒。

阿古柏眼望着马奶酒,突然举起双手对天喊道:“圣明的幸运之神啊,您来过了,您真的来过了!您的神灵无处不在,您是哲德莎尔汗国真正的保护神!”

众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们全部举起双手,仿佛宣誓一般,跟着阿古柏大声喊起来。

王庭大殿整整喧闹了一刻钟,阿古柏才说道:“智勇双全的爱伊德尔·胡里呀,尽管英国人在保护我们,俄国也在力求帮助我们,可我们却不能把赌注全部押到他们身上,我们还要有我们自己的主张。达坂城控制着天山的东西隘口,那里防守薄弱,城墙破损,已经经不起大的战火,急需另筑一座新城。”

大通哈爱伊德尔·胡里急忙手按胸膛禀道:“圣明的毕条勒特汗陛下,您应该知道,达坂一地原有满汉两城,我们向两城加派些兵力,不是比再筑一座新城更好吗?”

阿古柏笑着说道:“可爱的爱伊德尔·胡里呀,您同海古尔·胡里一道,跟随寡人从遥远的浩罕来到这里,建起了我们自己的汗国。您立下的战功,已经多得让人数不过来,您流的汗水,能够让茫茫戈壁变成沼泽。但寡人要对您说,达坂原有的两座城堡,一破一损,无法担负起抵御入侵敌人的进攻,只有在那里重新筑起一座城墙高厚的新城,并加派五千名能征惯战的骑兵,还须由您这样一只猛虎亲自来把守,才得平安无事,万事大吉。寡人在安集延时就经历过无数的战火,您照寡人说的话去办绝不会错。”

爱伊德尔·胡里知道再辩无益,只好道:“圣明的毕条勒特汗陛下,您的圣谕无异于黑夜里的明珠,不仅驱散了达坂上空的阴霾,也消弭了全体臣民埋藏在心底里的乌云。您的一道圣谕,使达坂一地变成了铜墙铁壁!”

阿古柏见爱伊德尔·胡里把颂歌唱得没完没了,只好中途打断他的话,对海古尔·胡里、马人得二人说道:“当美丽富饶的哲德莎尔汗国受到外来强敌进攻的时候,将有两位元帅,靠着他们层出不穷的智慧与对敌作战的经验,将强敌消灭在国门之外。吐鲁番是南疆的门户,也是南北二疆的主要通道,更是刘锦棠群魔最看重的地方。那里的葡萄是甜的,那里的姑娘是美的。为了我们的果实不被人摘走,为了我们的姑娘永远微笑,你们将代替寡人去那里镇守。哲德莎尔汗国最可爱的海古尔·胡里元帅呀,您是大俄帝国送给寡人的救星。您到了哪里,哪里就会变成最安全的堡垒!七克腾木、辟展、胜金台,是吐鲁番的三道自然防线,您作为本国大元帅,可以居中调度,您要让刘锦棠无论怎样努力也寻找不到打开这三道国门的钥匙。经验告诉寡人,老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如果哲德莎尔汗国的海古尔·胡里大元帅在美女的包围下闭起眼睛享受马奶酒甘甜的时候,如果海古尔·胡里大元帅在美女的肚皮上瞪起双眼激情舞蹈的时候,谁来替他保管关乎吐鲁番存亡的钥匙呢?这个能把钥匙藏得更隐秘的人不会是别人,他就是海古尔·胡里大元帅的最新搭挡马人得大元帅!马人得大元帅是土生土长的天山雄鹰,是哲德莎尔汗国无可取代的一代枭雄!他是哲德莎尔汗国的又一道屏障!”

海古尔·胡里沉吟了一下说道:“圣明的毕条勒特汗陛下,您是至高无上的一代明君,您是战无不胜的化身,您的圣谕就是我汗国的千军万马,无人敢抗拒。但吐鲁番只有三千五百名骑兵,七克腾木、辟展、胜金台三地,每地的兵力也不过千骑左右。吐鲁番是我汗国的大门,七克腾木、辟展、胜金台三地,是三道极其重要的防线,据我所知,那里只有几门从印度运过来的威力不大的钢炮和一千余条火枪。老臣与中国人打了数不清的交道,老臣听说,刘锦棠小魔鬼生下来便是天山雄鹰的天敌呀!”

阿古柏大步走到海古尔·胡里面前,放下特汗的大架子,郑重地说道:“海古尔·胡里大元帅呀,您是寡人的股肱,哲德莎尔汗国的诸葛亮!您能否向寡人保证,如果寡人向吐鲁番加派五千步兵,哲德莎尔汗国的大门是否就不再有任何危险?”

老谋深算的海古尔·胡里答道:“五千步兵无异是给吐鲁番增加了五千条藏獒。七克腾木、辟展、胜金台三地,任何一地发现刘锦棠的踪影,老臣都会把这些藏獒调派过去。但吐鲁番非常缺少防守用的重型武器,如果圣明的特汗陛下能将从俄国购进的通天铜炮运过去二十门,老臣以幸运之神的名义起誓,吐鲁番的大门外,将会变成刘锦棠这群魔鬼走向地狱的必由之路!”

阿古柏随口说出一句:“在安集延时,海古尔·胡里大元帅就有着超人的智慧,只要按他说的办,无处不在的神很快就能把刘锦棠送到地狱里去进行拷问。”

阿古柏把目光转向次子海古拉,用仁慈的声音说道:“可爱的海古拉,哲德莎尔汗国聪明绝顶的王子,毕条勒特汗的守灶人和继承人。寡人要对你说,托克逊虽有重兵把守,但偏偏缺少像你这样的一位王子。有人向父汗报告说,托克逊的城墙薄了,已经担当不起防御的责任了。你到了那里,可以命令你的勇士们在老城的左右各筑起一座新城。那里原有四千勇猛无敌的骑兵,父汗可以为你加派两千步兵、五门俄国人引以为豪的通天铜炮。”

阿古柏的长子伯克·胡里这时气愤地站起身说道:“我最最敬爱的父汗啊,立长不立幼,立幼天下臭,这是历代君王必须坚守的信条。翻开中亚各汗国的历史斑斑可考,哪一次的举国动乱,不是因为王汗的错误立嗣所引发出来的呢?我是一只在浩罕汗国时就跟随在您身边的羔羊,您难道忍心看着它在戈壁滩上流浪吗?”

伯克·胡里话毕,又大步走到大殿中央,双膝跪倒,把手举过头顶,双眼流泪道:“圣明的幸运之神啊,因为父汗的错误选择,阿古柏家族将面临着令人颤怵的挑战!幸运之神啊,您快让父汗清醒过来吧。海古拉想翱游天空,但他的羽毛还没有丰满啊!”

海古拉惊慌失措地望着阿古柏,两眼流露出求助的神色。

阿古柏离开龙椅走到伯克·胡里的身后,用手摸着长子那颗毛烘烘的脑袋说道:“库车是美丽富饶的好地方,那里的美女,能让最强悍的英雄醉得不醒人事;那里的黄金,能让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为之震惊。去吧,我的孩子,父汗以至高无上的毕条勒特汗的名义向你保证,你将永远都是那里的主人。”

伯克·胡里得到了封地,达到了目的,于是停止哭泣。

他转过身来,低头吻了吻阿古柏的靴筒,喃喃自语道:“我以幸运之神的名义发誓,哲德莎尔汗国永远都不存在国中之国,毕条勒特父汗永远都是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君主!”

阿古柏满意地坐回原座,微笑着对金相印侃侃说道:“在我哲德莎尔汗国的元勋名单里,金相印三个字不仅硕大无比,而且光芒四射。他为汗国的兴旺发达立下的劳勚高过天山,他十几年创建的功勋大过昆仑。当寡人的大通哈、大元帅、大将军们为了保卫汗国东奔西走、调兵遣将的时候,金相印大人却到了需要好好休养身体的时刻了。他老了,头发已经花白,右手已经举不起马鞭子。寡人从做汗王的第一天起就经常告诫自己,伟大的君主应该懂得体恤老臣,而体恤老臣正是每一位汗王的美德。去吧,金大人,带上您的女人和儿子,还有您的那位会写兵书的孙子,到远离喀什噶尔的一座城堡里去享清福吧。寡人已经派人为您准备了二十名美女和足够的金币,还有美酒。在那座宽敞明亮的城堡里,您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颠倒黑白,可以向酒桶里撒尿。寡人保证您到了那里以后,天天快乐,夜夜有好梦。”

金相印吃惊地瞪大眼睛,许久才问了一句:“老臣的救世主啊,哲德莎尔国至高无上的毕条勒特汗!您还没有说,老臣手里的军队怎么办?他们跟着老臣南征北讨了十余年,他们离不开老臣哪!”

阿古柏笑着答道:“哲德莎尔国可爱又可敬的金大人哪,您可能还不知道,就在您手捧汗谕离开大营赶往王庭的时候,寡人已经发布圣旨把您统带的一万勇士一分为二了,伯克·胡里与海古拉二位王子将是他们新的主人。您以后不用再为勇士的冷暖日夜挂牵,您以后彻底轻松了。寡人已下令把您送交过来的那位儿子交还给您,您的这位儿子终于可以在您的身边日夜撒娇了!您多么幸福啊!”

金相印不敢再言语了,阿古柏毫不费力地便解除了掌控在金相印手里十余年的兵权。取代金相印位置的,则是随阿古柏一同进疆的海古尔·胡里。除了安集延人,阿古柏此时已经不再相信当地人。

按照阿古柏的布置,达坂、吐鲁番、托克逊三城形成鼎足之势,而托克逊则是三城之中的重点防守区。

经过一段时期的调兵遣将、修城筑垒,阿古柏终于可以在喀喇沙尔王庭里,一边等待英国方面的好消息,一边可以躺在美女的肚皮上睡大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