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布素鲁克不甘心自己傀儡的地位,决定把属于自己的权利夺回来。一纸血书,使阿古柏找到了镇压异己和囚禁布素鲁克的理由。布素鲁克彻底蒙了。
随着阿古柏势力的逐步增强,深居王庭内庭的布素鲁克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布素鲁克不想安于现状,他经过反复思考,决定利用自己在新疆的威望把阿古柏赶回浩罕汗国去,自己要做一个真正的新疆之王。
布素鲁克悄悄地给金相印写了一封血书,他坚信大阿訇金相印和他所拥有的军队是绝对忠于他的。
布素鲁克在血书中这样写道:“可怜的天山之鹰啊,他于十年前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家园。他为了复仇,不得不活下来。一头大象收养了他,并答应为他报仇,替他重新建立起家园。可怜的新疆之鹰啊,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园,但护送他的,却是一匹狡猾的狼。这匹狼骑在鹰的头上作威作福,这匹狼的奴才都可以对鹰最心爱的女人百般蹂躏。可怜的新疆之鹰啊,被困在王庭里不能走出半步,他不能见他的将领,更见不到他的臣民。可怜的新疆之鹰啊,他在王庭里流出的泪水能让天山的冰融化,能把昆仑山的石头泡软。可怜的新疆之鹰啊,他渴望见到他的将领,他渴望见到他的臣民,他希望他的将领能按着他的旨意把身边的狼赶走,赶回属于他的领地里去。可怜的新疆之鹰啊,他不敢再等待了,因为狼的势力正在壮大,大到能把整个新疆都吞进肚子里去。可爱的将领啊,快去按着鹰的旨意行事吧。圣明的幸运之神啊,永远都在保护着你们。”
血书写成,布素鲁克把它藏在靴子里,他要在一个合适的机会把它送给军中最可信赖最忠实的臣民看。他祈祷着幸运之神保佑事情像他想象的那样获得成功。
机会来了,阿古柏为了稳定军中所有新疆人的骚动的心绪,决定让布素鲁克对他们做一次演讲。
阿古柏此举还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要测量一下这些人对他阿古柏的忠实程度。阿古柏称此计是“一石双鸟”。
布素鲁克听了阿古柏的话后大喜过望,他在心里大叫:“战无不胜的幸运之神啊,您终于显灵了!伊斯兰教的白山人啊,您永远都是新疆的主宰!”
布素鲁克曾经详细地分析过他与阿古柏之间的力量孰大孰小,认为驱逐阿古柏以及安集延人易如反掌。
阿古柏原有三千人,最后又加盟进七千人,阿古柏实有军队一万人。而他布素鲁克的臣子金相印有一万二千人;思的克死后,所遗军兵虽有一半归阿古柏的大通哈爱伊德尔·胡里统带,但实际上仍是他布素鲁克的军队,而另一半则掌握在自己的侄子艾克木汗的手里。
这样算过之后,布素鲁克是百分之二百以上的胜算了,不要说把阿古柏驱逐出境有把握,就算剿灭也是大有可能的。
愚蠢多病的布素鲁克把自己想象成绝顶聪明的天使,把阿古柏看成天字号的头等大傻瓜。
一个天空特别晴朗的日子,布素鲁克被阿古柏和他的安集延侍卫队簇拥着走出王庭。
强烈的阳光使布素鲁克好半天不能适应,他平生好像刚刚知道,新疆也有剌眼的阳光照耀着他的子民。王庭外面已集合了无数的子民,有金相印的军队,有安集延人。
这是布素鲁克回到新疆后的首次公开露面。
他望着他的子民,一时感慨万千,话未出口,双眼已流出热泪。
阿古柏说话了:“尊敬的布素鲁克王爷陛下,您该讲话了。您想让您的子民失望吗?”
布素鲁克一边流泪一边说道:“我可爱的子民啊,您的勇敢使敌人望风而逃,您的聪明繁荣了天山南北,您的勤劳使我们的家园富庶。啊,战无不胜的幸运之神啊,他将永远保护你们!”
子民们一片高呼:“感谢幸运之神!感谢幸运之神!布素鲁克王爷永远都是我们战无不胜的主人!”
布素鲁克想把血书交给身后的金相印,但可恶的阿古柏就跟在金相印的身后!
布素鲁克无法把血书交到金相印之手,但这次机会又是千载难逢的,是幸运之神冥冥之中精心安排的!
布素鲁克不想错过,他也决不能错过。
布素鲁克一边思考,一边放眼望去。他见有的子民眼望蓝天作祈祷状,而有的子民却正跪倒在地上虔诚地对着他磕头。
他顿时眼前一亮,脑海中倏地出现了一个计谋。
他飞身走下高高的土坛,快步来到一个正趴伏在地上连连磕头的子民面前,一弯腰从鞋帮里抽出血书,急速地塞给那人。
布素鲁克双手抱着那子民道:“我可爱的子民啊,请您按着寡人的旨意把它传扬出去吧。只要子民们全都知道了真相,再凶狠的狼也会摇尾乞怜!”
布素鲁克贴着那人的耳边说道:“把它传阅给所有的子民们看,然后交给金相印!这是寡人向他的子民颁布的第一道圣旨,任何人都不能违抗!”
接他血书的这名士兵是金相印手下的一名较高级的军官,金都海是他的名字。
布素鲁克还要讲其他的话,阿古柏这时已带着人走了过来。
阿古柏大声说道:“尊敬的布素鲁克王爷陛下,您的可爱的王妃在王庭里召唤您,她需要您伟岸的身躯为她遮风挡雨,她需要您的热情把她融化。回去吧,我尊敬的布素鲁克王爷陛下,您是天山南北的骄傲!您的子民会永远和您在一起!”
布素鲁克这才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子民,乖乖地跟着阿古柏走进了王庭。
当晚,金都海利用饭后遛马的时间阅读了布素鲁克王爷塞给他的血书。
他当即跪在地上仰望夜空发誓道:“战无不胜的幸运之神啊,金都海跪在这里向您发誓:尊敬的布素鲁克王爷陛下永远是天山的骄傲。如今,王爷陛下蒙冤了,他被一只远方来的恶狼给囚在了王庭里!他的子民金都海有责任把这件事传播出去!”
金都海接着唱道:“圣洁的雪莲花被马粪污染了,美丽的天山上跑进了一群恶狼。雪莲花啊,我要为你洗去肮脏;天山啊,我要为你驱赶恶狼!”
金都海的歌声雄浑悲壮,在无风的夜色里,竟然传出很远,很远。
以后的几天里,金都海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誓言。他利用所有机会向士兵们传播血书的内容;夜色降临后,金都海由一个帐篷悄悄地奔向另一个帐篷。
十天后的一个深夜,金都海喝多了酒,在睡梦中道出了布素鲁克王爷蒙冤的秘密并说出了血书藏匿的地点。
一个白山派的叛徒听到了金都海的话,他按捺住满心的狂喜,悄悄起床,按着金都海说出的地点拿到了血书。
这个叛徒的名字,叫温沙阿凡提。
温沙阿凡提在心里说道:“圣明的真主安拉啊,我按着您的指示,总算拿到了富贵的钥匙!”
温沙阿凡提连夜把血书献给阿古柏。
沉醉的金都海很快便被捆绑成昏睡的羊,高高地被吊到木架子上。
温沙阿凡提跪在阿古柏的脚下说道:“尊敬的阿古柏帕夏啊,您是幸运之神派给我们的救世主,我愿终生做您的奴仆。因为只有您,才能赐给我幸福!”
阿古柏喜欢听这话,他用大皮鞋踩着温沙阿凡提的肩头说道:“聪明的人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温沙阿凡提急忙答:“温沙阿凡提,您永远忠实的仆人!”
阿古柏问:“温沙阿凡提,你告许我,你这么做,想得到什么呢?”
温沙阿凡提答:“尊敬的阿古柏帕夏啊,您如果能把布素鲁克多余的王妃赐给我一名,再赐给我一些数不清的金子,我就将是天山南北最幸福的人了!”
阿古柏哈哈笑道:“温沙阿凡提,我可爱诚实的羔羊啊!因为你的聪明果敢,你使我们的军队避免了一场内讧,我为你感到骄傲。你现在就以我的名义去找王庭的大通哈安德烈吉姆,让他领着你去布素鲁克王爷的内庭挑选出一名王妃。这名王妃不仅年轻还要漂亮,她会把你当成幸运之神一样供奉。然后,你就带上你的女人去找金相印大人,他会给你一大笔金子并提升你为将军。”
巨大的赏赐把温沙阿凡提彻底击垮了,他仿佛感觉到美丽的王妃正在他的怀里撒娇,数不尽的金子也正从天空倾盆大雨一般的哗哗地砸下来。
他一边亲吻阿古柏的皮靴一边喊道:“战无不胜的幸运之神啊,你快让我平心静气吧!我不想头晕目眩啊!我更不想浑身颤动啊!”
温沙阿凡提猛地用双手抱紧阿古柏的大皮靴,随后便头一歪,不再出声。
阿古柏一脚把温沙阿凡提踢翻。
温沙阿凡提面露喜色,已然死去。
阿古柏嘟囔了一句:“可怜的温沙阿凡提呀,天堂里没有王妃和金子啊!你这样急着往那里奔跑,没有道理呀。”
天亮以后,阿古柏带着长子伯克·胡里以及十名卫兵来到金都海的面前。
阿古柏坐在一把木椅子上,手挥着布素鲁克的血书说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布素鲁克王爷让你干的,这件事跟你无关。布素鲁克王爷想干什么?”
金都海气愤地说道:“美丽的天山脚下来了一群恶狼,他玷污了美丽圣洁的大草原。这群恶狼囚禁了真正的新疆之王,他使我们脚下的土地充满了血腥!”
伯克·胡里抡起马鞭便抽起来,他一边抽一边骂道:“你这个蠢货!你知道吗?你被人利用了还装英雄!你快讲出来,都有谁参与了这件事?都有谁知道这件事?”
阿古柏冲儿子挥了一下手,伯克·胡里这才不很情愿地停止了抽打。
阿古柏对看押的士兵说道:“把他看好,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靠近他!”
金都海双唇紧闭,但脸上已被抽出了血迹。
阿古柏临走,忽然又问一句:“可爱又善良的金都海呀,你真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我是伟大的浩罕汗国堂堂正正的帕夏,我指挥过千军万马!我知道你作战很勇敢,我会宽恕你的所有罪过,因为这不是你的错。”
金都海忽然张口说道:“阿古柏帕夏,我按着伟大的布素鲁克王爷的旨意对您说,王爷已经到了家,他有足够的力量恢复张格尔先王生前的辉煌。回去吧,我们尊敬的客人阿古柏帕夏。我们这里有句古话,再狡猾的狐狸也有迷途的时候。我们是属于布素鲁克王爷的,布素鲁克王爷才是我们真正的主人!”
阿古柏耐心地听着金都海讲话,他的脸上挂着笑,两个眼球却在快速地飞转着。他原本想离开这里单独到回城的王庭里去,但金都海的一番话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对跟在后面的士兵说道:“把他放下来装进车子里,我要把他押进王庭里去审判。”
阿古柏把伯克·胡里留在了城外的军营里,他一个人押着金都海进了王庭。
此时的布素鲁克还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他正在和王妃们欢乐地进着早餐。
阿古柏微笑着走进来,后边跟着王庭大通哈安德烈吉姆,再后边,则是被反绑着双手满脸淌血的金都海;金都海的身后站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安集延士兵。
布素鲁克脸色剧变,哆嗦着身子站起来。
阿古柏来到布素鲁克的面前,刷地拔出腰刀;正在进餐的王妃们全都吓得闭上了眼睛。
阿古柏微笑着用刀背轻轻地击打着布素鲁克的肩头说道:“尊敬的布素鲁克王爷陛下,鄙人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您。因为您的愚蠢惹恼了浩罕汗国的摄政王阿里姆·库里殿下,他指责您是个背信弃义的人!”
布素鲁克忙道:“不!不!尊敬的阿古柏帕夏,寡人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寡人以幸运之神的名义发誓。”
阿古柏用左手掏出血书抖在布素鲁克的面前,说道:“摄政王阿里姆·库里殿下说,这是证据。他让鄙人把您送到您尊敬的父亲那里去!”
布素鲁克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他挣扎着说道:“不!不!您不能这么做!寡人还没有恢复王业!先父王的身边还不需要寡人!”
阿古柏笑着说道:“当然,尊敬的布素鲁克王爷陛下,鄙人还不想马上就执行摄政王下达给鄙人的命令,因为鄙人知道,这么做并不是您的本意!”
阿古柏回身用手指着金都海说道:“是他们逼着您这么干的,对吗?”
布素鲁克忙道:“尊敬的阿古柏帕夏,寡人对您的聪明才智感到骄傲。寡人用至高无上的新疆之王的名义对您说,您的正确判断挽救了全疆!现在,寡人以幸运之神的名义发誓,您是全疆最受尊敬的客人!”
阿古柏把血书收起来,把腰刀也插回鞘里,这才对布素鲁克道:“尊敬的布素鲁克王爷陛下,鄙人很想知道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
布素鲁克忙对金都海说道:“我可爱的子民啊,寡人还没到去见先父王的时候。请你接受寡人的旨意。寡人是全疆的主宰,寡人现在要你一个不少地说出来,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
金都海扑通跪倒,一边流泪一边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阿古伯微笑着让金都海把这些人名全部写在纸上。
金都海流着眼泪整整写了一天,才将他掌握的人的名字全部写完。
阿古伯把名单上的人全部抓起来,又用同样的手段逼迫这些人交代出了其他的人,人数竟然有一千三百之众!
名字里没有金相印,阿古柏对金相印从此有了更大的信任;金相印也对自己能逃脱这次厄运而一遍遍地歌颂“幸运之神”。
阿古柏带着他的安集延人开始了血腥的镇压。他把名单上的人分作几批悄悄地捆出军营杀掉,然后掘坑深埋。
在这一千三百人当中,至少有一半人是糊糊涂涂被送上绝路的;他们只是知道他们的同胞中有一个因为狼的残忍而蒙了冤,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人其实就是布素鲁克,他们心目中战无不胜的新疆之王。
金都海是被勒死的,尸体和温沙阿凡提埋在了一起。
阿古柏把布素鲁克迁出了王庭,囚禁在英吉沙尔回城的一个地下土窑中。为了欺骗当地人,阿古柏把布素鲁克的两个儿子留在王庭里,让艾克木汗继续把守英吉沙尔汉城。
布素鲁克的王妃没有被迁出,因为阿古柏住进了王庭。
阿古柏的一名妻子多病,两名侍妾又早已经年老色衰,阿古柏不想在这偌大的王庭里一个人受煎熬。
安德烈吉姆没有随布素鲁克迁往英吉沙尔回城,也没有留在王庭,他被阿古柏指派到金相印的身边做马夫。
阿古柏对安德烈吉姆说:“金相印是我在新疆的眼睛,你要像忠于我一样的去忠于他。金相印的马夫年纪太大了,他走起路来跟受伤的羚羊一般慢。安德烈吉姆,你的忠诚无人能比,也只有你,能让金相印大人的战马在最短的时间内膘肥体壮。金相印的战马吃饱了,他才能替我们驰骋沙场,勇往无前。安德烈吉姆,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安德烈吉姆跪着道:“神圣的阿古柏帕夏呀,给我幸福和快乐的主人!您的话在我心里就是至高无上的圣谕。我要不折不扣地去执行您的命令。战无不胜的阿古柏帕夏呀,您就把金相印大人交给我吧。”
安德烈吉姆误会了阿古柏的话,他把金相印当成了布素鲁克。
他到金相印身边不久,便打起了金相印女儿的主意,他要把这个美若天仙、初长成人的美女霸占到自己的怀里。
他霸占的王妃日夜啼哭,他以为,这个女人是太寂寞了,她需要一个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