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种再次来到吴国,偷偷找到太宰伯嚭,献上美女宝器,跪在地上拍马屁说:“寡君句践年幼无知,不懂事,以致得罪了大国,现在他已悔过自新,愿举国请为吴臣,但是贵国的伍相国却对我们成见太深,多加阻挠。后来我们寡君听说太宰大人您以巍巍功德,外为吴之干城,内作王之心腹,所以特派小人前来求大人您为我们美言几句,这里有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堂下金光闪闪的珠玉宝器堆积如山,照得伯嚭眼睛发花脑袋发晕;八个风情万种媚眼横飞的越国美女,迷得伯嚭心旌动摇口水横流。
一时间,伯嚭呆了,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文种心中暗喜,嘿嘿,看来糖衣炮弹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可是伯嚭呆了半晌,突然间脸色一变,正义凛然地说道:“这可不行,本太宰可是个清官来的,怎么能厚颜无耻贪污受贿呢?再说伍子胥是我的好兄弟,我可不能拆他的台!”
文种心里暗骂:这小子明明已经心动了,偏偏还要拿架子装清高,正宗的虚伪小人!
当然,文种心里这么想,嘴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见他微微一笑,又道:“不对不对,话不能这么讲。越国的东西就是吴国的,吴国的东西就是大人您的,大人您拿您自己家的东西,怎么能算贪污受贿呢?至于伍子胥,您拿他当好兄弟,他可不拿您当好兄弟。现在如果越国被灭,那灭越的功劳都是他伍子胥的,跟太宰您半点儿关系都没有,而如果您保住了越国,让越国尽心尽力地为吴国效力,那么存越的功劳就都是大人您的了。如此,您对我们越国,就有如同让死人复活,让白骨重新长肉一样的大恩大德。从今往后,太宰您就是我们越国的再生父母,我们越人就算忘了自己老爸,也不敢忘记大人您对我们的恩赐呀!”
伯嚭还要装模作样:“你说的这些都是废话!如果越国被灭,越国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吴国的。谁还在乎你们这么一点儿小玩意?”
文种明白了,原来伯嚭根本不稀罕大恩大德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好,那我也只有出绝招了,于是他突然站了起来,拂袖道:“哼,越兵虽败,然保会稽者,仍有甲兵五千,堪当一战!我们大王说了,如果你们吴国人不答应求和,我们就和你们拼死一战,战而不捷,则尽毁库藏之积,来个玉石俱焚,让谁都得不了好处!”
伯嚭慌了,忙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也没说不帮你们嘛!”
文种见自己这招以进为退已经奏效,忙又换了脸色,跪下来赔笑道:“我就说嘛,太宰您是个大大的好人,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太宰您想想,灭掉越国,越国的金银财宝只会进入吴国的国库,能到太宰您腰包的,撑死了也不过一二成,而如果大人您肯帮忙的话,今后越国的贡献,未入王宫,先入您的府第,要什么随便您挑!”
千说万说,还是文种最后这句话最动听,伯嚭闻言是心花怒放,一边吞口水一边说:“此话当真?”
“当然当然,咱们老大说了,只要大人您肯帮忙,越国的美女宝器,自当如长江之水,源源不绝而来矣。”
伯嚭连连点头:“好,好,好。你们老大真是识相,有前途,有前途!”
文种又将那八个越国美女拉到伯嚭眼前,让他近距离观赏,口中说道:“这八个美女,都是我们老大在后宫中精心为大人您挑选的,您看看怎么样,还算满意吗?如果您放我们老大一条生路,我们老大回到越国后,还会在民间竭力搜求,挑选更美的女子进献给您。”
伯嚭流着口水笑道:“不错,不错,我一向认为,你们越国的美女是天下间最钟灵毓秀最温柔多情的……嘿嘿嘿,你们老大果然会做人,真是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呀!”
文种强捺住内心对伯嚭那副猪哥模样的恶心,赔笑道:“哪里哪里,这天下间也只有太宰您这样的风流才子,才不会委屈了我们越国这些楚楚动人的美女哟……那帮忙求情的事……”
“好说好说……”
文种大喜,连忙紧紧握住伯嚭的手,大声道:“好,那就这样,小人告辞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文种离开了吴营,走出数里,终于忍受不住,蹲在路边狂吐起来:可悲呀可悲,我文种从来没有做过如此丢脸的事儿,天呀,恶心死我了!
话说伯嚭接受了越国的好处,自然就要为越国人说话了,他找到夫差,进言道:“大王,我看您还是答应了越国的请降吧!我看人家挺有诚意的。”
夫差虽然信任伯嚭,但此时他的态度还是偏向伍子胥那一边的,于是他怒道:“不行!越与寡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们!”
伯嚭早就预料到了夫差的反应,忙将自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讲了出来:“大王您不记得从前孙武的话了吗?‘兵,凶器,可暂用而不可久也。’越国虽然对大王有杀父之仇,但罪魁祸首灵姑浮既已授首,大王您的仇也应该算是报了。再说句践已经答应将其所有宝器珍玩全部献给大王作赔罪;又肯让自己的女儿给大王做女奴,大夫的女儿给吴国的大夫做女奴,士的女儿给吴国的士人做女奴;还肯率领本国的军队,随从我国的军队,听凭大王的调遣;而他们要求的,只是存留越国的宗庙而已。从前楚庄王攻灭了陈国、郑国之后,也存留了他们的宗庙,从而得以诸侯归心,成为天下霸主。大王何不效法楚庄,赦越之罪,则既可得越,又可扬霸主之名,此一举两得之事,对大王对吴国都是大大的有利呀。反过来,如果咱们非要置越于死地的话,那越国还有五千甲兵,困兽犹斗,背城一战,咱们伤敌一万,也要自损三千。还有,万一句践来个狗急跳墙,烧掉自己的宗庙,杀死自己的妻子,将越国所有金银财宝全部毁掉,咱们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呀大王,您与其杀了这些越国人,还不如得到这个国家的臣服,哪个更为有利些,还请大王您多加考虑。”
巧舌如簧,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伯嚭口才还真不错,算是一个肚里有些墨水的小人。
伍子胥马上跳出来反对:“不可,千万不可,今天不灭亡越国,大王必定后悔莫及。句践是个可怕的对手,他的手下文种、范蠡也都是贤能的大臣。如果句践能够返回越国,必将作乱。”
伯嚭对夫差道:“伍子胥目光短浅,只明白一时的计策,而不精通安国的道理,接受越国的投降才是真正的‘霸道’,大王您切不要被小人的意见蒙蔽了!”
什么,你居然说我是小人,你才是小人呢,你全家都是小人!伍子胥火了,好你个伯嚭,昨天还跟我站在同一战线,今天态度立马就变了,没得说,你肯定是收了越国人的好处,枉我还把你一直当兄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两人争论不休,一直没说话的夫差脑袋都快被他们搞昏了,他站起身来看了看二人,最后拍板道:“别吵了,你们两位都是寡人的肱骨大臣,谁也不是小人。寡人想清楚了,决定接受越国的投降,条件是句践必须带着他老婆来吴国为奴,听话我就饶他一命,不听话寡人就灭了他,咋样,寡人这个计策不错吧,哈哈哈,寡人果然是个天才,我太佩服我自己了!”
伯嚭连忙拍马屁:“大王真是亘古未有的圣君呀。越人强悍好斗,难于驱使,咱们灭了他们的国家,未必能震得住他们,而咱们如果将句践扣留在吴国,攥住他的小命,他虽然活着,也就等于是死了。反之,如果杀死他,他的百姓蛮性难服,将会弄得我们永无宁日。那么,他虽然死了,也还等于是活着的。因此,大王不杀句践,正是杀了句践;伍相国要杀了勾践,才是保护了勾践!——大王的圣明,就在这里!”
夫差显然对伯嚭的马屁十分受用,闻言大笑道:“没错,我夫差,不只是吴国的君王,而将是四海的霸主!一个四海的霸主,应该既有军威,也有仁义。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能严能宽,能收能放,能擒能纵,能暴能忍。不杀句践,行了仁义,却灭了越国。我意已决,伍相国无须再言了!传寡人的命令,放句践还越,做一些必要的国事交代,然后再带着老婆来吴国报到,寡人与伍相国率大军先行还吴,伯嚭太宰你就领着一万兵马在此监视越国,催促行程,并为寡人接收越国的财货和宝器。”
伯嚭见自己得计,大喜,忙告辞出去找文种再要好处,而伍子胥也只好恨恨地走出大营,跟身边的另一位大夫王孙雒抱怨说:“吾悔不听被离之言,而与此小人称兄道弟,我,我真是瞎了眼了!越十年生聚,再加以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后,吴宫为沼矣!”
伍子胥虽是个英雄,却不是个当官的料。你就算有怨言,也该埋藏心中,暗做谋划,怎可在此大庭广众之下随口而出,对领导的决策妄加诋毁,难怪以后夫差越来越看他不顺眼。咱们的古人不是说了嘛:皎皎者易污。你穿一袭白衣一头白发行走江湖,怎么可能不沾上泥点子呢?看来,伍子胥在人际关系方面永远是个弱智,此生注定只能当一个寂寞的英雄。
会稽山上的句践已经得知了文种带来的“好消息”,心中也不知是该高兴好,还是该伤心好。
“文大夫,夫差那家伙真的要我夫妇去吴国为奴,才肯放过我们越国吗?”
“是的,这已经是咱们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还是那句话,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保住性命,咱们终会有翻身的那一天。”
句践忍不住双目垂泪:“说得轻巧,寡人千里为囚,命悬吴人之手,能不能生还越国还是未知之数,想要翻身,谈何容易!”
文种又安慰句践说:“从前商汤被囚禁在夏台,周文王被围困在羑里,晋国重耳逃到翟,齐国小白逃到莒,他们都终于称王称霸天下。由此观之,我们今日的处境何尝不可能成为福分呢?”
“远的咱就的不说了,近的就说这楚昭王,当初他逃离郢都的时候,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最后不还是靠着上下团结,得以重整河山,如今又是一条好汉。”文种的话虽然是宽慰之语,倒也颇有几分道理。艰苦的环境,确可以锻炼出一个真正的霸主来,从这点上来看,句践去吴国接受吃苦教育,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越国终于在覆亡的最后时刻抓住了一线生机。而与此同时的古希腊,命运似乎比越国要好多了,公元前491年,波斯大帝大流士一世派遣使者到希腊各邦索取“土和水”,意思是要这些城邦表示臣服,否则就要毁灭整个希腊。许多小城邦都不敢违抗,只有雅典和斯巴达两个最牛的城邦不把大流士放在眼里。雅典人杀掉了使者。斯巴达人把使者扔进井里,对他们说:“井里有泥又有水,请自使吧!”
这真是波斯人的耻辱啊,大流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公元前490年,波斯五万大军坐着六百艘战船横渡爱琴海,攻灭雅典的好兄弟厄律特里亚城,将那里所有的百姓掠作奴隶。接着马不停蹄,乘船登陆马拉松平原,离雅典城不过40公里,大战一触即发。
波斯大军有五万人,而且援军还在源源不断地从爱琴海对岸运送而来,而雅典城能拿得出手的所有家底,只有一万军队,波斯人的五分之一。
怎么办,是等待斯巴达的两千援军,还是在波斯人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雅典城的十位军委会委员陷入了苦恼之中。
最终,将军们投票决定,不等斯巴人了,再等下去,波斯人只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