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开完家庭会之后,心里仍难平伏,便将汪士荣找来商量。
汪士荣一见吴三桂之面,便问:“康熙帝同意撤藩了么?”
吴三桂点点头说:“只是接到应熊的信,圣旨随后就到。”
汪士荣眼里露出兴奋的光芒。他早就等这一天,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了,你叫他如何不兴奋?汪士荣问:“平西王可是要我做什么?”
吴三桂反问:“先生说呢?”
汪士荣说:“汪某昔日与平西王言,陕西提督王辅臣为平西王之左翼,尚耿二人为平西王之右翼。如今右翼已动,左翼未归,想必平西王是想让我去陕西。”
吴三桂赞叹说:“先生深知吾心!只是不知先生此行可有把握?”
汪士荣说:“汪某认为,王辅臣与平西王交往已有数十年,其感情并非一朝一夕能灭之,汪某前去劝说,王辅臣必有所动。”
吴三桂摇头叹气说:“先生此言谬矣!感情之论只适宜于困惑平民。而官场之人,只有被利益所驱者,却无为感情所动者!先生须另想他法!”
汪士荣说:“那汪某便以他与平西王互往的密札要挟他,他若不从,献于朝廷。”
吴三桂笑着说:“此举虽然有用,但未必会有奇效!”
汪士荣问:“平西王为何这么说?”
吴三桂眨眨眼说:“我记得先生曾对我言,王辅臣之子王继贞被朝廷当做人质之用,试想想,密札与其子相比,孰轻孰重?”
汪士荣暗骂自己糊涂。是呀!即便自己以密札相逼,后果也并不比儿子死严重呀。汪士荣心中暗暗着急了。那日他只为说动平西王而在平西王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定能劝说王辅臣,而如今自己却无办法,你叫他如何不急。但他突然发现吴三桂并无焦急之态,心里便奇怪了。心想:难道他与王辅臣之间有何预谋?
汪士荣忙问:“难道平西王与王辅臣已有约在先?”
吴三桂摇摇头说:“没有。”然后,仍然神态自若地坐着。
汪士荣又问:“那平西王可有主意?”
吴三桂淡然地说:“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本王琢磨着皇上对王辅臣虽有示恩之举在先,但他仍担心王辅臣临时变卦,必派钦差前去监督。所以,本王觉得不如将王辅臣逼上梁山。”
汪士荣一惊,问:“如何个逼法?”
吴三桂说:“将钦差大臣杀了,让王辅臣不得不反!”
汪士荣心里暗叫此计甚妙!但他心中仍有一些担心,问:“王辅臣若有心不反,钦差大臣又岂能杀得了?”
吴三桂笑着说:“先生不用担心,王辅臣的部下之中有你可使唤之人!”
汪士荣心中大惊:平西王真不简单!随后便自惭形秽起来:自己随师傅学习多年,自以为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天下之人只怕难以有人能及自己,如今看来,自己实在是在抬高自己!对于眼前的平西王来说,自己所谋划的那些计谋又能算得了什么?最令人可怕的是他分明胸有成竹,但能装出茫然无知的样子来认真倾听别人为他出谋划策。不说别的,就凭他心中那份城府恐怕也是无人能及的,而自己竟然在他面前以谋划之士自居!汪士荣心中顿生出自卑之感。
吴三桂见他这么长时间没开口,便问:“先生可否有疑虑?”
汪士荣连忙说:“没有疑虑。”
吴三桂问:“先生打算何时出发?”
汪士荣说:“即刻出发。”
吴三桂赞声好,汪士荣便起身离去了。
随后,吴三桂将心腹之将全部集中起来,准备共商大事。等众人来齐之后,吴三桂轻言道:“诸位,皇上已下谕撤藩,圣旨即日便到,所以本王将大家召集来共商大事。”
众人一听,顿时骚动起来。虽然此事早已是众将预料之中的事,但是,得到确切消息时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吴三桂挥挥手,大家又安静下来。吴三桂说:“本王估计离圣旨到时尚有一段时间,大家说说在此段时间之内该作什么准备?”
杨珅问:“平西王可是真准备起兵么?”
吴三桂尚未开言,马宝却先说起来:“那是自然!要不还准备什么?让他撤除不就得了!”
吴三桂笑起来。不知为什么,他对马宝一直情有独钟!也许是马宝的性格直露,心无城府。而这恰恰是吴三桂自己最想表现的,然而,他自己却又不敢有所表现,所以只能以喜欢马宝来弥补了。若按自己的感情和马宝的作战能力,他本应该给马宝以统领之职,但他怕马宝心无城府而遭人暗算,所以只给他一个总兵之职。
杨珅说:“如此说来,是得好好筹划一下!”
吴三桂接过话头说:“所以,才叫众将来商量嘛!”
杨珅说:“杨某认为首要之举在于议议以什么名义起兵。”
马宝说:“反清复明便是个很好的借口!”马宝对自己的反清复明之想念念不忘。
夏国相说:“末将倒觉得:名号可以慢慢取来,这是书生们的事!文章是人做出来的,要找个做事的理由还不容易?”夏国相对自己先前在家庭会表现欠佳而心感内疚。所以,他一直在考虑如何部署之事。
马宝问:“那夏统领认为如何?”
夏国相说:“首要之举在于联络各路人马,像王辅臣、孙延龄、尚之信、耿精忠等。”夏国相说完,用余光瞟了瞟平西王,见平西王毫无表示,便赶忙缄口。
马宝问:“其次是什么?”
夏国相喃喃自语:“其次当然是调兵遣将了!”
马宝笑着说:“夏统领言之有理。”
吴三桂说:“各位是否先听听方参将的意见?”大家轰然叫好。吴三桂便对方献廷说:“方兄,你说说吧!”
方献廷一直在苦思如何部署应敌,刚好有了腹案,便让吴三桂点将给点了出来。方献廷巡视一遍后,说:“方某认为,第一步是封锁!”
众人一怔,心想:怎么是封锁?
吴三桂暗暗点头。
方献廷说:“自明日起,诸位须派兵将各个隘口封锁,来往之人只许进,不许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消息不外泄。”
马宝熬不住了,问:“第二步呢?”
方献廷说:“第二步是稳住。云贵之中,大多是我们的人,但有两人不得不防。一是云贵总督甘文焜,二是巡抚朱国治。我们必须将此二人软禁,不能放走他们,否则后患无穷。”
马宝问:“他们一个是光棍总督,一个是无用巡抚,会有什么后患?”
方献廷说:“今日不同于往日,我们要反朝廷。而他二人正是朝廷大员,若让他二人振臂,只怕也有些响应者。”
马宝问:“有没有第三?”
方献廷说:“第三是联络。派人秘密前往各处联络,约定反清大事。”
马宝问:“那么第四才是自己调兵遣将么?”
方献廷说:“正是!”
吴三桂说:“就依方兄之计而行!”
于是,通往云贵两省的所有隘口都戒严起来,过往行人只许进不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