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援汉中的曹军在一场大火后从邺城开拔。
那场大火是丞相府掾属所放,都是曹操素日倚重的亲信,火势很旺,烧亮了许都的一条街,睡梦中的皇帝也惊醒了,还以为是魏王等不及要逼宫篡逆,绝望之余几乎想去太庙自经以谢汉朝列祖列宗。后来消息传来,原来是忠心汉室的几个臣僚密谋叛曹,可事情并不成功,被轻易就镇压下去。身在邺城的曹操闻讯怒不可遏,将许都百官召集到邺城,把救火的和不救火的一起杀光,诸僚为之胆寒。
曹操真的气疯了,所有理智都被那场大火烧成了灰烬,仿佛只有毫无节制的滥杀才能消灭他内心的暴怒,纵然如此,也不能让他平静,也许唯有一场血肉模糊的战争才足够填平他内心的积郁。
大军于建安二十三年七月西征汉中,九月到达长安,正要整兵西入,十月宛县又起叛乱,守将侯音劫掠吏民,闭关叛应荆州关羽,煽动襄樊。曹操只好卧在长安不动了,待到叛乱被曹仁平息,时间又拖到了建安二十四年。
新年的爆竹花儿还在天空舔走冬季的雨雪,夏侯渊战死的噩耗便呈在曹操的案上。那时他正在长安行宫里看仆从们挂彩灯,城市一派欢天喜地的热闹景象,不合时宜的噩耗偏偏在这个时刻塞到他的手里,他才看了两行,便一头栽下去,晕了半日才醒。
他醒来时,床榻边是一片哭声,他气极了,弹起来怒骂道:“哭甚,孤还没死!”
他下了一个血淋淋的决心,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要将汉中夺回来,刘备区区织席小儿,他有什么资格和自己夺地盘,他只能温顺地跪在自己的王位下,像条狗一样等待自己的施舍,他竟敢开疆辟土,成就王霸之业。
赤壁之战后,十年之间刘备便夺得了荆州益州,还有汉中,昔日潦倒在诸侯幕僚下的寄寓食客,居然在数年间威风八面,大有争锋天下的趋势。
这世道很荒唐,刘备和他一样野心勃勃,可他把分裂的汉朝疆土一块块粘起来,刘备却将他好不容易黏合的疆土再次割开。为什么刘备被冠以仁义美名,受着道学家的尊崇膜拜,他却被世人的荼毒谩骂投在喷焰的火山口。
曹操觉得相当委屈,他恨着世人的浅薄,恨着与他争疆土的诸侯们,刘备也罢,孙权也罢,都拿他当逆贼,其实他们到底还保存了多少汉家正朔的忠心,只有天知道。
春风鼓荡,汉中平原的绿意如淙淙溪流,欢乐地流向四面八方,冲到高峻山麓下激起翡翠色的浪花儿,浪头却压不住,一径里翻过青灰的山巅,洗净那冬日的惨淡之色,将缤纷绚烂如火如荼地铺陈开去。那种从冰封中复苏的力量不可阻挡,世间的铜墙铁壁只如薄脆的纸,东君的一声懒洋洋的口哨,顷刻便让寒冬的坚壁清野献出第一捧娇艳欲滴的鲜果。
春天的温暖里酝酿着战争的嚣张气息,那像一团驱寒的火里包着的一桶炸药,引子埋得很深,外边已烧得残损不堪,最后的一片挡板正在垂死挣扎。
曹操来到汉中的第一天便发现,汉中已牢牢地掌控在刘备手中,刘备在各险关设兵拒守,别说是进入平原与刘备决一死战,每前进一步,便要被坚关所挡,遭受一次残酷的阻击战。刘备实行坚壁清野,曹军在汉中野无所获,不得已从关中运粮,辎重线拉得太长,从关中入汉中的褒斜道每天行进着运送辎重的马队,高悬崖壁的栈道上吱嘎吱嘎地响起马蹄声车辙声,一个不小心便会摔下栈道,往往救护不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马落入深不见底的河谷。每天都有士兵殒命,鼓囊囊的粮食顷时被幽深的谷壑吞噬,不得已又重新调粮。征集的粮秣刚进入逼仄栈道,又得经历死亡考验,这成了无休止的恶性循环。而在西线,曹洪、曹休的援兵被张飞马超牢牢地堵死在阳平关外,汉中的曹军主力只能单线作战,忍受着粮秣减少的饥饿,忍受着敌人拒不出战的长久煎熬,像误入歧途的孤犊,挣扎在没有出路的秦川山谷间。
春风在山间吹起瓦解封闭的浮浪,却吹不进重兵屯聚的关隘。
成片的羽箭从关城上飞下来,整整齐齐,密集得让人心生出难受的鸡皮疙瘩。刘备似乎在招摇他的实力,他再不是从前无兵无地的落魄皇族,他现在地跨荆益,强将如云,谋臣辐辏,过去节衣缩食,打一场伏击战还要精打细算,粮秣用多少,兵器用多少。如今便是坐守关城的阻击战也不吝惜弓箭,一骨碌只管放出来,射得中射不中还在其次,显出三军威猛气度才是首要。
曹操恨透了这种暴发户心理,骨子里缺乏贵气的小人物,一朝坐了人上人,为了洗脱昔日的卑贱气质,拼死力把自己装裱成极尊贵族,穿最昂贵的绸缎,住最豪华的宅院,说最文雅的言辞,不遗余力抬高自己的家世门楣,把惨淡的过去淹死在记忆的水脉里。可就算外面再怎么修饰,也剥不去那血骨里深刻的下贱味儿。
曹操虽看扁了刘备的人格,数度想与刘备面对面辩难,刘备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汉中的险关很多,谷口很多,不知道刘备守在哪一处。曹操觉得刘备不是当缩头乌龟,而是根本看不起他曹操,大约刘备以为,汉中已不可攻克,曹操便是神也当退避三舍,故而不用他亲自出面迎敌,手下的虾兵蟹将应付绰绰有余。
又一阵雨箭急催而至,“当”的一声射中曹军中军的铜楯,劲力推得持楯的士兵摔飞出去一截,疼痛的风刮着曹操的脸,像扇了一击耻辱的耳光。
仍旧是攻不下来,连关城的一块砖也卸不掉,仿佛小孩儿对阵巨人,巨人只是抖抖衣服,小孩儿便伤筋动骨,血流如注。
曹操不得已下令收兵,才回到营垒,坐不暖席,便收到邺城密信,信方阅了三行不到,那股在久攻不下的城关下积攒的窝囊气翻了出来,冲得他险些再次晕厥过去。
信是世子曹丕亲笔所书,只说了一件事,魏相国钟繇属下魏讽谋反,潜结徒党,与长乐卫尉陈祎图谋袭邺,结果为陈祎所卖。密谋上闻,世子当机立断,诛杀魏讽,诸同党已押解入狱,请魏王决断。
曹操把信用力掷下去,恶声恶气地斥道:“钟繇这个书呆子!”
钟繇写得一手花团锦簇的妙字,是享誉天下的大书法家,文采富赡,风流蕴藉,却将个心怀叵测的奸邪小人延入府中,委以重任,自以为得天下贤才辅之,却是令人嗤笑的书生自负,险些酿成弥天大祸。
曹操越想越气,扒过笔墨,亲自下达了两道恶狠狠的魏王令,第一道为撤去钟繇相国之职,免官待罪;第二道为诛魏讽三族,诸关联人一概不赦,当坐者一律戮之。
王令以不可转圜的口气下达,像是两道毒惨的咒语,火气却压不下去。火很旺,从里往外烧了个没完没了,里边烧光了,只剩下一付干硗的空壳子,和一摊黄浊的水,那是膨胀不了的心。
老了,真的老了……
曹操忽然生出江河日下的惨淡感,软弱的力不从心,悲哀的众叛亲离,他觉得自己已掌控不了混乱的局面,攻不下一座城池,守不住金城汤池,得不了不顺从的人心。衰老是残冬,被乍暖春风赶去天涯海角,世界已被张狂的青春占领,皓发的他们只能躲在黑黢黢的角落里,眼巴巴地眺望着世界天翻地覆的改迁,依靠着可怜的回忆在冥想中重振年轻时威风凛凛的光荣。
汉中,也许最终将不属于自己,伟大的胜利和衰驰的年华一起,渐行渐远。
有军正来问今夜口令,曹操脱口而出:“鸡肋!”
“鸡肋?”军正像听见一个玩笑。
曹操不说话了,他别过身体,把自己抛在一团密封的黑影里,像在丢一块抹布。
中军帐的光暗下来,一切都失了轮廓,最后的一弯月光像时间的磨砂手,勾出一个残破的背影。
杨洪才踏进门,夏初的风像偷袭的亲吻,从耳后轻轻扫过他的眼睑,一阵的酥软和一阵的温暖彼此呼应,他顿时觉得浑身通泰。
诸葛亮正在和一个年轻官吏说话,他抬头看见杨洪进来,示意他先坐下,却仍和那人说道:“你回去后告诉安远将军,目下主公正与曹操争汉中,南方不能乱,当以稳定民心为主,他不要着急,事情还没有到不能收拾的地步。若有非常之事,可以非常处之,切切,不得妄行贸举,也不得擅传诽语。”
杨洪记起来了,这年轻官吏叫常房,在镇守南中的庲降都督邓方手下任职,去年各郡县遣吏来成都上计时,在益州牧公门见过一面。
常房答应着:“雍闿煽动百姓脱离益州,该怎么处置?”
诸葛亮慎重地说:“雍闿为益州豪族,其势不可轻忽,暂不要动他,若他肯与公门相商,可以好言相答。”
“这是纵容罪行么?”常房反问道。
诸葛亮被问得一怔,他耐心地解释道:“雍闿只是有煽动嫌疑,言辞之谤,不足为罪证,若按律彻查,或会激愤其心,倒给别有用心者以肇祸的口实。在此非常时期,只能求稳,汉中前线胶着不下,后方不可乱。”
常房虽然以为诸葛亮虑事在理,却过不了正义的坎,义正辞严地说:“为稳定后方大局,便亏损公义,房私以为不可取,应着有司彻查,若有反叛之行,当量刑而断!”
杨洪看出来了,常房是个死硬的镐头,敲下去不知轻重,诸葛亮是圆榫,常房是方卯,怎么也嵌不到一块来。
诸葛亮对这头犟牛莫可奈何,不得已说道:“该怎么处置,我已在给邓安远的信中言明,亏不亏公义,事决后再做定论。”
诸葛亮的话说得四平八稳,却透着不可争辩的强硬,他素来温和,当断之时却不容置喙,这是天生威正刚严的宰相气魄。常房再有非议,也不能和诸葛亮做徒劳无用的口舌辩。
没有人能挑战诸葛亮的权威,他行事公正无私,挑不出毛病的完美让人膜拜,即便偶行权宜,也不为私心所碍。一个人事事以公为先,他便拥有了无懈可击的权威。
常房只得抑住满心的不服,行了礼告辞离开。
诸葛亮轻轻舒了一口气,持起羽扇挥了挥,他刚和常房谈了两个多时辰,常房又是个较真的性子,每句话非要反复和他解释,待得一场谈话结束,已是口干舌燥,额头冒汗。
“益州郡出事了么?”杨洪担心地问。
诸葛亮取过铜卮饮了一口水:“交趾太守士燮勾连益州郡大姓雍闿,煽动蛮夷反叛,欲献土交州,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庲降都督邓方将交趾派往益州郡的特使斩首,现在已压下这股逆流。但叛心已生,恐难真正服膺。”
南中从来不是平静地,自秦汉在西南夷设置郡县,蛮夷常常反叛,中央王朝为稳定西南这块沸腾的土地,在几百年的时间里,耗尽了人力财力。至多维持十数年的太平,往往因为赋税增收过重,或官吏盘剥深刻,或蛮夷始终不绝的反汉情绪,再次掀起反叛浪潮。
杨洪疑疑惑惑地说:“交趾太守士燮平白地勾连益州郡造反……奇怪呢。”
诸葛亮讳莫如深地一笑:“不奇怪,季休可想想交趾为谁掌辖?”
杨洪顿时醒悟,小声地惊呼道:“是江东!”他不禁愤愤,“好个阴险之策,趁着我们与曹操争汉中,无暇南顾,他们便在我们后方搅扰。”
诸葛亮幽幽一叹:“季休所见甚深,江东无非想借刀杀人,他们不出面,只在暗中挑拨,你还寻不着他们的把柄。”
杨洪忡忡道:“只怕他们再兴风波,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诸葛亮仰头沉吟:“季休,自你署蜀郡太守以来,诸事皆由你操办,主公前次来信,对你大加褒奖,幸得有你赞兴军功,汉中前线方才步步告捷。”
杨洪不知诸葛亮忽然夸赞他是何意思,也不好刨根问底,只得傻笑一阵。
诸葛亮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我想把成都交给你,我要离开几天,这段日子便有劳你多费心。”
杨洪一惊:“军师要去哪里?”
“江阳,”诸葛亮肯定地说,“我不放心,去南边看看,若有变故,也好当机决断。”
江阳郡在蜀郡以南,其郡治江阳位于岷江和沱江的交汇处,东南方为庲降都督治所朱提郡,西南方为这次叛乱的益州郡。该地刚好处在南北交界,既能兼顾成都,又能鸟瞰南中,水陆四通八达,无论哪一方有变,皆可在短时内赶赴。
杨洪了解诸葛亮是个事无巨细皆亲为之的谨慎人,他诚服地说:“军师既有南镇案行之谋,洪当竭尽所能,不敢轻辞!”
诸葛亮感激地说:“多承季休担当!”
门外走来一人,却是修远,因见杨洪在,忍着话没说出来,杨洪看出他欲言又止,也知是自己在场,匆匆寒暄两句便离开了。
修远立刻凑上来:“先生,可不得了!”
诸葛亮用白羽扇压住他的肩膀,将他拔高的声音一并压低了:“外边传开了,说南中叛乱,雍、雍什么,”修远想不起那个名字,索性抹开了,“反正就是撺掇南中蛮夷造反,叛军已集结待命,要兵临成都呢!”
诸葛亮沉声道:“传谣言的是谁?”
修远不乐地哼了一声:“还能有谁,张裕张半仙呗,他说癸卯年南中有大变,前一年壬寅年,什么赤龙入江,不得而返,吹得有鼻子有眼的,府中僚属都围着他问东问西!先生,你可瞧好了,不出半日,这番话定传遍成都大街小巷,还不知会吓唬多少人!”
诸葛亮将案上的一卷文书轻轻拿起,忽地重重一拍,声沉如铁石:“立即下令,抓起来!”
修远心里一抖,他很少看见诸葛亮发火,这突然生气的诸葛亮让他措手不及,他颤颤地问道:“抓谁?”
“谁散布谣言抓谁!”诸葛亮说得斩钉截铁,羽扇柄用力敲在书案上,杵出一个生硬的印子。
刽子手朝天吐了一口唾沫,攥了攥手中的钢刀,头顶上的阳光穿透了一片苍色的云,刚好落在刽子手身后,拖出长长的尾翼。
死囚跪在云影里,像鸵鸟下的蛋。他仰起头,贪恋地向阴影外嗅着阳光的滋味儿,奈何阳光离他太远。他需得用些力气,才能让自己捕捉到那若断若续的暖意,那随风扑脸而来的黄白飞絮,像邺城每年春季扬起的黄沙,闭上眼睛,恍惚以为自己魂归故里。
他突地想起自己还有一篇诗文没有收尾,昨天刚刚构思好,是那么绝佳的一句词,对于好尚诗骚的文人来说,作文得佳句比赚了一万钱更有满足感,奈何因为杂事便耽搁了。本来想在今夜赏玩月色,酌酒写诗,却被突然而至的死亡宣告一刀阻断。
刽子手杀过太多的人,见过无数种临界死亡的表现,大义凛然者有之,尿了裤子者有之,嚎哭着喊冤者有之,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优雅的死囚,面对死亡仿佛面对一首最终都要吟诵的诗,他在心底叹息一声“可惜了”。
钢刀划了一划,像拨开一池静止的水,从云影的中心穿了出去,两瓣暗紫的光一闪,而后,很多的血刷过刃面,如爆开了花的水井。
头颅掉了,不带任何犹豫,仿佛不是刽子手挥刀斩断,而是他主动拗断了自己的脖子。
血流了很久,像剁烂了泉眼,无声地洇红了绿茵茵的青草地。一只虫豸躲避不迭,翅膀裹了厚重的血,腾了一下,没飞起来,躺在血泊里再也没了挣扎的力气。
刽子手对死囚知之不多,他是杀人工具,不需要具有作为人的情感好恶,他只知道死囚唤作杨修,但现在只是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刽子手刀法很好,每次行刑都犹如雷电惊闪,往往一刀劈下,头颅滚落,死囚可以不带痛苦地死去。这一颗头颅应该也很享受这种快捷的死亡,血淋淋的嘴角似乎还挂着笑。
主簿杨修的脑袋刚一掉地,魏王曹操就知道了,他正犯着头风病,躺在榻上呻吟不住,听军正报告完行刑情况,连头也懒得点,朝里翻了个身。
死了,死了,又一个自负才高的儒生死在他的刀下。
曹操从不计算自己杀了多少人,人一旦计较得失,便会产生负疚感,按世俗的说法,他背负的血债太多,若是挨个细数,从天亮数到天黑也数不清。他不是道德君子,不需要做一恶而记一事,做一善也记一事。当你握住了刀,便不要去考量善恶标准,要做君子,就不要去往血海搏杀里争天下;要争天下,君子的行为做派装裱门面可以,拿来作为行事准则便是愚蠢。
可这一次杀人到底有不同的意味,不是杀的人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身份,他连孔圣人的后代都捆去刑场一刀砍了,只是他杀的时机别扭。他被迫困在汉中这座死气沉沉的牢笼里,眼睁睁地感觉敌人近在咫尺,偏偏杀不死一个敌人,却只好杀自己人,杀戮从邺城杀到许都,又从许都杀到汉中。
他竟想起自相残杀这个可笑的词,倘若自相残杀当真成为他现在绕不开的厄运,他还能战胜敌人么?
他捶着床板,嚎叫道:“鸡肋,鸡肋!”
剧烈的头痛吞噬了他的呼唤,他死死地抱着头,思维却不消停,很多记忆无耻地挤了进来。他随意地抓了一把,抓住的竟是自己曾经对刘备许过的一个荒唐的诺言,若有朝一日两人刀兵相见,刘备坚壁清野,他当退避不争。
那就把汉中让给……让给刘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