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于建安二十一年二月方才回到了邺城,现在的曹操已经六十二岁了,要是在现代,早过了离退休年龄——当然,曹操这个级别的肯定不受此限制,是铁官终身制的,这个年龄阶段的领导们大多心思琢磨的是什么?儿孙后代呀!
古时人们的平均寿命低的可怜,自古就有“人到七十古来稀”之说,还有这么个丧气的说法:“六十不保年,七十不保月,八十不保天,人过九十,会会该死”,不保,就是说在这个阶段死亡是极为正常的现象,可以用上一个“寿”字了。
曹操对这点从不糊涂:不认为自己能万寿无疆,当然也不会鼓励人民要对自己“万岁不离口”,更不会发动什么“三祝愿”之类的闹剧来欺骗娱乐自己,他在自己的诗文中明白告诉大家:“神龟虽寿,猷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并且发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但是魏公曹操有时也免不了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在实际行动上曹操其实早在五年前的建安十六年就开始了安排自己的后事。
那时曹操让皇帝任命自己的儿子曹丕为五官中郎将,并领副丞相职衔,可单独设置自己的属官,有点确定自己的接班人的意味了。对其余的儿子曹操也开始了重点照顾:分让出自己的封地三县,共一万五千户,封给了三个儿子,曹植为平原侯,曹据为范阳侯,曹豹为饶阳侯,食邑各五千户。
但对接班人的最后敲定,曹操却一直在犹豫不决,因为三子曹植才冠当时,聪明绝伦;十余岁时便能够背诵诗、论、辞、赋十余万言,其文采爱好都与曹操本人相近,曹操对其特宠。
曹操在铜雀台落成的次年曾召集自己的儿子们登台,使众子作赋以现场考试各自的文采,唯有曹植援笔一挥而就,且文辞华美,曹操甚爱其智,甚至曾于建安十九年征讨孙权时委曹植监国重任,但上面又有一个年长于他的哥哥曹丕,所以曹操对把自己的衣钵交给哪位,还在观望中。
为了后代子孙,曹操对自己的魏公爵位又开始不能满足了,他决定晋位自己为魏王。因为魏王属爵位,与司空、丞相什么的行政职务不同,魏王是可以世袭的,后辈就是不巧生出个先天弱智来,那也是可以称王称霸的。
不对,称霸是凭本事,称王没问题。当然,还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政治体制不能改革,只要保住这条基本原则,太子党们便能永远幸福万年长乐。
还有一条:事实上的太上皇魏公曹操感觉形式上与皇帝还有差距,那就再要求进步吧,王冠与皇冠虽然错了一个字,但毕竟只差一顶白帽子了,至于其它礼仪上的琐事,都可以与皇帝一样的,除了人身自由——这点现任的皇帝没有。
三月,魏公曹操效天子亲自入农田耕作——也就是后世由皇帝每年在地坛那地方象征性的掘下土而已,表示重视农业,直到今天,咱们每年的“一号文件”也都是专给调整农业政策留着的,一个意思。
五月,曹操“无奈”的被天子进公爵为魏王。魏王曹操再三推辞谦虚拒接,“囚犯”皇帝当然要三诏硬赐给,表演程序一丝不苟,那是软件里早设置好的,没人可以化身“熊猫烧香”之类的病毒予与更改。
天子又特命:魏王的女儿以后也要称公主。至于世子?因为还没被曹操选举出来,暂时不议,事实是:后来继承人确定后,也是称呼的太子,就差一步与皇帝无二了。
这关键的一步曹操敢迈吗?不敢,至少现在不敢:外部还有孙、刘两家大敌未靖,内部自认为是大汉忠臣的也不在少数,尤其是天下万民,还都只认识一个“汉”字,要让他们再认识那个“魏”字,还需要一定时间的扫盲运动;将姓了四百多年的“刘”,改为那个“曹”字,难啊!
其实曹操也可能认为没有必要:只要把自身魏国做大做强,还怕汉国不自行消亡?何必内外树敌呢?最起码目前这杆汉旗还是有用处的,有这杆旗在,孙、刘两家就不敢抢先称皇帝。
尤其是,一旦日后对两名不服管教的逆贼招抚,那这个“汉”字可就派上了大用场,最起码给他们预留了个台阶下。
收天下就靠“两杆子”:枪杆子与笔杆子;胜利依赖于革命的两手:软硬兼施;为了宣传上的需要,这大汉皇统最后一个坚持还是必要的,实在解释不过去了,加上四个字不就是了:魏国特色;要么就称为:末期阶段的大汉王朝。
登上了王位、戴上了王冠的曹操遇到了一个不小的难题:按古制,被封王的臣子受封后要先去皇家的太庙叩谢诸代先皇,可是从没有带剑着履进太庙的道理呀?但现在的曹操还就是不愿再给老刘家下跪磕头了,哪怕是已经死了多年的皇帝,更别说解除武装、光着脚丫去做戏了,这个程序坚决要破坏了它!
曹操还当真带剑不解履上殿去转了一圈,也就算拜祭过太庙了,对这种无理的举止,魏王有自己的理论:“我早就被现任皇帝诏赐带剑着履见驾了,要是解剑、履去拜先皇,那不是重死的轻活的吗?敬父祖而简慢君主的事情,孤王可不敢去做,那就只有带剑着履上庙堂了。”
官大神鬼畏惧三分,从来不变;真理永远属于强权,自古皆然!
目前天下大势已定:中原已尽属曹操,孙、刘两家偏据中国南方、西南两隅,只要软硬兼施分而治之,降服不过是时间问题。
北方匈奴已经被彻底威服:代郡乌丸行单于普富卢与其侯王来朝献贡;匈奴南单于呼厨泉来朝后干脆留居邺城不走了,委托其右贤王回国代理单于工作,自己留下长期享受大汉文化及美食、美女。真是“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
实际威风早已远超太上皇的魏王曹操登上了自己人生的顶峰,可是人生的规律恰就是最怕顶峰二字,那里绝不是什么无限风光,而是坠落的起点!
道理极为简单:到了最高处还能去哪儿?两条道:要么开始走下坡路;要么唯有升天!问题是谁又具备张天师那白日飞升的本事?哪位能成仙?成仙无望,那就只有做鬼了。
还有一种唯有真正的伟人才能创造的结局:战胜自我,敢于面对人生之路的起伏,再去攀登另一座顶峰,至于能走到终点还是中途?伟人或圣人们不会在意——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点曹操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