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朝历史上,霍显这个女人,玩阴谋耍权术,其技术含量是出奇地次。然而与此相反的是,她的政治嗅觉,却是相当灵敏。如果吕雉再世,估计还要叫她一声师姐。
一直以来,霍显超灵的鼻子,从来没有放弃过对魏相的跟踪。魏相在家吹个风,她就能知道是哪个草在动。事实上,在魏相没有被拜为丞相前,霍家与魏家发生了一个小磨擦。正是这个小磨擦,霍显更加坚定地认为,替霍家挖好坟墓的,肯定就是魏相了。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霍魏两家的家奴在路上相遇,不知是路窄,还是有人想找碴,双方人马都立在路上,彼此不让。最后,霍家家奴倍觉不爽,大打出手。霍家家奴打了还不过瘾,又冲到魏相的办公地点御史大夫府,然后就在府前大声辱骂。最可怕的是,他们还想趁机踢魏相府门,要追究魏相的责任。
当时,正在御史大夫府值班的是侍御史大夫。打狗要看主人,侍御史知道,霍家那帮小混混之所以嚣张踢馆,那是因为霍家有几个老混混在撑腰,惹不起啊。可是,当前事急,对方人多势众,把侍御史搞得如火烧眉,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慌忙之下,侍御史面子也不要了,当即给霍家那帮闹事的家奴下跪磕头。看着侍御史那熊样,霍家家奴好像出了压在心里几百年的晦气,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大摇大摆地走人了。
本来是个小小的事,竟然搞成这么大。这到底纯属误会,还是有所预谋?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啊。
更耐人寻味的是,此事过后,魏相仿佛没发生过事似的。他不主动要求霍家给个理由,更没有派人向霍家道歉什么的。魏相如此,霍家也没动静。
平静,可怕的平静。霍显心头再起不祥的兆头。
很快的,霍显的预感又被证明是可靠的。不久,刘病已又做了一件大事。刘病已做这大事时,出手很快,而且特狠,完全超出霍显及霍家任何一个人的想象。因为,刘病已那个大动作,等于替霍家敲响了丧钟。
刘病已的行动,就是削权。是削权,还不是夺权。所谓削权,就是把霍家主要骨干,从主要岗位调到一些闲职上。为了让读者体验一下刘病已的冲击力,我把他做出的具体安排,公布如下:
范明友,霍光女婿,时任渡辽将军和未央卫尉,被调任宫廷禁卫军司令(光禄勋)。
任胜,霍光次女婿,时任中郎将和羽林军警卫总监(羽林监),被调任安定郡郡长。
张朔,霍光姐夫,时任光禄大夫,被调任蜀郡郡长。
王汉,霍光孙女婿,时任中郎将,被调任武威郡郡长。
邓广汉,霍光长女婿,时任长乐卫尉,被调任宫廷供应部长(少府)。
霍禹,霍光的儿子,亦被潜规则。刘病已免张安世之大司马,改封为卫将军。接着,拜霍禹为大司马。
所谓大司马,霍禹只享其名,却不能享受霍光生前之同等待遇,表现在大司马要有印信,他没有;大司马要有军权,他也没有。换句话说,刘病已抬他上去,就是挂个名,摆个样子罢了。
除以上重要人物外,凡是在军队中有霍氏家族人员担职的,全被拿下,通通换上许家子弟和史家子弟。
刘病已这招,就叫刮骨疗伤。谁也不知道,刘病已之所以下手之快和狠,是因为他听到了一个伤心的消息。那个消息就是,先前许平君是被霍家派人拿药毒死的。
完了,霍家就要完了。当事实真相浮现出来,他们就只好排队,等着挨刀了。
霍家危机重重,却见不到一个救世主。要说,霍家当中,数霍禹辈份最大,官职最高,能量也应该是最强的,霍家的救世主就看他的了。事实上,他也是没办法的。于是,他只有消极反抗,称病不去上班。
霍禹有个老部下,听说霍禹病了,上门探望。他问霍禹:“您得的什么病?”霍禹告诉他:“俺得的是大心病,除了皇帝,谁的药都不管用。”霍禹那老部下一听,不禁笑了起来,说道:“你呀,还是放宽心点。”
霍禹满腹牢骚,不禁一下子全抖了出来。他滔滔不绝地说道:“你叫我怎么放宽心?如果不是我老爹,陛下会有今天这位置吗?现在好了,人一阔就变脸,把我霍家的人全调往外郡,许家和史良子弟全安插到中央来。这摆明不是想搞我们霍家吗?如果让你碰上这事,你就能安得下心来?”
霍禹那老部下叹息一声,说道:“霍兄,别怨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过去,那是霍大将军的时代,想杀谁就杀谁,想让谁发达,就让谁发达。现在,是陛下的时代,人家想挪谁,想安插谁,不也挺正常的吗?你就认了吧。”
以上一番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头上淋下来,霍禹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所谓,好花不常开,好事不常在。霍光走了,霍家就是过气家族了。在这个实力决定生存状态的发展长河中,任何伟大的势力,都会有一定的生命周期。霍家像那曾经盛开的一朵鲜花,注定于风中凋零。
于是,想通了许多的霍禹,只好打起精神去上班。然而,霍禹只是想通许多,并没完全想明白。他不明白的是,刘病已为何出手如此之狠。所谓人走茶凉,老爹霍光还没走多久,这个茶怎么就凉得如此快?
事实上,以上那个问题,不仅让霍禹郁闷,霍山和霍云一样郁闷。于是,霍禹、霍山及霍云三个霍家大腕,每聚到一起说起这个事,总不禁伤心落泪。
眼前这一幕,霍显看得心里又难受又紧张。她说道:“霍家之所以沦落到今天,是因为汉朝出了个魏相。你们几个在外,难道就没办法抓到魏相的把柄,将他治罪吗?”
霍山一听,马上就跳起来叫道:“我们又不傻,干吗没想过要抓他把柄。可是地球人都知道,魏相廉政是出了名的。最不干净的,就是我们霍家了。以霍家之不干净,去跟那个不怕死的魏相顶牛,那不是死得更快吗?”
霍山意犹未尽,悲从心来。他抹了一把眼泪,又叫道:“魏相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干吗还要诬蔑我们霍家!”
诬蔑?霍显看着霍山,不禁问了一句。
霍山叫道:“你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长安满大街的人都在传,许皇后是我们霍家杀的。这不是诬蔑,又是什么?!”
顿时,霍显呆住了。霍山不知是他嗓门大,还是把话说得太严重,吓到霍显了。大家都紧张兮兮地看着霍显,不禁问道:“您怎么啦,是不是吓到了?”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霍显才慢慢缓过神来。她表情僵硬,犹如鬼魅。只见她沉重地说道:“不是我被你们吓到。只是我心里有个事,一直瞒着你们。只怕我一说出,你们几个要被吓掉。”
霍禹等人都没说话,都等着看霍显到底怎么吓他们。这时,霍显顿了顿,又说道:“其实,外面传的,都是真的。许皇后的确是我们霍家杀的,是我派人干的。”
谜底终于解开,郁闷却转为恐惧。霍显才说完,霍禹、霍山和霍云三人,仿佛一下子被蒙上眼睛。然后,他们都只听到扑通一声,三人连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就被人重重地推进了无底的冰窟窿。
这下子,终于知道什么叫死有余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