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在刘兴和刘欣之间,刘骜选中后者为接班人,绝对是正确之举。刘骜宣布刘欣为皇太子几个月后,从中山国传来一个伤感的消息——中山王刘兴死了。
怎么死,都不重要了。悲哀之中,刘骜似乎还有点庆幸。幸亏选了刘欣,如果选了刘兴,那不又得再忙一回吗?
刘兴的余哀未了,刘骜又听到了一个消息,曲阳侯王根得了重病,请求紧急辞职。
要了解王根目前的状况,有必要对王家势力的历史做一个短暂的回顾。
当年,王凤为了扶植堂弟王音,压制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王凤这种洗牌法,让人始料不及,莫名其妙。以王谭为首的五侯,也就只能咬牙切齿,忍辱负重,等待东山再起。
所谓五侯,按资格排列,名单如下: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时。在他们当中,年龄就是资格,不能乱来。王凤排在王谭之前,如果不是王音横插一脚,该是王谭当大司马的。
不过刘骜认为,王谭当大司马是迟早的事。等王音一死,就是王谭的了。刘骜是这样想的,王谭却永远都等不来这一天了。原因很简单,王谭熬不过王音,竟然先死了。
王谭死后,刘骜很愧疚,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听王凤的话,让王谭舅舅错过了当大司马的机会。遗憾,真是永远的遗憾。为了弥补这种内心强烈的不安,刘骜决定,以后办事要论资排辈。
两年后,大司马王音终于走了。刘骜叹息一声,对剩下的四侯说道:我不允许再有插队的事出现了。咱们还是按规则办事,王商来当大司马,王立做好准备。
于是,刘骜就封王商为大司马兼卫将军,封红阳侯王立为特进。所谓特进,就是为接任大司马一职做准备。
或许王商和王立兄弟都没想到,他们俩会有这么美妙的一天。当年因为生活太腐败,被刘骜狠狠地修理过,胆都快要被吓破了。时来运转,该是他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王音当大司马的时候,稍微洗了一次牌。就那么一点稍微,就把一个人洗出了长安。那个人,就是前面说的那个给刘骜上了猛文被刘骜派人猛追没追上的谷永。
王凤生前,谷永和杜钦是王凤的拍马虫。王凤死后,谷永投到王谭等人门下,跟王音对着干。王音看他不顺眼,把他踢出长安,去地方上当了一个刺史。
王音能洗牌,王商上来后也想洗洗牌。于是他一洗,又把一个人洗出了长安。就洗牌手段来说,王商比王音还猛。谷永只是被王音洗出长安,而有一个人,却是被王商永远地洗出了牌桌。
那个不幸被王商洗掉的人,就是陈汤。
王商早就看陈汤不顺眼了。主要是王凤对陈汤太好了,等到王音上来,更是把陈汤奉为上宾。陈汤是英雄,是功臣,是明星,被人家吹捧那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这一切对王商来说,通通都是扯淡。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敌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王音能搞我的朋友谷永,我也要搞搞王音的朋友,陈汤名气这么大,不搞他搞谁去?
王商搞掉陈汤,根本就不费力气。这不能怪王商太黑,只怪陈汤很不争气。我们知道,陈汤打小就是一穷鬼,或许因为这段惨痛的经历,他对贫穷总是充满了畏惧。由于畏惧贫穷,他爱上了钱,爱钱还是小事,为了钱他竟然什么活都敢接。
陈汤做了几件很不光彩的事,给王商留下了把柄。具体什么事,就不详说了。总之,这些事归根到底还是一件事:分别有几个人,花钱请陈汤替他们说话办事。当然说的话办的事,都是昧着良心去说去做的。
王商一看,好家伙,真是掉到钱眼里去了。既然这样,那就不怪我了。你都自个儿走到悬崖边了,我不从背后黑你一把,那实在是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王商派人把材料整理好,告到刘骜那里。各条罪状加起来等于死罪。这个大贪污犯,当初匡衡没有把他整死,现在我总算要替匡衡完成这个伟大的历史使命了。我想,这应该是王商的心里话。
但是,陈汤没有被杀。刘骜念他曾经斩杀郅支单于有功,罢为平民,流放到敦煌郡啃沙子。陈汤的传说,就此被彻底终结了。
王商辅政四年,干的最得意的事,就是搞掉陈汤。四年后,命运替陈汤报仇来了。王商得了重病,不久就死了。王商一走,那就意味着,早就排队久等的王立能够接班了。于是乎,王立洗洗刷刷,等着准备封大司马。
泰戈尔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如果再遥远一点,就是明明知道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可是,我们的王立先生却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明明即将到手的大司马,竟然被人抢走了。
这实在太意外了。当王立等着天将大任时,却突然听到刘骜对他吼道:“你下去,后面的接上来。”
后面的人,就是王根。不是说按规矩办事,不许插队的吗?为什么要让王根填上去?
是的,刘骜是说过论资排辈,按规矩办事。问题是,王立你严重犯规,只好亮黄牌把你赶下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王立看上了南郡的数百顷荒地。这些本来是官田,但是当地政府为了鼓励开垦,就把它分给当地百姓了。王立利用手中的权力,和南郡太守勾结,把这些土地全拿过来了。
王立强占那些荒地后,就派人去开发。千万别想歪了,王立不是开发房地产。那时候的房价基本都还在地上,不像今天这样子,一天一个价,都快要飞到天上去了。
王立当然也不是开发农业。说到底,他只是假借开发土地之名多捞点钱。他略开垦之后,就向中央打报告,说这些土地都被开发了,地方政府应该拿回去。当然不是白拿,政府应该给他补偿相关的开发费用。至于多少钱,他都已经算好了,在一万万钱以上。
这哪里是捞钱?简直就是抢钱!
如果全汉朝的人眼睛都瞎了,这钱可能就被王立抢去了。可惜的是,大多数人装瞎,却还有人不瞎。于是,马上就有人告到了中央,中央就派人来查。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王立本来就是有前科的。他之所以能圈这么大一块土地,跟他的前科有关。古人都喜欢养宾客,当然宾客都是知识分子居多。王立也喜欢养宾客,可养的都是些无恶不作的流氓地痞,摆明了就是想搞黑社会。正因为他有黑社会背景,所以自以为圈地抢钱准能成功。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当然,王根和王商一样,都有前科。可是他们只是显富斗富,且都知错改错。王立是错了再改,改了再犯。恰好又是在关键时刻出事,无异于撞到枪口上找死。
撞枪口找死,自然有些夸张。凭刘骜那种个性,让他狠心杀个外戚,无异于让太阳从西边升起来,那是不可能的。他的拿手本领,就是装模作样,吓唬吓唬,以罚代刑,最后不了了之。
但是,王立还是挺郁闷的。以他王立在汉朝的势力,不敢说一手遮天,但是想踹死谁就踹死谁的本事还是有的。到底是谁活得不耐烦了,竟然将他告了,还像回事的把他拉出来示众?
王立把所有该怀疑的对象都过了一遍。最后锁定了一个人,哦,应该就是他了。
王立怀疑的人,就是淳于长。每每想到淳于长,王立都恨得牙咯咯响,但是他不敢踹。他不怕淳于长,而是怕淳于长后面那个人——刘骜。
淳于长是刘骜的宠幸,那是全汉朝人都知道的。王立还没那么傻,这时候如果去跟淳于长过不去,估计他会被整得更难看。为了少点难看,他只好忍了。
牙痛也要忍着,哼!走着瞧。
果然,刘骜没杀王立。王立被罚出场后,王根提前接班,被拜为大司马。按规则办事,那么下一个做准备的人,当然就是王逢时。但是,刘骜只是封王根为大司马,然后就没下文了。
实在太奇怪了。
事实上,只要了解王逢时这个人,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凡是出来混的,都是有几把刷子的。从王凤到王根都是如此。但是偏偏王逢时却搞特殊,他没有刷子。
王立搞黑社会全汉朝出了名,王逢时却是因为没有任何才能瞎混胡乱地在汉朝混出了名,是真正的极品混混。像这样的人,刘骜是很不感冒的。至于将来接王根班的人是谁,刘骜暂时还没定下。
但是,答案却越来越明朗了。
一年后,王逢时不幸飞仙了。接着,王根的身体就像过了报废期的汽车,时好时坏。坏的时候送到修理厂,弄好后再开出来。这样折腾了四年,他终于忍受不了。
王根给刘骜上书,说道:“赶快挑个接班人来干活吧!我快不行了。”
刘骜一看,的确该考虑大司马接班人了。那么,选谁呢?
事实上,这个问题都不用考虑。自刘骜不把王逢时纳为大司马侯选人时,他心里就有了一个绝佳人选。
他的名字就叫——淳于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