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电视的莹白色光芒把昏暗的客厅照亮，荧屏上画面不断变换。
萧亦起身倒了杯红色饮品，耳边充斥着电视机旁白的声音。
“在严寒的冬天，大地被皑皑白雪覆盖，寻找食物异常艰难，但这却难不住雪中猎手——狼，此时狼王正带领着族群……”
丧柠侧躺在沙发上，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则不停拿茶几上的零食往嘴里送。
看着看着，她突然抬头道：“问你个事。”
萧亦：“什么？”
“为什么这里没有猫？”
萧亦一顿，表情变来变去，狐疑地看了丧柠一眼，走过去拿起遥控器点开目录，快速翻找着。
——动物世界之蛇的王国。
——动物世界之狼王的故乡。
——动物世界之……
动物世界播出集数很多，萧亦翻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看吧。”
话落，电视里再次响起旁白的声音，与此同时一只短尾猫出现在屏幕里。
“短尾猫听觉灵敏……”
丧柠蹙眉：“不是这个。”
萧亦见丧柠一脸认真，有些诧异道：“你怎么忽然对猫感兴趣了？”
他和丧柠认识也很久了，对她的情况还算了解。
丧柠一向不太喜欢毛茸茸的动物，是打个照面就会掉头走的程度。据说她刚来人类世界，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被狗凶过。
她的耳朵太灵敏了，细微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更不要说是一只狗在旁边咆哮的声音了，简直就是魔音入耳。
自那之后，丧柠学什么都行，就是不学有关动物的知识。
她认识蝙蝠，还是因为那个人爱给别人起外号，总是管萧亦叫蝙蝠，一来二去，丧柠对蝙蝠的资料了解颇多。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丧柠会主动问猫这件事，都挺离谱的。
丧柠默了好一会儿，才恶狠狠道：“我要灭了它们！”
萧亦整个鬼无语住。
“不是，猫招你惹你了？好端端的要弄死人家干什么？”
闻言，丧柠眼神冷然，一字一顿道：“杀人偿命，一雪前耻。”
萧亦：“？？？”
一句“谁特么能把你杀了”差点脱口而出。
萧亦选择喝口饮品稳稳神。
别说，丧柠戴上美瞳后，眼睛有神了不少，以往让人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她的眼睛，现在惹人注目的是那过分惊艳的脸。
总算是有点人样了。
不知为何，萧亦有种老父亲看到女儿长大了的欣慰感。
然，欣慰不到半分钟，就见丧柠愤愤坐起身，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咬牙切齿道：“越想越气。”
萧亦：“……”
就不该让她看电视。
萧亦又接了一杯饮品，严重怀疑自己和丧柠认识久了，连带着他反应都变得迟钝了。
不然怎么在丧柠要看动物世界的时候，没有发现不对劲。
最近太累了吗？
不等萧亦细想，耳边又响起丧柠颇为吵闹的声音。
“你怎么回事，这都多少杯了，贫血吗？”丧柠疑惑地望向萧亦。
萧亦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眼如蛛网般碎裂的茶几，一口气好悬没上来。
得，知道怎么回事了。
被丧柠气得。
气到只要丧柠能安分待会，别说看动物世界了，她就是要看人物世界，他都能给她找出来！
萧亦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还是说说‘杀人偿命’的事吧。”
————
十分钟后。
萧亦坐在破烂的沙发上，看着破烂的茶几，已经能想象到自己接下来破烂的生活。
他有气无力道：“所以，有个人类给你科普猫的知识，然后为了你，被猫吃了，是吗？”
丧柠点头，理所当然道：“是啊。”
萧亦：“……”
是个鬼啊！
谁家流浪猫能把一个大活人吃了，你怎么不去拍恐怖片呢？
萧亦属实无法理解丧柠奇怪的脑回路，姑且认为这是丧尸“脑干缺失”的表现好了。
他细细回想了一下刚才丧柠说的经过，在心里为那个可怜的人类默哀三秒，同时好奇地问道：
“他居然没骂你吗？”
丧柠不解，“什么？”
萧亦翻了个白眼，“骂你神经病啊！”
想象一下那个场景，你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冲过来对你大喊大叫，又踩碎你的东西，然后邀请你一起去吃猫肉早餐。
这不纯纯神经病脑子有泡吗？
因为压不住内心吐槽，把心里话说出来的萧亦注意到丧柠的表情逐渐凶狠，干巴巴道：“那个……神经病你知道吧，就是说你这只尸，神气又精神让人精神抖擞很是难忘……”
他也算是为了求生豁出去了，已经说胡话了。
丧柠面无表情地听着萧亦的演讲，并及时指出问题，“那病呢？”
萧亦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羞愧地低下头。
好的，他要开始瞎编了。
“组词造句什么的你是不是学过，文化博大精深，单字是一个含义，组词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意思，精神抖擞里有‘神’和‘精’字，却没有‘病’字。”
丧柠想了想，是这么回事，便虚心学习认真听了。
她有一点好，在学习上，很用功，也比较有耐心。
这也是为什么闻青与给她科普猫的知识时，她不会打断的原因。
“抖就是病啊！像什么癫痫病人，就会发抖，这个你可以查到的，就用你那个浏览器，你搜癫痫的症状。”
萧亦说的挺像那么回事。
丧柠信了。
但她还有个不太明白的地方，“既然是夸我，为什么要‘骂’？”
丧柠看向萧亦，眼底带着询问。
萧亦不敢看她，有点过不去良心那关，硬着头皮道：“可能……忠言逆耳利于行吧……”
内心受到谴责的萧亦，无颜面对过于好骗的丧柠，谎称自己困了，便回卧室休息了。
真的没有人和丧柠说过，她很好骗吗？
————
萧亦走后，丧柠掏出手机，熟练地打开浏览器，输入。
好在她之前有学过拼音，不认识的字，能拼出来，就能查到。
某百科：
【忠言逆耳利于行，有些话听起来刺耳，却是有益的……】
丧柠仔细分析了一番。
有益等于好的东西等于好的话。
神经病等于神气精神等于精神抖擞。
而萧亦刚才问那个人类为什么不说自己，也就是说，那个人类应该夸奖自己才对！
对诶，他为什么不夸她？
她可是处死了坏东西，还邀请他一起吃早饭，后来又夸他厉害……
想到这，丧柠猛然想起，那个人类，已经死亡了。
她不禁叹了口气，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蔓延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丧柠眼睑低垂，默默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一行字。
【有人为我而死，我应该怎么做？】
浏览器中没有准确答案，只能提取相关字词，搜出来的东西千奇百怪。
【我会用一辈子记住他。】
【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会有人为我的死而难过吗？】
————
翌日。
一大早丧柠就敲响了萧亦的房门。
萧亦睡眼蒙胧，顶着个鸡窝头打开门，没好气道：“干什么？”
只见丧柠还穿着昨天的破烂衣服，一本正经道：“我要以身相许。”
萧亦瞬间清醒了，“什么玩意？你要许什么？”
丧柠：“以身相许。”
萧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结结巴巴道：“你以身什么？”
终于，丧柠没了耐心，“你想死吗？”
萧亦那张清俊的面庞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硬生生把到嘴边的“我没得罪你吧”咽了回去，问：
“这……不太好吧？”
“我一介丧尸，怎么能承人类的情谊，必须还回去。”
说到这里，丧柠表情更加坚定，眼神决然，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
萧亦听明白了，靠着门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好说的，他就很同情那男的。
再怎么说，一个人类而已。
罪不至死吧？
————
“时间还早，不然……你还是去睡觉吧。”
萧亦的手抵在墙边，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来个解决方案，索性直接摆烂。
丧柠疑惑：“睡觉有什么用？”
萧亦震惊：“你来这边有挺久了吧，没有睡过吗？”
作为高阶丧尸，丧柠不需要睡觉，也不担心猝死，更不会因为通宵而爆痘，毕竟她本身就与人类不同。
她可以三个月不进食不喝水，死亡对于她来说，完全没有概念。
再加上格陵兰特一族的情感近乎于淡漠，很少会对谁产生感情，她就像是真正的丧尸一样。
冷血，没人性。
一鬼一尸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就在这时，萧亦似发现了什么，突然吸了吸鼻子，上身微倾凑到丧柠颈间处细嗅着。
他表情逐渐难看，近乎咬牙切齿吼道：“丧柠！”
丧柠：“？？？”
萧亦抬手捂住额头，很痛苦，“你不洗澡是准备生虫吗？”
先不提丧柠身上的衣服穿了几天，在外面又是泥里打滚，又是淋汽水的，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味道属实有些一言难尽。
丧柠真诚地看着萧亦：“丧尸只会生丧尸，不会生虫子。”
话落，萧亦看起来更气了，一副恨不得把她撕碎的模样，猛地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丧柠措不及防，被拖拽到浴室门口，想起来什么，转身就要跑。
她力气大得出奇，仅凭萧亦还真有些控制不住她。
拉扯间，萧亦只觉得哪哪都疼，骨头都要被折腾散架了，怕是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和破烂沙发茶几一样变成破烂吸血鬼了。
萧亦忍无可忍，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洗澡？”
丧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眉眼里满是不耐烦，带着几分警告，声音冷然：“放开。”
四目相对，萧亦愣了一下，行动先于思考，小命要紧，他默默松开了手。
下一秒，丧柠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竟然跑了。
她似乎每到一个地方，都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闹得鸡飞狗跳，而后突然离去。
萧亦无声叹了口气，没有追过去，他掏出手机给家政打了通电话，约好时间过来打扫。
他已经预想到家政看到狼藉的客厅时，会露出什么表情了。
始作俑者倒是潇洒，说走就走了。
没良心，养不熟。
好在萧亦不是第一天认识丧柠了，打完电话后，他点开聊天软件，随手发了条消息过去。
手机屏幕顿时出现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您还不是对方好友，请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通过后，才能继续聊天。】
萧亦：“诶卧槽？”
丧尸也有叛逆期吗？
作者有话要说：丧柠：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